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没有,我只是提醒你而已……”愈解释愈糟。
“我明白她不过是在替你解释而已。惊云哥,这位姑娘到底是?”他好奇地问道。
“表少爷,奴婢名唤素衣,是少爷身边的婢女。”她朝他微福了福身。
“原来是这样,但你可不像个丫头啊?”陆永奇打量著她说,对她的话很是怀疑。一个敢对主子使眼色扯衣角的丫头,还真是少见啊。
“她是我的大夫,不是丫头。”燕惊云不悦地说。
“大夫?”陆永奇有些意外了。“女人做大夫?”
“治我身上毒症的。”他解释。
“真是失礼了,素衣姑娘。”陆永奇立即微整了脸色。
“表少爷不用如此客气。”她淡淡地说著。
“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们怎么会来到京师?”其实他最好奇的是,外祖母怎么会让惊云表哥出远门?
“我们要前往西域之地,所以路经了京师城郊,后来这个女人说有事找你,我们才又进城。”燕惊云解释。
“惊云哥,人都到了京师城郊,如果不来找我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陆永奇语带嗔怪,“不过你们去西域做什么?”
“寻药。”他简单地回答。
“是这样的表少爷……”袁素衣把话说了个明白,最后道:“我们可能在这里叨扰一段时间,麻烦您了。”
“别这样说,惊云哥和素衣姑娘的住处,我马上让人备理妥当,你们爱住多久就多久。”陆永奇俊秀的脸上带著真诚的笑意。
“什么?!喂,女人,你下是有事要同永奇说而已,为什么还要住很久?”一旁的燕惊云脸色难看了起来。难得出一趟远门,他才不想一直待在京师,那跟他留在南京城有什么两样。
“少爷,这些日子这样赶路奔波,你都不累吗?”她无力地望了他一眼。
“累吗?”好像是有点,但他更喜欢那种逍遥悠闲的时光,一种天地任他翱翔的感觉。
这一个月来,他们一路上自由而随性,惬意而开心,他已经喜欢上那种洒脱自由的生活,现在却要他久住京师的豪华宅院里,想想都有些适应不了。
“少爷,你不担心自己,我却没法不注意,不然回去后,老夫人那里我可交代不了。”她摇摇头,转身望向陆永奇又道:“表少爷,先让少爷除去一身风尘吧,看起来怪脏的。”
“那有什么问题。惊云哥,待会就上自家酒楼去用膳吧,我们表兄弟两年未见了,我有很多话要同你说呢。”陆永奇热情地表示。
“嗯。”燕惊云点了点头,“那么我先去痛快泡个澡,好几天没好好梳洗一番了。”
“我等你。”回头他朝一个小丫鬟吩咐,“你带少爷到洛尘苑去。”
“是。”小丫鬟应道。“少爷,请跟奴婢来。”
“喂,你不一起去吗?”燕惊云皱眉地望向一旁静立下动的袁素衣。
“我在这里等你,我肚子饿了,想先吃些东西。”
“好吧!那你在这等著,不要乱跑。”
“我乱跑去哪里啊。”袁素衣对他孩子气的叮嘱颇感无奈。“你快去吧,我就在这等。”
燕惊云这才随著小丫鬟离去。
也不急著走开,陆永奇坐到燕惊云方才坐著的位子上,拿起茶杯啜饮了一口,才慢慢开口,“素衣姑娘应该有话对我说,对吧?”
“表少爷好敏锐的观察力,素衣佩服。”她微微笑道,也不隐瞒了。“我的确有事要和表少爷商量。”
“有什么事情是得要瞒著惊云哥找我商量的?”他望著她问道,语气没变,仍是温温和和的。
她唇角带了抹笑。“他当然不能知道,不然要事就得被耽误了。”
“姑娘请直说,是要我帮忙什么?”他开门见山地问。
“好,够爽快。”她也下再拐弯抹角,正了下脸色才道:“我明天要自己一个人离开京师前往西域,表少爷就帮我拖住少爷吧。”
陆永奇不解。“为什么不让惊云哥一起?你们都从南京一道来到这里了。”
“问题是接下来的路才真的叫凶险,表少爷……”袁素衣微冷了声音。“西域的蛮人有多凶残,你也不是不知道,况且杀人越货的异域强盗又多如丰毛,我是会武功,但人多时我可能连自己都顾不了,怎么保护少爷?”
闻言,他脸色也沉凝了下来。“你们要去西域的哪里?”
