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竟然会警告他,而且还是为了新进丫头,她──可恶,不但敢对他怒目相视,还用那种冷冰冰的语气对他说话,他当然会越听越不爽。摆明了不把他这个做主子的放在眼里!
去!有什么了不起,他就是因为看她不顺眼才把她收在自己身边,好可以尽情虐待。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开始,抓著她的手腕更用力起来,眼神不怀好意地直瞅著她看,盘算著如何整治她。
“少爷,你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吗?”素衣冷冷的声音传进耳里,打断了燕惊云的念头。
“放?为什么要放?”朝她一挑眉,他反问道。而后将她被攫住的手腕高高举起,还示威似地摇了摇,“你最好找个可以说服我放手的理由,否则我可是舍不得放开哪。”咧嘴一笑,他神情得意地道。
对上他挑衅的目光,她也微微笑了起来。方才在燕老夫人跟前的拘谨及闲适都不见了,这一笑,竟带著点妩媚的感觉。
有些意外看到她这样的笑容,燕惊云表情一愣,“你笑什么?”
“少爷,你的牙齿真的好白,是该多笑笑的嘛。”她淡淡开口道,被他紧抓住的手腕轻轻一扭,灵活如蛇般自他的钳制中滑脱下来,再甩甩手退开一步,与他对视。
这下,燕惊云目瞪口呆了,“你──”她怎么会甩得开的?只那么轻轻一扭,他的虎口就麻痛了,被迫松开她的手。
“你会武功?”他盯住她,不敢再大意。
“不会。”她老实答道:“但我会医术。”
“你会医术!”听到她的回答,他蓦地大吼出声,而后脸色铁青起来。“该死,我被设计了,奶奶让你进来绝对就是因为这个──”他的声音里包含了愤怒和不满的情绪。
她抿紧了唇没有说话。燕老夫人对她说过,燕惊云对自身毒症发作时的丑态厌恶至极,所以不许人看到他狼狈的模样,因此也讨厌让大夫来替他诊冶。
他似乎认为,这种病都跟著他近二十年,看来是没希望治好了。所以宁愿这样得过且过。
“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滚出燕府!”他瞪住她冷若冰霜的脸,瞳孔微缩起来,怒气腾腾地朝她道。
远素衣干脆来个视而不见,低下眼眸静静站在那里,“少爷,刚才您跟老夫人的承诺那么快就忘记了吗,你说不会后悔让奴婢进轩云阁的──”语调仍是那么淡漠,似乎一点也不受他影响。
“你──”竟然还敢顶嘴,没见过哪个下人像她这样的,不但敢给他脸色看,还敢顶嘴反驳,真是气死他了!燕惊云盯著她不为所动的表情半晌,而后俊脸扭曲起来,手蓦地半扬──
“少爷,您想打女人吗?”袁素衣忽然抬头无畏地望著他,冷然地问出口。
他一愣,忽然有些尴尬起来。而后他恨恨放下手,“该死,我看起来像是会打女人的混帐吗?”他涨红了脸道。
她望著他烦躁的神情,“幸好你没有动手。”不带情绪的扔下这句话,又接著说:“如果少爷不喜欢看到奴婢,那奴婢以后就量躲著你好了。”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等等──”他猛地开口唤住她,“谁准许你留下来了,你明天就离府吧,我从今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你!”他朝她怒道,表情很嫌恶。
袁素衣回过头,朝他缓缓摇了摇头,“这事您得自己找老夫人说去。奴婢是她亲口允下的,要留要去自己也作不了主。”她无动于衷地表示。
“你以为有奶奶替你撑腰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他眉一拧,对她不卑不亢的态度很是不爽。
“奴婢没敢这样认为,少爷您误会了。”
“哼,你嘴里说不敢,谁知道你心里在想啥?都敢这样跟我顶嘴,你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燕惊云咬牙道,脸色非常难看。
对他这样火爆的脾气,袁素衣心里有些无奈起来。唉,真是不想再跟他这样没营养地吵架下去。她抬起头望向他。“少爷,毒症每隔多久发作一次?”她很突兀地转移话题。
燕惊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话已脱口而出,“每二到三个月发作一次──”话猛地顿住了,“你问这干什么?”他口气很不好。
她迳自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递给他,“一感觉头痛立即服下一颗丹药,能暂时缓解不适感,等我替你研究出疗程来,就可以开始治疗了。”她平静地道。
但手却被拍开了,“这是什么玩意儿,竟然敢随便拿来蒙我!袁素衣,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把你的东西拿走,也顺便麻烦你一起滚出燕府。”燕惊云阴沈地瞪著她,怒不可遏地道。
