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飘渺……
邵云死了?!
他突地跳起来,要跑过去看,却被陶宇桓粗暴地一把拉回再次箍进怀中。
“你、你干什麽?”
狄健人这才注意到陶宇桓,忙要伸手推拒,却无济於事,陶宇桓的力量之大好似要勒死他似的,不但腰和背痛得要死,连呼吸都差点喘不上来。
他什麽时候出现的?他竟一点都没有发觉!
陶宇桓不说话,只死死地将脸埋进他的颈窝。
“你干嘛……”
不想与他这麽紧密地贴合,狄健人急著要摆脱著暧昧的姿势,不想却被搂得更紧。突然他上身一震,惊讶地瞪大了眼。
这男人……居然哭了?
颈边很明显地觉察都一片湿漉,热热的,来自紧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脸上……
而严敬辉被陶宇桓推开後,向後踉跄了几步,被一只大手扶住,回头一看。
“司马老师?”
司马鸿飞的脸苍白得可怕,连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他紧紧地盯著前方,看也不看严敬辉,却一步也不再向前。
严敬辉又扭头过去,正好看到狄健人正被陶宇桓抱在怀中,气得要跑过去,手腕却一紧。
司马鸿飞缓缓跪倒在地,面对著邵云坠楼的方向,一手支地,一手却紧箍著敬辉的手腕不放,仿佛将他当成海里的一棵救命稻草,一放手便会溺毙。
“你抓我做什麽?放手呀!我要到阿健那边去!”
敬辉又急又气地挣扎,却怎麽也挣不脱,还差一点跟著跌了下去。气愤至极,又看到那边的两人还抱在一块,更是掀起百丈妒火。
“阿健!”
好过分!
那个臭男人凭什麽抱著他的阿健!
放手!放手啦!
却说亚历山大兄弟,他们早在上楼的时候就被这一场景惊呆了。艾里率先恢复过来,立刻感觉到身旁维拉的反应有些奇怪。只见他呆呆地望著方才有人坠楼的地方,神情恍惚,嘴里含糊不清地喃喃著:“卡恩……卡恩……”
“维拉?!”
艾里见他直直往前迈进,忙拉住他,巡视著他变色的脸庞。
“你怎麽了?”
“卡恩……是卡恩……”
维拉的目光好似穿透了艾里,飘忽离散,嘴唇打著颤抖,白皙的脸上全然没了最初的神采奕奕。
艾里一惊,忙摇著他。
“维拉!清醒点!那不是卡恩!卡恩已经……”
他突然住了口,懊恼非常。
维拉却像被刺激到了哪根神经似地大喊起来,并朝那个方向跑过去:“卡恩!不要!卡恩被人丢下去了!卡恩──”
艾里慌忙拦住他,企图制止住他激烈的行动,口中也不断地喊著:“不是的!那不是卡恩!卡恩没有被人丢下楼!”
维拉一句也听不进去地凄厉地哭叫著:“卡恩!不要杀卡恩!卡恩!”
“维拉!你听我说!维拉!”
艾里极力吼向他。
“卡恩没有死!他回家乡去了!他没有被人丢下去!”
“我不听!我不听!你们统统都是骗人的!卡恩被人杀害了!他被从楼上抛下去!我亲眼看到的!”
维拉抱住头疯狂地哭喊著,忽然眼前一黑,向前栽了下去。
“维拉!”
