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大哥与辜英的育儿经,辜大哥脸上也露出羡慕,还告诉我们说,他和辜大嫂夫妻三年了却还膝下无子,去年过年辜英回家来才让辜英给他跟辜大嫂算过,结果他们夫妻俩的婚姻是倒吃甘蔗型,婚后七年才会生孩子,而且之后多子多孙。辜大哥说听到这推算结果后,夫妻俩也不急了,因为急不来,可看到胡小严那活泼可人的样子,他又钦羡的紧,辜大嫂脸上却有极力掩饰的落寞……
辜伯伯对大哥的接受度应该是其次吧,只看他一晚上挨著辜伯母总拉著胡小严的小手不放,就知道他其实很高兴有这个孙子的吧,只是他时不时就用不慎满意的目光射向我大哥,嘴里还叨叨念著干嘛第一个孩子就姓胡啊以前辜伯母生孩子不也很辛苦可没有一个孩子沿用母性啊等等,每次一抱怨胡小严的姓就引来辜伯母一白眼……
这怎么就让我觉得辜家人的个性应该都蛮逗的吧……
反而是辜英的妹妹辜婷、弟弟辜群用著有礼的审慎眼光盯著我们,两姐弟还不时偷瞄我们说著悄悄话,总是看著大哥、我和小朱,兀自偷笑著。我说啊,你两姐弟到底在说我们什么?神情那么古怪,辜家人果真都蛮逗的!
就在这种和乐的气氛当中,外头快步走进来一老先生一老夫人。
老先生劈头就问:「听说辜英回来啦?」
「左老!」、「左伯伯!」
左……?左逢春的爹娘?年纪这么大?看样子都可以当辜伯伯辜伯母的父母辈啦!
「哎!」两老一走进来就自动自发地坐在空著的雕花圆凳上。
大圆桌上的晚餐早被辜大嫂、辜婷小妹撤走了。现正泡著茶呢!
「小英啊!你回来,我家逢春有没有托你带信回来啊?」左伯伯心急地问。果然是左逢春的父母。
「有。信还摆在车里的行囊里呢,我本来想明天拿过去给您的,左伯伯。我现在就去拿去。」
「好!好!」左伯伯看著辜英跑出去,这下才缓过劲来看著其它人,脸上带著笑,一眼瞄过我们这些生人,最后把视线落在辜伯母怀里笑咯咯的婴孩。
「哎唷!这谁的小孩是呀?唷唷!不怕生呢!」
「是我们阿英的孩子,单名一个严字,你看这孩子多灵动啊!」辜伯伯现宝似地笑著,那样子可真得意啊!
「小英?!小英成亲啦?」左伯伯惊讶地说。
「呃……嗯……嗯!」辜伯伯看了眼我大哥似乎意识到必须介绍一下辜英的妻子。
「孩子也带回来啦,那小英的妻子呢,怎么没看见人?」左伯伯四处张望,果然问了。
辜英拿著封信跑了进来,显然他也听到了左伯伯的疑问。
辜英把信交给左伯伯:「左伯伯,这是逢春给你的家书,还有,左伯伯,」他伸手把大哥拉了起来两人排排站,接著说:「左伯伯,这位是胡兴,他就是我的妻。」
左伯伯愣住了,然后开始大笑:「小英,你寻左伯伯开心啊?太久没回来了,想逗左伯伯笑啊?」
辜英与大哥一脸认真。辜英说:「左伯伯,你先看信吧!」
左伯伯似乎因眼前的状况而愕然,愣愣地拆了左逢春的家书,开始读信。
厅里只剩辜伯母逗著笑胡严的声音。
那封信,很长,可左伯伯三番两次看个仔细,左伯母也一起看了。
「这……不可能……」左伯伯看完信又看了辜英夫妇、看了胡严,缓缓地摇著头。
「这太……荒唐了……」左伯母似乎不愿接受某个事实。
「他怎么能为了国家,就去娶个男人?!他……我那个不像样的儿子竟然……竟然要娶满记粮铺的大当家?!」左伯伯非常介意,惊愕后怒气勃发。
原来信里,左逢春已经交代清楚了吗?
「我们晚年得子,他还是独苗,春儿……春儿怎能如此?身为一国宰辅他哪个女人不能娶?难道一定要娶……娶……呜……」左伯母老泪纵横。
「胡嘉能旺子孙的,娶胡嘉,左家的子孙后代会繁昌……」辜英忙著替左逢春说话。
「就算如此也不能娶个男人啊!就算左家会断了后嗣,也不要他娶个男人!」左伯伯高声反对。
「左老……」辜伯伯大有想跳出来解围之意。
左伯伯马上拦住:「天佑老弟!你别劝我!这婚事我绝对不会答应的!」
左伯伯气愤难当地站起身:「夫人!我们回去!」
厅中一片肃穆,半晌后,只听得左伯母说:「阿英算过,能嫁来我们辜家的都是好媳妇!只要是我媳妇,我绝对不会叫他让人看轻让人刁难!
