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会在十分钟里就把你赶走。你永远也无法忍受她对待你的方式,而且我不想让你受这样的对待。我可以来看祢,我是这样想的,但是这不能化解湃瑞斯、卡特和你之间的隔膜,而这才是我的目的。」
她的目的竟然是修好,而到目前为止她所做的只是羞辱、批评和激怒思珑,这让思珑大为惊讶。
「卡特的母亲一死,我意识到我可以把你带到我们的身边,于是我强迫卡特进行我的计划。他别无选择。」
「他没有吗?」
「当然没有,」她言辞凿凿地说道,粗着嗓子笑了起来。
「因为我捏着钱包。」
思珑眨了眨眼,清了清嗓门。「你什么?」
「我控制着汉诺华基金,这可是雷诺兹家财的绝大部分。」她郑重其事地说道,好像单这一条就能向思珑解释清所有的事情。
「我不明白。」思珑说。
「挺简单。我父亲,詹姆士·亨士利,是一个英俊但一文不名的纨绔子弟,二十五岁之前,他就把他继承的所有家当给输光了。为了维持他的生活水准,他必须和一个女继承人结婚,
于是他选择了我的母亲,她是汉诺华财团的继承人。我的曾祖父一眼就看穿了他,坚决不同意这桩婚事。但是我母亲爱他,而且她是个被惯坏了的、一意孤行的女孩。她威胁说要私奔,
手是我的曾祖父只能投降,不过在他首肯之前,他做了安排,这样我的父亲就不能完全控制我母亲的财产。曾祖父设立了一个信托,在他死后才能由我母亲掌管,而且必须得到由他委派的其他信托人的同意。根据这个信托的条款,控制权永远落在汉诺华家族最年长的族员手中,而不是他们的配偶。目前,我就是那个族员。」
思珑不准备对这个说明作任何表态。「你父亲发现这个信托的时候,一定非常失望。」
「他都快气疯了,不过一旦他意识到他的生活不可能有任何提高,除非他自己赚自己的钱时,他便这么做了。他的财产数目不多,根本比不上汉诺华家族的,而且其中的一半还理所当然地属于我的母亲,并且被归入信托基金中。卡特继承了我父亲的精干的商业头脑,他把雷诺兹家的财富扩大了好多倍。」她不无得意地说道,「不过,我叫你来不是要和你讨论卡特。我想谈的是湃瑞斯。你瞧,尽管她对你和你母亲有些先人为主的印象,但是昨晚她告诉我,她觉得你看上去还不错。」
直到刚才,她所说的每一件事还都带着否定,以至接踵而至的赞美让思珑完全措手不及。
「我看得很清楚,你有胆量,还有叛逆精神,我希望这些东西湃瑞斯能多点。也许你和她在一起时,能把这个放在心上?」
湃瑞斯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话,她沉默不语地等着湃瑞斯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你今天早上有失水准。」
她严厉地说道,「你离网太近了。有什么事缠上你了?」
「我想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胡说八道。你是不想伤害思珑的感情,因为她的技术太差。不说这个了,」湃瑞斯刚想回答,她就打断了她。「我想你和思珑今天下午一起打高尔夫是吗?」
「是的,晚些时候我们会一起喝茶。」
「很好,我想你们两个能多花一些时间在一起。今晚有什么打算?」
「诺亚想邀请保罗、思珑和我一起共进晚餐。」
「太好了,」她点了点头表示首肯。「你父亲决心要在圣诞节给你们两对完婚。你也该多和诺亚相处。」
思珑不想打高尔夫,而且她也知道湃瑞斯并不想嫁给诺亚。卡特和艾迪斯·雷诺兹显然对受控于他们的人究竟想要些什么不感兴趣。思珑不能肯定她要什么,而且仍对刚才艾迪斯说的那些话惊异不已,还急于想把其中相关的部分告诉保罗。除此之外,她唯一确定的一件事就是她真的想多了解湃瑞斯一点。
「我得冲个澡。」思珑对她们两人说,然后她故意在站起来的时候冲湃瑞斯笑了笑。「有一点,我想感谢你,在网球场上,你对保罗和我真是手下留情了。你太好了。」
「胡扯!」艾迪斯打断了她,「她应该利用这些时间好好磨练一下她的技艺,而不是毫无长进!」
思珑意识到,这个老女人对任何可由她或她儿子轻易摆布的人,都不会心存敬意的,哪怕她认为这是她的权利或是特权。「湃瑞斯知道保罗和我是你的客人,所以她的第一选择自然是让我们感到宾至如归。我想我在报纸的礼仪栏目里读到过,这是主人家首要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责任。是吗?」思珑说完了,露出一脸无知的模样。
艾迪斯-雷诺兹可没那么好骗。「小妞,你是想给我上课吗?」
她的语气让人很难肯定她到底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
思珑咬住嘴唇,好让自己不笑出来。「是的,太太。我想,我是有点.」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女孩。」她粗声粗气地断喝到,不过听不出真的在生气。「我一分钟也不能忍受看你穿着那一身脏衣服了。快去洗你的澡吧。」
