假装没有听见那一声冷笑，陌带著一颗破碎而冰冷的心，正想收拾一下房间给尘住。没料到，此时，电话却响了。
有些被惊吓到，陌转回了头。
响了三响，陌都没有接。因为，尘正冷冷看著他。
哔！
“小陌，是我……我是叶大哥，夜深了，你睡了没有？……如果你在的话，接一下电话好吗？我有很多事想跟你谈谈……小陌，接一下电话好吗？”
叶如风的声音温柔得仿佛像是要滴出水似的，尘冷冷笑了一声，从沙发上起了身。“你们慢慢聊，我去睡了。”
“尘。”陌抓住了尘的袖子，只是被他那眼神一蹬，便颓然地放了开。
“你为什么总像是对个仇人一样地对我。”陌哽咽著。
“……是吗，我可没注意。”尘头也不回地进房了。
电话里，叶如风的声音依旧，陌却只是看著尘的背影。直到，电话切断了，陌还是一直望著。
倒在了床上，连澡都没洗，累极了的尘几乎是一沾到枕头就一脚踏进了梦乡。
说不想听他们谈的话是骗人的，然而，一种莫名的情绪又让他极想把房外叶如风的声音赶出他的脑海里。半睡半醒之间，左腕上伤口又在发疼了。刚刚一时冲动，用这只伤手去抢信封，结果似乎像是牵动到了伤处……管他的，就算废了也就算了，反正也再用不了多久……
轻轻敲了门，陌手里拿著一套自己的睡衣想给尘。岂料里头却是没人应声。
这么快就睡了？陌有点黯然。
然而，捏了捏手里的衣服，陌还是旋开了门把。
尘就穿著刚刚的那套外出服睡著了，就连袜子也还没除去。然而，让他差点惊呼出声的是，他的手腕上，那层纱布似乎微微泛著血。
连忙走了近，轻轻抬起了他的伤手，尘没醒。
陌看著他的睡脸……
应该叫他吗，他的伤口可能有点裂了，需要拆开来看看……
还是跟附近的那些人说，由他们出面？
“……尘？你睡著了吗？”陌轻声唤著。
尘没有反应。
“不管你没有听见……你的伤口在渗血，我去叫他们进来帮你看看好吗？”
突然抓住了陌的伤腕，血渍又再扩大了。尘睁开了眼睛。
“别叫他们。”
沉默了一会儿，陌看著尘，缓缓说著。
“那我帮你换好吗？”
“不用，让我自生自灭就行了。”尘甩开了陌的手，翻过了身。“我会小心，不会弄脏你的被单的。”
“……就算你恨我，也用不著这么折腾自己。”陌缓缓说著，带著一种心灰意冷的语气。
“这不是折磨，这是我唯一获得自由的方法。你别管，我想睡了，请你出去。”
“……尘。”抓著尘身旁的被单，陌低声哭著。
“……你到底出不出去！”霍然坐了起身，尘怒极。
然而，看著他的眼神，是如此的悲哀以及充满著乞求。
“……够了，别再用那种眼神看我。”尘别开了头。
“对不起……”陌哽咽说著。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捏著双手，尘的左腕缓缓淌下了血。
“……尘。”陌爬上了床，紧紧搂著他的背。
“放手。”尘冷冷说著。
“我们好不容易才再见面，为什么我要放你走……”贴著尘的背，陌的眼泪渗了进尘的衣服里。
好久好久的沉默，久到外面的月亮都沉到了地平线。
紧紧握著拳，又放了开。尘不断重复著这无意识的动作。直到，天色甚至微微泛了白。
“……我跟叶如风，你只能选一个。”
把医护箱拿到了尘房里，然后小心翼翼剪开了带著血的纱布。
痛得倒吸一口气，尘的手微微颤了一下。而在见到了伤口之后，陌也吃惊到倒吸一大口凉气。
纵向的切口，足足有五公分长。已经缝过了，然而，却还是怵目惊心。
陌的手，一直抖著。眼睛不敢抬起。
“……不帮我包扎一下吗，小陌。”尘淡淡说著。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陌的声音颤著。
“……我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来。”尘轻轻叹著。
“……尘，答应我，以后别再这样了。”陌抬起了眼睛。
“……放心吧，以后做不到了。”尘无奈地轻叹。
“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人质回来了。”
“碧华……”
“小陌？”对方的声音提高了三度，想是没料到他会主动打来。
“碧华，请谢医师先不要来好吗？”陌轻轻说著。
“为什么？……小陌，她只会跟你聊聊，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碧华的声音温温柔柔的。
“……不用了，碧华，因为……”
就在陌正讲著电话的此时，尘已经打开了房门。“可以帮我倒杯水吗，小陌。”他的声音好沙哑，脸色也是泛著病态的嫣红。
“小陌？小陌？你屋里是不是还有人？”碧华紧张地追问著。
“我不晓得能不能说，你最近先别来，我会再给你电话，再见。”陌匆匆忙忙挂断了电话，连忙走向尘。
“你发烧了，会不会是伤口感染了。”陌著急地说著。
