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夸张的否认,只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最佳表现,要其有人相信她的话,那么那个相信的人也实在够笨了。
“是、是,没关系、没关系,那么,我还要赶路,失陪了……”说著,她连忙转身就走。
才走没几步,崔尔梓看著自己手上的包袱,好笑地摇头唤她,“等一等姑娘,你的包袱忘了拿走。”
包袱?秦云云低下头,看著空空的双手,这下连耳朵都红透了。
怎么一见著崔尔梓,她就紧张得老出糗!秦云云硬著头皮踅回他的面前,红著脸干笑地说:“瞧我的记性……多谢公子了,再见。”
“等一等!”才转身,他又开口。
只要听到他说“等一等”三个字,她的头皮就开始发麻,深怕自己又闹了什么笑话。
“我又忘了什么吗?”她苦笑的回身看他,一张小脸苦兮兮地令人发笑。
崔尔梓忍著笑,道:“没有,只是相逢自是有缘,不知姑娘贵姓大名,我们当个朋友也不错。”
当朋友?千万不要!秦云云在心中暗叫苦。
“这……公子,我们不过萍水相逢,以后也许没有机会再见,知道名字好像也没有什么用,所以,就不用互相自我介绍了吧。”她局促地笑,一双脚开始倒著走,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原来姑娘嫌弃在下,那么,我也不强求了……”崔尔梓轻叹口气,俊颜上露出难过的表情。
秦云云看见他低垂下头,神情黯然,忍不住停下脚步,咬著唇道:“公子千万不要误会,我没有嫌弃公子的意思……”
“姑娘不用解释了,在下明白。”他的笑容好忧伤,看得她心头也跟著难过。
“我真的不是讨厌你,我只是怕你……”她一急便脱口而出。
“姑娘怕我?为什么?我得罪姑娘了吗?”
“不、不,我、我……”秦云云脑子一片空白,一时语塞,想不出借口。
“姑娘,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怕我?”崔尔梓特意走近她,温柔的眼神和沙哑的声音,惹得她肌肉紧绷、四肢发颤。
秦云云在心中哀叹,她真的是有病了。
对著大叔她会心跳加快,四肢无力;而现在面对崔尔梓,她又出现相同的病症,看来自己真的病得不轻。
“二小姐,该启程了……”车夫小何前来唤人。
“啊!我的家人来了,失陪了,公子,再见。”秦云云对小何的出现差点感激涕零,连忙拉开两人的距离。“小何,快走。”
“啊!你……”小何一见崔尔梓,脚却像生根似的动也不动。
“小何,你嘴张那么大做啥?走人啊!”秦云云急著拉著小何,只想离崔尔梓远远的。
“二小姐,和你谈话的是不是崔公子啊?”小何一早就从“崔南”口中知道秦振扬的“旨令”,之后就在留意著哪个男子会是大小姐的夫婿。
一见到和秦云云谈话的男人,他就直觉认定崔南口中俊美、潇洒、贵气又斯文的崔尔梓,就是眼前的男子。
秦云云脸黑了一半,急急的否认,“不是,不是,他不是……”
崔尔梓绽出眩人的笑容,截断她的反驳,笑道:“在下正好姓崔,不知小哥为什么会知道?”
“二小姐,果然是崔公子耶!你忘了少爷写给崔爷的信吗?他说崔公子就在附近,要二小姐遇到一定要打招呼啊!”小何以为她忘了,相当尽职的提醒她。
“少爷?不知小哥口中的少爷是哪一位?”崔尔梓不但要憋著笑,还要装出正经的模样,憋得他差点得内伤。
“就是绣纤坊的秦振扬少爷啊!”
“哦,原来是妻舅啊……”
一句妻舅叫得秦云云背脊发冷、脚儿打颤。
惨了,他知道了!亏她装了这么久,全被小何一张大嘴巴给毁了。
“二小姐?这么说来,姑娘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的义妹,秦云云姑娘了?”崔尔梓凝视著她逐渐泛白的脸蛋,唇畔的笑意更深。
那句“妻子”听来特别刺耳,可是秦云云只能挤出笑容,无奈的道:“嗯,是,我是秦云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崔公子……”
“昨夜二小姐突然的离开,想必是因为知道我的身分,所以‘怕’见我?”
“崔公子不要误会,我、我不是……”秦云云心一慌,口就拙。
“秦姑娘不必担心,我虽然有些伤心未来的‘小姨’对我印象不佳,但是我还承受得住。就算你不想理我,隐瞒自己的身分,一见我就跑,我也不会生气。”
小何闻言瞠大眼望向秦云云。“二小姐,你怎么能这样对崔公子?他是大小姐的未婚夫耶!”