听到可以离开,思珑拔腿就走。
「别浪费水,」艾迪斯神经兮兮地高声叫道。
思珑一走,艾迪斯就用她那两只淡蓝色的眼睛盯住了湃瑞斯。「她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不把权威放在眼里,也不配得到财富。你觉得她怎么样?」
很久以前,当湃瑞斯·雷诺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就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任何人,包括她自己,反对她家族里的任何一名成员都是徒劳并且愚蠢的。他们是不可一世的,从不手软,而她则是个胆小鬼,一个懦夫。不过,一小时前,她看到她的妹妹却为她自己,然后为湃瑞斯挺身而出。既然如此,看来湃瑞斯现在也该做同样的事情。她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于是在运动短裤上轻轻擦了擦。「我——我很抱歉,曾祖母,」湃瑞斯说,她的嗓音因为不习惯采取如此对立的立场而颤抖着,「不过,她,她——」
「别吞吞吐吐的,孩子!你在几年之前就克服了发言障碍。」
虽然仍在颤抖着,但是湃瑞斯下定了决心,她抬起了下巴,像思珑一样迎向曾祖母的目光,郑重地说.「我认为她很棒!」
「好吧,那为什么你刚开始不直说?」
湃瑞斯无法回答,也不能忍受再被教训一顿。她看了一眼手表。「如果我不快些去洗个澡的话,我们会赶不上在俱乐部喝茶的.」
「看看她都带了些什么衣服来。」艾迪斯高声叫道。「她在这儿的时候,一定不能让她丢自己或者我们的脸。在俱乐部和城里她都会遇到我们的朋友。看看她是否有得体的衣服。」
湃瑞斯不知所措地答道,「我不能翻她的衣柜,批评她的服装,对她说这些衣服不合适。」
「你当然可以。你对服装很在行。你设计服装。」
「是,不过——」
「湃瑞斯!这事关心着点。还有湃瑞斯——」她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湃瑞斯。「除非你没什么可以借给她的,不然就别在这儿那些昂贵的服装店扔钱。」
思珑不清楚这个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关于她父亲以及他的财务状况都知道些多少,她甚至也不清楚他们都怀疑他什么,但是看来把她已经知道的都告诉保罗很重要。然而交换信息的方法只有一种,还被卡得很死,无奈她只能敲响了他房间的门。没人答应,于是她沿着大厅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却发现门被锁上了。她转动了一下门把手。」喂,有人在里面吗?她叫道。
门猛地开了,她一惊,退后了一步,不解地望着保罗,他正穿着短裤,拿着她的小说,食指插在书页中间,好像要定准位置。
「我的房间没有阳台,所以我想借用一下你的,直到你回来。」他解释道。
思珑知道他在说谎,以防有人正好在大厅听到他们的谈话。她跟着他进了房间,关上门。「你到底在做什么?
「查查有没有窃听器。我没找着。」
主人在自己的私人房间装窃听器,这个想法也未免太荒谬了,于是思珑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这只是出于谨慎。你父亲是出了名的极度小心之人。」
「没有那么小心,要不然我们就不会在这儿了。」思珑和他开起了玩笑。
「说到我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她脸带笑容地又接着说,我刚和我的曾祖母谈了会儿话,受益匪浅。你知不知道她控制着这个家族绝大部分的财产?」
「你是在说汉诺华信托?」
思珑有点泄气,点了点头。
「她对你说什么了?」
思珑几乎一字不拉地把曾祖母和她谈话中相关的部分重复了一遍。
「没什么新鲜的,」他说。「至少没什么重要的。你在那儿也待了好一会儿了,她还和你说了些什么?」
思珑把剩下的事也对他说了,看上去他对其他部分更为满意,远远超出了她认为重要的那些情况。「如果她希望你能和湃瑞斯度过一些有实质意义的时间,那就照她的话做吧。我会在这儿转转,看看能有什么发现。」
「关于什么?」思珑问,丧气地摊开了双手。「你怀疑他做了什么?我想我有权得到哪怕是极细微的一个解释。」
「对你而言,应该是有需要才知道。当我认为你需要知道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你。」
思珑对他这种近乎玩世不恭的语调毫不示弱,她说,「当我认为有些事该让你知道的时候,我想我们就不得不谈判一下了。」
她以为他会对她的威胁作出反应,不论是调侃的,还是生气的,但是他什么表示也没有。
「在棕榈海滩有两个男人你永远别想试着和他们讨价还价,思珑。我就是其中一个。」
「另一个是谁?」思珑问,被他声音中明显的威吓慑住了。
