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个白眼,懒得理这个无聊的家伙。他以为我在陪他玩猜谜游戏吗?
“如果你能猜得到,我就放小晋每晚自由跟你学武,也省得你晚晚来回奔波。每天三更半夜象飞贼一样往我府里跳,你就不嫌辛苦么?”
“你全都知道?”
我瞪他一眼。如果不是他坚持不肯放小晋跟我走,我还用得着这么辛苦?
拓拔弘笑了笑。
“如果我自己的王府任人每晚自由来去还懵然不知,这颗脑袋只怕早就留不到现在了。”
唉!看来拓拔弘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精明厉害一点。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早就该知道不用替他操心的。
我兴致缺缺地懒懒道:
“王位只有一个。他们两人合作的目的是王位,那么必然会因为同样的原因勾心斗角。既然他们各怀私念,就不可能开诚布公地真心合作,肯定少不了彼此扯后腿。听说两位皇子手下的阵营一向不合,以你的本领,要使一点手段来离间分化,挑动内讧,还会是什么难事么?”
拓拔弘摇头轻笑。
“果然没有什么能难得倒你。我……”
拓拔弘的话才说到一半,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突然脸色一变,倏然转身对准树林。与此同时,我已经快他一步地纵身飞掠,顺便一把将他也拉了起来,闪身扑向一棵大树后。
我和拓拔弘的身子刚刚掠起,一阵尖锐的暗器破空声急骤地响起,声音未落,有几道暗沉沉的乌光已到了眼前。
好快的暗器!这个速度远远超出了我原先的估计。暗器来得如此之急,肯定是不等我们掠到树后就要打到身上了。我来不及多想,立即拉着拓拔弘猛然下坠,身子同时向下急滚,‘砰’的一声,重重地摔落在地面上。
拓拔弘临战的经验或许不如我,应变的速度却毫不逊色。身子刚一落地,立刻一个急速的翻滚,向着一侧滚了过去。我的反应跟他一模一样,只不过滚开的方向不同。两人的身子刚刚一分,又是一阵暗器破空的急骤锐响。‘夺夺’几声,几枚暗器堪堪从我们中间擦身而过,深深地没入泥土里。
老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我一边飞快地纵身掠到树后,一边皱眉思索。敌人有备而来,准备充分,又占据了林中的有利地形,敌暗我明,形势被动,再这样任对方攻击下去,只要稍有一个疏神,非受伤落败不可。
要及时扭转劣势,只有设法把对手从林中逼出来。也只好……
拓拔弘与我心思相同,行动还比我略快了一步。我的手刚刚探到腰间,他已经‘刷’地点亮了火折子,扬手向林中扔了过去。
这一招手段极有效,但是也同样极危险。虽然可以用火光逼得对手无处容身,但在点亮火折子的那一刻,也就把自己暴露在光亮下,成了一个现成的靶子。
“小心暗器!”一见拓拔弘的举动,我不假思索地沉声急喝。
果然,就在火折子飞出的同时林中又有几道乌光袭来,映着空中闪烁的火光,越发显得急如星火,快如鬼魅,带着尖锐的风声瞬息而至。
这一次目标更加明确,全部集中在拓拔弘身上。他为了丢出火折子,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等于是送给对手瞄准了。
唉。我暗自叹息一声,来不及多想,两手分别扣着的几枚石子同时激射而出,分别飞往两个方向。一枚紧追着拓拔弘丢出的火折子,后发先至地在它身上巧妙地一撞,让它在半空中一个转折,恰恰避开了对方意欲击落它的暗器,‘蓬’的一声落地燃烧。另几枚石子则射向了拓拔弘,‘叮叮’一阵清脆的乱响,将那几道乌光截了下来。
可惜……
我右手扣着的那几枚石子,本来是为林中的敌人准备的。
凭那个敌人的暗器功夫,一定对击落火折子把握十足,再也想不到我会抢先撞飞火折子,打乱了他原本好好的计划。那么大一团火光飞行闪烁,落地燃烧,忽明忽暗之间,不光会暴露他的位置,也会扰乱他的视线,正是乘虚下手的好时机。唉……
可惜,实在是可惜。这次错失良机,再要找到对手的破绽,又不知等到什么时候了。
尤其是眼睛一瞟,看到拓拔弘早有防备地及时闪到了大树后面,心里就越发觉得郁闷……
“出来吧。”我板着面孔冷冷地说,“敌人已经走了。”
对方只有一个人,虽然看起来身手不弱,但也只能趁隙偷袭。面对面动手的话,以一敌二也占不到上风。那只火折子点起的火头已烧起来了,林中火光明亮,烟气熏人,哪里还有藏身之地?只有傻子才会留下来。
拓拔弘从树后走出,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身上的灰尘,笑吟吟地迎上来。