被他挥开的手有些生疼,但她早有准备,拿得极稳的瓷瓶没让他给拍掉。“少爷,抱歉。”袁素衣扔下这一句话,就不再看他地离开了。
“喂,你可恶!”等他反应过来,早已不见了她的身影,只能在原地挫败怒喊。
第二章
从距离第一次见到燕惊天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两人都没有再见过面。因为袁素衣一直待在个房间里,几乎足不出户。
袁素衣手执黄旧的医书,琢磨著各种药方的功效。
竹堇子,用于内服,研成粉状后以黄酒冲下,便可治愈体内淤血。
苓玉枝,用以祛除脑中钝痛,将叶子摘下捣烂,敷于额面两边穴道,其痛症立即消失,功效极迅。
看到这里,她放下医书,眼神定定的瞅向窗外,一丝思虑浮起。
燕惊云身患的病症──千针炙。一发作起来,就像有千百根针刺进骨子里,痛得让人简直想一刀杀了自己,了结此生。
现在他二十一岁了,这种病已经跟他近二十年的时间,这二十年间他到底忍受多少次这样的痛楚。想到这里,袁素衣微拧起眉。
所以,她是不是该对他多些包容,毕竟一个让病痛折磨近二十年的人,是很可怜的。
她还是少去招惹他,多把心思放在如何治疗他痼疾上,只是说得容易做的难。
苓玉枝和竹堇子都是极为难得的珍贵药材,况且并不产于中原土地,而是西域的险峻之地。
再加上,这两种药融在一起也只是暂缓千针炙带来的痛楚,下次仍会复发,就算药材够,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徒费心机而已。
然而真正能根治千针炙的,黑玉草菌,比苓玉枝和竹堇子更难,而且也生长在西域之地,全身上下都黑乎乎的,生长在山壁岩下,跟泥土混成一色,极为难找。
而且,现在不是梅雨季节,要去采故还得再踌上半年之久。
其实,世人都知道有黑玉草菌这菌类,但是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千针炙可以靠它医治。
犹记得四、五岁时,师父每天喂食她一些名贵药材,而鹿茸血、熊胆虎骨浸成的药酒她也自小喝到大,所以身子机能及体质异常强韧。
更重要的是,因吸食百种药草,时日一长,她的血液也早呈现出药物性了。
直到师父要她来报恩,她才知道师父是有预谋的,他从很久前就知道要治千针炙这种毒症,得以人自身的血气再加上黑玉草菌的药性可根治。
所以她的任务就是治疗燕府少爷的病。其实可能不需要到三年,她只是没把握可以那么顺利一次就采到黑玉草菌。
不管怎么说,待她医好燕惊云,到那时,她便可安心离开。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轩厅阁
繁星点点的夜晚,天空仿佛是一块漂亮的黑绒毛毯,月亮和星星点缀在上面,各自闪耀著光芒,像美丽的晶石一样。
袁素衣坐在桌前细细挑选,偶尔从敞开的窗户望出去,看到天上亮灿灿的星子,唇边不禁也有丝微笑。
她很少能见到这么明亮的星子,天山上的雪太厚太多,晚上反射出来的白光就像面镜子,映到天山上,连天空也变得微白起来,星星根本无处躲藏。
不知师父现在在做什么?她自小与师父生活在一起,他扶养了她十七年之久。
虽然是有目的的,但师父待她如再生父母是事实,这份恩情,不知何时才能报答得了啊。
正当她沉浸在自己思绪时,忽然有脚步声仓卒前来,虽然隔得很远,但她听得清楚。
因为习武的缘故,她的耳力较常人许多。连忙收回思绪,身子轻轻跃出窗外。
“素衣姑娘,老夫人让我来找你去一趟──”就在转角,一道急匆匆跑来的身影冲了过来,然后顿住脚步,看到她伫在前方望著自己,家丁忙出口喊道。
“有什么事?”袁素衣微蹙眉问道。
“少爷的病又犯了,老夫人说你有办法──”他显得很焦急,“你快点跟我去吧。”
“好。”相较于他的著急,她冷静了许多。“你先走,我要收拾些东西待会就到,他现在在哪里?”说著她转身走进房里,头也没回地问。
“少爷把自己锁在房间,根本没有人敢进去──”年青的男子见她一派冷静自持的模样,神色也不再那么焦虑了。“素衣姑娘,我先离去了,你要快点啊!”扔下话,又匆匆地离开了。
进到房间里,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拿在手中,袁素衣翻身一跃,飞出窗外,再足不沾地的往轩云阁内跑去,不到一会儿就来到轩云阁主卧室前。
外面挤了一大堆的人,而燕老夫人则双手绞住,心痛而又无可奈何的来回踱著步。
众人都是一副焦急的神色,却只能无能为力挤在这里,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尖嚎声回响在大厅周围,让人听了是于心不忍,满鼻酸楚。
“啊!好痛!”砰的巨响倏地传来,伴随著粗重的闷哼,好像是肉体撞击到书桌这种笨重东西而产生的声音。
“啊!”又一声更为惨烈的痛嚎传来,霎时让厅里的人又揪紧了心,甚至开始有奴仆啜泣起来,而燕老夫人则僵著一张脸,看似快要昏厥,却仍在咬牙顶住。