「诺亚『梅特伦。谢谢你让我使用了你的阳台。」他边走进大厅,边故意说道。门在他身后关上了,思珑缓缓地走向浴室.想洗个淋浴。
他完全令人读不懂,猜不透,又一意孤行,但是有时候,他看上去也很吸引人,甚至还很和善。
她如今有了一种不安的情绪,感到他和善的样子只是装装门面而已。
思珑下楼梯的时候,湃瑞斯正等在前厅。「我把车停在门前了。」她说道,于是思珑跟着她来到了外面。
一辆淡金色美洲虎敞篷车停在车道上,车顶已经敞开了。当她们驶过大门的时候,思珑注视着湃瑞斯栗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耀,心里想着她优雅的姐姐和这辆雅致的车搭配得是多么的天衣无缝。湃瑞斯正巧看了一眼边道,发现思珑正在凝望着。「你忘了什么东西了吗?」湃瑞斯问。
「没有,怎么了?」
「你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怪怪的。」
今天关于湃瑞斯的所见所闻,让思珑迫不及待地想破除她中矩的樊篱,好了解她的姐姐。她抓住了湃瑞斯提问的机会。「我在想这辆车非常漂亮,而且很合适你。」湃瑞斯扭过头,看着思珑,一时几乎都不能控制她的方向盘。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可以说任何你的想法。」
「好吧,那,我猜我是在想我一点也没料到你会这么说。」
思珑已经放弃了再挑起话头的打算。湃瑞斯脸红了。「而且我想你能这样说,真的很好。」她在话语中注入了如此多的温情,思珑确定湃瑞斯的意思是说这是个非常好的恭维。
她们转向左,来到了一条宽阔的林荫道上,湃瑞斯犹豫地说,「你觉得有点怪吗,坐在车里,知道我们是……我们是姐妹。」
思珑点点头。「我刚巧正在想这事。」
「你和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我知道。」
「你知道?」
「是的。你的曾祖母告诉了我,他们都对你说了什么。」
湃瑞斯斜过脸,羞涩地看了她一眼。「她也是你的曾祖母。」
思珑鬼使神差般地恶作剧地说道,「某些情况下,我发现相信你是我的姐姐比相信她是我曾祖母来得容易得多。」
「她是挺难让人了解的。她让很多人感到害怕。」
包括你,思珑想。
「她让你感到害怕吗?」
「不,没有。哦,也许有一点。」思珑承认道。
「绝大多数的人都怕她。」
「她真的不算一个很典型的曾祖母,至少不是我印象中的。」
「你的外祖母是什么样的?」
「你是说我们母亲的母亲?」思珑彬彬有礼地说道。
「是的。」
「她在我七岁时去世了,但是我记得她非常——令人想拥抱她。她闻上去就像奶油饼干。」
「奶油饼干?」
思珑点点头。「她爱烤东西。她很胖,我想这就是我为什么说她很『令人想拥抱』。她总是为我和萨拉准备好奶油饼干。」
「萨拉?」
「一个童年时的伙伴,现在还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接着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两个人都想把谈话继续下
去,但是她们对于目前的状况又都觉得很舒心,以至都不敢再继续深入。思珑长长地吸了口气,祈祷着她能找对话题。「你想知道你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吗?」
「如果你想告诉我的话。这取决于你。」
思珑抬起头,稍稍向后仰着,脸迎着风,心里思忖着湃瑞斯模棱两可的回答。「如果我们不坦诚的话,」她诚心诚意地说道,「我们就没办法真正地了解对方,而我不想就这样错过机会。你认为我们应该互相盟誓,只告诉对方事实和我们真实的感受吗?这也许会是盲目的信任,但是我愿意尝试。你呢?」
湃瑞斯紧紧地用手攥住方向盘,咀嚼着思珑的盟约。「是的。」最后,她轻声说道。「是的。」她又朗声重复了一遍,郑重地点了点头,羞涩地笑了。
思珑于是试验了一下这项新达成的约定。「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想知道你母亲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吗?」
「是的,我想。」
「那很简单。」思珑高兴地说,「她和你到目前为止给我的印象非常一致。她很和善。她不愿意伤害任何人的感情。她崇拜漂亮衣服,在贝尔港一间最时髦的服装店工作。每个认识她的人,都喜欢她,除了莉迪娅,那家店铺的老板。莉迪娅总是欺负她,对她凶神恶煞的,还利用她,但是母亲一直为她的坏脾气找理由。」思珑一口气说着,直到乡村俱乐部的大门出现在她眼前,才停了下来。「湃瑞斯,我们别打高尔夫了。让我们干些别的什么吧。」
「但是父亲想让你上一堂训练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