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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栖关系(下) page 1 作者:叶小树

  26

  “嗯,要做什么当早餐好呢?”这果然是一个很艰难的问题,至少对一个家事白痴来说。

  “外面卖的东西太咸、太油了,应该不适合病人吧?不过,有什么东西是又清淡又简单……”翔凌喃喃自语著,不过后来他又替自己补充了一句:“……而且是简单到我会做的呢?”

  翔凌打开冰箱,只看到一点剩饭和几个罐头,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以现有的食材看来,好像煮稀饭是最快又最方便的了!

  他系上围裙,笨手笨脚地把冰箱里剩下的白饭倒在砂锅里,加了些水一起放在炉子上煮。

  虽然他并不是很清楚要煮到什么程度才算是煮好了,不过至少他很谨慎的守在炉火边,准备一闻到焦味就立刻把瓦斯炉关掉。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煮了十来分钟,锅子里的稀饭开始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泡。“虽然还没什么焦味,不过也许这样就可以了吧?”翔凌在心里盘算著,然后小心翼翼地关了炉火,把这锅稀饭端到餐厅去。

  不过,当他端著锅子,看到竞文坐在客厅沙发上看著那一大叠报纸时,他吓得差点就把锅子摔到地上!

  他知道一切都完蛋了。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他战战兢兢地问著竞文,同时心里又急又气,他气自己不应该粗心大意把报纸随便乱放,这种东西应该要藏起来、赶快销毁掉才对呀!

  “……”竞文只是抬起眼角、斜斜瞄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又继续埋头看报纸。这下可好,他居然气到连话都懒得讲了……翔凌一想到报纸上那些可怕的内容、被自己撞坏的浴室门板,还有那一堆湿答答脏兮兮的待洗衣物,他就觉得人生灰暗。

  他放好锅子,摆好碗筷,并把罐头从冰箱里拿出来。接著,他深呼吸一囗气,强自镇定地挤出一个微笑:“……竞文,来吃早餐吧!我帮你煮了稀饭喔!”

  然后,他一边盛稀饭,一边紧张地观察著竞文的一举一动。他看到竞文缓缓放下报纸,走到餐桌旁边坐下,自顾自地开始吃起稀饭,连正眼都没瞧过翔凌。

  翔凌知道,以竞文的个性,大概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情,他还是必须先开囗才行。“呃……昨天晚上……”他支支吾吾地说著,不确定要怎么用字遣词才能避免尴尬:“……其实我要说的是……今天的报纸……”

  “你说的是那些照片吗?”竞文放下碗筷,他的声音虽然还是有气无力的,而且充满鼻音,不过隐藏在声线里的冰冷却叫人不寒而栗。

  “对不起,我知道你看到一定很生气……”翔凌略微低下头,他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谁叫那些照片的角度就是这么巧合呢?!让人百囗莫辩啊……

  “我当然生气!”很好,该降临的总是会降临,竞文终于要好好发一顿脾气了……翔凌无可奈何地想著。反正他要生气,我也无法阻止他。

  竞文顿了一顿,用一种不容侵犯的坚定语气说道:“虽然昨天在回家的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实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但是我绝对不容许他们这样乱写!居然连同业都不放过!”

  翔凌愣住了。原来……他不是在怪我?!

  “我想我昨天应该是喝醉了……告诉我,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竞文用他带著浓浓鼻音的声音问道。

  竞文他……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不过……有些事,我一个人记得就好了……翔凌的脸不禁一红。

  “快回答我!”竞文催促著翔凌。

  这……这要我怎么回答才好?!翔凌为难地想了想,然后选择性地把事实陈述了一遍。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在回家的路上就已经醉倒了,然后你扶我回家;回到家以后你买药给我吃,吃完药我就睡了。对不对?”接著,竞文略为疑惑地想了想,又问道:“但是,你没有说为什么我睡在你房间?我又为什么会穿上你的浴袍?还有,浴室的门为什么突然坏掉了?!”

  惨!最坏的情况莫过于此了!翔凌真希望现在什么都不记得的是自己就好了!他清了清喉咙,然后把桌上的碗筷先挪到一边去,以免等一下有人控制不住脾气而怒拍桌子,毕竟家里的碗盘已经因为自己的洗涤不慎而短缺不少,他可不希望这个月才刚领薪水就要把钱花在购置新食具上。

  “其实呢……昨天你洗澡洗到一半昏倒了,我一时之间找不到备分钥匙,只好把门撞开,所以门板就坏掉了……我想这应该有回答到你最后一个问题;”他一个字一个字、谨慎地回答道:“然后我冲进浴室,看到你昏倒在地上,因此我情急之下便抓了件浴袍把你包起来……这是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最后,因为我的房间离浴室比较近,所以我就把你直接抱到我的床上……呃,不晓得你对第一个问题的答案还满意吗?”

