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可不可以帮我看看她……」终非全无关系的人,想想封擎云还是不忍心地开了口请莫磊帮忙。
「不可以,我没白做工的癖好,再说我也不想毁了自己的杰作。」
杰……作?!
一时间抽气声取代了原本热烈的讨论,除了封擎云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外,其余一个个几乎都瞠目结舌地呆在当场──这个一头红发的怪人究竟是什么来历?竟有本事将极乐谷的小公主整成这德行!
「是你!」巍巍颤颤伸出指头控诉著,封若樱忙抢上前了两步,然而忆及自己功力已失又倏地怯然停步,深怕这恶魔似的怪人又会弄些什么在自己身上。
「对,就是我,怎样?你叫若樱我就让你名副其实的落英缤纷,按你的规则玩不好吗?我给的折扣已经够优待了,若照你对小鬼这些年所做的算,把你拆成了骨片做膏药我都还嫌少,现在只不过叫你散功落发而已,这可是看在小鬼的面子上小爷我才肯这么委屈自己吃亏。」
有著点好笑,为这石头孩子气的报复方式,也有著点佩服,为他这身搞鬼使坏的好本领,最多的却是由衷的感动……
自己想做却难下手做、应做却不忍做的,这块石头全替他做的周全了,不伤她性命却也有效遏止了她野心的滋长,虽然手法有些戏谑捉弄,但也是为了想替自己出口气吧。
伸手轻捧过莫磊温润的面颊,封擎云情不自禁地将唇缓缓印上那张犹自喋喋不休的嘴,不是忘了还有其他人在场,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这行为有多惊世骇俗,但这一刻,所有的念头就只是想吻上他的唇,就只是想这么将满腔的浓情与谢意传达给他知道。
近『莫』者黑呢,首当其冲的自己果然也没能幸免,要不怎会好半晌了还眷恋著那两片柔软红唇不想离开呢?而对这该要深切反省的孟浪行径心里头却仍是一点悔意也没有,似乎……挺糟糕的……
眨了眨眼,对於旁边爹亲的脸色古天溟是既想看又不好正大光明地转头看,就不知道是张嘴愣著还是张眼呆著?反正应该很精采吧,想想好像自从云弟他们到访後爹的表情就丰富了不少,尤以这次为最吧。
这样也好,直接了当省的他想不出来该怎么说他俩的关系,没想到自己这个看似循规蹈矩的弟弟竟也有这么热情忘我的一面,叫人开足了眼界呢,许该说……吓破了胆吧。
当众吻一个男人?又是好笑又是感慨地摇了摇头……虽然失仪,但也该是如此才合的上那个红发男人的脚步吧。
「……磊……谢谢。」
「你这小鬼几时把脸皮练得这么厚了?刚刚不是还不好意思地躲我?」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上可人儿的余味,大眼却是似笑非笑地直瞅著人瞧,「不是美人计另有所图吧。」
「这么了解我?好吧,既然大神医都这么说了,我若真无所求岂不辜负了你的金口神算。」打蛇随棍上,尽管这一吻的确只是自己一时情动难忍而已,但作为另个不愉快话题的开端也未尝不好。
「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所以复功这桩我也不跟你求,但可不可以……让她恢复原来的容貌呢?」毕竟是生下自己的亲娘,何况封擎云很清楚容颜美丑对她的重要性,看她这般失魂落魄的实在难忍於心。
「不复功还回得去原来那样子?」翻著白眼直想拍额昏倒,莫磊实在搞不懂这小鬼为什么总是忽而聪明忽而愚笨地这么极端?到现在还学不懂所谓的中庸嘛……
「小鬼,你当我是神仙还是当这疯女人天生丽质青春永不老?你以为她还是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啊?麻烦扳扳指头作一下算数好吧,你乾脆叫我生死人肉白骨算了,那还没这么难办哩。」
「那……头发……」
「臭小鬼~~长头发也要给时间吧!」几乎是用吼的回了这句,莫磊这回是直接就想伸手掐著这家伙的脖子摇个够……这个笨小鬼,就算学不会中庸综合,也该选在这种该聪明的时候聪明点吧!