“连祈峰。”
“连祈峰?”陆永奇不禁蹙眉。那还有好长一段路途要走,而且途中还会路过波斯国等蛮邦,别说蛮子多如牛毛,一些专门守在商道等商队经过而抢劫的强盗们才真正棘手。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拜托表少爷将少爷强留于此。”
“那你也一起留下来吧,寻找黑玉草菌的事就交给我吧,我明天立即派人前去连祈峰。”他下了决定。
袁素衣微笑了起来。“表少爷,素衣本就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的,你实在不用特意派人去。”
“不行,你一个单身女子更让人不放心。”陆永奇坚持地说。
“表少爷不要太小看了素衣的自保能力,我只是怕真遇上什么意外,让少爷有个差池对老夫人交代不过去。”她解释道。
“素衣姑娘,如果你这么坚持,那我让镖局的武师陪你一起去,这样比较妥当些。”他退一步地建议。
“表少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素衣还是希望一个人去,其他就下再麻烦你,明天早上我就出发,还请表少爷送我一匹良驹吧。”她坚持地婉拒了他的好意。
他沉默地望了她许久,才无奈地开口。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再强人所难。”明显看得出她眼里那抹倔强光芒,陆永奇妥协道。
“谢表少爷的成全,对了,我这里有少爷毒症发作时可以缓和他病痛的药,我把一些给你,以备不时之需。”她掏出瓷瓶递给他。
他感谢地接过。“嗯,我知道了。那你还需要什么?跟我直说无妨。”
袁素衣点头。“我只希望明天表少爷能看住少爷,别让他知道我擅自离去,不然肯定又闹得天翻地覆。”她请求道。
“原来你对惊云哥那么了解啊。”陆永奇忍下住揶揄。“看来他是什么性子,你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了。”
她脸色下变。“少爷是被宠坏了,但本性并不差,素衣跟在他身边有一段时日子,当然早摸得一清二楚。”
“但我可从来都没见过他对哪个姑娘有过这种心思啊……”他意有所指。
“什么心思?”她望著他,表情有些疑惑。
“原来你还不晓得啊。”他有些失笑。“你觉得惊云哥待你如何?”他试探地问道。
“表少爷要我说实话吗?”
“这是一定的。”
“好吧。”她点头。“少爷对我的态度不同于其他人,他喜欢吼我、凶我,还喜欢对我要赖、发脾气。尤其是……有些黏人。”说到这里,她的眉头微蹙了下,明显是觉得不喜欢。
“这怎么说?”陆永奇诧异地望著她,心异不禁开始感到好笑。
“少爷病情发作时,一定要我在身旁才能安定下来。还有,平时他没事做,就一直跟在我身边碍手碍脚,赶也赶下走。”说著,还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行,险部开始有些抽搐了。他轻咳了声,问道:“那你知道,他这样跟著你代表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表少爷,请恕我说一句实话,我只觉得少爷真的很像个小孩子,你说,他是下是把我当成他的娘亲了?”袁素衣疑惑地问出口。这话是有些不敬,但她真的觉得自己就像在照顾一个顽皮的孩子。
听到这里,陆永奇再也忍不住了,他爆笑出声。“素衣姑娘,你这番话可千万别让惊云哥知道啊。”不然后果会怎样,他可不敢想像。
“表少爷,这很好笑吗?”她纳闷道。
陆永奇很努力地忍住笑意。本来还想帮惊云哥一把的,没想到素衣姑娘心思这样单纯,看来惊云哥得再加把劲了。
“公子,燕少爷要我跟你说,到酒楼用膳的事暂且搁下,泡完澡他想先小睡片刻。”刚才那名小丫鬟走进来说道。
“这样啊!那好吧,素衣姑娘,我看你也累了吧,还是先去梳洗,休息一下好了。”
“嗯,表少爷,那素衣先告辞了。”
“素衣姑娘,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告诉下人们,别客气。”临走前,陆永奇又交代一次。
“我知道了,表少爷的心意素衣先谢过了。”她含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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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服地泡了个药澡后,袁素衣才神清气爽地走回陆永奇吩咐下人为她准备的房间休息。但脚刚一踏入门口,忽然觉得奇怪。今天他真的有那么累吗?竟然连一句招呼都没打,就自己去睡觉了。
真是有些反常。
“请问一下,燕少爷他住哪个房间呢?”按捺不住好奇,她回过头朝婢女有礼地问。
“回姑娘,燕少爷的房间在二楼,你要去看他吗?奴婢带你上去吧。”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去就可以。”她微笑拒绝,迳自走上楼去。
上到二楼,便看到其中一问房,两扇木门开著,她小心走了过去,房里床上躺的正是自家少爷。
然而他头枕著臂,两眼张大直盯著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少爷,你下是要睡觉吗?”她走了过去。
听到她的问话,燕惊云回过神来,视线也由天花板栘到她身上。
“你来做什么?”意外的语气带些疏离感。
“我以为你睡著了,没想到……你在想事情?”她朝他定去,温声问。
“我现在想睡了,你出去吧。”他干脆扯过丝被往自己头上盖去,闷声道。
她坐到他的床沿,关心地问:“少爷,你心情怎么匆然不好了?”