“你没事吧?刚刚全亏了你出手,否则我真可能躲不过去的。”
我哼了一声,虽然明知道情形并非如此,但见他总算知道领情,心里还是稍微舒服了一点。
“连这么快的暗器都打得下来,你手上的准头真不错。”
我又哼了一声。
“省省吧。少说几句无聊的空话。我能打下那几枚暗器,是因为当时早有准备,距离又近,否则……”
因为内力不足,我那几枚石子准头虽佳,所含的力道却不大。那几枚暗器不是被我的石子撞开,而是我算准时刻堪堪将石子打在它们前方,让它们自己撞上去的。这种打法极为冒险,只要准头上稍有差池,暗器便要钉到拓拔弘身上了。
想到那几枚暗器的可怕速度和刚才千钧一发的惊险经历,我仍有些不寒而栗。这么惊人的暗器让人防不胜防,我可不认为每次都能有今天的好运。
拓拔弘脸上的笑容也为之一敛。他蹲下身,拔出一柄锋利的小刀,从土里挖出了一枚暗器,用刀尖小心地挑起来。
那枚暗器似针非针,似钉非钉,形状细长,尖端锋锐无比,后面却绽开如一朵花瓣。颜色暗沉沉的,在火光的映照下泛起一抹幽幽的乌光,透出一股慑人的阴寒之气。
“好厉害的暗器。“拓拔弘眉头微皱,眼中露出几分惊叹之意。”接连半月没下过雨,地面干硬得象块石头,它居然入土将近半尺。如果是打在人的身上……是什么样的绝世巧匠才能做出这样的机关?”
“不是用机关发出来的。”我摇摇头。“他几次出手,我都没听到机簧触发的声音。而且他每次发出的数目也不一样。”
拓拔弘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讶异之色又浓了几分。
“那又是怎样的暗器高手?手上功夫如此惊人,应该是数一数二的暗器高手了,为什么在江湖上籍籍无名,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我沉吟不答,脑中却不期然地闪过那天萧冉遇刺的情景。银月芒轻如飞絮,细若微毫,分量比一根毫毛也重不了多少,一口气都能把它吹得无影无踪。这种罕有的暗器只有少数几位高手才能收发由心,指挥如意,绝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使得出的。否则萧代便可以随时对萧冉下手,也不用精心安排席间杂耍那么个绝佳的机会了。
同样是世间罕见的暗器高手,同样在江湖中默默无闻,那天暗杀萧冉的刺客,和今天偷袭我们的对手,却不知是否有什么联系?
如果真有联系,或者二者根本是同一个人的话,这其中的关系就更复杂了……
第六章
折腾了一夜,回到禁军大营时天色已明。
例行的晨操应已结束,宽阔的校场上空荡荡的,只有几名小兵在打扫,见到我回来,连忙丢下扫帚肃立行礼。等我走过去了,身后却传来压低了声音的嘻嘻轻笑和窃窃私语,回头一看,几个人正凑在一处挤眉弄眼地瞧着我说笑,不知在说我什么八卦。
我一回头,那几名小兵吓了一跳,鬼头鬼脑地嘻嘻一笑,一溜烟地跑掉了。
情形好象有点诡异……我有点奇怪,但看他们一脸轻松的样子,料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也懒得叫住他们查问究竟。
等到一进官署大堂,我也就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大堂上俏生生地立着一条红衣人影,身材高挑,婀娜刚健,本就是明艳照人的绝色佳人,再衬着一身鲜明耀眼的大红衣饰,那份傲然不群的英爽姿态便越发显得引人注目,不是拓拔晴还会是谁?
她象是在等着什么人,神情有些略显不耐,秀眉微蹙,脸色紧绷,一言不发地在大堂上走来走去。易天和雷鸣都在大堂里,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她走动,脸上都有些无奈的表情。
听到我的脚步声,三个人同时望向门口。
一见是我,拓拔晴俏目一亮,立刻停下了脚步。易天和雷鸣则是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看了他们的反应,不用想也知道拓拔晴是在等我了。
唉,难道我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拓拔晴而不自知?一想到要应付这位娇纵任性的刁蛮公主,不由得有些隐隐头痛。
“江逸,你总算回来了?我已经等了你半天了。”
拓拔晴的脸虽然板得很紧,但语气还算平和,不象是带着怒气的样子。
我迅速地看一眼雷鸣和易天。雷鸣笑嘻嘻的,一脸打算看热闹的表情。易天则丢给我一个眼色,表示他也不知道拓拔晴的来意。
“抱歉让公主久等了,不知公主驾临有何贵干?”
拓拔晴看看我,又看看旁边的雷鸣和易天,面无表情地道:
“你跟我来,我有事找你。”
“请问公主有什么事?”
