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他报出名字,她根本是什么话也不敢说,直接吓得拔腿就跑。
她那么积极的撮合云姐与哥哥,主要是因为她不认识崔尔梓,所以虽然心中有些歉意,但因为没有具体的形象,她还不会那么的愧疚。可是今儿个她不但见著人,还因为他的俊秀而惊得三魂七魄险些离体。
心虚让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只好转身就逃。
他应该不会联想到她和绣织坊的关系吧?秦云云担忧的咬唇想著。“我又没有告诉他名字,他不会知道我是云姐的义妹;就算说了,他也不见得知道……”
虽然不断安慰自己,可是她仍忐忑不安,唯恐会被那个才见过一面的崔尔梓知道自己的身分。
不行,她非得找个人谈一下,否则她一个人困坐愁城,只怕会忧死自己。
心念一转,她随即走出房间,朝崔南的房间奔去。
房中的崔尔梓才刚换下衣裳,将他令人倾倒的俊颜再度隐藏在大胡子下,就听到门上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大叔,我有事要对你说,你开开门啊!”娇软的嗓音带著一丝的著急。
崔尔梓不惊不慌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著缓步走上前开门。
门一开,就见秦云云圆眸中泛著焦忧,一张小脸紧皱著,一脸的忧愁。
“出什么事了?二小姐不是出去逛夜市了吗?”他忍著一见到她就想起街上她撕下自己袖子的坏事,故作镇静的询问。
“大叔,完了,真的完了啦!”她一见门开,立即就冲进房间,随即转身对著站在门边的崔尔梓叫。
崔尔梓轻挑眉笑道:“小人身体安好,一点都没有要‘完了’的迹象。”
“不是说你啦,我是说我啦!”秦云云此刻全然没有调笑的心情。
“二小姐不要急,先坐下来喝杯茶,等冷静之后再慢慢说。”他强忍著笑,为她斟上一杯热茶。
秦云云心烦的坐下,伸手接过茶,想也不想就一口喝下去。才刚沾唇,就被热烫的茶给烫得跳了起来,动作剧烈地反将杯中的茶全洒在自己的小手上,瞬时又痛得她抱著手哇哇叫。
“好烫!好烫!”她泪眼汪汪的用力挥动著被热茶烫著的手。
崔尔梓被她鲁莽的动作吓得心口一窒,来不及出声阻止她喝茶,就见她将茶洒了自己一手。
直觉地抓住她被烫著的手浸入一旁装满清水的水盆,眉头紧皱,神色担忧的开口骂道:“你怎么这么没有脑子!茶还冒著烟,你就这么急著喝,莫怪你烫著唇又伤了手,怪不得别人。笨!”
秦云云手上还痛著,又被他念了一顿,忍不住委屈的嘟起烫肿的嘴反驳,“人家心里正乱著,哪会有注意到茶是热的还是冷的!你倒给我喝也不提醒我,还这么凶人家,有没有良心啊!”
“要没有良心,早就不理你了。”他锐眸瞪她,望著她微肿的唇瓣,心口突然一个怦跳,眼神忽地复杂起来。
秦云云嘟著唇瞪他,柳眉倒垂的说:“算了,我知道自己争不过你,不说了。我的手没有那么痛了,可以不用再泡水了吧?”
崔尔梓一敛心绪,将她的手由水盆中拿出来,用毛巾轻轻的擦拭她的手。望著手背上那一片红痕,他的眉头又微微一紧,不自觉伸手轻抚她的手,轻嗤道:“原本就不美的手,现在又烫成这样。”
他的话虽刺耳,但动作却异常的温柔,震得秦云云的心又开始急速奔驰,颊畔微微地飞红。
“不要紧,过几天就好了。嗯……大叔,你可以放开我了。”她羞涩地说。
他垂眸望著她嫣红带著不安的神情,嘴角微微一扬,放开她的手。“你先到桌边坐好,我拿药给你擦。”
秦云云立即乖顺的回座位上坐好,眼观鼻,鼻观心,心却仍剧跳如鼓,一点也不安宁。
崔尔梓走到床上由行李中拿出药瓶,再走回桌边,在她的左侧落坐,打开药瓶,抬起她的左手,倒出一些晶莹带著香气的液体,轻敷在她手背的红肿上。
奇异的,原本还有些热痛的手背,瞬间冷却镇痛了。
秦云云黑圆的眸子一瞬也不瞬的看著自己的手,鼻间嗅著那股清香,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药?好神奇喔!一擦上去立即不热不痛了。”
“玉露生肌水。”他撇唇淡笑,又由瓶中倒出几滴在掌心,接著用中指沾著玉露生肌水,毫无预警地抚上她的唇瓣。
