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知道他是骗子,温柔的莫家臻应该不会打他或者把他送进警察局。可是他一定会狠狠地用最礼貌的方式请自己走路,就像那部机器人的电影里,妈妈第一次带着小机器人去野餐,然后请他在垃圾场乖乖坐着,最后抛弃了他。
被最重要的家人抛弃的打击,他这辈子已经尝了好几次,那是一种不管怎么治疗都会留下疤痕的痛。而且阿洛确信如果莫家臻不要他,绝对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沉重的打击之一。
所以虽然对不起阿熊,可是他不能再扮演莫家洛了。
“我喝醉了以后说了什么没有?”
阿洛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莫家臻正在看书。他摘下眼镜想了想,然后微笑着说:“你说了让我看你跳脱衣舞,还有让我跪下来给你当马骑。”
“呃,除了这个还有什么?”阿洛低下头,脸红起来,没想到自己做了这么大胆的事情。
“嗯……”莫家臻又仔细地想了想说,“你说让我别抛弃你,还说你很对不起我。”
他说完伸出手,揉了揉阿洛的头,又忍不住把他揽进怀里说:“阿洛,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呼——”阿洛长长出了一口气,窝在莫家臻的怀里,用正好能让他听到的声音轻轻地嘟囔着,“什么都没说就好。”
本以为莫家臻会继续追问,但是阿洛才发现他似乎都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而是在揉了揉他的头发后又站了起来,走进厨房开始烤蛋糕。
看着莫家臻毫无察觉的背影,阿洛不知道是开心还是失落。他深吸了一口气,攥紧拳头:“呃,对不起。”
“怎么了?”厨房里传来莫家臻询问的声音,“阿洛,喝醉了不是什么大事。”
“哥,你性子真好,以前领养我的人见到我喝醉了,都会很用力的骂我哎。”
“是吗?他们也是关心你吧,你没有成年喝酒当然会被骂。”莫家臻擦着手走出来,重新坐到阿洛身边,“现在你已经十八岁,是法定可以喝酒的年龄了。”
“不过……”阿洛看着莫家臻开始微微皱起的眉头,觉得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
“你曾经被人领养过吗?”
“我,我没说过吗?”阿洛低下头,紧紧地攥住拳头,“我十三岁的时候被人领养啊。”
他以前告诉过莫家臻,他十五岁以前一直待在孤儿院,然后出来打工,从来没被人领养过。莫家臻应该有记得吧,阿洛鼓足勇气抬起头说:“你忘了吗?”
“嗯……”莫家臻似乎是真的在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你没有说过,那家人姓什么?”
“呃,罗。”随便扯了一个姓,阿洛偷看着莫家臻因为思考而皱起的眉头,抿了抿嘴垂下眼睛,“哥,那我先回房间了。”
“嗯?”手臂突然被人握住,阿洛回头看着握住自己手腕的莫家臻。
终于发现他话中的破绽了吧,不知道怎么地心情骤然低落起来。阿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仍然是平静的样子,抬手抓了抓头发说,“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在躲我。”莫家臻松开手,拍了拍沙发说,“小典跟我说过,说你好像很怕我,而且他觉得我们之间的沟通太少了。”
“是吗?我没有很怕你啊。”阿洛深吸了一口气坐到莫家臻身边,“那我们要谈什么?”
结果那天晚上是他们第一次彻夜聊天。
反正就算被莫家臻抓到破绽也无所谓了,所以这次阿洛聊的很开心,谎话随口乱编,有真的也有假的。
莫家臻其实没说太多话,但是泡了两杯很香的咖啡,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C'est La Vie。
因为有大量的咖啡因,所以两个人可以一直聊到半夜时分,只是那时候阿洛已经累得整个人都瘫在了莫家臻的身边。
“哥,你在信里跟学姐说什么了?”
说到没别的可说了,可是还想继续聊,所以阿洛动了动头枕在了莫家臻的腿上,然后整个人都向这个火炉靠过来。
“感谢她的支持吧。”阿洛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只模模糊糊地看着莫家臻的手伸过来,把自己的头发绕在手指上一边玩一边说,“我告诉她我有喜欢的人,所以只能抱歉了。”
“你有喜欢的人?”听到莫家臻这么说的时候,突然觉得他玩自己头发的手很讨厌,阿洛懒洋洋的伸手去拨,“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具体答案是什么,阿洛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他等了很久,想要拨开莫家臻的手也因为太困而半途而废地躺在自己的头发中,和头发一起被莫家臻温暖的手指玩弄着。
最后的最后,他就这么枕着莫家臻的腿,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噩梦惊醒的。
噩梦的内容不记得了,可是记得梦里那种恐惧的感觉,阿洛坐起来,看闹钟的时针指着“五”这个数字。
平日这个时候,莫家臻还没有起,所以阿洛抱着枕头轻轻打开莫家臻的房门。然后他看自己没有吵醒对方,就轻手轻脚地爬上他的床。
反正也没有几天好待了,他胡说八道,莫家臻肯定能注意到里面自相矛盾的地方,然后就会对自己起疑了吧。
那就让他贪心一回,再享受一点莫家臻的温暖好了。阿洛这么想的时候,就蜷起了身子,靠在莫家臻的背上。
“阿洛?”
