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她决计要知道在沈大哥的心目中,她易井榭到底是何等地位,是单纯的俘虏,还是……
“井榭妹妹!”
“井榭!”
伫立在前方的飒王与她身后的沈胤醉同时朝她呐喊,这两声喊叫,登时令易井榭顿住脚步,气喘吁吁地回视前后二人。
“井榭,过来。”勒马停驻的沈胤醉,根本没理会飒王以及他身后数十名搭弓上弦的手下,冷锐的眼,直锁住易井榭一人。
“鬼枭,镇国公既然已落入你之手,井榭自当随本王离开。”面对夺他未婚妻的鬼枭,飒王仍一派从容地扬声说道。
现在命众人放箭,恐怕会伤及井榭,他不能冒这个险。
沈胤醉没应声,那遭压抑的心思眸子只为易井榭闪现一丝光芒。
她逃了,即使已经成为他的人,她仍不愿留在他身边。这个足以让他失去冷静,燃起愤怒之火的事实,就这么残忍地摆在他眼前。
不!他说过他不会放她走的。
沈胤醉猛踢马腹,欲强行带走易井榭。咻的一声,一枝长箭冷不防的疾射过来,瞬间插入离沈胤醉坐骑仅二寸之地,黑驹扬蹄长嘶一声,但在沈胤醉精湛的操控下,黑驹丝毫没有退却半步。
这一箭,是飒王所射,同时也是代表他对鬼枭的警告。
“沈大哥!”易井榭睁大眸子,急呼。
“鬼枭,你再不走,休怪本王无情。”对于未婚妻所关注之人竟是山贼头子,飒王眼中微微泛出一丝冷意,“井榭妹妹,快到本王这儿来!”将一切都看在眼底的他,表面依旧温和如水。
只要易井榭朝他走来,他必要鬼枭万箭穿心而死。
“你别忘记易新还在我手上。”不知要如何让易井榭回到他身边的沈胤醉,只能拿易新来威胁她。
“你要我回去的理由,就只是因为这样?”易井榭尽量稳住自己的声调,不想让内心的那份酸楚和无助让他获悉。
“过来。”沈胤醉下颚绷紧,硬声说道。
“不,我不相信……”易井榭轻摇着头,不许自个儿在此刻放弃。
“过来!”沈胤醉迫切地想要碰触她,以致情绪渐渐失控。
“不,我不要。”她紧紧捏住两侧的棉衣,硬是狠下心来的说。
“易井榭!”已升至喉间的怒火终于窜出,沈胤醉怒不可抑地朝她大吼一声,接着双腿一踢,带着震天的气焰,直往易井榭奔去。
易井榭为那抹带着无比愤怒的黑色魅影而吓到心跳差点停滞,她再也无法控制双脚的意念,只能任由它们不住地往飒王那方退去。
飒王眼见机不可失,立刻下令:“放箭!”
咻……箭雨纷纷朝沈胤醉这一人一马落下,而不断朝他射去的飞箭也阻挡了他的前进,让他与易井榭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
沈胤醉冷凛着一张沉煞的黑脸,瞬间抽出长剑,凌厉而不甘的挥剑挡去,登时将射向他的羽箭各个击偏。
“不要,住手,住手……”易井榭见状,惊骇欲绝地直往沈胤醉奔去,但由于她太过慌张,脚步突地一个踉跄,当下跌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
就算沈大哥真的说不出一个能留住她的理由,她也是会和他一道回去的。
快站起来呀,你没有喘息的时间了。
第6章(2)
一只手及时伸出并助慌乱之中的她顺利起身,然而,当她欲往前急奔之际——
“井榭妹妹,你可知本王有多担心你呀!”飒王一手揽住她的腰身,俯首在她耳畔柔声低喃。
易井榭浑身一僵,脸色奇白无比。
“井榭妹妹别怕,有本王在,任谁也伤害不了你。走,本王这就带你回飒王府去。”飒王眉眼含笑地盯住易井榭花容失色的小脸。
不!她不要跟他回飒王府。
“井榭——”
听到这一声夹杂着焦急的厉声狂呼,易井榭的心深深被撼动了下,“沈大哥!”她不断挣扎,一心想回到沈胤醉身边,“飒王,你赶快叫你的手下住手……不要再射了……”
“井榭妹妹,你似乎忘却自己的身分了。”飒王语调轻柔,但眼中所流露出的残酷冷意却教易井榭霎时一颤。
“飒……王……”易井榭的额际已淌出冷汗。
“好了,整件事情应该做个了结了。”飒王淡淡地说完,随即在易井榭挣动之前,一指点中她的昏穴。“鬼枭,这争漠坡将是你葬生之地。”将昏迷的易井榭交给手下后,飒王再度抽箭,上弦,而他所瞄准的地方,就是沈胤醉的心房。
近百枝箭矢虽不断射向沈胤醉,却无法伤及他半分。不过,当他发现易井榭已被飒王的人给带走后,一时之间竟也乱了分寸。
就在这一刹那,沈胤醉挥剑没能挡下飒王这枝向他疾射而来的长箭;当他有所惊觉时,只能下意识地往右一偏,让箭尖不至于射中自己的致命部位。
飒王半眯起眼,十分不满长箭只贯穿鬼枭的肩头。
不过,他就不信受到重创的鬼枭还能抵挡多久。
突然间,从绝荒崖方向传来震天的马蹄声,其声势之大,令飒王这方的人马纷纷停止射箭并一致地往后退去。
“飒王,是枭寇。”
飒王微蹙着眉,在估量一下双方实力后,唯有遗憾似地道:“撤!”