「我做的事有这么半调子吗?她那些头发早断的乾净了,还赖在头皮上的只是层假象,你要我一根根用浆糊黏回去是不是?」
吼到这,莫磊忍不住有些心虚地撇开了眼,因为……只怕还真是得用黏的粘回去才能『恢复』那头青丝。
谁叫他刚才被转的七荤八素地烧了满肚子火,下手当然是没留情面,应该说本来也没打算要留,所以用的就是他没学解法的其中一种,这下叫他上哪儿变解药出来,总不能脖子抹了到下面找老头讨吧……
「……你到底是谁?居然能在我身上做手脚?我不记得……用药的高手里有你这号人物。」蹙眉呢喃著,这话封若樱是问眼前人也是问著自己……如此与众不同的红发,还有那惹人厌的伶牙俐齿,不论她看过或听人说过都该留有印象才对。
「哼,井底蛙能知天有多大?孤陋寡闻!你以为只有你会玩毒?听说『留情』就是你得意之作是吧,光凭那点程度也妄敢称霸?小爷我只是不屑这种湿黏黏脏兮兮的玩意,否则你那什么乐极生悲的鸟谷早一文不值了。」
留……情!如一记警钟敲进脑里,万念俱灰的封若樱霎时记起了自己手里还有筹码可用,连忙提著裙摆就回身往岸边的船只极力飞奔而去。
「喂喂,这样就跑啦?不会是这时候才记得找救兵搬吧……嗤,这个疯女人怎么什么都比别人慢一步,笨小鬼,可千万别学啊。」
封若樱这突如其来的拔腿开跑不光是令莫磊觉得傻眼,其他人也几乎是个个面面相觑地猜不著这是怎么回事,尤其是还混在两派中的极乐谷人手更是尴尬,搞不清是否幕落收摊了还是……
挑了挑眉复又紧攒,秦泸瑜臂抱『巨灵』静静思索著,若樱想做的事自己大概可以猜得到九分,毕竟船上除了那行同废人的家伙外也没旁的了,只是……
有用吗?那家伙还有什么价值?他实在想不出对谁而言才能是个可议的好筹码。
对封擎云吗?她难道忘了曾支使那小子伤害他多少次?微摇首,秦泸瑜怎么也不认为这会是条可行的计策,看样子若樱这回真是病急乱投医失了章法,事已致此不可为,他得好好想想等会儿该怎么带著人从这场残局里脱身。
片刻後,众人的疑惑终於有了部分解答,只见一抹红影扯著另抹摇摇晃晃的黑影踽行而来,只是光从那团身影三步一小跌五步一大摔的狼狈模样判断,这个看来是被封若樱硬架出来的人能不能自己走路都还难说,横竖怎么看也不像个能帮上忙的人物,这位小公主在这节骨眼上拉个连路都走不稳的人出来到底是做啥用?
「晨曦!」「夜雾?」
两声轻呼不约而同地前後响起,即使之前隐隐有几分预感,真对上答案时封擎云还是忍不住转首与古天溟对望了眼──原来他遇上的人真是离帮流浪的徐晨曦……
「是你的人?」问语却无扬音,其实单是看封擎云微愕的神情以及那声轻喊就确定答案了,只是这一来古天溟却是更觉得迷惑了。
如果夜雾真是泷帮所属,又怎会那般潦倒地病落街头?苦肉计好故意混入青邑吗?那又为何什么也没做呢?甚至还在封若樱摆的鸿门宴里那般义无反顾地救了自己?即使是真遗落了记忆也没这么多的巧合与矛盾吧……
好多好多的疑惑满填著胸口,古天溟却找不著一个合理的答案能解释所有,除非……抿唇微哂,连自己也不禁为这不切实际的幻想感到好笑……他是否可以以为那人儿也有著与自己相似的难明心思呢?
视线缓缓落向那抹越行越近的身影,古天溟微抿的双唇不由地用上了几分气力……怎么回事?他这么会变得如此憔悴?分别不过才数日不是,他们究竟是对他做了什么?!
同样也是目不转睛盯著那抹伛偻的人影,封擎云只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在心底逐步蔓延……她是怎么对晨曦的?落在她手上才多久的时间,怎么就把人折磨得如此形消骨瘦?她怎么狠的下心?!
虽然同是她的孩子,但晨曦却该是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不是吗?没有个让她怨恨难消的男人牵扯,也从没忤逆不顺不如她的意,这般的苛虐……他,又是错了什么……
「药,快给我解药……否则……我杀了他。」锋利的剑刃紧抵著纤美的颔弧,封若樱气喘连连做著威胁,而被挟做人质的徐晨曦则是毫无生气地垂头任由她架著,即使脖颈因为晃动而割出条条血痕,也仍是一点闪躲挣扎的举动都没有。
「晨曦!是我,擎云,你还认不认得我?你能说话吗?快告诉我怎么了。」第一次,对她向来恭谨必答的问语听而不闻,此刻占满封擎云思维的就只有眼前情况看来很糟糕的人儿而已,著急地想探寻他的状态。
袖中双拳握的死紧,古天溟也有著同样的冲动想把人扯过好前前後後检查个仔细,如此难看的脸色,如此萎靡的精神,包裹在黑衫下的身躯究竟是被伤成了什么样?奈何如今却是没有自己出头的立场,只能像个局外人般默立一旁静观其变。
