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儿真乖,我现在带你去你房里,这间可是石室来的,里面有张散着寒气的石床,你可要多穿点衣服才能睡上去啊!」嘱咐着,灵千妤一边说,一边领宇文凌烈来到屋子里的最里面的一个房间。
宇文凌烈推开重重的室门,探头进去看了看,只看到空荡荡的房间里有一张像是青玉做的床,冷冰冰地散发着不比外面逊色的寒气。
他该不会要睡在这张床上面吧?不会连人都结冰吗?
宇文凌烈难以置信地回看灵千妤,却看见灵千妤微笑着点了点头:「从今天开始,你就要住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天啊……」宇文凌烈不由得抱头呻吟一声。
◇◆◇
夜半时分,宇文凌烈睡在那冰冷的石床上仍是翻来覆去整夜无法成眠。这床又冷又硬,与他之前那又暖又软的被窝相差太远了,他根本没法入梦。虽然灵千妤已经给了好几件衣服让他穿上,但这床所散发的寒气根本让这些御寒的东西发挥不了用场。居然连一张床也该死地像极了那个寒公子身上的寒气,自己真倒霉!
「烈儿,烈火儿,你醒了吗?」寂静中忽然传来了灵千妤叫唤的声音,宇文凌烈连忙爬起床。
「姨娘,我醒了。」
「那就快出来,你要开始打扫了。」
「啊?」宇文凌烈这才想到,寒星随要他四更天就起床去打扫,只是怎么转眼就四更了呢。
狠狠地锤了一下石床来泄泄对寒星随的怒气,却被那反弹的力道疼得自己裂牙龇齿,宇文凌烈只好乖乖地走出去开始新生的一天。
…………
站在雪地上,宇文凌烈观摩了一下灵千妤的手势,便神气地拿起倚在屋外旁的另一个铁铲有模有亲的动了起来。一下接着一下,宇文凌烈累得满头是汗,混身发着烫,什么冷气全都跑光了,看了看自己铲干净的一片空地,他自豪地笑笑,转身就想灵千妤邀功,可所看到的状况让他惊得目瞪口呆,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姨……姨娘,这片空地都是你铲干净的?」宇文凌烈真的无法置信,除了刚才他所铲的一块地外,其它的雪地竟已经被铲得干干净净,而且面积比他所铲的还要大上十倍不止,除了默林外,全部空地都已经清扫完毕,而灵千妤正在帮一些植物浇水!!
他明明记得刚出门时,门外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啊!!
「对啊!!有什么不妥吗?这些活我干了十年,当然要比你这个新手干得快干得好啊!!」灵千妤知道宇文凌烈的惊讶,因为当年她第一次跟寒星随一起铲雪时,她也是这幅呆样。
宇文凌烈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居然会输给一个年纪比自己大、身体比自己弱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的事实。
「我……我只是……」他支支吾吾地无法说出话来。
「好啦!!你只是做不惯这些活,以后你就会做得比我快,做得比我好。看看天色,现在该是做早饭的时辰了,我要去煮早饭,烈儿你去林子边拾些枯枝回来。」把工作安排好,灵千妤便转身向屋旁边的蔬菜园走去。
宇文凌烈不服气地走去森林那边,没有道理他会这么不中用。女人是没有办法拾那么多枯枝的,他就是在这关上赢回一局。
快手地抱着一大捆枯枝回到厨房,灵千妤正在忙碌着切菜洗菜,一看到宇文凌烈进来便让他点火煮饭。
点火?这容易得很,他很小的时候就玩过火了。宇文凌烈用火石把火引点燃,接把他拾回来的树枝放进火堆里烧,可好一会了,只看到浓烟不断冒起,火却半点都燃不起来。来回试了好几趟的宇文凌烈急得满头是汗,最后只得向灵千妤请教了。
「姨娘,为什么我点来点去就是点不着这些枯枝?」
「点不着?我看看。」灵千妤一走过来就连连摇头:「烈儿,你拣的全都是湿透了的枯枝,你说这能点得着吗?那边还有些碎木柴是寒公子帮我劈的,你先用那些点火吧,等会儿你再劈些柴回来。」
宇文凌烈呆呆地听从指挥,把碎木柴丢进炉里,没一会火光就映红了脸蛋,擦了擦额上的汗,他困惑地皱着眉,想不到连拣个枯枝都有这么多学问,难怪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正在胡思乱想间,耳边传来一声痛呼,女子的轻叫让宇文凌烈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姨娘,你怎么了?」
快步来到灵千妤跟前,只看到那纤纤五指上的鲜血正不断滴落,灵千妤用力捏住受伤的手指,脸上的细眉紧紧皱着,似乎不堪疼痛。
「姨娘你流血啦!!」宇文凌烈大声叫起来,一时间竟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没事!烈儿不必担心,我只是不小心划破手指而已,上过药就行了。」挤出一个微笑给宇文凌烈,灵千妤不好意思说出自己顾着看宇文凌烈而不小心割伤的事实。顿了顿看着煮了一半的早饭又看了看一脸呆愣的宇文凌烈,她知道这早饭怕是交不下给这乖侄儿了。
「烈儿,你有没有进过厨房?」
宇文凌烈摇了摇头,一脸为难。
「没关系,想你是富裕人家出生,当然不会进厨房。而且宇文家祖上有训:『男子远疱厨』。这么说来还是得去麻烦寒公子了。不然这早饭只得空置了。」
轻叹一声,灵千妤脸上有些迟疑,但最后脚步还是向寒星随房间的方向迈了出去。
「寒公子?他会煮吗?」想到那个灵气逼人的俊美男子,宇文凌烈不由得从鼻孔哼出一声。恐怕由姨娘教他还比那个寒公子下厨好!