小如、阿兴都是我的好媳妇,尽管抬头挺胸!婆婆绝对护著你们!」
豪气干云啊!辜家人果然不一般!
胡小严第一个尖叫出声,手舞足蹈地叫著!我说胡小严啊,你到底了不了解你奶奶说了些什么啊?竟还这么捧场?
方才被左伯伯怒僵了的气氛似乎得到转换,众人会心一笑。大哥更向辜伯母递出了感激的眼神。
不过,看大哥跟我对看一眼的脸色,好像同我一样,都在心中飘了朵乌云:二哥的生子之路,前途多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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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我们就去住在金馔馆了。
由于很晚才去住店,他们的客房都被从全国各处来批发木料的行商给住满了,只剩下五套最高级的客房,我和大哥、小陈各占了一房。
听辜英说,金馔馆是雄踞国土西方的旅馆龙头,其经营正向全国扩展当中。金馔馆最初不叫金馔馆,而叫聚客楼。当初的老板经营不当,聚客楼便让楼内的大厨马致翰顶了去,这才改名金馔馆,专以美食吸引住客而逐渐闻名,待到马致翰去世,三子马沂接手,便以涫县本馆为立基总店,开始往外扩张其事业,目前国土西半部各大县城皆有其分馆,而且还在往全国拓展中。
金馔馆的现任老板是现年三十二岁的神烹马沂。辜英说他尽得其父马致翰的厨艺真传,更曾走访天下寻求各地口味美食佳肴,融合在金馔馆的菜单食料当中,将以美食待客的金馔馆宗旨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问他有没有吃过马沂亲手做的菜,他说应该没有,因为马沂专门教导所有金馔馆本馆分馆的大厨做菜,他自己很少为客人下厨。我又问,那他神烹的名号难道是自己叫的?他说,当然不是,而是曾到过金馔馆的客人觉得马沂既然有办法教所有大厨做出让人赞不绝口的菜肴,他的手艺自然更加卓绝,这名号其实是客人叫出来的。
这么说来,我们住在金馔馆,不在这儿吃他几个好吃的菜,好像有点对不起自己。再说了,这一路上,轻食从简的,就算住店,也不可能让辜英下厨做些什么好吃的东西,通常都是叫了客店里的菜食便囫囵吞枣一番。听了金馔馆的名声,害我口水流了满下巴,好想吃吃美食、养养舌头啊!
梳洗好、只著单衣坐在床上,我看向正坐在我旁边解开行囊整理衣物的小朱。
「小朱,你想不想吃东西?」
他手没停,回我一个笑:「你饿了啊?我帮你叫点东西吃。」
「嗯,你想不想吃?」
「我不饿。」那就是不想吃啰?
「……,那我也不吃了。」
他放下手边的衣物,温和地看著我:「你饿了就吃吧,别顾虑我。」
「不用了。」自己一个人吃,没意思嘛!光想,就觉得不好吃啊……小朱,你到底有没有一点情趣啊?真闷!
「……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些饿了。要不,我叫些菜来一起吃?」他想了想,询问地笑著。
我知道他总算反应过来,而且还顾及到我的面子,说他想吃而不是说陪我吃。他真的……很细心呢……
心里不禁冒花地偷笑。
他放下手边的衣物,突然就深深地凝视我一眼,缓缓倾身过来在我嘴角印上一个轻吻,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这又不是什么多激情的举动,可他眼中的情意却叫我浑身发烫,整颗心颤动不已,唇边似乎还留著他柔软的余温,感觉有点口干舌燥,不自禁地伸出舌头润润一点也不干燥的嘴唇……
他才一个轻吻就能让我发情,这……这……
等著小朱回房,等著,等著……等得身子都冷了……
从动情到冷却,我等了多久?小朱去叫几个菜至于这么久吗?早该回来了吧?
这么久……难道是被什么事情绊住?
突然,辜英那个小朱红鸾星跟著驿马星动的说法冲进我脑里!
心头一惊,赶紧随手抓了件宽袍,一边系上衣带一边冲出房门,往楼下大厅奔去。
一眼就看到小朱站在柜台前面笑著,跟一个倚在柜台边上的高大男人说著话,那男人很俊伟有英气,正豪迈地笑著。
我心窝上漫了厚厚的一层酸涩,心抽著,很不舒服……
好吧,我大吃飞醋,可为什么,这么快的……连鼻子都酸了,眼泪聚集之迅速,在我能忍住之前,已沿著脸庞滑下……
我站在那儿,前进也不是,因为怕小朱看到我这么个大男人还丢人地在人前流眼泪;后退也不是,我要看著那男人想对我的小朱怎样,要盯著,因为我不知道这一回房自己会乱想什么……
就这么楞愣地站在这儿心酸地流著根本阻止不了的泪水……
为什么?为什么会哭成这样?!
