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健人不期然地接此一问,尽管有些意外,但还是实话实说:“是很美。”
不分男女,仇逆天是他见过的所有人之中长得最为美丽的一个,不过名字倒也特别,叫什么逆天,好象要他造反似的。
“美虽美矣,可惜却碰不得。”
江夜说唱俱佳地叹道。
狄健人眉头皱了一下,怀疑地看向他。
他不会也……
这个学校的同性恋未免太多了吧?而且怎么尽让他给遇上?
“说笑而已,”江夜笑道,“他不是,我也不是,只不过以他的长相,常常招来那一类的人。”
漂亮的东西谁不爱,在不知道女王大人的厉害之前,总是有不怕死的家伙去当他的免费练习对象。以那遮也遮不住的绝世姿容,想必不久就会传遍整个A大,到那个时候,女王陛下是不是又要转学了呢?
才说着,江夜“呀”地一声,一拍脑袋。
“我怎么忘了,他还欠我酒钱没还!”
顾不上狄健人,他急匆匆地往仇逆天走的方向追去。
“天天!等我!你赊的帐还没还!天天……”
莫名其妙的一幕,莫名其妙的两个人。
树林里总算恢复了一片平静。
狄健人抓抓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算了,不关他事。
不过那个叫什么仇逆天的倒挺有个性。
“狄健人同学!”
在走廊上突然被人叫住,狄健人停住脚步回转头,只见一个女生面色绯红地向他跑来。
“有事?”
那就快说!他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谈事情。
“我……我叫杨可可!”
女孩红着脸报出自己的名字。
谁呀?没印象。班上有这号人吗?
狄健人想半天想不出来,索性直接道:“我不认识你。”
女孩的脸更红了,甚至紧张得额头都泌出了细小的汗珠。
“你……你上次……在理科大楼外的树林里压倒过我!”
压倒?!
这两个爆炸性的字眼一出,走廊上像是电影定格似的,人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住,目光一致射向他们。
狄健人惊得久久不能言语。
他又撞的哪门子邪?!这女的是不是神经有问题?还是大脑出了差错?他见都没见过她,怎麽把她压倒?
“喂!没凭没据你不要胡说八道!”
否则他要告她诽谤!
震惊一过,便是冲天的怒气。狄健人向来最痛恨的就是无缘无故成为谣言中心,尤其是与女人扯上不明不白的关系,所以该骂则骂,绝对不会因为对方是女人而口软。
“有……有证人!”
女孩急急地道。
“是高彬会长!”
高彬?!
狄健人这下记起来了。
她就是上次跟高彬那变态告白的女生嘛。
那见鬼的叫什麽压倒!分明是高彬故意推了他一把,一时站不住脚才跌下去的,她想找他算帐不成?!
“拜托你,小姐!你的大脑是长著好看的吗?那是有人推我,又不是我故意的!你当时在场应该看得一清二楚才对!”
他十分没有好气地说,同时以更凶狠的目光杀向周围看热闹的闲人。
这个白痴女人!说得好像他俩有一腿似的,弄得所有人都用看色狼的眼光看他,说有多丢人就有多丢人!
“可是……可是那是我第一次和男生这麽亲密地接触……”
女孩细声细气地说著,一双迷醉的眼眸反射出痴迷的光芒,直直指向狄健人。
“你不要乱说!哪有什麽亲密接触?!充其量不过是一起跌倒罢了!你少信口雌黄!”
狄健人气得大吼起来,样子就像不良少年在欺负弱质女子,因而更招惹来了不少谴责的目光。
有没搞错!干他什麽事?这群人是怎麽想的?吃饱了撑著吗?干嘛全拿那种有色眼光看他?这女的有毛病耶!
极其重视面子的狄健人恨得咬牙切齿。
女孩被这麽凶恶地一吼,吓得缩了缩身子,眼中泛出委屈的泪光。
“我……我没有……”
狄健人杀人般地瞪著她,一字一句从牙尖里挤出:“你他妈的想怎麽样?!”
这个三八女人!胆敢害他清誉尽毁,他要诅咒她一辈子嫁不出去!
在某种程度上,狄健人是相当恶毒的。
女孩再三鼓足了勇气抬起头正要提出请狄健人与她交往的要求,却忽地感受到两道夹杂著杀气的冰寒目光向她扫来,不由得抖了一下,忙抬眼望去,发现杀气来自狄健人的身後,约十米处,有一名黑衣男子站在那里,距离不算近,但仍能感觉到强烈的冻气与杀气。
他在瞪著她!
好冷!
随著寒气的逐渐加重,女孩越来越害怕,忙丢下一句话就跑了。
“没……没什麽!我不想怎麽样了!”
事情又再莫名其妙地来,莫名其妙地去,像阵风似的,什麽都还没来得及弄清楚。
狄健人空瞪了半天,一肚子怨气干脆向无辜的路人开炮:“看什麽看?滚!”
