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怔,“你爷爷也是兽医?”
她点头,“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是爷爷带大的,大概是从小耳濡目染的关系,我也爱上了动物,所以就……”
“原来如此,”他了然一笑,“那么你爷爷他……”
“我爷爷过世了。”
他微怔,歉然地:“抱歉。”
“不,没关系。”她不以为意,“我爷爷说他的人生过得很精采,此生无憾,所以他走得很安祥。”
“这么说,你是代替你爷爷守著这家医院?”
“也不完全是。”她头一低,看著身边的波吉跟凯撒,又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我很喜欢动物,它们比人还来得单纯多了……”
看著她那温柔美丽的侧脸,武范突然有点恍神了。
“它们不会背叛我,离开我,不管我在哪里,它们都愿意陪在我身边,这些事……”说著,她将视线移回他脸上,“很多人类都做不到。”
那一瞬,她眼底有著一抹淡淡的忧郁。
他觉得她不仅是有感而发,甚至这是她曾经历过的痛。
“你曾被‘人类’背叛过吗?”他脱口而出。
她一怔,惊疑地望著他,那表情就像是他踩到了她的痛脚似的。
“这算是探人隐私吗?”她眉心微微一拧。
其实她不必如此反应过度,但不自觉地,她竟激动起来。她觉得很懊恼,很后悔,但是……
“我说错了什么?”她的反应让他更确定自己的猜测。
看她脸儿一沉,他就不该再多问什么。可是她的表情及反应,却激起他的好奇心,让他忍不住想知道得更多。
但很快地,他发现自己该适可而止,因为下一秒钟,她已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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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需要如此生气,而她会如此激动是因为……他说中了。
“那个人”确实背叛了她,也选择离开了她。
他是她兽医系的学长,一个出生在东京,完完全全、百分之百的都市人。
相恋两年后,她因为爷爷身体不好,而决定回到北轻井泽帮忙。
他认为这里毫无前途,而她则根本无法离开这里,然后……他提出了分手的要求。
为什么他不肯为她而留在这儿呢?他明知她必须守著爷爷的兽医院,他明知道她跟相依为命的爷爷,是多么的感情深厚,为什么他无法因为爱她而妥协,或是试著适应这儿的环境?
当初他连试都不肯试,就提出了分手的要求啊!
而这个答案她很快的就知道了。
因为就在他们分手三个月后,她从朋友那儿得知他结婚了,而且对象是她同班的另一位同学。在他跟她交往的第二年,他就已经脚踏两条船,背著她跟她同学交往,而她却不曾察觉。
她的同学家住东京,家里不只拥有一家规模不小的兽医院,同时还在各菁华地段开了数间宠物精品店。
对他来说,在东京拥有兽医院的女人,远比在乡间守著小诊所的女人,来得有吸引力多了。
从此,她对感情的事情便变得十分淡薄,对都市来的男人更是敬谢不敏。
或许不是每个都市男人都那样,但她却不想再受伤。
“我吃饱了,”她端起餐盘,“你慢用。”转身,她走回厨房。
她不必这么对他,他只不过是多问了几句,她根本不须板起脸孔。
她从来不是这么无礼的人,为什么他只是好奇了一些,她就如此失控?
她很懊恼,真的很懊恼。
站在流理台前,她闭起眼睛,慢慢呼吸,试著想平复自己的情绪──
“我道歉。”突然,他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因为感觉到他的声音很近,她陡地一震,倏地转身。
看见她脸上露出那种惊慌的、不安的表情,武范心头一撼。
对动物,即使是像凯撒那样凶悍的大型犬,都能完全敌开心胸的她,却对“人”这种动物保持著高度的警戒?
发现他正双眼眨也不眨地注视著自己,美优一阵心慌意乱。
“行了。”她迅速地转身背对著他,“我知道了。”
“如果我让你觉得不愉快,那么……”他向她致歉,但对她还是有著浓厚的兴趣。
虽然知道她可能有“男人”,但他却莫名其妙、无可自拔的对她产生一种微妙的情栗。
但他才跟她认识几个小时啊!他是怎么了?身经百战,女性经验丰富的他,怎么会“晕”得这么厉害?
因为她是他从不曾见过的类型?因为她比他认识的其他女人还要爱狗?因为……因为从不亲近人的凯撒亲近了她?
“淀川先生,”她知道他就站在她后面,而她心慌得不敢转身面对他,“请你不要再说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抱歉,如果我不小心踩到你的雷区,那么……”
“踩中我的雷区?”她一震,像被刺中要害的母狮子般猛地转身。
她愠恼地瞪著他,“你以为你知道了什么?”
她从没见过这么白目的人,他是怎样?她都说了不要再说,他听不懂还是耳背?
