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一手提著几大袋衣服，一手牵著子夜，走在繁华的商业区里。
子夜现在身上穿著的是深蓝的牛仔装，外加顶黑色的牛仔帽。子夜的另一只手上，抱著一只被强迫赠送的玩具熊。
子夜一路上都是瘪著嘴。
“再买两件正式点的衣服就行了。”陌轻轻笑著。“累了吗，子夜？”
不累才怪，被那些女魔头装扮得像娃娃一样。
“不要花太多钱啦。”子夜说著。“这些就已经太够了。”
“没关系。”陌温柔地笑著。“平常，我也没机会花钱。”
他根本，就连帮尘买条领带的机会都没有。陌的脸色变得有些黯然。
然后，子夜拉了拉他的手。
“……怎么了？”
“我要吃冰淇淋。”
“你们是去大搬家不是？”碧华进了门，便见到一地的纸袋跟衣服。啧啧称奇。
不仅如此，给小孩子吃的零嘴、饮料也是满满的一大袋。
陌领著碧华进来，带著无奈的微笑。
“我也不晓得，一买下去就收不了手了。”
“真是服了你。那个小王爷呢？”碧华小心翼翼避开了地上的杂乱，坐在了唯
一没放衣服的小板凳上。
“他去换衣服了，你先坐吧。”
“你不帮他换？”碧华挖著苦。
“子夜脾气拗的很，根本就不肯。”陌拨开了几件衣服，坐在了碧华身旁。
叶大哥说的果然没错。碧华暗自叹气。
“啊，对了，我去问问他出了什么麻烦。”陌笑著。“他进去好一会儿了。”
“去去去。”碧华自个儿检视起地上充满了卡通图案的小衣服。
“子夜？子夜？”陌敲著门。“换好了没？”
“……我不要穿这个。”子夜的声音，好像就在门板后而已。
“……是不会穿还是不要穿？”陌问著。
“不要啦！”
“……来，给我先看看。”
“不要！”
“子夜，先让我看看，等一下不喜欢还能拿去换。”陌说著，忍著笑。
然后，门打开了一条小缝。灯笼裤、蕾丝边白袖上衣，明明就是很可爱的……
“你笑我！”
门砰的一声关了上，陌的笑声让碧华差点就要从板凳摔到了地上。
“真是个麻烦的孩子，对吧？”碧华指著子夜偷偷笑著。
“聪明到太过麻烦的孩子。”陌叹著气，自己喝起了牛奶。
千哀万求子夜就是不肯喝，到了最后陌也只好跟碧华合力解决了。
两个大人展开牛奶大战的当时，子夜自己转著电视台看。
最后，子夜停在了新闻频道，聚精会神地看著。
“我还以为小孩子喜欢的会是卡通。”碧华跟陌咬著耳朵。
“他很不喜欢别人把他当作小孩子。”陌叹著气。
“可是他明明就是小孩子。”
“所以，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陌低声笑著，让碧华轻轻捶了下手臂。
“小声点，他会听到的。”
“没关系，他在看电视。”陌指了指。
“……政府昨日公布，轻业城区将成为第五十二个收归中央管辖的城区，这项命令自下个月起，也就是标准时间十月一日凌晨12时0分0秒起生效……”
主播说著，子夜聚精会神地听著。两个大人甚至不晓得他到底是听进去了多少。
“不过，这个城区也终于要收归中央了。”碧华叹著。
“收归中央也不错，治安比较好。”陌不以为意。
“只是，那些极端的份子也会把矛头指向这里了。”碧华说著，干完了手上的牛奶。
“……记得城中爆炸案吗，那些人只怕早就盯上了这里。”陌说著。
“……交接期只怕会有很多事情……失业、抢劫，有的没有的，你最近要小心点知道吗……我看，我还是跟叶大哥来接你回来……”
“不用了。”陌简直要失笑了。“你们也简直要把我当小孩子看了。”
“……你不是，子夜可是。没的商量。”碧华说著，接著，把焦点转向了子夜。
“来，子夜，阿姨抱。”
“不要。”子夜爬向了陌的大腿。
“这个孩子搞不好以后喜欢的也是男的。”碧华说著风凉话。
嘿咻。抱起了子夜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陌环著他的腰，对著碧华轻轻笑了。
“瞧他这迷人的样子，以后只怕就算他不要，男的女的也会争相跑去他家求婚了。”陌笑著。
“我看他现在就爱上你了。”碧华警告著。
“小孩子时候的爱，怎么可以当真呢。”陌轻笑。“而且，等他长大了，我都老了……我怀疑，他甚至不记得我了。”
第十三章
“我不觉得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碧华说著。“连我也喜欢他啊，而且，我不觉得那小孩像是有心机的样子。”
“可是，碧华，你不觉得，陌好像有点走火入魔了。”叶如风说著。“你该看看他对那孩子的态度，才认识没几天，他的眼里就都是他了。”
“你该不会跟个小孩子吃起醋来了？”碧华取笑著。
“……也许。”叶如风颓然地倒在了沙发上。
“如果说要怀疑……我倒还相信，那个尘埃，搞不好是串通他的弟弟来讨陌的欢心。”碧华轻轻笑著。“跟你说，加把劲吧，不然，也许只要那孩子的一句话，陌就跟著他回家了。”