燕惊天每次发作起来都是这样的情形吗?那会不会太惨烈了!袁素衣看到这样的场景,听到这样的尖嚎痛喊,内心也不禁同情起他来。
重物撞击的声音不断自房里传出。
“素衣丫头,你可来了,快帮我想想有什么办法啊。”看到她出现在门口,早已六神无主的燕老夫人立即上前抓住她问。
“我要进去一趟。”她道。
“进去?惊云这时候好像走火入魔一样,谁都不认得的!”听她这么说,燕老夫人立即摇头。
“没那么多时间跟你们解释了,老夫人,记得别让任何人跟我进去,剩下的事交给我好了。”袁素衣坚定地望向她,保证道。
接著,她毅然伸脚踹开被顶住的大门走了进去,在众人的惊讶声中关上房门。
“啊!好痛,该死的!”又是一声巨吼,在密封的空间尤其显得可怕。
燕惊云的卧室很宽敞,这是她第一次进来,但没有那个时间和心思细细打量了。小心翼翼走进内室,却发觉有什么东西迎面飞来,夹带著猛烈的风声。
袁素衣内心警觉,就在那一刹那,她侧身避过,才一秒不到的时间,“匡郎”的碎响在身后炸开,是一只青玉花瓶。
稳了稳心神,她慢步朝怒吼尖嚎声不断的内室望去,在瞥到里面的情景时,心里虽早有准备,仍忍不住吃了一惊。
桌子裂成两半,椅凳也七零八落的,而一些瓷片、木屑散得到处都是。
没有一样东西是完好的,除了那张大床,可能太重他举不起来的关系,所以逃过一劫。
袁素衣深吸口气再踏进门口,靠近那个在地上捂住头部不停怒吼翻滚的身影。
自怀内迅速掏出小瓷瓶,倒出两颗丹药放在掌心,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向不停。
“啊!”痛苦难耐的怒吼一瞬间转为惊怒的狂哮,被人骤压住的燕惊云有一瞬间的错愕,但随即而来的灼心炙痛让他理智全无,不顾一切的挣扎起来。
他挥出手抓住覆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想使力甩下,没想到连手都动不了,身子也在一瞬间被定住,浑身剧痛的感觉狂涌而出,他又惊又怒地盯著眼前压著自己的──
女人?!
早在压上他的一刹那,袁素衣点住他全身穴道。见他理智似乎回笼了些,她立即把手掌向他的嘴边伸去,掌心的丹药挤进他嘴里。
“你──”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药性即时发作,他话滑到嘴边,人陡然昏了过去。
呼!终于解决了。袁素衣轻吁了口气,心里一块大石落下,她站起身子环顾四周,叹口气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一出门口,便见一大堆人满脸紧张的站在门口候著。
燕老夫人立即上前,“素衣,惊云他没把你怎么样吧?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担心的问著。
“我没事,老夫人放心,我先让他服下两颗特制止痛药,可以暂缓他的痛楚。现在他人昏睡过去,让几个人进去把他的房间收拾好就可以。”袁素衣朝她微微一笑,说著神色已恢复平时的冷静。
“啊,这样啊,素衣丫头,真是太谢谢你了。”燕老夫人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而后回头对一干奴仆婢女吩咐,“你们进去帮少爷把卧室收拾好,再让人去熬些参汤过来。”
“是,老夫人。”几个人应了声,推门走了进去。
“素衣,我先进去看看惊云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你要是觉得累就先去好好休息,晚点我让人去叫你。”燕老夫人对她说。
“谢老夫人,那素衣就先离开了。”她点点头福了下身就离开。
疾步走回自己房间里,她关上门,躺在床上,却没有休息,而是在想什么──
刚才,就在她几乎没有丝毫考虑地纵身跃向燕惊云的那一刻,下颚因不加防备而狠狠撞他坚硬的胸膛,到现在还隐隐作痛著。
而且刚扑向他的那一刹那还没来得及点住他的穴道,所以她的身子几乎让他给上下摸遍占尽便宜!
真是气死人了!袁素衣忍不住紧咬银牙。唉,何必跟他计较呢,不过是一个发病时理智全无的人而已──
想到这里,心中满是郁积的怒气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到了傍晚,燕老夫人差人来唤她前去燕惊云房间一趟,因为他醒了。
匆匆梳理了下,袁素衣便随著来唤她的丫鬟香儿走了。
“素衣姊,你的那些药好厉害哦,少爷现在都不痛了呢。”提著灯笼的香儿在她身边笑咪咪地说。
袁素衣一笑置之,没有答话。
“素衣姊,你真的能治好少爷的病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真是太好了。”香儿忍不住又道,语气里满是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