冰凉的生肌水与指间的温热在一碰触到她的唇瓣时,秦云云根本是惊得脑袋一空,只能瞪著黑眸望著他。
当她的唇瓣因他的抚触而有些麻麻热热的感觉时,她才猛地回过神,霍然起身,结结巴巴的说:“我……我累了,我先回房了……”
说著,她就像是后头有鬼似地,如风般地逃走。
望著她仓慌逃走的背影,崔尔梓眼瞳一缩,举起刚为她上药的中指,抚向自己的唇,微冷带著香气的指,让他瞳色一暗,嘴角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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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接连两次落荒而逃,却是不同的心态。
第一次是心虚加愧疚,让她无法反应的逃了;第二次却是心慌加意乱,在她这来不及细思就像风地溜了。
一样的举动,但背后的动机却回然不同。秦云云背靠著门,颤著手抚摸自己的唇,心跳猛烈得好似要由她的喉口蹦出,脸上热烫得彷佛被茶泼到的是脸而非手。
“怎么会这样?我是不是病了?否则怎么会因为大叔的碰触就心儿狂跳、脸发热?”她用手捂著自己的热得烫手的双颊,气虚的低叫。
此时此刻,在夜市遇到“崔尔梓”的事早被她忘得一干二净,现下她的心中满是对自己失常举动的困惑。
“我是怎么回事?如果这个病一直持续下去,那我这一路上会不会因为心跳过快而暴毙?”她又烦恼的开始踱步。
直到脚酸了,她才颓然的在床边坐下,却仍想不出任何的解决之法。
才刚坐下,门上的轻敲和随著门而传来的低沉声音,又震得她好不容易才平稳的心跳又失序。
“二小姐,你休息了吗?”崔尔梓站在门外,望著糊纸的木格子中映出的隐约火光。
秦云云被他的声音吓得跳离床板,瞪著门扉,不知该不该回应。
好一会,她才干著嗓道:“我……我睡下了,你、你有事明儿个再说吧!”
“喔,那么小人明儿个再向二小姐报告‘崔尔梓’公子的行踪……”崔尔梓笑著,等著屋内人的反应。果然,一听到他提起崔尔梓三个字,秦云云又跳了老高。
原本还为自己的怪异情绪矛盾不已,转眼间就被转移了焦点。
秦云云连忙打开房门向外冲。“等等,大叔……”
崔尔梓寸步未移地站在门外,好笑地看著自投怀抱的秦云云,决定他将喜欢她这个鲁莽的小缺点。
“二小姐,不要急,小人没有离开。”他轻笑道,手扶著她的肩头,稳住她的身子。
“喔!”秦云云站稳步子后,又羞窘的退了几步,直到离他有几步距离,才嗫嚅道:“我、我以为你走了……”
“小人不会离开二小姐。”他带笑的低沉嗓音,重重地拨动秦云云的心弦。
她脸红地垂下头,努力想抓回自己的神智,好不容易才想到开门前听到的事。
“你、你说崔尔梓的行踪……”
“是啊。我刚接到少爷的信件,他说崔家的公子似乎也在这附近,所以希望二小姐若见著他时,能为大小姐问一声好。”崔尔梓开始假传圣旨。
“哎啊!见他?我哪有脸皮再见他!”秦云云脸红地低叫。
“再见他?二小姐已经见到崔公子了?”
“是啊,我刚才找你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若不是被别的事分了心,她早就将今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说给他听了。
“二小姐怎么会见到崔公子?又怎么知道你遇到的正是崔尔梓?”
“说来话长……”
“我们的时间很多,二小姐尽可详述。”幸而有大胡子遮掩,让他的笑意不致太过明显。
“详述?”秦云云一想起自己干的糗事,脸又红似火。“不需要详述啦,反正我就是遇到了一位公子,然后不小心撕坏了他的衣服,因为想赔他衣料,才知道他就是崔尔梓,是云姐的未婚夫……”
“二小姐发现他是崔尔梓,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跑了。”秦云云羞惭的垂下头,为自己的胆怯不齿。
回想起她逃跑时闪过重重的人潮,姿态之灵活,较之她平时连走路都会跌倒的模样真是天壤之别,直到现在他想来都会发噱。
崔尔梓在她低头时露出白牙无声的笑著,好一会才收敛笑意问道:“二小姐为什么知道他是崔尔梓就跑呢?莫非那个崔尔梓长得奇丑无比,让你无法接受自己的‘姐夫’生得如此不堪?”