“……你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怎么样？跟他相处得好不好？
还好啦……
怎么了？
他每次都把我当小孩子看。
你本来就是啊。
还敢说！哼。
别这样，你可是让我们都羡慕不已的。
少来。
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好得很。那你呢？那边的进度怎么样？
少了你，我们可都在原地踏步。
哈哈，很好笑。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别这样，米老鼠也很可爱的。
谢谢！现在，他以为我很喜欢米老鼠。喔，看看，我简直就要被老鼠包围了。
我看到了，你身上已经有了三只。
知道就好！
最起码，他对你没有戒心。
没有这些该死的老鼠我也能让他对我没戒心。对了，轻业收回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你说呢？
……小心点，他们没这么笨的。
至少，我不觉得他们会比我聪明。
关上了电脑，子夜想了一想，还是踩著小凳子下了电脑椅。
陌已经去学校了，那他现在到底要做些什么才好？
陌买的益智游戏已经都玩腻了，离他回来可还有两个小时。
……找人聊天好了。子夜穿上了外套，搬了小凳子来到了门前。踩上了凳子，
转开了门把，然后闪身出了门。
他到底是带了怎么样的小孩子回家？
陌回来时，简直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昨天买给他的火车玩具已经让自己的家变成了个火车王国。
“上山下海”的轨道，以罕见的复杂性交接著。六辆电动小火车迎面跑著，然后，即将撞上的那一个刹那，转辙器被第一辆小火车启动了。喀的一声，轨道
重接了，六辆小火车安安稳稳地继续悠哉悠哉地行驶著、交错而过。
小心跨过轨道旁的装饰品，然而还是不小心踢倒了一个假人，在陌连忙把他回
归原位之时，手肘又撞倒了一排“商店街”。
唔，我看我还是让他自己来吧。陌想著，提著晚餐踩著空地，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厨房。
准备好了晚饭，陌敲了敲子夜的房门。
“子夜？”
没人回应。
陌打开了房门。
没有人在。
“子夜？”陌的脸色微微苍白了。“子夜？你在不在？在的话不要躲我。”
陌找著每一个房间，然后，在门旁看见了那个小凳子。
他自己出了门？……
在陌颤著手拨著电话，要找楼下的管理室时，电铃便响了。
陌连忙又挂上了电话去开门，还好，正是小小的子夜。
一个妇人站在子夜的身边，朝著陌笑著。“对不起，他是您的小孩子？”
“对。”陌大大松了口气，把妇人身旁的子夜抱了上来。子夜搂著他的脖子。
“他说进不了门，所以我擅自就先把他留在我那里了。”妇人笑了笑。
“多谢，改天我一定亲自上门道谢。”陌是衷心的感激。他拍了拍子夜的背，只觉得一颗心终于回到了地面。
“不用了。邻居嘛，客气什么。”妇人指了指对面。隔著个小小的、黝暗的天井，是个很旧的铁门。
这栋旧公寓，已经很少人住了。
“您是最近搬来的？对面大婶跟您是认识的？”陌问著。
“是啊，前些日子妈妈生了病，我就搬回这里好就近照顾。”妇人和蔼地说著。“改天再让他来找我玩吧，这孩子真是讨我欢心。”
“多谢。”陌也笑了。
吃过了晚饭，坐在“空地”上，陌开始准备说教。
子夜低著头坐在他面前，两辆小火车从他身后经过。
“怎么可以自己跑了出去，你知道我有多担心？”陌说著。
“对不起。”子夜道著歉。
“……下次不可以了。”陌扳起了脸。
“下次绝对不敢了。”子夜说著。
……这样到底是要怎么“教育”他。陌伤著脑筋。他还以为小孩子该大吵大闹顽不讲理，然后自己就可以用不让他吃零食来惩罚他……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烂书，亏他还用午休的时间偷偷研究了好久。
陌觉得自己可能白花了功夫。
“我会自己把玩具整理好的。”子夜又说著。
“我……我来帮忙。”陌小声说著。
“所以，换你道歉了？”
“嗯。他是没午饭吃才跑出去的，我忘了先帮他热热。”陌叹著气。
“噗……那，现在他人呢？需不需要我替他送饭？”
“这……我送他来这儿的附属小学了……”陌说著。
“天……你不觉得你太小题大作了？”电话里，碧华喊著。“他这么聪明，送他进小学简直是浪费了他的才华。你为什么不请个家庭老师去？不行不行，我要把他带回来。”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一时之间，我也找不到适合他的老师啊。”陌叹著。