他又不是动物园里的猴子!
众人这才纷纷作鸟兽散。
谁也不想被怒火中的冷面虎当作出气筒。
***
下课的时候,狄健人被叫到办公室。
他才一进门,柯卿远就感觉到室内的温度下降了不少。
不是已经春天了吗?怎麽还能冷成这样?
看著眼前那一张比千年棺材还要阴沈的脸,柯卿远就直想叫妈。
“你的心情不好吗?”
他尽量作出一副和蔼的表情。
“好,怎麽不好?”
狄健人在他对面坐下,方才在走廊上的气还没有完全消解。
“好得足以找你姥姥喝茶!”
“是、是吗?”
好像不是时候耶,为什麽每次找他谈正事都在他心情最恶劣的时候?
柯卿远欲哭无泪地想。在细数三声阿门之後,他神色一正道:“是这样的,我找你来,主要为了解剖课的事情。”
话音方落,狄健人就霍地站起来要往门外走去,急得柯卿远忘了该有的稳重,不顾形象地隔著办公桌扑上去抓住他。
“喂!话还没说完不要走啊!”
这小子向来都是这麽没耐心的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才长狄健人3岁的柯卿远可悲地发觉自己已经老了。
“如果你接下来准备说的是要我去上那魔头的课,那麽大可以省了。”
狄健人的脸色比刚才又阴沈了几分。
开玩笑!要他屈尊去上陶宇桓的课,不如要他去死比较快!
凭什麽他非要看那臭男人的脸色不可?!
柯卿远翻翻白眼,差点虚脱。
“我就知道你会这麽说!拜托你把话听完再发表意见好不好?”
确定狄健人不会马上离开後,他才松开手。这个姿势实在难看,教育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柯卿远坐回椅子道:“你可以去上二班的课,那是由另外一位老师教的,我已经帮你说好了,你直接过去就行。”
狄健人微微一怔。
“……你是说,我可以跟著另一个班上课?”
也就说他可以避开那个魔头了?
“当然只限於解剖课,否则你这麽一直旷课下去也不是办法。”
说著柯卿远从抽屉里取出好几大本书籍和笔记,还有光碟磁盘之类的。
“这些你也拿去,缺了这麽多节课,也该恶补一下吧?”
狄健人看看推到他面前的这一大摞资料,不单有解剖学的,连其他课的笔记讲义也有。
“这是……”
“不要不识好歹喔,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从其他老师和高年级的学生那里借来的,有了这些,你就可以事半功倍了。”
柯卿远说。
知道他是个好老师了吧?以後还要不要动辄对他大吼大叫?
看他心胸多麽宽广啊,多少也说个谢字呀!
狄健人的目光从资料上转移到对面,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著。
柯卿远被看得浑身不舒服,忙又道:“你是我班上的学生,如果你被退学的话,我也就评不上优秀辅导员了。”
那可是一大笔奖金耶!
“我没有课本。”
狄健人突然说。
“啊?”
柯卿远睁大眼。
“解剖课本,”他重复道,“我丢了。”
“啊!说到这个,我差点忘了!”
柯卿远忙又抽出一本课本递给他。
“这是我找以往的毕业生借来的解剖课本,上面有很多重要的笔记,你拿去用吧。”
怎麽这麽好?
狄健人接过课本翻了翻,发现从头到尾都详细地记有注释和分析,甚至还画有简图,可见这本书的主人一定是个非常刻苦的好学生。虽然表面没有显现出来,但狄健人的心里确实泛著一层如获珍宝的喜悦。
这是否表示,他的解剖课还有希望了?
只要有了这些讲义和笔记,他看起书来就方便许多了。
并且,还可以不用上那个魔头的课……
“喂喂,多少也表示一下呀!现在离期中考试还早,你赶紧补一补吧。”
柯卿远唤回了他的心神。
狄健人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两三秒锺,忽道:“你的下一个女朋友一定可以维持得久一些。”
说啥?!
维持得久一些是什麽意思?
也就是说他被甩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这就是他给他的感谢与祝福?摆明了了看不起他嘛!
这个死小鬼!好过分~~~~~~~~~~
柯卿远还在捶胸顿足,狄健人就已带著资料先行离开了。他才踏出房门不久,办公室的另一道门就被扭开了。
柯卿远忙回过头去:“陶老师!”
出来的正是陶宇桓。
他一言不发,只注视著狄健人离去的方向,看不出是什麽样的表情。
见此情景,柯卿远忍不住暗下叹道:果真不愧为狄健人!竟能让这位冷血大夫为之黯然销魂,任劳任怨,还亲自整理出一堆的宝贵资料拱手相送,看一页都比上十堂课受益许多,考试再不过那就是脑子的问题了。
***
“阿健,这条血管画错了,应该是这边才对……阿健!”
维拉抬头,发现狄健人正咬著笔杆发呆。
“狄健人!”
