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蝶衣不回答,只是眨着哀愁的瞳眸凝睇她,“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可能会有段日子不再和你联络,请保重。”
江季穗心一惊,“你可别做傻事!”她觉得沈蝶衣仿佛在告别似的,听了就让她心惊胆跳。
沈蝶衣淡淡一笑,挥挥手,走进汹涌人潮里。
江季穗不放心地追上前,呼喊着她,但她只回眸一眼未曾停下脚步。
看来,有一场风暴就要发生了,希望蝶衣能安然无恙,否则,她就对不起好友的托付,她担心地想着。
沈蝶衣对照手上的地址,确认自己没找错地方,这一带都是高级的花园别墅若没有相当的财力是买不起的,她冷哼地想。
这时候,天色已暗了,路灯都亮了起来。
沈蝶衣按铃,一会儿,有位女仆跑来询问:“请问你要找谁?”
“我要找陈森郁夫妇,请告诉他们,我叫沈蝶衣。”沈蝶衣从容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哦,请等一下,我去通报。”那名女仆很快地跑进屋内。
半晌,那扇仿巴洛克式玫瑰级的雕花铁门自动打开,沈蝶衣迳自踏进,穿过花园进科客厅。
豪华气派的客厅端坐一对老夫妇,还有一对一同年男女。那一对青年男女她并不陌生,男的她曾见过他和姊姊的合照,女的,她的莫十年前见过,残留的印象里记得是个活泼、富朝气的女孩,而不是眼前这位带着虚伪、攻于心机的美妇。
客厅内飘着诡疑的气息,女仆端上茶就退下。
“哟!这不是小碟衣吗?我都十几年没见过你了。”纪芬芳故作亲热状,拉住沈蝶衣的小手,“来、来
陈母立即露出鄙夷的嘴睑,“我可从未承认采桦是我的媳妇。”
“老伴,好歹采桦也为我们陈家付出许多,不要太过分。”陈父稍有良心,自知陈家把采桦害得太惨了。
“哼,那是她自愿的,怪得了谁,明知配不上森郁还要硬攀,结果,自己女性魅力太差罩不住我们儿子,是她自己的失败怨得了谁。”陈母尖酸刻薄地说。
“妈,你不要再讲了。”陈森郁粗声粗气斥道。他实在不敢正眼瞧沈蝶衣,他太对不起她姊姊,“蝶衣,请坐,我们还是头一次见面吧。”他露出心虚的笑容,招呼着。
沈蝶衣仍然站着不说话,只用一双冷眼看着他们。
⊥芬芳用愉悦但带着恶意的口吻说:“小蝶衣呀,我原本期盼着你几个月前就该来拜访我们,为何到今晚才来呢?”
陈父和陈森郁闻言都倒抽一口气,他们不懂事已至此,为何纪芬芳还要再挑起纷争呢?