秦云云眼角抽搐的瞪著小何,没好气的说:“小何,我和崔公子有事要谈,你先离开。”
“二小姐,你不能对崔公子做出失礼的事喔……嗯,小的先退下了。”小何忍不住提醒,直到被她大眼瞪著,才摸摸鼻子离开。
“崔公子,我为昨夜不合礼的举动向你道歉,但我对你完全没有任何的意见,只是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会一走了之。”秦云云扭著手,决定诚实以对。
“见到我有这么可怕吗?为什么秦姑娘会觉得不知该怎么办?”崔尔梓微眯眼,佯装不解的问。
“我……这……事到如今,我就直说了吧!崔公子,其实云姐嫁你并不会幸福,所以我不希望她嫁给你。”秦云云唇一咬,直接豁出去了。
崔尔梓只是望著她,并没有任何表情。“秦姑娘的意思,我并不明白。为什么大小姐嫁给我不会幸福呢?”
“因为、因为云姐她心中有人……嫁给你绝不会快活。而崔公子的条件这么好,理应找个倾心的伴侣,相伴一生,绝不该是和一个心中有意中人的女子,不是吗?”秦云云轻咬著唇,偷颅著他的反应,却被他不怒反笑的表情惊楞住。
“崔公子,你……是不是气过头了啊,怎么笑得这么的……诡异?”她小心翼翼的问。
诡异?他这绝世的笑容,在她眼中竟是诡异!
“嗯……崔公子,你千万不要为了这件事伤心……也请你体谅云姐的心情,她喜欢那个人已经很久了。”秦云云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受到打击,心一软,忍不住安慰他。
“唉,其实我能体会她的感觉,而且这件婚事是由我族中长老私自订下的,如果柳小姐另有所爱,我自然愿意成全他们了。”
秦云云闻言眼睛一亮,兴奋的拉著他的手道:“你真的愿意成全他们?崔公子,如果你愿意取消婚事,那么云姐就不用被哥哥逼著嫁人了!”
崔尔梓垂眼看著她忘情下就抓著人不放的动作,有些好笑,但更多是恼怒,若现下是别人,她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举动?
顺著他的视线,秦云云赫然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放开他的手,红著脸道:“对不起,我是高兴得昏了头。你真的能成全他们,取消婚事?”
“老实说,即使我同意退婚,只怕我族中长老也不会同意。但若由绣纤坊提出……”崔尔梓一叹,无奈的耸肩。
“不行啦!哥哥也是千挑万选才选中你,怎么也不可能退婚的!”秦云云还以为是老天帮忙,却只是白欢喜一场。
“秦姑娘,你别急,只要我没有点头答应,长老们也不会硬押著我去成亲,我们还有时间想办法。”崔尔梓笑道。
“崔公子,我、我这种要求是不是很过分?”她睁著大眼,担心的望著他。
“怎么会呢?你为姐姐著想的心意,很令人感动。”
只是,不知道你愿意为柳见云付出多大的代价?崔尔梓在心里暗想。
“时候不早了,我们必须赶路了,不知崔公子是要往何处去?若是要去川蜀,可以与我们同行。”泰云云热心地问。如果他们能够同行,也许能一起想个法子解决他与云姐的婚事。
“我的确要去川蜀探友,不过我还有些事,无法与二小姐同行。”崔尔梓露出一脸的惋惜。
他可不会分身术,怎么可能同行!
“那么,我先告辞了。”
“公子慢走。”秦云云有些遗憾的看著他渐离自己的视线。
看著他修长的背影、优雅无匹的举止,她竟然又看呆了,好半晌才回神,吐出胸口那股长气。
说不出为什么,他的出现特别让她紧张、手足无措。
两次的会面,真的让她改正对他的偏见,觉得他是个万中选一的好男人。若非云姐心有所属,否则崔尔梓绝对会是个让女人轻易爱上的男子。
对崔尔梓的好感无形中加深,她噙著笑,步履轻松的走向客栈前堂。
在大厅上等候著的只有车夫小何和昨日于路上救了的老伯王超,却不见崔南的影踪。
“大叔呢?他还没有起床吗?”
“刚才我还看到崔爷走出去呢,可才一眨眼,就不见他的人影了。”小何起床时曾远远瞧见他的背影,但来不及唤他,人就不见了。
“喔,真是对不起,我忘了说,刚才崔爷说他身子不舒服,先上车等了。”王超连忙将之前套好招的话道出。
“不舒服?怎么回事?”
“应该只是小风寒,他说没有关系。倒是二小姐你还没有用膳,还是先用早餐——”王超微微一个箭步,即挡下她往外走的步伐。
主子才扮完俊朗潇洒的角色,此刻要化身崔南,势必要花些时间,他有责任为主子拖延些时间。
“我不饿,你们准备些粮食就可以上路了。”秦云云闪过他,步履不停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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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尔梓才刚跳上马车,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就听到秦云云喊他的娇嫩声音。
“大叔,你不舒服吗?”开门爬上车厢的秦云云,眨著担忧的圆眸望著他。“大叔,你是不是发烧了?这种天气你竟然一头汗!”