见她稍稍平复的情绪又突然激动起来,他微微一怔。
是的,他想他确实是踩中雷区了,他非常确定。
“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得一副你很了解我的样子?”她知道自己的反应真的太激烈,但她控制不了。
这个男人为什么教她如此慌乱?他不过刚进入她的屋子几小时,她的情绪就完全的失控,她是怎么了?
“你是来找凯撒的,而现在你已经找到了它,至于其他的、跟你不相干的事,你不要过问行吗?”她气呼呼地直视著他。
瞒著她那激动的神情及那愤怒的眼睛,武范表现得相当平静。
“我以为我们只是在聊天……”他说。
“不,”她眉心一虬,“你是在多事。”
这话可说得一点都不客气,而这也表示他确实是戳到了她的痛处。
而这伤口,不论是新还是旧,都教她痛得失去控制,气愤跳脚。
“我有过问你的事吗?”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而她却不自知,“我有好奇你的私事吗?我有问你为什么那位石原小姐绑架了凯撒,有问你跟她是什么关系,有问你为什么丢下女朋友,自己跑去泡夜店吗?”
虽然声线颤抖,她还是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武范讶异地看著她,然后蹙眉一笑。
见他笑,她更觉得懊恼,因为她觉得他好像在取笑她。
毕竟跟一直沉稳应对的他比起来,她就像个毛躁易怒,藏不住情绪的孩子。“你笑什么?”
“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他说。
她一怔,“什……”
“石原亚美是一个自认为是我女朋友的女人,而我跟她的关系是比一般朋友多一点,却不到恋人阶段的关系,她绑架凯撒是为了勒索我五千万。”他气定神闲,撇唇一笑,“至于我的女朋友,她……”
“我并不想知道你的事。”有点羞恼地她打断了他。
“不,为了公平起见,我先把自己的事告诉你。”他说。
“我对你的私事没兴趣。”
他直视著她,“对,是我对你有兴趣。”
她一震,惊羞地瞪大了眼睛。“你……”
他深邃而炽热的眸子紧锁著她,牢牢地攫住了她的心神。她不敢直视他,她想逃开他的注视,但她竟动弹不得。
她不曾有过这种害怕又兴奋的矛盾感觉,而他却……
突然,电话铃声划破了凝滞的空气──
她陡然一惊,飞快地放下碗盘,洗了双手,然后目不斜视,头也不抬地掠过他身边。
第四章
“川野医生,”电话那头是住在附近的远藤太太打来的,“我们家茶丸还好吗?”
远藤太太的爱犬茶丸目前住院中,她每天都会来看它,但这两天遇上大风雪,所以她只能以电话询问爱犬的情况。
“茶丸它恢复得很好,你不要担心。”虽然前一分钟才因为跟武范大小声,搞得自己心慌意乱,但还一刻面对“患犬”家属,她却马上镇定下来,悉心解说。
“现在它已经可以自己起来,排泄也相当的正常,我想等这场风雪过去,它就可以回家跟你团聚了。”
“真的吗?”远藤太太又兴奋又激动。
“当然。”
“那我就放心了。”
“你别担心,知道你爱它,茶丸很努力呢。”她说。
电话那头,远藤太太的声音稍稍哽咽。“谢谢你,川野医生。”
“别客气。”
“那我不打搅你工作了,再见。”.
“再见。”
放下电话,美优由衷感激远藤太太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这通电话救了她,让她能在他的“目光锁定”下安然逃开。
“川野小姐。”武范站在离她三公尺的地方叫她,以免她又情绪激动。
她转头,有点尴尬地看著他。
虽说他很“白目”,但她的表现其实也成熟不到哪里去。
他是凯撒的主人,冲著他为了凯撒冒险前来这一点,她就应该对他友善一点。
“我……”武范淡淡一笑,“我把碗盘洗好了。”
“咦?”她一怔。
“我跟凯撒在这儿白吃白住,总得做点什么吧。”他说。
听他这么说,美优越觉得刚才那么凶他的自己有点过分。其实他这个人并不坏。
“谢……谢谢。”她开口道谢,但却有些不知所措。
方才才“火力全开”的对他扫射,现在却要假装若无其事,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对她来说还真有点难。
“对了,”他撇撇唇,一脸无奈地,“我的手机没电了,能借你的电话吗?”
“请便。”她说。
“谢谢。”他走向她,因为电话就在她身后的位置。
当他靠近时,她下意识地往旁边闪开两步之远。他微怔,不解地睇了她一眼。
拿起电话,他拨给了光子──
“光子吗?是我……”
光子?那是那一天接她电话,用非常不耐及厌恶语气跟她说话的……他的女朋友?