“没办法,我也是到今天下午才完全明了这出悲剧的始末。”沈蝶衣抽回被握的手,冷冷地笑,“那你期盼我的来临是大哭、大闹,或是什么呢?你明知我根本无法为姊姊报仇,比财力,托陈家之赐,我们负债累累,若是你期望我泼妇骂街、疯狗似地朝他、她或他直骂你们,这是不值得的。”她用会指一一点过陈家人,最后不屑地摇头。
陈母被沈蝶衣的冷漠、不屑、高傲的神态激得要张口反讽,却被陈父用眼神阻止。
这一回合算她输。纪芬芳的笑容微僵,“那你干么又来了呢?畦!我明白了,是不是你知道我要买你那幢老房子的事呀。”她得意洋洋地瞅着沈蝶衣,“我正想明天去和你谈哩。”
“你知道我要卖房子?!”沈蝶衣料不到她会知晓这件事。
“从你回国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你所有的举动。”纪芬芳的眼光射出恶毒的光,“而且,采桦的一切我都要得到,我要让她一无所有,包括那幢老房子。当然喽,你开的价钱太离谱了,根本没有那市价,你顶多只能卖八百万罢了。如何,以六百万成交吧,至少你还可少让一些债主追讨。”
陡地,沈蝶衣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得陈家人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纪芬芳问道。
“我在笑你用十几年的时间,处心积虑就是为了报复袁伦炎错爱我姊姊的仇蒙蔽你善良的本性,还是你本就是一副狠毒的心踢,又喜迁怒他人,而我姊是那个倒楣的代罪羔羊。”沈蝶衣嘲讽地说。
⊥芬芳瞬间翻脸,一巴掌甩上沈蝶衣毫无防备的脸上,“啪!”一声,沈蝶衣白晰的面颊留下五指红印。
“你再乱说,我就撕了你的嘴。”她扭曲着脸尖声地叫。没人能揭开她心底的
陈森郁跳起来把纪芬芳拉到他身后,以防她再伤害沈蝶衣。
“蝶衣,你究竟要做什么,请明说。”他也忍不住想知道她的来意。眼前柔弱的沈蝶衣,眼神却是那么冷然犀利,令他感到不安。
沈蝶衣抚着被打的脸颊,那火辣辣的刺痛仿佛烧灼似的,“我是来确定我往后要走的路,因此我来到这里。在这里我领受你母亲苛刻的言词,你的无能、无情、无义,纪芬芳的歹毒,就是这样的环境造成我姊姊心志全倒,终于放弃自己的人生。”她意味深长地扫过他们每一个人,“希望你们面临人生窘境时,不要当个失败者,学我姊姊放弃自己的人生。”他们是要受点教训,她不再犹豫地下了决定。
“你这是什么意思?”陈父问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沈蝶衣丢下这一句话,迈着快速的步伐离开这个让人生厌的地方。
“说得好听,有种就来,我们等着。”陈母在沈蝶衣背后大声挑衅,她要巴结现在这个媳妇,他们公司全靠纪家财力的支撑。
“爸,你放心,沈蝶衣没有能力和我们斗的。”纪芬芳丝毫不把沈蝶衣看在眼里,“小小的音乐工作者哪有能力和我斗
陈森郁没心思听妈妈和老婆批评沈家,他凝重的心情有着愧疚,想到蝶衣的指责字宇都一针见血,他的确是天下最卑鄙的男人,把自己深爱的女人逼进绝境,导致疯掉……尔虞我诈的商场,连带的他的家庭也是如此,这也是另一种不幸吧!
第六章
江季穗因担心沈蝶衣会做傻事,回到家后就每隔半小时就打电话到沈家,看看沈蝶衣回家没,可是,都晚上十点半了依然没人接电话,她着急了。
把小孩托丈夫邬建良照顾,她驾车往思乡PUB,也许今夜蝶衣在那里有演奏,她希冀地想。
停妥车,冲进店内,听闻钢琴旋律飘荡在空气中,她松口气,幸好蝶衣有在这里工作。
阮秋红眼尖,瞄见江季穗站在门口,一睑如释重负的表情,还拿着手帕拭脸。
“江姊,你和邬大哥吵嘴吗?不然为何一副松口气的神情。”阮秋红站在吧台,倾身打趣道。
“嗟!我们夫妻感情很好,才不会吵架。”江季穗啐道,“现代小孩真不可爱,就爱看别人吵吵闹闹。”她心情一放松就想开玩笑。
阮秋红莞尔一笑,倒杯冰红茶给她,“哪,先喝杯红茶顺顺气,看你满头大汗。”
“谢啦,我是来找蝶衣的。”江季穗说明来意。
“蝶衣?她今夜请假呀!”阮秋红回道。
“什么?”江季穗大吃一惊,猛转头望向钢琴演奏合,由于被许多客人遮住,她看不清演奏者,“那弹琴的人是谁?”她紧张得手心都冒冷汗。
“那是临时找来代替的。蝶衣怎么了?”阮秋红感受到她的不安。
江季穗呐呐地把傍晚沈蝶衣跑到公司找她问真相,以及沈蝶衣不寻常、怪异的言谈,一五一十地告诉阮秋红。
“本来我还抱着希望她会在你这里!”她失望地说。
“她在八点多时打电话给我,说她有事不能来上班,其余都没说就挂断电话。”阮秋红一手抱胸,一手轻扣脸颊,思索软弱、不爱争论、文静的蝶衣会做出何事呢?