说著,小手毫不避讳地覆上他的额。“嗯,还好,没有发烧。”
崔南梓看著她自然的动作,忍不住眉头微紧的叹道:
“二小姐,你这个动不动就碰人的习惯要改掉。”
“什么?”秦云云不解他何以出此言,直到察觉自己的手还放在他的额上时,才尴尬的微红了脸,收回手。
“我只是量你的体温,又不是故意轻薄你。”
“轻薄?二小姐,我不是担心被你轻薄,而是怕你被人误会。”他很不优雅的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道。
“有什么好误会的?”她不解地眨眼。“我在山上学艺时,病时还不是师父照顾我。”
“你师父无常剑陆以君双眼不能视物,而且你当时不过十岁。”
“咦?你怎么知道我师父是陆以君,而且还知道他眼不能视物?”
她有提过师父吗?
崔尔梓眼神一飘,耸肩道:“你自己说的啊!你还说你的师姐是江南女神捕戎飘飘,对不对?”
秦云云根本不记得自己有说过,但若不是她说的,非江湖人是不可能知道她的师父和师姐的名号,想来真是她说过又忘了。
“哎啊,我这个脑子的忘性真讨厌!”秦云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懊恼的说。
深怕她将自己打得更傻了,崔尔梓抓住了她的手。
“反正你忘性比记性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大家都习以为常,你也不用烦恼。”
“大叔,你这话是在安慰我,还是在调侃我?”她睁著受伤的圆眼望著他。
“当然是在安慰你。只要你大事不忘,小事忘了又何妨?”他微笑道。
听他这么说,秦云云瞬时觉得不那么难受了,立即将这种“小事”忘记。
“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需不需要看大夫?”
“没什么,只是有些头痛,不严重,过一阵子就会好。”
“那就好。我真怕你病了,那就糟了。”
“怕耽误工作?”
“才不是!是怕出门在外,若你病得严重了,一个不小心就……”光想像那种景象,秦云云就怕得打颤,若是他有个意外,她绝对会很难过。
“二小姐,我才头痛,你就直接想到我要‘回老家’,想像力未免太丰富了吧!”崔尔梓对她的想像力只能无力的苦笑。
秦云云眼睫垂下,声细如蚊蚵的说:“可是,我娘就是风寒一病不起……”
崔尔梓没有想到她的母亲是这样去世的,突然间对自己的装病心虚、愧疚不已。
“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也是第一次说出来,其实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说。”
她无谓地笑。为什么会将这个阴影道出?她自己也不明白。唯一清楚的是,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似乎无法隐藏自己,也特别容易暴露自己的好恶。
“二小姐,你很在乎别人,但是却不太在意自己。”崔尔梓望著她,心第一次为女子而紧揪。
秦云云清澄的圆眸,因他的话而泛起一层雾气,顿时显现她少见的沉谧安静的一面。但只刹那,她又笑了。
“只要我在意的人快乐,我就快乐,所以我尽力让他们都能无忧,这就是我在乎自己的表现啊。”
崔尔梓无言地凝视她,心寸之间又隐隐作痛,这种现象很少有,但一遇到她,却不时又是紧揪又是痛楚。看来不由自己照顾这个不懂照顾自己的女人,他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他眉宇间的沉肃与怜惜的眼神,教她不自觉地别开眼,顺势转移话题。“大叔,你知道我刚才在客栈遇到谁了吗?”
“谁?”
“说来你一定不信,我遇到崔尔梓了!”她吐了吐丁香舌,心有余悸地说。“刚见到他时,我差一点吓晕过去。”
“可以想见你当时的情形,毕竟你将他的袖子拉掉,又溜之大吉,再见面自然是很尴尬。”他揶揄地笑她。
“那是我太震惊了嘛!”她脸蛋微红,小声的反驳。
“那么,你今天克服了心结,并且和他相谈甚欢?”他轻笑。
“是啊,我已经将云姐的状况告诉他,他很能谅解,只是他也是有苦衷,想成全云姐和哥哥有些困难。”说著,她又轻叹出声。
崔尔梓淡淡的撇唇暗忖,若想拒绝这门婚事,他自然有法子,只是他想到更好的方法,能够达成她的愿望,又能满足他的私心。
他会照长老们的希望娶绣织坊的小姐,只是新娘由大小姐变成二小姐。
崔尔梓垂眸遮掩眼中闪耀的算计光芒,淡笑道:“二小姐,我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你快说!”秦云云不自觉又将身子移近他,眨著圆亮的眸子不停的低嚷。
“我说了二小姐不准生气。”
“我哪里那么容易生气,你就放心大胆的说吧。”秦云云露出笑容道。
“我认为既然两方都不可能退婚,索性婚照结——”
“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