“……不晓得，我只觉得好累……”
“尘……尘？我去叫他们来，你等等。”
“别去。”干热的手握住了陌的手腕。“别去，我怕他们会把我带回去。”尘虚弱地说著。
“……傻瓜，就算你被带回去了，我还是会等你的。你没事最重要。”
于是，尘松开了手，带著微微惊愕以及无限温柔的眼光看著陌。
“……说定了？”
“嗯，当然。”陌在尘的额头上轻轻印上了一个吻。“我已经等了两年，可是，我不在乎再等上一个世纪。”
第五章
上完了课，陌又是一个人走在街上。
跟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他，行色匆匆。因为，他要等的人已经回来了，而且此时正在医院疗养著。
其实，要说是疗养，也未免太严重。他只是失血过多，再加上并发感染，所以住院观察著。
他的楼层，被特地隔离了起来。跟他住同一层的，只有十几个人。那些跟了来的人。
住进医院的第二天，尘就退烧了。
“请给我一束花。”陌经过了花店，迟疑了一阵子，还是走了进去。
“请问是要送什么人的？”一个女孩子笑脸迎人。
“……生病的人。”陌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琳琅满目的各式花材。
“是您的谁呢？”
“……情……情人。”才刚说完，陌就已经满脸通红。
拿著一大束的红玫瑰加满天星，走在路上的陌引起了路人的注目。
他那略显苍白的正微微泛著红晕，正像个前往约会的大男孩。
他会喜欢花吗……
陌不断想著。
以前，都是他送自己，自己也不曾送过……
“……小陌？”
没有听见的陌，依旧低著头走著。
“小陌！”拉著他的人，正是碧华。
“哈，我还道是谁，原来真的是你。”碧华笑著。“来看叶大哥的，是不是？”
……！！
猛然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医院入口。
原来……原来叶大哥跟尘是住在同一间医院吗？
“还好，我正要离开了呢。来，我带你去，叶大哥正在中庭喷泉那里散心呢。”
碧华拉了陌正要走，陌却是纹风不动。陌正愣愣看著她。
不行，尘会误会……一定会！他们好不容易才冰释了心里的疙瘩，不能再让尘伤心了！
“小陌？你怎么了？快来啊。”碧华还是笑著。“别害羞了，叶大哥一定会喜欢你的花。”
“……不是。”陌结结巴巴地说著。
“不是什么，快来啦！”
“送我的？”叶如风的脸一下子亮了起来。病人服下，是层层包扎起来的纱布。让陌想起，十四层楼那儿，还有一个人在休息著。
“小陌？啧，怎么又发呆了。”碧华推了推陌。
“……没有。”陌微微笑了笑，把花交给了叶如风。“谢谢，你的伤怎么样了？”
“……小陌，你……真的好很多了。”碧华也朝他欣慰地笑著。
“啊？”陌转过头看著碧华。
“老实说，才刚跟叶大哥商量该怎么样帮你，没想到……”碧华微微笑著。
“……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了。”陌无奈地笑了笑。
“那我先走了，实验室那里有点问题，我得回去看看。你们聊。”碧华挥了挥手，离开了。
“……我可以当这束花是你的回答吗？”当碧华离开后，叶如风拿著手里的花，朝他微微笑了笑。
“……很抱歉，请你当那晚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吗。”陌淡淡说著。
叶如风伸出了手，握著陌的手腕。
“……别急，我没有要逼迫你的意思。小陌，我还可以等，你继续想想好吗？”有些著急的，叶如风说了。
“……你等再久，我的答案还是这一句。”陌微微笑著，带著两年都不曾出现过的神采。
“小陌……你……”
“对不起，不过……请你不要再等我了……”
陌说完，回过了头，十四层楼的位置，就是尘所在的病房。
“……原来，这束花不是要送我的吗？”叶如风淡淡笑了。
“嗯。抱歉，如果可以，我一定跟你说明所有事情的原委。”说完了，正想回过头的陌，眼尖地发现了大楼的顶层，也就是十四层的地方，那窗帘被人一下子拉上了。
咚。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就是这样了，对不起，花请你收下来吧。我还有事，我先离开了。”陌匆匆忙忙地说了之后，便奔向了医院大楼。
拉上了窗帘，坐在病床上的尘正在敲打著手提电脑，看见了是陌进来，笑了一下以后，便关上了电脑，拿下了眼镜。
“你来啦。”尘微微笑著。
说不出是安心还是心虚，然而无论如何陌还是大大松了口气，走到了床边，坐在了椅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尘朝著他笑著，伸出了没有伤的右手。