“你哪只眼瞧见我心情不好了?”他把被子扯下,瞪著她质问。
“你现在就是,我看得出来。”
“我这叫累,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他不耐烦地道。
望了他半晌,她没有再说话,起身慢慢走了出去,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地走到门后,她双手轻轻把木门拉好,脚步声渐渐远了。
“混帐!”燕惊云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咬牙愤恨地咒了一声,将身上的丝被抓起来往地上狠狠一损,心中怒气正炽。
该死的!那女人竟然想抛下他独自离去……他怎么忍得了那份蔑视!
原来在她心里,他仍旧是个累赘!
可恶!伸手猛地朝窗棂挥去一拳,雕花木条应声而裂,手背也因而渗出鲜血,然这股剧痛远比不上他内心的剌痛。
她算什么?竟然敢这样对他!他……他要是没有那么在意她就好了,他怎么会喜欢上这种嚣张,而且对他也没半分在意的女人呢?
该死的混帐,他怎么可以让女人给瞧扁了,而且还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可恶,他明明就是个男人,却被她嫌麻烦而亟欲撇下,太丢脸了,他才不会那么轻易就认输……
燕惊云站在那里,俊脸上满是愤恨,一下子又转变为难堪及不甘。
哼!她越是想撇下他离去,他就越不让她如意,竟敢那样跟永奇说他……
想到这里,他心里就已下了个决定,她不让他跟,他就偏要跟!她越是嫌他碍手凝脚,他越要让她知道,他并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人,他不是会成为她负担的那种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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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
袁素衣牵著一匹高大健壮的棕马,将所有东西都放好后,便蹬上马背,双脚一夹马腹,撒蹄飞快而去。
现在没了燕惊云在旁缠身,她的心情更是轻松了。
这么一大清早的,太少爷他恐怕还没有起床吧,如果他起来后发觉她失踪了,会不会闹得表少爷鸡犬不宁?
想到这里,唇角忍下住微扬了下。其实她不讨厌他的,对他这种孩子气的性子甚至是习惯了。
尤其是这一个月来,跟他朝夕相处的,也发掘出他不少优点,她甚至觉得连自己都变了,慢慢地在改变著。
没了以前那份清冷,她开始喜欢笑了,并慢慢发觉原来这个世间,还有那么多的事可以让人心情愉快。
这种生活不若以前她和师父在天山时那般自在静寥,但她并不讨厌。
再过一段时间,等燕惊云身上的毒症治愈,她回到天山去生活时,恐怕会满怀著不舍及怀念。
但事情本该如此,她本就只是个过客,燕府那种大户人家是不适合她的,即使她知道燕惊云对她的确是有那么点不同。
昨天陆永奇试探地问她时,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只是在装糊涂而已。燕惊云喜欢她,这她早就看出来了。
她的感情慢热,加上两人性子、背景上南辕北辙的,所以对于他这份感情,她宁愿装作不知晓。
对自己而言,他不过是个孩子,需要人去迁就他、包容他,所以……
她尽量不去招惹。
他喜欢她,而她装作不知,也表现得对他无意。他没时间和机会说出来,久而久之,这种感情会淡的,况且现在,他也下过是在图个新鲜而已。
这样一想:心情陡然飞扬起来,袁素衣摇摇头,将脑子里残余的烦绪甩去,而后抿唇一笑,快鞭一扬,骏马更加疾迅地跑起来,眨眨眼,便消失在前方道路转折处。
出了襄关,快马加鞭赶了一天一夜,她来到西域的西夏国境内。这匹骏马是匹良驹,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她已赶到离中上八百多里远的西夏国。
站在滚滚黄沙之中,遥望无边无际的沙丘,身旁的道路上不停有大批骆驼商队徐缓走过,波斯人、大食人,以及中原做西夏国人打扮的商人络绎不绝。
前方便是西夏国都兴庆,虽然现在两国交恶,但城里汉人商家仍不少,繁荣自不在话下。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苍漠之中的夕阳别有一番苍茫感,引得旅人心中更加惆怅。
袁素衣将缰绳牵在手中,踩在柔软黄沙中踽踽独行著。今晚先在兴庆里找间客栈住宿一晚,明天再赶路吧。
慢慢走著,随著天色越暗,沙漠道上人群越稀落。
“嘶……”棕马忽然长嘶一声,顿住马蹄不再前进,它前蹄甚至高扬起来,喘着粗气长嘶。
“驰风,怎么了?”袁素衣微低的螓首抬了起来,望向匆然使性子的骏马。
“这位姑娘,你可真够大胆啊,这么晚了还孤身一人慢慢地定,就不怕遇上我们吗?”遽然,一道粗嘎的男人嗓音传了过来,话音一落,几声高亢狂肆的大笑声随之响起。
“哈哈哈……我们可是专门来劫你这种不识天高地厚的旅人的!”
天色微暗,袁素衣勉强看得出是七八个身材魁梧、穿西夏服的男人。
粗犷的面容,剔著光光的头,肌肉债张的手臂,及他们手中那一把把连夜色都掩不住的锋利长刀,在在都让人有种透下过气来的血腥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