听到宇文凌烈轻蔑的哼声,灵千妤诧异地回望良久,突然有些明白宇文凌烈心里在想什么了。
「你不要瞧不起寒公子,当初姨娘来到这里也是什么都不会的,这些全是寒公子亲手教我,我才会懂这么多。烈儿,你可不要小看这些功夫,一个人可以生存就要学会这些东西,不论你武艺多高也不可能变出一桌饭菜来。我昨晚仔想了一夜,寒公子其实是要你学会求生的本领,日后你离开这里也不再是一个懵懵无知的小孩子,不懂得求生的技巧了。」点点宇文凌烈的挺鼻,灵千妤笑笑离去,就让这聪明的小孩好好想想吧。
是这样吗?宇文凌烈被灵千妤说得抬不起头来,心里不由得惭愧起来,自己还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原来寒公子的用心是这样啊!!
宇文凌烈原本就是个聪明绝顶的人,许多事情一点就明白,但因为他出生在富豪之家,自小就养成有佣人服侍的习惯。虽然家遭惨变,心理却还没转折过来,来到这里后什么都要自己亲手做反倒觉得是有人整他,现在终于明白寒星随的苦心,心境一片开阔,心智又成熟不少。
想通后,他正要叫灵千妤教他学习厨艺,却看见寒星随寒着一张俊脸走了进来,一声不吭就拿起菜刀快速切菜,煮食。
宇文凌烈静静地呆在一边仔细地看着寒星随熟悉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的动作表示寒星随完全是驾轻就熟,这些琐事对他是轻而易举,不值一提。宇文凌烈心里不由得暗暗钦佩,对寒星随的敬慕油然而生。
「寒公子,你能教我吗?」
「什么?武艺吗?我不是说等你做好一切事情后我会教你吗?」
「武艺当然要学,但我也想学厨艺!」宇文凌烈坚绝的声音让寒星随手里的动作顿一下,才又开始。
「只要有心,你什么都可以学到。」
「我知道了,谢谢寒公子。」宇文凌烈感激地向寒星随道谢。
「我叫寒星随。」寒星随忽然报上自己的名称,心里对这个没有什么好感的小孩终于起了一丝喜欢。
虽然他已经见识过宇文凌烈的倔强,但那全是因为要报仇心切而起的复仇心,骨子里仍旧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所以他要求他学这些生存的本领,好挫挫他的锐气,想不到他竟能想通透,而且主动想学,看来儒子可教。当然要他学这些粗活还有另一番含义,就不知这个小孩自己掺不掺得透了。
「我知道了,寒公子。」知道寒星随对自己有一点改观并愿意告诉自己的名字,宇文凌烈不由得高兴起来,自从家变后他已经笑不出来了,但是这份喜悦让他感动满怀,泪水竟也忍不住涌了出来。
「是男人的就不要流泪。没听说过『男儿流血不流泪』吗?所有的心酸苦痛你只能用你仇人的血来抚平。明白吗?」
听到不知算不算是安慰的字句,宇文凌烈裂开了难看的笑脸,硬把眼泪吞回肚子里,他开始喜欢上这个寒气逼人的男子了,他总是他懦弱的时候推他一把。
◇◆◇
用过早饭,寒星随继续消失,而灵千妤在伤口上药后又继续她的指导工作,领着宇文凌烈继续他未了的工作。
「烈儿,拿着这个!」
看着灵千妤递给他的斧子,宇文凌烈不禁呆了眼:「姨娘,你这是干什么?」
「劈柴啊!!没有斧子,你连半根木柴也劈不到。那边有一些已经枯萎的树木,你把它们砍了,然后劈成柴。」
「你叫我砍树,然后劈柴?柴不是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烈儿啊!看来你真的是一点也不懂得生活是怎么样子。全部柴木都是这样砍出来的,你可要有心理准备,柴并不是那么好弄。如果弄不好,你一天也劈不倒一棵树。」灵千妤叹息地看着眼前的外甥,想起当年自己何尝又不是这般的愚钝!!