我相信小朱爱著我的,根本不必担心!可我干嘛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忍不住啊,总是会害怕……
是我先强迫他接受我的……
是我逼著他娶我的……
是我强带著他出走的……
就算知道他爱我,这难道真是他心甘情愿的?或这是我强摘的果实?
泪水越流越急,眼前的景象已经模糊不清,脑门激得酸痛,忍不住溢出一声强压却压抑不了的呜咽抽气……
我这是在干什么?!
眼前出现个朦胧的身影,是小朱。啊!不好!被他看到我哭了!我急急转身跑回房。
「三!」小朱的声音里充满紧张与担忧。
一进房间,他马上从我身后抱住我腰身,紧紧抱著我。
他这么抱著我,让我是又安心又难过的,所有负面情绪化成泪水,急涌而出。
「三,你怎么了?」他的语气心疼又心急。
说实在话,我根本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能哭成这样?
我不是总是顾盼自信的吗?我不是总是恣意妄为的吗?我不也总是坚信小朱与我是两情相悦的吗?我干嘛像个弃妇哭得唏哩哗啦的?!
他来到我身前,抹去我的泪,紧紧握著我的手,把我带到床边坐下。然后,紧紧抱著我,担忧心急地问:「三!你到底怎么了?不要不说话!让我心疼死了!」
「我不知道……就是想哭……你让我哭啊!」我暗哑的声音吼著。
我干嘛跟他发脾气?!我不想啊!我这么爱这么爱他!呜……
「……告诉我嘛,三,看你这样哭,心好痛的……」他闷闷地说。
好啊!这可是你要我说的!
「你以后不要对别人笑好不好?你以后不要跟别人说那么久的话行不行?你时时把我放在心里啊!你知不知道我刚才等了你多久?等得我心都冷了,却发现你在跟别人说笑!」
他惊呼了口气,急著说:「你说的我都答应你!不对别人笑!不跟别人说太久的话!我刚才一下楼到处找不到伙计呢,怕你饿著,便急著到处绕要找到人,才能快些点些菜来吃。后来才碰上那位爷,应该是夜里掌柜的吧!刚才你看到他跟我说笑,是因为我问他能不能做些你爱吃的菜色,而他正告诉我他们能怎么处理啊!」
喔……原来是这样喔……
放松了安心了却怎么更想流眼泪???
我扑在他身上嚎啕大哭……干嘛呢我?真的理不清楚啊!亏我一个大男人啊!竟然停不下来?烦死了!
他安慰地一直轻轻抚著我的背,也顺著我突如而来的情绪,细细碎碎地吻著我的脸。过了一会儿,我才抽抽咽咽地收了泪水……
「我没事了……」抬起头,我吸著难受的鼻子告诉他。
他捧著我的脸,他自己却一脸让人心疼的担忧:「真没事了?」
「嗯……」
看他忧心忡忡的样子,我知道自己欠他一个解释。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苦笑:「所有的不安在看到你对那人说笑时,倾巢而出……很丢脸吧,我哭成这样……男儿有泪不轻弹的……」
他摇摇头,然后再一次紧紧地抱著我。
「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安,但我要你明白,你对我而言,是个独一无二唯一的存在,没有任何人能取代。」他充满坚定的声音缓缓滑入我心底。
臭小朱!别再逗我哭啦!说这么让人感动的话,你是嫌我今晚哭得不够多嘛?!为了掩饰被他感动的,我也学二哥的无赖绝招:翻旧帐!
「那你之前还跑去放歌楼要嫖小倌!」
他怔了一下,脸红了:「因为想体验嘛,以为我们之间没望了,所以打算找个像你的男人,想著你的样子,体验过后,把你永远搁在心底……」
眼泪又浮出来,我想是我白天喝太多水了!呜……
门上有敲门声。
「应该是我们叫的菜来了,我来喂你吃,好不好?」他眼底满是柔情定定地凝视著我。
用双手把脸抹个干净,清爽快意地回他一笑:「好!」
第九章
那个男人一直盯著我。
对!就是昨天晚上那个倚著柜台边跟小朱说笑的那个高大俊朗的男人!
看什么看?!没看过帅哥啊?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竟然反而笑得开花?
我们正在金馔馆大厅里用餐,那个男人就站在出菜口监督。
从我们一坐下开始,我就觉得有人一直看著我们,我想我们这桌确实都长得不错,让人看看有什么。可是被盯著的感觉太奇怪了,我才到处看看是谁?谁敢用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眼光盯著我们。
这我才一抬眼就看见他似笑非笑毫不闪避的目光,然后发现自我们一落座,他射过来的视线就从没移开过。原来以为他是看著小朱的,可是他竟然抓住我与他视线交会时对我挤眉弄眼,这是干嘛?
要不是昨晚上吃的宵夜真的叫我和小朱吃到差点连空盘子都吞下去,今天就不会一睡起就拉了大哥、辜英、小陈跑下来找东西吃。
等伙计上了菜,大家动了筷子,我与小朱有默契地相视笑了笑,对他说:「好像没有昨晚宵夜的那种风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