“飒王,把井榭留下。”面色已呈灰白的沈胤醉顾不得肩上的伤势,朝逐渐退离的飒王大声吼叫。
但飒王撤退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失去他们的踪影。一心想抓回易井榭的沈胤醉怎能甘心就此放弃,于是乎他单手猛扯马缰,准备急起直追之际,旌蔽等人也已经赶至。
“老大,你就先睡一觉再说吧。”旌蔽叹息的同时冷不防的伸手扣住沈胤醉受伤的臂膀,然后再重重切向他的后颈。
唉,他就说嘛,哪有每件事都这么顺利的。
擒回了易新,却丢掉了易井榭。
不过这飒王倒有几分本事,竟然能伤了老大,看来他日后可得多多注意飒王这号人物喽!
啊……
沈大哥会被杀的。
不,她不要看到全身浴血的他,她不要、她不要……
“沈大哥——”易井榭倏地惊醒过来。
意识仍处于朦胧状态的她,先是眨动略微沉重的眼帘,而后才慢慢扫视自个儿所躺的地方。
“这是哪儿?”她虚弱地半坐起身,看着这间陌生却十分华丽的卧房。
门在这时候被打开,一道优雅的身影随后走进,“井榭妹妹,你醒了。”飒王对着逐渐睁大美眸的易井榭,绽出柔美至极的笑意。
易井榭比他在镇国公府见到的那时还要更美,而很快的,他就要摘下这朵倾城名花了。
“飒王。”那这里是……飒王府!
“你就安心住在这儿,一切都有本王为你作主。”
“飒王,沈大哥他——”易井榭慌乱的声音,在乍见他一闪而逝的阴寒后戛然而止。天哪,她差点忘了自己是他名义上未过门的妻子,就算他再有多大的度量,也无法容忍她一再地当着他的面,问及一个掳走她的山贼头子的事。
“井榭妹妹,虽然本王没能将鬼枭除去,但你大可放心,本王保证绝不会再让鬼枭有机会伤害你。”
也不知飒王是否看透易井榭的心思,反正他这番话让易井榭稍微卸下一口气。
太好了,沈大哥他没事,沈大哥他没事……
然而,暗自心喜的易井榭,却没看到飒王眼中所闪掠过的那抹恶狠。
“啊,我爹他……”易井榭霍然想起爹亲。
“唉!易老落入那批山贼手中,恐怕是凶多吉少了。”飒王摇着头,半似自责半似歉然。
“不,不会的,沈……鬼枭不会伤害我爹的。”易井榭急急说道。
“井榭妹妹,到现在你还认不清鬼枭的目标其实是易老而不是你吗?”飒王突然正色地道。
“可是我爹他……他根本不认识鬼枭呀。”其实,她也搞不懂沈大哥为何会针对她爹。
“说不定,易老曾经得罪过鬼枭,只是你不知道罢了!”易新,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在暗地里盘算些什么,想利用本王替你们成就霸业,哼,那本王就让你死在鬼枭手上。
“是这样子的吗?”一个是洗银山的枭寇之首,一个却是远在京城的高官显贵,她真的无法将这二人联想在一块。
“井榭妹妹,你才历劫归来,还是先躺下来休息,本王已经命人熬了几味药膳来给你定定神。”飒王无声无息地坐在床沿上,然后执起她的雪白柔荑,对着有丝恍神的她柔声说道。
“谢谢,飒、飒王……”猛地回神的她,一脸尴尬地抽回小手,似乎对飒王的关怀显得陌生与不习惯。
“你我之间何须客套,你就将成为本王的王妃,关心你本来就是应该的。”飒王这抹笑别具深意。
“这……”易井榭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仍是没有开口。怎么办?她今生不可能再嫁给飒王了。
“井榭妹妹,你可知本王万分后悔当日没能亲自去迎接你,才会让你受到如此大的惊吓;不过,这一切都将成为过去,再也无人可以阻碍你我的这桩婚事了。”飒王再次抓住她略显冰凉的柔荑,轻柔的嗓音透露出一种异常的独断。
“飒王,我……”易井榭的背脊忽地发凉,因为她发现眼前的飒王并不似他外表这般的和善。
“嗯?”飒王体谅似的一笑。
怯望着一脸温雅的飒王,她又怀疑是自己多虑了,但不管飒王是如何看待她,她都不能再对他有所隐瞒了。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易井榭微微别过小脸,声音虚软却无比坚定地轻道:“飒王,井榭可能无法和你成亲了。”呃,好疼!才刚说完话的易井榭,就因为小手传来一阵剧痛而攒紧眉心。
“井榭妹妹,本王是否听错了?”