“你不忧心蝶衣会出意外?”江季穗担心地问。
“应该不会才对,她有可能到陈家去了解一番。”阮秋红露出欣喜的笑容,“蝶衣早该这么做,给那对狗男女各一巴掌出口鸟气,人也爽。”
“拜托,都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情说风凉话。”江季穗觉得秋红有暴力倾向,动不动就唆使蝶衣以暴制暴,唉!一位是强势不吃亏的个性,一位却是凡事以理性为产题,不太过分就算了的软弱个性。她觉得两人这种截然不同的个性能成为莫逆之交也是奇迹。
“安啦,我向你保证,蝶衣到陈家看看就回来了,不会有事的。”阮秋红忙着调酒给另外的客人。
“你肯定?”江季穗仍然不放心。
“嗯,依我对蝶衣的了解,没人能找她吵嘴,既不起口角,何来危险呢?”阮秋红一点也不担心。
“可是,纪芬芳擅耍心机,若是引蝶衣失去理智,纷争就可能因而产生。陈森郁那家子没有一个好东西,我怕蝶衣受伤。”江季穗知道芬芳一旦歇斯底理就有动手的习性,届时蝶衣被她伤了就糟糕。
阮秋红想一下,摆手道:“蝶衣这家伙个性软趴趴,根本不会去理别人的挑衅,顶多淡淡、冷冷地多看他们几眼就作罢。老实说,我倒冀望藉这次机会能把蝶衣磨练得强些,让她明白世上有许多事若不强硬地去面对,往往受伤都是自己。”她语重心长地说。
“那我们不去找她喽!”江季穗也无可奈何了。
“明早我再去她家,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阮秋红给她一个安心的保证。
深夜,禹燕龙驾车回到大厦,管理员通知他有访客,而且已等他好几个小时了。
他搭电梯时思忖着、会是谁呢?这间寓所没有几人知道啊!若是女人,也只有沈蝶衣知晓,莫非是她?
他露出自负的笑容、看来,她和自己妥协了,愿屈服于他。
“当!”电梯的门打开,他朝自己的公寓走去。猝然,他停住步伐看见他大门前坐着一个人,抱着膝将整个头埋在膝上,只能看见她秀发披散、垂落。
顿时,他忆起首次见到她时,她也是这副姿态坐在路旁哭泣,仿佛天地将她摒弃于外……
他走近她,蹲下身,“嗨!睡着了吗?”他撩高她的秀发,偏头凝视她的脸庞,“你这样好像弃儿哦!”