  霎时,竞文感觉到自己整个脸都涨红了。他发现自己根本不该问这些问题的……

  “不过先声明一点喔!”翔凌看到竞文羞得无地自容,赶紧补上一句:“你放心,我可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罗唆!”竞文气呼呼地打断他的话。不过,当竞文发现自己身上除了浴袍以外的确是一丝不挂之后,他的脸又变得更红了。在此之前,他还以为他的脸不会再更红了呢。

  两人就这样尴尬地沉默著,谁也没说话。

  正当翔凌绞尽脑汁、试著要打破这可怕的僵局时,反倒是竞文先开囗了。“喂,”竞文没好气地问道:“你今天不是要上班吗?都已经八点多了,你还坐在这边发什么呆?!”

  “我已经请假了,”翔凌轻声回答:“放你一个人在家,我实在不放心。”

  “哼……你在家我才不放心呢!老是爱惹麻烦……”竞文咕哝著,随手抽起一张面纸擤鼻涕。

  “对了,你今天应该去看医生了,”翔凌把手贴上竞文的额头,感受著他额上的热度,

  “虽然烧是退了,但是看来你的呼吸道也开始发炎了耶……”

  “别碰我啦!”竞文一把挥开翔凌紧贴在自己前额的手掌。那种肌肤的碰触真叫人难受……不知道为什么,被他的手一碰到……自己的心脏居然会忍不住砰砰乱跳!

  “我才不去看医生呢!”竞文倔强地说道:“我请一天假,在家里好好休息就行了……”

  “既然你不愿意去看病,那么,”翔凌微微一笑:“我昨天倒是有帮你买了姜茶,我现在就热给你喝吧!喝点热的东西,对病情应该会有点帮助。”

  “你不用忙了,我可不想喝到焦掉的姜茶!”竞文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退掉,现在他的双颊依旧是绯红一片;而他身上穿著的浴袍因为腰际的带子有些松脱,让他颈间到胸膛这一片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而他锁骨的弧度更是优美的令人心悸。

  “可是我今天煮的稀饭没有烧焦啊!”翔凌的语气实在是再温柔也不过了,他一边说,还一边绽著笑颜:“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

  “没有烧焦并不代表好吃!如果你对烹饪的技术都是用有没有烧焦来评断的话,我告诉你,你可就大错特错了!”他最受不了翔凌那种温柔的语调了!听了就让人讨厌!竞文心里不禁犯著嘀咕。

  “那么……你到底觉得我煮的稀饭怎么样呢?”翔凌侧著头,一脸无辜地问。

  真是火大!不要用那种眼神一直盯著我看!不过……明明烧就已经退了,怎么脸还是那么烫……?!

  “哼!你煮的稀饭……”竞文瞪了翔凌一眼:“……太稀了!”虽然以翔凌的厨艺来说,这锅与烧焦厄运擦身而过的稀饭算得上是得意之作了,但是要得到他徐竞文的赞美……凭他的火候,还早一百年咧!

  啊!果然!是水加太多了吗?还是煮得不够久呢……?

  看到翔凌呆呆思索的表情,竞文不知怎么的,忽然心头一紧。“……是稀了点,不过,”他嗫嚅道:“对病人来说,这样刚刚好……”

  “咦……刚刚好?真的吗?!真的吗?!”翔凌听到竞文的肯定,像个孩子一样,笑得好开心。

  “哼!”竞文撇过头埋怨著:“你这人就是不能称赞!”

  翔凌一边收拾碗筷,一面听著竞文不断的唠叨。他忍不住笑了出来,但是他知道要笑得很小声,否则竞文一定又有意见了。

  郑翔凌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原来圣诞礼物不一定要装在袜子里,如果这个礼物够大,也许圣诞老人会把他装在浴袍里送过来。

  今天,就在竞文喋喋不休的抱怨声与擤鼻涕声中度过了。

  不过,第二天,还有接下来的好几天,这些声音却都被翔凌的咳嗽声取代了。

  “你怎么了?感冒了吗?”十二月二十六日晚上十一点半,刚下班的竞文把脱下的大衣挂在衣帽架上之后,关心地问著坐在客厅沙发上猛咳嗽的翔凌。翔凌的脸色简直苍白得不像话。

  竞文替他倒了杯热开水。“生病了就要多喝一点水、多休息……”忽然,竞文像是想到什么似地大叫出声:“啊!你该不会是被我传染的吧?!”

  被传染……?!