莫家臻似乎被这样的动作吵醒了,转过身来迷糊地叫了一声。
“嗯,这个,我有点冷。”阿洛脸有点红,虽然已经说了一个晚上的谎言了,可是扯这个小谎的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难为情。
“嗯……”莫家臻模糊地答应了一声就伸出手,把阿洛抱在怀里,然后又睡着了。
他的怀抱真的很暖和,阿洛只来得及想到这个就被睡意打败了,然后,他跟着身边那悠长的呼吸,也进入了梦乡。
每次睡在莫家臻的怀里的时候,阿洛都会梦到那个用C'est La Vie当屋顶的糖果屋。地上的草是薄荷糖做的,中间长着棒棒糖花朵,用巧克力棒做成的栏杆尝起来有榛子的味道。阿洛在里面快乐的东抓西拿准备填饱自己的肚子的时候,却发现这次窗子后面突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在看到那个人影以后,即使在梦里,阿洛也有想哭的感觉。
这回完了,他把巫婆给叫醒了。
第五章
练习抛接酒瓶的时候,阿洛总是接不住瓶子,最离谱的是瓶子都不会乖乖往地上掉,不是砸到他的头,就是砸到他身上其他什么地方。最后老师也看不过去了,叫他到一边休息。
“阿洛,你最近手脚怎么这么笨啊?”小典见到阿洛这个样子,就凑到他身边问他:“你这两天的脸色好像都不是很好,是不是又生病了?”
他见阿洛摇了摇头,又想了想说:“不是跟你哥吵架了吧?”
阿洛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如果说脸色不好,应该是压力太大的缘故吧,他每天晚上都在跟莫家臻瞎扯,可是好像一点成效都没有。
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是很伤人的行为,虽然让别人慢慢发现自己冒充的身份也会对人家造成伤害,可是不管怎么说,这比再次突然失去孩子,或者由自己坦诚的伤害要小得多。
最起码,被欺骗的怒火可以发泄在他的身上,算是他偷走了那么多亲情的代价吧,所以阿洛从来都会想尽方法让家里人发现自己冒充的身份。
几乎所有的家长都会很快发现他露出的破绽,然后,就是他离开的日子了。可是莫家臻这方面的感觉神经好像就是比别人少了一条。
不管他怎么胡扯,莫家臻总是微笑地坐在自己身边听,偶尔还会问几句。可是第二天再提起,他好像就完全忘记了前一天晚上的讲话一样。
阿洛不知道是莫家臻的逻辑思维太差,还是他从来没好好听过自己说话。反正这几天,不管阿洛说什么,他都没发现里面的问题就对了。
如果莫家洛有什么特别明显的身体印记就好了,阿洛不由自主地挠了挠脖子,就像陈国泰,只要他把那片假胎记弄破,身份就立刻会被戳穿,而不用自己这几天每天都在说不着边际的话。
有些话说得太离谱,也只能让莫家臻认为自己在故意吹牛而已,阿洛想,也难怪他对自已的话部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阿熊,你最近的凯子怎么样?”
在莫家臻去上班的下午,阿洛给阿熊打了一个电话。
“什么凯子啊!case!C、A、S、E,案子啦!老大学了那么多年的高中英文为什么还是那么烂?”阿熊豪爽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都还好,就是案情有点棘手。老大,你良心发现啦,居然开始关心我了。”
“呃,我一直都很关心你。”听到阿熊的声音,阿洛不由自主地有些退缩,他还记得阿熊的威胁,“你做的是什么案子啊?”
“家庭悲剧,不提这个了。老大,你找我肯定有事吧。说吧,什么事情?不会是你又想逃了吧!我警告你哦,看在双倍钱的份上,拜托你起码给我撑过保固期好不好?”
阿熊倒是真的很了解他,阿洛有些心虚地说:“没有没有,我不是想走……呃,是这样,我问你,莫家臻说过莫家洛身上有什么特征没有?”
“没有啊,如果有我会不告诉你吗?”阿熊困惑着说,突然又大叫起来,“老大,阿洛!你果然是要逃!”
“我只是问问……”阿熊的反应很大,声音好像在打雷一样。阿洛把电话拿到眼前,皱起眉头看着说,“呃,其实是,莫家臻说下个星期带我去游泳,我想起来你都没有特意提过这件事,怕有什么差错嘛。”
“不是要逃就好。老大,安啦,莫家洛全身上下只有屁股上有痣,正好跟你一样。
所以呢,我好像这个,确实是忘记告诉你了。”阿熊呵呵笑着说,“老大,你就放心去游泳吧!”