轻轻握著，陌无奈地笑著。“我都要变得疑神疑鬼了。”
“什么事让你这么感慨？嗯？”尘凑近了陌。
“没什么……”
“你的身上，有玫瑰花甜甜的味道……”
握著的手，僵了一下。
尘稍稍离开了陌，看著他的眼睛。
“你刚刚送花给谁了？”有些冰冷。
“……尘，我……”陌紧紧握著尘的手，紧张到有些颤抖。
“给叶如风对不对？”更加地冰冷。
“尘，你听我解释！”陌脸色一下唰了白。
“……你不用解释了。”尘放开了陌的手，有些疲惫地靠著床头。
“尘……”陌提心吊胆地看著尘。
过了一会儿，尘才缓缓抬起了眼睛。
“要送就送大把一点吧。”
“尘……？”
尘在笑？
“你的命难道只值这么一点花吗？他可是救了我的宝贝啊。”
笑了开，带著泪光的陌，爬上了床，攀住了尘的颈项。
轻轻柔柔的吻，与尘的，是如此甜美而却令人心酸。
所以，是真的被原谅了吗？在意识有些朦胧的时候，陌想著。
尘的吻，渐渐离开了。最后不舍地轻触几下之后，尘才放开了全身无力的陌。
“不过，不可以再送玫瑰了，我会忌妒。”尘严肃地说著。
“……噗，其实我本来是要买来送你的，只是半路却遇上了碧华她们……”陌不由得也轻笑出声。
“……咦？这怎么可以，你赶快去要回来！”
“……真是的，只是一束花而已，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陌轻笑著，轻轻抚著尘的头发。“再说，我可比花还要好吧，花可不会亲你……”
于是，陌又印上了尘的唇。尘也紧紧搂著自己送上香唇的爱人。
“……我真想抱你……”热吻方歇，尘在陌的耳边轻轻呢喃著。
“……”陌没有回答，他还没从那令人昏眩的柔情蜜意中醒来。只是，感觉到了尘的离开，有些不舍的，又要往尘吻去。
“……不能再继续了，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尘低哑的嗓音在陌的耳边轻轻响著。
“尘……”陌呢喃著。
“没关系的，博士，请继续，我们会离开的。”一个温柔的女音说著。
什么！
陌猛然回过了神。
“唔，好吧。那么，陌，我们继续……”
“继续你个鬼！”低喊了一句，陌满脸通红地离开了尘的大腿。极为难堪的陌，面对著墙壁，不敢转回头。他现在的脸，仿佛就像是火在烧著一样。
“抱歉抱歉，因为医师要过来了，所以才坏了博士的雅兴。”蔻的声音在陌身后响起，带著点戏谑的顽皮味道。
“啧，这下子小陌一定又会三天不理我了。”
唔，其实这说得也太严重了。我最长的纪录，也只是两天半没理他了……
坐在豪华的沙龙里，陌掩著自己依然发烫的双颊，瞪著地上发呆。
因为，就在以前同事的宴会上，他竟然就当众跟自己热吻了起来，推也推不开，还把手伸了进……
笨蛋。
陌的脸越来越红。
这次决定整整一天不理他。
蔻提议自己留下来过夜的提议，在陌的坚决反对以及尘装模作样的惋惜下被否决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陌本来想要一个人走，蔻却坚持要陪陌一起回去。
“可是，你走了以后，谁照顾尘？”陌迟疑著。
“放心吧，博士没事了。而且，他工作的时候，是不准我们在身边的。”蔻朝他笑了笑。
“说得我好像多霸道似的。”尘无奈地说著。
“您哪……唉，知道就好。”蔻也无奈地说著。
跟蔻一起走在路上，陌觉得有些不自在。
蔻显然是个外表十分出众的女性，走在路上，十个男人有九个会回头望著。
而现在，这位出众的女性正搭著自己的手臂，亲匿地走著。
“……我怕尘会误会。”尝试著摆脱不果时，陌无奈地说著。
“别在意，这样比较好说话。而且……呵，跟我走在一起还不拉著我的手，才更加引人注意呢。”蔻轻轻笑著。
“……是。”陌只有更加无奈。
“其实……我很羡慕你……”
“为什么？”
“……其实，这种工作，我是第一次这么心甘情愿的。”蔻朝著他笑了笑。
陌只是静静看著她。
“……别看博士这么吊儿啷当的，其实，在那里，是个人吃人的世界。”蔻悠悠说著，带著点感慨。
“……你能帮我好好照顾尘吗？”陌也低下了声音。
“……呵，还说，现在那儿最得宠的可是博士，我们是沾了他的光才能出来透透气的。”蔻轻轻说著。“……呃，不对，应该说是沾了您的光。”蔻轻轻笑著。
陌又觉得自己好像脸红了起来。
“这段时间要好好珍惜，小陌。这也许是博士最后一次能出来了。”蔻低低说著，陌的心一下子掉到了谷底。
“怎么说？”陌失声问著。
“……其实，从没有人能回到这个世界，博士已经算是例外中的例外……不过，上头已经注意到了，这次，是……那一位独排众议才放行的，所以，好好珍惜啊，陌，别让这个机会白白浪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