“嗯,我已经找到凯撒了……它没事……嗯,一言难尽,回去再告诉你。”
“沙织没惹麻烦吧?”
沙织又是谁?麻烦?她是个孩子吗?那么他还……他跟他女朋友的……
老天,美优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她为什么不走开?为什么还站在这儿听?
虽然他没要求她尊重他的隐私,但她也不该就这般光明正大的,在这儿听他讲电话。
“明天的会议,我可能赶不及主持……嗯,你去开,有什么事情再跟我联络,这里的电话吗?我问……”
他还没开口,美优已拿起纸笔在一旁写下电话号码。
他唇角一勾,对她露出一记迷人的微笑,然后以嘴形无声地说出“谢谢”。
“你抄著,电话是……那么就这样,再见。”挂了电话,他转身看著刚才为他递上纸条的美优,“谢谢。”
迎上他的目光,她不觉又是一阵心悸。
够了,她不能再这么心慌意乱下去。对她来说,他只是个马上就要离开的过客,因为在东京那个繁华城市里,有个等他的女人。
再说,从刚才他与光子的谈话中,她约略可以猜出他在东京应该拥有不错的事业。
其实光是从那个叫石原亚美的女人,一开口就要五千万赎款这一点看来,就可以知道他的财力一定还挺雄厚的。
在东京拥有事业,还可能拥有家庭的他,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而她根本不必在意这个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男人。
忖著,她打直腰杆,转身走到窗前,“雪已经停了……”
听见她这句话,武范第一个感觉就是──她在暗示他该走了。
确实,他本来也没打算在这儿久留,因为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
但为什么当她这么“暗示”他时,他竟有种不想离开的感觉?
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几个小时或是几天够吗?他对她的感觉莫名的强烈,那绝不是像他往常在派对或夜店里,跟某个女人看对眼的那种感觉……
看对眼?不,她并没有跟他看对眼,她正急著撵他走呢。
“我不会打搅你太久的……”他看了窗外一眼,“要是雪没下了,我中午就可以带凯撒离开。”
她一怔。听他这种口气,他似乎误以为她在下逐客令。不,她没有那种意思。
再说,就算她真的有那种意思,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要求他跟凯撒离开。
这场雪只是暂时停歇,随时可能再下。
“淀川先生,”她转身看著他,“这场雪没那么快停,而且现在路上积雪至少有一米深,如果没有铲雪,根本无法行车。”
他微顿。她的意思是叫他不要急著离开吗?可是她刚才明明在暗示他不要久留啊。
“我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吗?”
“ㄜ……”打扰?是的,他是打扰到她了,他才刚出现在她面前,就已经在她平静的心湖激起水花。
但……就算是这样,她也不能罔顾人命及狗命吧?
.“不,不会的。”她强自镇定地说,“我要下楼看看,你请便。”说罢,她掠过他身边,迅速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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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除了皑皑白雪跟被积雪覆盖的大树,什么都没有。而据她所说,最近的住家离这里也要十分钟的车程。
平时还好,但一到了雪季,一整天可能见不到三个人。
当了那么多年的都市人,他理应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无趣,很无聊,但不知为何,这儿给他一种安定的、安心的感觉。
忙碌的工作、热闹的聚会、漂亮时髦的女人……他的生活里充满著这些,而他也一直享受著那样的生活。
他习惯那样的生活,当然也乐在其中。
但习惯或乐在其中跟“向往”还是不同吧?他向往的生活是……
“鸣……”凯撒趴在他身边,将头往他手臂下钻,然后撒娇地将头枕在他腿上。
他低头笑看它,“你应该还蛮喜欢这种生活的吧?”
“呜……”
“我看……”他揉揉它的颈子,笑说:“你应该是喜欢她。”
说著,他低下头,狠狠地亲了凯撒一下,“小子,我真羡慕你,她也很喜欢你呢。”
“ㄜ……”刚上楼,美优就看见这一幕人狗共享天伦乐的景象。
说真的,看见他跟凯撒相处的样子,她有时还真的蛮讶异的。他居然是一个那么爱狗的人?
她爷爷生前常说,一个爱动物的人绝不会是坏人。
他呢?其实仔细想想,他也不算坏,只是感情生活复杂了一点。
听见声音,他转过头来。“有事吗?”
“我是想跟你说”她走了过来,“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什……”他一怔,“出去?”
下意识地,他看著外面那一片白茫茫的积雪。
外面根本连路都没有,她怎么出去?
“是的。”她点头,“附近牧场有急需看诊的牛只,我必须去一趟。”
“牛?”她不只对猫狗在行,连牛羊都能……
“你留在这里,肚子饿的话就自己找东西吃。”说著,她指著厨房的方向,“那个柜子里有很多泡面跟干粮,你爱吃什么就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