飒王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但易井榭却为他愈来愈吊诡的眼神而心生惧意。
“我、我……”从飒王身上所散发出的那股阴沉气息,直教易井榭透不过气来。她试着想抽回被他扣紧的小手,却怎么使劲也难以如愿。
“井榭妹妹别怕,本王一定会温柔待你的。”飒王一手挑起她突然绷紧的下颚,然后在她倒抽一口气的同时,蓦地覆上她的唇。
完全没意料到他会有此动作的易井榭,根本震惊到无法反应,尤其是飒王的吻并不是点到为止,反而是凶猛又狂肆的激吻。
飒王怎么能够这样对待她!
易井榭心惊地瞠圆美眸,小手慌乱地猛推他,但无论她如何反抗,却始终无法脱身,直到飒王放开她的双唇,她才惊慌无比地直往床角缩去。
“飒王你……”易井榭一副不敢置信地捂住小嘴,眼泛恐惧地直瞪着他。
“我们即将成为夫妻,你总要习惯的。”对于易井榭下意识的排斥,飒王似乎完全没受到影响。
易井榭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有半晌的时间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们的婚期就定在十日后,而这段期间,你就好好的静养吧!”
“飒王!”在飒王即将离去前,易井榭忽然朝他大声喊道:“我爹他还被困在洗银山,难道你忘了吗?”
“井榭,并不是本王不想救他,而是,他大概已经被鬼枭所杀,所以,你还是节哀顺变吧!”
第7章(1)
砰、砰、砰……
深夜时分,曾经囚禁过易井榭的柴房,如今传来不停拍门的碰撞声。
“你们这群无恶不作的山贼,到底要把老夫关到何时,快放了老夫,不然飒王要是领兵攻上山,你们全都得死!”易新的着急和愤怒是显而易见的,五天了,他被关在这间柴房已经整整五天;堂堂一名镇国公,竟沦落至此,教他如何能够忍受、能够甘心。
而且,他亦发觉枭寇是有意让他吃尽苦头的,每日仅送来一碗白饭不说,还连一件御寒衣物都不给,这不是存心要他饿死或冻死在这里吗?
一想到飒王信誓旦旦地保证他不会出事,他便愈想愈不甘,愈想就愈觉得飒王根本是故意让他被枭寇所擒。
可恶!他原以为飒王是个可以拉拢的对象,却没料到竟在此重要关头栽了个大跟头,非但合作无望,还对武越王难以交代。
“开门,老夫要见鬼枭,去,去把他叫过来见我!”易新气愤难当,在急喘一口气后,继续拍打着门。
冷不防的,原本紧闭的门却在下一刻开启,易新愣了一下,随即又惊又愕地瞪向来人。
“你、你是谁……快叫……快叫鬼枭来见我。”乍见立在门口处的身影,易新竟掩藏不住语气里的惧意,下意识地往屋内疾退;不料面前那双如刃的冷厉黑潭却如影随形地紧攫住他,吓得他猛打哆嗦。
“易新,你怎么会不知我是谁?”沈胤醉冷冷地笑了。
“你、你就是鬼枭。”易新颤巍巍地指着他。
“易新,你可以再看仔细一点,我究竟是谁?”沈胤醉的嗓音冷得令人不寒而栗。
由鬼枭眼里所凝聚出的那股深沉恨意,再加上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庞,令易新在怔愕之间猝然忆起那件尘封已久的事。
易新面上神情突然丕变,“你是……”他不敢相信他居然还活着。
“说呀!”
“你是武越王的亲生儿,裴、裴尊攘……”易新无力地靠在冰凉的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
完了,完了,早在十七年前就应该没命的裴尊攘竟好端端地出现在他眼前,可见,他一定会被他杀死!
“易新,你答对了。”他幽冷地说完,即缓缓绽出一抹令易新看了为之惊悚的笑意,然后一字一字宛如咒语般地对他吟出:“我就是被自己的亲生爹亲所丢弃不要的小孩。”
武越王裴彦臬,为夺取夜国皇朝,一圆太上皇帝的美梦,竟不惜牺牲自个儿的亲生儿。呵呵,像他这种爹亲,还真是世间少有、世间少有呀!
而镇国公易新,为争得高官厚爵,跃登青云之顶,竟也狠心将前去求助的一对可怜母子扫地出门。但,这还不打紧,为求一劳永逸,他竟还买通杀手追杀母子二人。呵呵!还真不愧是武越王的好友,二人同属一丘之貉。
“派人追杀你们母子俩的人……不是我,不是我……”易新胆战心惊地猛摇头。
“其实,我还得感激你派人来追杀我们母子俩呢。”沈胤醉神色苍白冰寒地瞅望着几乎瘫软在地的易新。
易新抖着身子,难以再开口。
“因为那名姓沈的杀手,最后却因不忍痛下毒手而带着我们远离京城,而枭寇,便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
“这、这我……”难怪他一直等不到杀手回报,原来如此。此时,易新的脸色比沈胤醉还要来得惨白。
“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嗯?”冷沉的低音毫无波动,但其中所隐含的嗜血之意却让易新吓得差点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