沈蝶衣张开眼睛,与他的眼对峙两秒后,轻语道:“嗨!我等你好久了。”她仍然维持同样的姿势。
“有事?”禹燕龙挑高眉,佯装不知她的来意,他要她自己开口坦承她的臣服。
“我答允你下午的交易,但我要附加条件,你若肯,那这项交易就可达成。”她清亮的秋瞳盛满复杂的情绪。
“说来听听!”他不用猜也晓得她附加的条件是什么。
“我希望你能为我姊姊讨回公道,帮我教训陈家和纪芬芳,告诉他们不是有钱就可以任意践踏别人的自尊、玩弄别人。”她略微激动地说。
“没问题,一切交致我。”他慷慨允诺,泛起一抹了然的微笑,“依你这种无争无求的个性,能让你断然要求我讨回公道,可见,下午寻觅真相的过程中,你经历了人性丑恶的一面。”
“嗯。”沈蝶衣抬起头、把秀发拂向耳后,“就让一切到此为止,我再也不要看见他们。”她厌恶地皱着眉。
禹燕龙在她抬起睑的刹那间,诧愕地盯着她的脸。她右边的脸颊又红又肿,五条手指印隐隐而现地悚然印在颊上。
“谁打你的?”他用手背抚着她肿痛的面颊,眼中酝酿着狂暴,有山雨欲来之势。
没有人敢伤他的所有物,除非那人不要命,敢在老虎嘴上拔毛。他见不得她身上有伤,伤她之人该死。
沈蝶衣淡然摇头,不回答。当时挨这巴掌很痛,但她没哭,哭了就让他们如愿。
他被她无所谓的态度激怒,破口大骂,“你是天底下最笨、最愚蠢的女人,被打了还不说施暴者是谁,你……”见她仰着头眨着受伤的眼神直瞅着他不回嘴,任由他发飙,这样子他哪能骂得下去,遇到她,他有再大的怒火也对她也没辙,“算了,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起来吧。”
他伸手,她把手放在他的掌心,藉他的力量站起来。
“我想回家。”哭不出来的她,眼睛又痛又涩。
“太晚了,暂住我这里。”禹宴龙见她疲惫的神情,身上仍穿着下午那套衣服,可想而知她从医院出来就没回家,“进来吧。”
他打开大门让她进人,“你整个下午都是怎么度过的?”他把公事包抛在沙发上,从冰箱拿出啤酒和鲜奶,坐到她对面,“你一定渴了,喝杯牛奶。”
“谢谢。”沈蝶衣接过玻璃杯,注视杯中乳白色的液体,缓缓地叙述着她和他分手后,她整个下午的行踪,以及到陈家的经过,“最后我独自漫无目的走着,走访我和姊曾读过的小学,算是一种巡礼吧,然后,我就依你给我的地址来这里等你,我怕若不一鼓作气地决定,等到明天我又会后悔这决定。”她唇畔漾着凄凉的微笑。
她不美,只称得上是清秀,但她与生俱来的荏弱、楚楚动人的姿态和气质,令人不自觉地想保护她。禹宴龙的内心深处起了一阵骚动,她那凄美的笑容、哀愁的眼神,使他的胸口微微发痛,“你晚餐吃了没?”
“我没有食欲。”她摇头说道。
他勃然大怒,“该死,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体糟得一塌胡涂,还不爱惜自己的健康。”他移坐到她身旁,强迫她喝下整杯的牛奶,“你药一定也没吃。”说着,他动手翻她的背包,从里头掏出药袋,果真,一包也没吃。
沈蝶衣逃避他瞪视的目光,缩着脚把自己蜷成球状,闷闷的声音从手臂传出,“你不要生气嘛,我的心好痛,眼睛酸涩疼痛,以至于我忘了要吃饭、吃药。”
“你这是慢性自杀,你懂吗?”禹宴龙把啤酒罐狠狠、重重地丢向垃圾桶。他懊恼自己干么要关心她,反正她只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健康与否和他无关。“那让我们来讨论这笔交易的内容。”他的语气倏然转换为冷漠。
沈蝶衣坐正,一副聆听审判的模样,双手微微颤抖着。
他瞟她忧愁的容颜,削瘦的双肩轻微抖动,他叹口气,不自觉地出声安抚她,“你放心,我不会做无理的要求。”
她的瞳眸乍然迸放丝丝光亮,温驯地猛点头,“我相信你是君子。”她附和道。
他邪邪地笑,睨她一眼,调侃着,“我讨厌君子,我比较喜欢别人称我坏蛋,若是坏蛋转成大野狼,那就更没有人会加上道德的批判了,你认为呢?”他故意露出色迷迷的表情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