“哦,那就好。”原来还是有可以突破的地方,阿洛这么想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阿熊!你怎么会知道我屁股上有痣!”
“拜托!你在我家都穿得那么暴露,我想不知道也难啊!”阿熊委屈的声音传了过来,“还有你在身上做胎记的时候还不是要我帮忙!”
“哦,对出,我那里你都看过了,更不要提屁股。”几乎忘了这件事,阿洛要继续说的时候突然发现莫家臻站在门外,吓得他一下挂上电话站了起来,“呃,有什么事情吗?”
看到阿洛这么紧张,莫家臻皱了皱眉头走进房间说:“我刚回来,叫你没反应,所以才过来看看。”
莫家臻的脸色不是很好,甚至还有点阴沉,阿洛抽了抽鼻子,就算他不是狗,也闻到了“危险”这个词的味道。
是听到他和阿熊打电话了吗?听到了多少呢?脸色这么不好,应该是听到很多了吧。那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阿洛紧张地闭起眼睛,等待莫家臻戳穿自己身份。
可是等来的却是莫家臻的手摸在自己头上的感觉,阿洛睁开眼睛,看见他已经变得温柔的眼睛:“你在跟以前的朋友打电话吗?”
“嗯,这个,算是啦。”
“以后你没必要那么偷偷摸摸地打电话。”莫家臻弯腰看着阿洛,“阿洛,我不会干涉你的交友状况,你也没必要躲着我打电话。你刚才连再见都没跟人家说吧?”
被莫家臻这么看着,阿洛顺从地点了点头。刚才他看到莫家臻进来,确实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上了。
“需要打电话回去道歉吗?”
阿洛摇了摇头,对方是阿熊,没差。
莫家臻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似乎看出来阿洛很紧张,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卷了卷袖子说:“那阿洛,我去做饭了。”
等莫家臻走出房间,阿洛才大大地喘了一口气,一下倒在床上。
刚才吓死他了,还以为莫家臻听到他打电话了呢。阿洛翻了一个身,才发现自己在担心什么。
在那无意识的一瞬间,他真的害怕莫家臻发现自己的骗局。
他最近不是一直很想让莫家臻发现自己的身份吗?阿洛抱起头,在床上蜷成一团。
这回完了,他再不走,也许就真的再也离不开莫家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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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时候,阿洛就缠着莫家臻去游泳,结果就被带到了C'est LaVie所在酒店的泳池。
因为莫家臻还兼任这家酒店的特约糕点师,所以很容易就帮阿洛搞到了这里健身房的会员卡。
在更衣室脱衣服的时候,阿洛几次都忍不住偷偷地看莫家臻身上线条优美的肌肉。
虽然住在一起很久,可是除了第一天,莫家臻几乎从来不在他面前暴露脖子以下的部分,就算是刚刚洗完澡,浴袍也一定是整整齐齐的,然后很快就会回房间换上保守的睡衣。
因为有这么一个严谨的哥哥,所以阿洛也自觉地穿起睡衣在屋子里晃荡,而不是只套着一条运动四角裤。
一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仔细看莫家臻的身体,阿洛想,这才是真正年轻人的身体。
和他看似年轻但过于瘦弱的身体比起来,莫家臻就显得健康多了。
小麦色皮肤下面的肌肉并不夸张,但却是比例正好的,所以莫家臻整个人看起来并不健壮得可怕。他精壮的身上一丝赘肉都没有,每个动作都像含着无穷精力一样,似乎可以随时爆发出惊人的行动力。
“在看什么?”莫家臻换上泳裤,抬头看着阿洛抱着脱了很久的上衣,一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怎么不换衣服?”
总不能说自己看他裸体看呆了,阿洛的脸稍微有点红,低头揉搓着衣角说:“嗯,嗯,我就换。”
阿洛说完,悄悄地伸手向后,摸了下自己的屁股。
走之前对着镜子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接下去就是要在莫家臻面前换衣服了。
如果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屁股上一点东西都没有,应该会起疑吧,毕竟他屁股上的那颗痣还蛮醒目的。阿洛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背对着莫家臻,慢慢解开腰上的皮带。
从更衣室右上角安装的凸面监视镜里面可以看见莫家臻已经把衣服放进了储藏柜,正要转过身。
这次一定要成功,阿洛闭起眼睛,鼓起勇气一下握住裤子,连里面的内裤一起脱了下来。
弯腰慢慢把裤子从两只脚上解放出来,然后再用慢动作穿上泳裤,阿洛一直背对着莫家臻。
因为不知道转过来会不会看到莫家臻怀疑的眼睛,所以阿洛心里一直很紧张,紧张得身体都发红了。等他好不容易穿上泳裤,深吸了几口气转过身,却发现身后半个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