宇文凌烈看着灵千妤坚绝的神情,知道没有转旋余地了,只得用力抬起斧头走到灵千妤所指的地方,挑了一棵看来没有什么树叶的树就用力砍起来。
砍了不知道多久,手都被反力震得疼痛非常,但那棵树竟然只是裂开一个小口子而已,更别提会有倒下的迹象了。老天!!这要砍到什么时候?
宇文凌烈在心里暗暗叫苦,他还想着要学武艺呢!如果连树都砍不下,更不用说劈柴了,那今天不就白费时间了吗?
加紧手上的工作,宇文凌烈更是连停顿都不敢,誓有把这棵树快点砍完。但是他的力气根本就不够,直到双手都已经酸痛不止,那棵树仍旧是耸立云霄,像是嘲笑他无能为力一般。
「我跟你拼了,我就不信我连一棵树也放不倒!!」宇文凌烈恨恨地看着那棵仍只是裂开一个口子的树。
「你这样砍,不要说午饭你吃不上,连晚饭恐怕也赶不及了。」突然传来的冷漠声线让宇文凌烈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竟看到寒星随站在远远的默林边,但声音清晰得仿佛寒星随就在他身旁一般。
「那我要怎样砍才对呢?」宇文凌烈虚心向寒星随请教。
「用腰部的力气,用你全身的力气对准已经裂开的口子去砍,不断地砍在同一点上,这棵树很快就会倒下的。」
一点就懂的宇文凌烈按照寒星随所教,用尽全身力气抡起斧头向那棵顽强的树砍去,连砍了几十下,他终于发现这棵树已经摇摇欲坠,最后在他用力的一砍下,直直地向着另一边倒塌过去。
「我砍倒它了!」宇文凌烈擦了一下头上的热汗,心里那股成功感让他不禁眉飞色舞。
「那就把它砍成一段段,就像你烧的柴一般。」
「我知道了。」宇文凌烈连忙再站起身,运用刚才砍树的方法,很快就把树木截成一段一段,认真而努力地挥舞着斧子,脸上的汗水不断滴下,混身发着热,雪山上的寒冷已经再也感觉不到,现在的他只知道体内有股劲,他要用力的发泄出来。
站在远处的寒星随观望着,挟着雪花的风拂过脸蛋为眉上添了不少雪白,他却依旧纹丝不动。直到宇文凌烈原本生硬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熟练后,他才突然转身悄然离去。
把自己砍下来的大树再劈成柴段后,宇文凌烈双手抱着这些劳动成果走进厨房里,来回好几次后,终于干完了这件差事,他用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正准备问灵千妤接下来还要做什么,可还没开口,就听到灵千妤忍俊不禁的笑声了。
「烈儿,你这是什么模样,来来,姨娘帮你擦擦!」
什么模样?宇文凌烈不解地上前任由灵千妤拿出手帕为他细细擦脸,感觉带着香味的细滑布料在脸上滑动了好一会,这才拿了下来,他低头一看,只见原本干净纯色的手帕面上现在多了好几处黑痕。
灵千妤笑着,纤指按了按宇文凌烈额头:「烈儿啊!怎么把自己的脸弄得这么脏,你人生得白净,脸上有什么污垢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连那五道指痕都一目了然哦!」
「姨娘只会笑话我!」嗔怒的嘴嘟着,这时的宇文凌烈像极了十四年的少年,惹来灵千妤的轻声叹息,好好的一个孩子就那么……
「姨娘,我还要干什么活?是不是全干完了?」扫了一眼已经暗下的天色,都已经天黑了,看来这天他是学不到什么武艺。明天!明天他一定要把那些琐事快点做完好去学艺。
「还没呢!我这就要准备晚饭,今天做点容易的。你去树林那边打些清泉来,我好做菜!」
「啊?打水?还在树林那边?」
「寒公子刚刚说了,因为今天是第一天,所以他帮你把菜园的活干了,你只要到穿过树林的那条溪水中把水汲上抬回来,把这水缸填满就行。每天寒公子都会走到那里把冰打碎,取出水来。你也快去吧,不然天一会全黑就难办事了。来,这是冰凿。」把用具递给宇文凌烈,灵千妤轻轻地推着宇文凌烈出门,「你把这水缸加满水,才算是完结今天的工作。快去吧。」
宇文凌烈看着外面已经半黑的天,又看了看站在门外的灵千妤,最后叹了一口气:「我去……」
挑着两个水桶,宇文凌烈摇摇晃晃地摸索着走到结冰的小溪,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凿穿了一个大洞,把小小的木桶塞进去装满水。
但当他千辛万苦地把那两个重得如山般的水桶抬回去后,却只看到正等着他吃晚膳的灵千妤,而寒星随早已休息了。
这算什么嘛!!
◇◆◇
坐在石床上,宇文凌烈看着自己的手,因为今天做了一天辛苦活,两只手已经被磨损了外皮,手指间全是血泡,肩膀也酸痛得像是被人狠狠地捶打过似的,现在真的是连痛都叫不出声来。想他自幼被人捧在掌心里,何时受过这等的苦头,虽然知道这是为了自己好,但是心总是有些不情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