「放心,他绝对认得你,说失忆什么的全是装的,装的倒是挺像,竟连我也被瞒过,否则咱们的古大门主早下黄泉等他老子去了。」说到愤恨处,持刃的手腕猛地上抬,藉力支起颓垂的颚首,却也又让条艳红小蛇顺著刀尖蜿蜒躺下。
「喂,别给我装死!想活命就开口帮我要解药!」
「唷唷唷,这不是那个黑心黑肠没肝没肺的家伙吗?怎么才几个月没见,你老兄的威风就全没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呢。」
就说面熟嘛,原来是那个害他干了不少心疼活的可恶家伙……咂咂嘴,莫磊突然觉得在天上蹲著的老太爷还挺窝心的,知道他这人没什么耐性,所以不必等三年那么久,现在就把人送上门给他宰。
「疯女人你有没有搞错,拿这家伙出来有什么用?把他剁了送閰老儿做点心正合我意呢,劳驾,快点砍吧,记得最好剁的烂一点,血放的多一点,可别偷懒……快呀,还杵在那干嘛?砍不动就找你後头沧啥浪的帮忙啊。」
有那么瞬间,封若樱只觉得手脚发凉以为自己真的完了,没想到唯一以为还能作为凭恃的这张牌根本不在人家眼里……那……他呢?凤目急扫,终於欣喜地发现另双墨瞳并不是漠然无情,一如之前发话的语声,透著著急,透著关心。
掩不住担心,只因为封擎云知道莫磊并不是故意说反话让她松懈心神好伺机救人,以他所谓的莫氏原则而言,这种拐著弯的老把戏根本就叫浪费时间,他是真的不想救晨曦,谁叫晨曦三番两头地惹著了这位心眼有时比针还小的大神医,套句这石头会讲的话──看狗咬狗一嘴毛地不好玩吗?干嘛要费力阻止。
「封擎云,你怎么说?难不成也是宁愿看著他死不交解药?」
「别伤害晨曦,我答应你!但药不在我身上,给我点时间与他商量。」
「好,我……」
「若樱,先叫他让我们的人退。」由前番话觑准了封擎云不会让人质血溅五步,秦泸瑜趁机提出放他们撤离的条件,「这点,封大帮主总可以自己作主了吧。」
微咬唇,封擎云偏首往古天溟望去,怎么说这里都是青邑门的地方,在情在理自己都不好越俎代庖地允诺应承。
「秦前辈慢走,恕古某不送了。」没有犹豫,古天溟立即示意撤回包围的人手,因为若是想将极乐谷的人手全留下青邑势必也得付出不少的代价,而即使不为了自己的私心,台面上夜雾也是泷帮的人,若因自己的拒绝而受伤殒命,就算自己与云弟是半身血缘的亲兄弟,只怕也势将影响双方目前平和的关系。
附在封若樱耳边低语一阵,秦炉瑜举手一挥,立时领著极乐谷的人手登上小船离岸,算算约莫占了来人的一半,然而最後却仅留下一只空船系绳靠岸。
「好了,解药拿来!」
「磊……」有些为难地启了唇,却是踌躇著不知该怎么说才能说服这颗硬石头,没想到念头没还在脑里转全右掌就被拉开啪搭甩了包粉药在手心里,封擎云不禁意外地呆了呆。
「拿去拿去,就知道你这小鬼是见了棺材底都还不懂得掉泪的大笨蛋,没得救了。」摇头再摇头,虽然递出去的不是解药但也是包好东西耶,要不可难骗得过疯女人,还真是浪费呀!再这么纵容小鬼大方下去,哪天非被雷公亲不可……
「喂,可以放人了吧,东西不是吃了马上就有效,最快也得两三天,你既然号称行家,就该知道我没诓你吧。」扬声催促,莫磊不满地挑了挑眉,谁叫这女人药一到手就慌不迭忙直往嘴里倒,握剑的那只手却依旧闻风不动抵著死紧。
银货两讫,老妖婆该不是想说话不算数吧?光剩她一个还能有什么玩头?赶快见好就收才是上策,如果再不落幕散戏他准会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个把时辰站的腿都酸了,真想把小鬼拎了闪人不管这笔烂帐。
「死人你们也要吗?他中『留情』已经是第三天了,没有我的解药再拖不过也四天,呵……前提是他还能继续撑下去不寻死的话。」彷如方才吞下的是颗定心丸,封若樱顿时恢复意气风发的脸目。
「你想换什么?要莫磊帮你复功?」
居然是对晨曦用了『留情』?!即使被这般残忍以对的不是自己,泛著涩意的冰凉还是漫淹了心房,封擎云不由自嘲地弯起了唇弧……说来还该感谢她呢,毕竟对付自己她还给了个一箭穿心的痛快,不似晨曦这般……
「复功?呵呵……」彷佛听了个天下间最大的笑话,封若樱仰首笑的甚是失态。
「不,不用那小子帮忙我也自有办法,我要的……是你一只手,就刚刚使『指禁煞』的那只!」
敢阻挠她?而且还用他们封家的绝学『指禁煞』?!凤目耀闪著残虐的神色,樱唇更是嘲讽地弯扬著……她就废了这只专与她作对的贱手,看少了这门功夫作盾,眼前这群乌合之众往後还能拿什么与她极乐谷抗衡!
「这应该是门划算的交易吧,一只手臂换一条人命,当然,你也可以眼睁睁看著他死的非常难看或是……乾脆送他早点上路也不错,既是仁慈之举又可报数怨之仇,一举两得又不落恶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