“再说，叫个陌生人跟他独处，我好担心。”
“所以，现在才有专业的女家庭教师啊。”碧华无奈地说著。
“好好，我要去上课了。先让他待几天吧，等周末，我去找找。”
“等到周末？不行不行，我现在就叫人帮忙找，他喜欢哪一类型的？”
“……没问……他哥哥像是读生命的，让他也念……”
“就是有你们这种人。不行！晚上我去你那里，我先问问他喜欢什么。”
“好好好。”陌叹著。
“小朋友，现在桌上有一颗苹果，如果，我再放上一颗，总共有几颗呢？”一个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的女孩子拿著颗频果，对著约莫二十几个小朋友上课。
十九个小孩子正在嘶喊著、拉扯著对手的衣服。三个小孩子在睡觉。子夜撑著下巴，无聊地看著那位女老师。
“两颗。”子夜有气无力地说著。
“对！好乖喔！”女孩子笑著，摸了摸子夜的头，在他的桌上摆了颗鲜艳的糖果。“就像他一样，答对了有奖品喔！”
三个睡觉的小孩子醒了来。
剩下的小孩子还在闹著。
子夜越来越佩服这些教职人员了。真要换成是他，早把这些小孩一个一个丢到了大楼下面给蚂蚁扛走。
“那，现在桌上有两颗苹果，如果我再放两颗呢？”
“老师！”子夜身旁的一个小孩子，立刻把手举得高高的。
“来，几颗呢？”女老师的眼睛依旧笑得睁不开。
子夜开始怀疑起，也许她的眼睛本来就小。
“三颗！”小孩子嚷著。
子夜叹了口气。
“喔喔喔，我刚刚是说，两颗苹果加上两颗苹果喔。”女老师循循善诱著。
“来，手指头伸出来数一数，两颗加两颗是多少？”
小孩子还在想，女老师还在等，现在换子夜开始想睡了。
“没关系，不然，把机会让给其他小朋友好不好？”女老师问著。
拖著鼻涕，那个小孩子点了点头。
“四颗。”子夜无奈地说著，因为女老师一直在看他。
“喔喔喔，对了！好棒好棒！”女老师又摸了他的头，在他面前的小小桌上又堆了一颗糖果。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子夜想著，给她这样摸下去，头一定会秃的。
糖果已经好几袋了，而且还有增加的趋势。女老师似乎对他有了兴趣，已经开始考到了乘法。
“一艘船三个人坐，九艘船可以坐几个人？”
子夜只觉得眼皮重到要闭了上。“二十七个人。”
女老师是一副既惊又喜的样子。
“子夜？子夜在吗？”
救星出现了！子夜连忙睁大了眼睛，看清楚陌出现的方向，便迫不及待地跑了上前。
“啊，原来是沈教授的孩子。”女老师叹著。“难怪，好聪明啊。”
“这个……是啊。”有点为难地说了后，陌便牵著子夜的手离开了。
“她也喜欢你对不对？”出了校门，子夜说著，有点不高兴。
“你又知道了？”陌简直是哭笑不得。
“当然，瞧她的眼神就知道了。不行喔，小陌不可以花心，小陌已经有我了。”子夜拉了拉陌的手。
“当然了。”陌忍著笑，毫无诚意地保证著。
经过了一间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店家，陌停了下来。
子夜看了看那已经上了重锁的店门，又看了看陌。陌的眼神有些落寞。
“知道吗，我跟你哥哥就是在这里认识的。”陌轻轻说著。“我们一见如故，
我跟他熟到什么事都跟他讲了，也喜欢他到以为他就是……我的一个朋友。”
“……你比较喜欢网路上的我哥，还是现实生活中的我哥。”子夜问著。
“……网路上的。”陌对子夜眨了眨眼睛。“千万不能跟你哥哥告密，知道吗？”
第十四章
子夜给了陌一个严厉的警告。他不要再去小学，不然他就要逃课。但是，临时也找不到教师，陌在百般的无奈之下，只得带著子夜上课了。
坐在研究生群中，一起听著陌上课。子夜看起来是架式十足，相对的，他身边的研究生却是常常不务正业地偷偷瞧著他、逗著他玩了。
“你老实说，你是沈教授的私生子，对不对？”一个学生趁著陌正解答著其他同学的问题，偷偷问著他。
“才不是。我跟他一点都不像。”子夜瞪著对方。
“我看很像，都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的。”一个女同学说著。
“等一下，你不可以喜欢他！”子夜叫著。
“喔？既然教授还没结婚，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啊？”女同学捏了捏子夜的脸。
“子夜是生什么气？”在叶如风的车上，碧华好奇地回过了头问著。
基于安全的理由，叶如风一肩负起了接送三个人安全上下班的责任。
表面上，叶如风是专心地开著车，事实上，耳朵可是尖了起来听三人的对话。
“我学生逗他玩，他生气了。”陌无奈地说著。
子夜瘪著嘴，眼睛只是一直看著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