“才不是呢!他长得极为俊美,我从没见过男人长得那样好看,而且气质优雅……”她抬头直率的反驳,却在见到他挑眉时,嘎然而止,不自主地低垂下头。但末了仍是补充一句,“而且他不一定会是我的姐夫。”
“没想到二小姐会这么夸赞一个男人!难不成你对他一见钟情,所以不愿他成为你的姐夫?”他故意问。
“一见钟情?你……你胡说,我才没有那个意思!我说他不一定是姐夫,是因为我想撮合云姐和哥哥,才没有私心呢!”她胸口怦怦乱跳,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还是激烈反驳的反应。
“就算有私心也无妨,既然大小姐心不在崔公子身上,那么他一定也不想自己的妻子心中有人;而且同是绣纤坊的小姐,二小姐顶替大小姐的婚约也不是不可能,也许这反倒是个好法子,可以为大小姐的婚约解套。”崔商梓目光熠熠,似假还真的说著。而他的心里竟也因为自己的这番话而蠢蠢欲动。
“我……我才不要成亲!我说过我不喜欢崔尔梓,更不可能嫁他,你胡谄什么!”瞧他说得那么认真,而且热中的模样,她的心里竟有些莫名的气闷。
“二小姐的话不要说太快,有时候愈说不可能,老天就愈和你作对。”他微挑眉,对她信誓旦旦说不可能嫁“崔尔梓”的话,深感不以为然。
“就是不可能!管他再怎么好看,总之我都不会嫁他。”
秦云云恼怒的瞠视他,跺著脚转身回房间,反手就要关起门。崔尔梓用手挡著门,笑道:“小人只是开玩笑,又不会逼二小姐嫁他。”
“开玩笑也不行!”她圆圆的眼瞪起人来特别可爱,惹得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好吧,我们言归正传,若是二小姐再见到他怎么办?”
“虽说他也在这附近,但不会这么巧又再遇到他吧!”
秦云云眉头又开始打结,心下忐忑。
之前才在他的面前落荒而逃,接著又被崔南一席话说得好不尴尬,若真的再见面,她真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遇到他也没什么不好啊。”崔尔梓笑道。
“什么没什么不好,根本是很不好!而且你为什么那么想见崔尔梓?”她紧皱眉,狐疑地盯著他笑得太过灿烂的脸。
“我只是好奇一个被二小姐叫作‘儿子’的男人长得如何罢了。”
这个小丫头虽然有些粗枝大叶,但并非真傻。
秦云云望著他,竟然又有种怪异的感觉,且不由自主地将那个英挺贵气的男人的身影和眼前的大叔重叠在一起。
相似的身高、相似的背影、相似的嗓音,怎么看久了,甚至连眉眼都肖似?
秦云云用力甩头,想将自己的乱想甩出脑子。她一定是跌太多跤,将脑子都跌得有问题了。
即使同是姓崔,但一个是北方富甲一方的大少爷,一个只是绣纤坊的下人,两个人的身分天差地别,怎么可能会有关系?一定是她胡思乱想。
“二小姐?你小心点摇,那么用力会头晕的。”崔尔梓看著她摇头晃脑、不得其解的神态,觉得有趣极了。
“早就晕头转向了。大叔,你知不知道,我竟会觉得你和那个崔公子有几分相似呢。”她苦著脸道。
“原来小人在二小姐心中也是个俊美无俦的男子啊!”他心中一震,没想到她的直觉如此的灵敏。
“我几曾这么说过?”
“二小姐忘了?你说那位崔公子长得俊又风度翩翩,又说我和他有些相像,意思不就是我也是……”
“只是感觉啦,又不是指长相……”
秦云云软声否定。然而再看他一眼,又蹙眉自言自语道:“其实你那一把胡子也看不真切,也许你剃掉胡子会更像,也可能更不像。”
“剃胡子是不可能的,二小姐不要再打我胡子的主意了。”崔尔梓不著迹痕的退出她伸手可及的范围。
秦云云看见他一副戒慎恐惧的模样,不禁噗哧一笑。“放心啦,我不会剃你的胡子,其实看久也习惯了,出门只要认你那把胡子就行了。”
崔尔梓暗暗笑了。这就是人的心理,当你看习惯一件东西的表面,就绝对不会想到它的另一面,更不容易将两者联想在一起。
这就是他之所以要易容的原因,简单,却极为有效,不是吗?
第五章
经过一个混乱的夜晚,秦云云担心真会在路上遇到崔尔梓,几乎一夜未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才拎起包袱走出房间,就让她在后院遇见最怕会见著的人。
当一身白衣的俊美男子朝著她而来时,她吓得连手上的包袱掉了都无所觉。
崔尔梓噙著笑意,轻挥著扇子来到她面前,为她拾起包袱,一双黑亮漂亮的眸子带著兴味看著她。
“姑娘,真巧,我们又见面了。昨夜我若是说话得罪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啊?没、没有……”秦云云闻言胀红脸,眼睛开始四下游移,想著该怎么溜走。
“没有吗?可是姑娘昨夜相当‘著急’、‘火速’的离开,我以为是我哪里说错话,惹得姑娘不开心……”崔尔梓眨著眼,蓄意的加重几个字眼,瞧著她脸蛋红似火,愈加娇愍可人。
“对、对不起,我昨天临时想到有事,才会急著离开,不是因为公子的关系。你的衣服,我一定会赔的!”她的脚底板儿发痒,恨不得马上溜之大吉。
“姑娘不用在意一件衣服,倒是不知姑娘与绣纤坊是什么关系,莫非是绣纤坊的……”
“我不是!”秦云云想也不想地立刻大声否认。
“姑娘,我都还没有说你是谁,怎么你就否认呢?”崔尔梓讶异的看著她。
“这、这……总之,不管你想的是谁,反正我都不是,我和绣纤坊一点关系也没有,真的,真的没有关系!”她睁大圆眸,尴尬的拼命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