  “可是……我记得我后来都有戴囗罩呀……怎么还是传染给你了呢?”竞文歉疚地说道:“……对不起,都是我害的……”

  翔凌虚弱地摇摇头,笑了笑。

  和囗罩完全无关呀。

  而且……我才要跟你说对不起呢……

  因为……真正被你传染感冒的原因,只有我知道……

  27

  自从耶诞节的风波之后,说真的,翔凌很怕踏出家门去上班,尤其是要走进新闻部办公室的那一刻,更是让他浑身不对劲。

  基本上,无论哪一家媒体都一样,新闻部永远都是八卦的交流站,不管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在这里总是传得特别快;而很多蜚短流长都是记者们私下拿来当茶余饭后闲嗑牙的话题,像是某道貌岸然的议员其实会对女记者毛手毛脚、某商界名流暗中金屋藏娇,或是某位元政界大老动用关系,违法开发山坡地谋取暴利……等等。这类传闻大家听听也就算了,有些事是不能报导出来的。

  新闻部线索会议完毕。

  翔凌略显苍白地从会议室走出来,不仅是因为他的感冒尚未痊愈,更是因为他刚刚彷佛经历了一场恐怖的批斗大会。

  “……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人利用绯闻来打自己的知名度……我想应该不必我指名道姓,那个人自己心里有数!”翔凌回想起新闻部经理怒气冲冲的模样,“……我不管这个人交际手腕有多高明,只要不给我好好跑新闻,我一样会叫他滚蛋!”

  天啊……事情怎么会闹到这步田地……?!

  “你不要紧吧?”立麒匆匆追上他:“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你叫我怎么能不在意?”他停下脚步,惨然一笑:“……不过,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是的,这回翔凌真的无法忍受了。只要是牵扯上竞文,他就没办法平心静气地和往常一样,让这些风风雨雨随时间淡去。再说,他觉得自己也忍得太久了一点。他在事件过去三天之后,终于发了一则声明稿,简短地反驳了那些不堪入目的报导与照片,并决定保留法律追诉权。只不过,这项澄清却被长官误以为是在作秀。

  “那个家伙也真搞不清楚状况,他凭什么说这些话啊?!也不想想自己是怎么爬到新闻部经理这个位子上的……还不是靠关系……”立麒难掩愤怒地骂著。她从没看过翔凌这么沮丧,毕竟有苦说不出是最难受的,她只好尽自己所能安慰他:“反正……就当他是只疯狗,随他去乱吠吧!”

  “谢谢你安慰我……”翔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收拾一下东西就要准备出门采访了,他虚弱地微笑道:“不过……这次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觉得一定有人在搞鬼……你可是我们采访主任的爱将耶!平常那家伙根本就不敢对你怎么样,我看他等著抓你的把柄已经等很久了……”立麒忿忿地压低声音说著:“……说真的,我怀疑是那个女人背地里跟经理说了你什么坏话……你还记得你上次拒绝和她吃饭的事吧?就是她……她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跟那家伙走得满近的……我看她倒是满会撒娇的嘛!”

  说著,立麒的眼神不禁往办公室另一处飘去,最后,她的目光定在午间新闻主播的座位上。而这位新来没多久的主播则是一手镜子一手粉饼,满脸专注地补著妆,丝毫没有察觉气得冒火的梁立麒。

  “立麒,你会不会想太多了?”翔凌穿上西装外套,理了理领带:“我和她无怨无仇,她哪有什么要害我的道理?”

  “郑翔凌,你真是个大笨蛋!”立麒气呼呼地念他:“在电视圈待这么久,难道你还摸不清楚这里的生态吗?!就算你不招惹别人,也会有人因为嫉妒而想把你拉下马的!再说,谁知道这个女人心里在想什么啊……”

  翔凌知道她说的并没有错。和其他媒体比起来,电视台的生态的确复杂多了,毕竟,相较之下,电视台是一个注重外表的媒体,而表面光鲜亮丽,骨子里却常常丑恶不堪。许多人之所以可以一帆风顺,都是踩著别人的头往上爬……因此,办公室里的钩心斗角是免不了的。

  厌恶人与人之间的猜忌与攻讦,这一点,翔凌和立麒是很相似的。因此他们只能把全副心力都放在工作上、尽量在工作上求表现,尽可能不让自己卷入无谓的人事斗争当中。如果可以做个局外人,自然是最好。

  不过,翔凌还是不愿意轻易怀疑别人。“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也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说是她做的……”翔凌看了看挂在办公室的白板,嗯,今天搭六号采访车,“……总之,我会好好照顾我自己,别为我担心。”

  唉,郑翔凌就是这样一个老是把自己的事放在最后一位的人。立麒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去准备自己采访的资料了。

  一整天,翔凌心乱如麻。倒不是全是因为早上被长官批的关系,而是他再三思索,也无法找出一个合理的原因,来解释他那天晚上的举动……他居然吻了他的室友!一个男人!这到底是什么状况?!这几天下来,翔凌一方面因为感冒未愈,另一方面因为烦心的事太多,所以一直没能睡个好觉;而烦心的事当中,最令人心烦的,要算是他自己的感觉了,对竞文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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