艾里看不过去地大吼一声,他才惊醒过来。
“啊?没、没事!继续吧。”
意识到自己的心不在焉,狄健人笑得有些勉强。
“继续什麽?我和维拉二对一地教你,你却给我神游太虚,学生不专心,老师再努力也没有用!”
艾里很不满地说。
要不是维拉吵著要给狄健人补课,他才不会跟著来呢。
维拉生气地踩了他一脚,并以眼神警告:不准骂我的阿健!
转过头面对狄健人又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阿健你是不是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吧。”
狄健人点了点头,心思却又飘到方才的事情上去了。
维拉以助理辅导员的身份,以关心学生为由,从各教授口中得知他目前的成绩很不理想,便自告奋勇地缠著要给他补课,艾里听说後大表反对,当然,反对无效,便也跟著来了,美其名曰双管齐下,实则防止他和维拉共处一室(也不想想危险的是谁)。而他因为刚从柯卿远那里得到各科的资料,学习信心刚刚竖立起来,高兴之余又捱不住维拉的纠缠便轻易地答应下来。
结果今天下午才答应,晚上艾里和维拉就跑来了,开门的是敬辉。原以为又要爆发一场争吵,谁知敬辉听说他们是来给他补习之後,只愣了一下,随即沈默。在他以为他就要哭出来的时候,敬辉居然笑了,只是笑得很虚幻。
“好吧,那我就不打扰了。”
他说著就主动收拾好书本出门上自习去了,把寝室的空间留给他们。但那临出门的一抹带著点点伤痛的薄笑看在狄健人眼里,竟格外的刺眼,接下来再没法全神贯注地学习。
敬辉哭了,他不舒服,敬辉不哭,他也不舒服。
这个……该说好笑还是怎的……?
***
此时的严敬辉正躲在学校树林子的最深处偷偷地落泪不止。
在看到维拉的那一刻,他真的好伤心,好难过,好不甘……
为什麽阿健可以答应维拉给他补习,却拒绝了他的要求?
明明是他先提出来的,不是吗?
他虽然不像维拉那样17岁就可以念到博士,但是对於课本上的东西,他也完全可以游刃有余,而现在……连这唯一的优点也被维拉占去了。
越想越是难过,越想越是气愤,於是忍了好多天的眼泪终於忍不住一泄而出,在狄健人看不到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呜呜~~~~~~呜呜呜……”
好像一个受伤的精灵,严敬辉窝在一棵大树下边哭边抹眼泪,隐隐地,还搀杂有某种小动物的哀鸣。
“小白……你告诉我,阿健是不是已经讨厌我了……?”
他抽泣著,问向抱在怀中的小狗──就是生命科学院与农学院里养的那只最得他欢心的动物。
小狗睁著一双无邪的大眼睛,耳朵很不舒服地抖动了一下,不明白头顶上为什麽会落下这麽多的雨点。
而严敬辉纯洁程度不亚於它的眼中注满了泪水,仿佛水晶玻璃,於雾色氤氲中更能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美感。
月光下,晶莹的泪珠闪闪发光,好似爱琴海上人鱼的项链。
“阿健他……都不理我了,他宁愿和那个维拉在一起……呜呜……我该怎麽办?小白……我不要被抛弃……我不要……”
敬辉哭得更厉害了,眼泪大滴大滴地落。
“他明明答应过我的,要永远守在我身边……他说过的啊,就在妈妈变成天使的那一天……”
记忆之门缓缓开启,往昔的童言童语清清楚楚地响在耳畔……
妈妈为什麽不回来?呜呜……我要妈妈……
敬辉别哭啦,严妈妈变成天使了。
天使?什麽是天使……?
天使啊,就是书上长著翅膀会飞的人嘛,他们都住在天上。
那妈妈为什麽要飞到天上去?她不回来了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没关系,我会代替严妈妈陪著你的。
真的?不骗人?如果阿健也变成天使飞走怎麽办?
唔……就算变成天使我也带你一起去。
那,打勾勾,要一辈子喔。
没问题!
“呜呜~~~阿健骗人!他明明说好了的……”
严敬辉的哭声几近沙哑,眼泪源源不断。
六岁那年,他的母亲因病去世,年幼的他尚不明白死亡的含义,一天到晚哭著要妈妈,而多亏了狄健人的陪伴,才使他慢慢走出了悲伤的角落,也就在那个时候,他第一次意识到狄健人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唯一……
正哭得起劲,小狗突然竖起耳朵,警戒地朝著某处吠了起来。
“汪汪!”
“啊?!”
严敬辉赶忙擦擦眼泪,惊惧地望过去。
是谁在那里?
一个黑影闪了出来,但由於背著月光,朦朦胧胧,只有一个隐约的轮廓。
不怕!不怕!这里是学校,不会有坏人的,而且有小白在!
敬辉拼命地给自己壮胆,但还是有些害怕。刚才因为太伤心的缘故,竟胡乱跑到了树林里,现在想想才觉得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