“走吧,一会儿你自然就知道了。”
“可是我马上要去上朝……”
“放心,已经命人代你告过假了。”
拓拔晴丢下这一句话,不再理会我的反应,头也不回地率先走出了大堂。
我苦笑着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雷鸣和易天,这两个家伙居然没有半点同情之色,反而一个挤眉弄眼,一个会心微笑,同时笑咪咪地对我摆摆手,示意我赶快跟上去。
唉,这两个家伙想到哪儿去了?我怎么可能去招惹拓拔晴?难道我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出了大堂,拓拔晴已经骑上了一匹矫健漂亮的胭脂马,居高临下地等着我。
我有点意外。“公主到底要去哪里?”
她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情,还要骑马走那么远的?
拓拔晴秀眉一挑,却不回答我的问题,绷着脸道:“上马。”
“对不起,公主如果没什么要事,江逸还有公务在身,只怕是无暇奉陪了。”
我脚下不动,淡淡地对拓拔晴说。
我不想开罪拓拔晴,可也不会对她一味容让。禁军统领是北燕王的臣属,却不是拓拔晴的私人属下,如果她没有足够的理由,我可不打算乖乖地陪着她玩下去。
“你……”拓拔晴大概很少被人当面碰钉子,脸色一变,好象就要发作了。可是她吸了一口气,居然硬是按捺了下去,忍着怒意和颜悦色地对我说:
“我今天找你是受人之托,有重要的话要对你说,这个理由够了么?”
看她的脸色,如果我再驳她的面子,大概就真要发火了。
“好。”
我笑了笑,不再多问。随意挑了一匹马,跟着拓拔晴驰出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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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奔驰。走了约有一刻功夫,拓拔晴在一片树林边勒住了马。
这里已经是城外的一座山脚下,附近荒僻得一无人烟。林边是一块空旷的草地,细草如茵,绿荫浓密,虽然有些略显冷清,景色倒也颇为宜人。看拓拔晴一路行来不假思索,显然是早就胸有成竹,选定了这里作为谈话的所在。
我勒住马,停在她身边三尺之外。
“公主有什么话,这就请说吧。”
拓拔晴并不下马,只是调转马头,一双朗若秋水的明眸望定了我,正颜道:
“江逸。今日我请你到这里来,是有人请我帮忙,代他向你说几句话。”
“哦?是三皇子吧,还是韩大人?”
能请得动拓拔晴出面传话,又不肯或不能见我的,应该也只有这两个人了。
拓拔晴目光一闪,眼中微现意外之色。
“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你猜得没错,是三哥请我来的。他那家伙生性骄傲,太爱面子,因为跟你有过那一段过节,怎么也拉不下脸来主动跟你说话,只好跑来托我了。”
我莞尔。没想到拓拔晴说话如此直爽,连批评起自己的亲生哥哥也不客气,性情倒是率真得很。
“三哥说,安阳公主那件事,多谢你手下留情,仗义相助,洗脱了舍舅的冤枉罪名。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大家心中有数,总之他很承你的情就是。日后若有机会定有答谢。”
“这倒不必。我只是如实陈述,没想要帮什么人,也用不着谁来谢我。”
拓拔晴就象没听到我的话,一脸正经地继续道:
“还有另一件事。三哥说,他知道你和大哥关系很深,但从安阳公主的事情看,你现在还不算大哥那一派的人。他说,他也不求你帮他那一边,只要你能够一如既往地保持中立,不要卷进他们之间的争斗里便行。这样的选择对你也是最好。行得春风有夏雨,大家此刻相让半步,也好给日后留个余地。否则大家立场不同,真到了玉帛相见的关键时刻,可别怪他对你不留情面。”
拓拔圭居然会这么直接地警告我?他也未免太坦白了吧?
我怔住,讶然道:“三皇子就是让你这么对我说的?”
“当然不是。”拓拔晴双眉一扬,“他那狗头军师罗里罗嗦,七转八弯,说了好长一套话,听得我气闷无比。其实绕来绕去,要说的还不就是这么几句话?他那一套话我也不是背不出,可你又不是傻瓜,看事情比谁都明白透彻,跟你兜上那么大的一个圈子又管什么用?还不如直截了当说清楚,倒还省省我的力气!”
我忍不住失笑。看着拓拔晴一脸坦然的明朗表情,开始觉得她除了有点刁蛮任性,好象也直率得挺可爱的。
要是她的三个哥哥都象她一样,北燕大概就不会这么多事了。
“多谢公主转告。”我勉强忍住脸上的笑意,对拓拔晴道:“请公主转告三皇子,江逸为人处世,自有信守的原则和立场,不劳三皇子操心。他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至于答谢,大可不必。”
拓拔晴秀眉微挑,目光专注地听我说完,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