一时之间,不论是楼上还是楼下,都混乱一片。等每个人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医院里。同时入院的有两个人,一个自然是血流不止生死未卜的邵云,高彬情难自禁,悲痛欲裂,几次都要演上一场殉情记,若不是江夜守著他,恐怕早也撞墙去了;另一个则是莫名昏倒的维拉,艾里守在他的床边,紧紧握著他的手,脸色与床上的那个无异。
邵云被推进手术室已经有好几个小时了,却一点消息也没有。高彬像死了一样颓然坐在地上,而司马鸿飞,他一直定定地站著,动也不动,仿佛一尊雕塑。
狄健人心烦气燥,却也无处发泄,只得不停地来回踱步。
“阿健……”
敬辉来到他的身边,担忧地看著他,并用余光警惕陶宇桓的靠近。
狄健人抬起头,瞥见敬辉的气色不是很好,遂道:“你先回去吧,别累著。”
从中午开始找人到现在,已经是晚上,别说休息,连滴水都未进,他不由得为忽略了敬辉的倦色而感到内疚。
敬辉摇头,狄健人不走,他也绝不会离去。
见状狄健人只好勉强扯出一丝笑容:“那你替我去看看维拉好吗?”
空等在这里对人的神经著实是一种折磨。
可看到敬辉露出不情愿的表情,他只能叹了口气道:“好吧,那我自己去,你要不要一起来?”
敬辉听了又忙不迭地点头,好像一只傻兮兮的小狗。见此狄健人浮起一个会心的微笑,心下也松弛了不少。
来到维拉的病房,只见艾里失神地坐在床边,注视著床上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狄健人走到他身边都没有发觉。
“艾里……”
狄健人轻唤著他。
机械地回头,艾里却不发一言。
“为什麽维拉会变成这个样子?”
狄健人怎麽也想不通,当时他才转头一看,就瞧见维拉也倒在地上,害他还以为是心脏病发作。
一下子有两个人被送进医院,想保持冷静实在是很难。
艾里将空洞的目光调回到睡得宛如天使一般的维拉身上,半晌才幽幽地道:“卡恩……是以前我们家的一个保镖,也就是当年救了维拉的那个男子。维拉非常地崇拜他,把他当英雄一样地看待,而卡恩也一直都忠心耿耿地保护著我们。小时侯,因为不懂事,我们常会做一些很危险的实验,研制出来的东西足以威胁到不少特殊组织……就是黑道上的人。12岁那年,我和维拉因为好玩,培养出一种奇特的病菌,用作武器的话,其伤害程度不可想象。由於太危险,我们把所有的资料都销毁了,可是却还是有人得知了这个消息。他们绑架了维拉,逼他把病菌做出来。当时的情况很突然,卡恩单枪匹马闯入组织内部後才报的警,可是却暴露了目标,那些人……当著维拉的面,把他从摩天大楼顶上抛了下去……当场粉身碎骨……”
狄健人听得目瞪口呆。
停了几分锺,艾里又慢慢地说:“那一次维拉被救回来後就生了一场大病,因为高烧的缘故,他对於那次事件完全没有记忆了,家里的人就瞒著他说卡恩辞职回乡下去了,还是哄了好久才使得他不至於吵著要去找卡恩,却没想到……”
狄健人沈默了。
也就是,维拉是因为看到邵云坠楼才唤醒了那段可怕的记忆。
“……抱歉!”
好久,他才吐出这句话。是他让维拉跟著去找邵云的,否则也不会看到这样一幕,怎麽说他都该负点责任。
“与你无关。”
艾里难得地没有跟他计较,只是心痛地注视著维拉。
“我只担心维拉。”
“他不会有事的。”
狄健人看著床上静静躺著的维拉,想到他先前还活蹦乱跳的,下一刻竟憔悴成这个样子,心下就愧疚无比。
“敬辉,你待在这里,我去手术室那边看邵云,如果维拉醒了就过来告诉我。”
他把敬辉叫到一边道。
敬辉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要!阿健留我才留!”
“听话!”
狄健人板起脸。
“要不你就回去!”
见惹恼了狄健人,敬辉才不得不咬咬嘴唇,委委屈屈地点头。
走出病房,在拐弯角远远就看到一个徘徊的身影,狄健人不觉停下了脚步。
陶宇桓似乎在沈思著什麽,一看到他来便赶忙快步走了上去,张口想要说什麽,却欲言又止,只神色复杂地看著他。
狄健人想到之前自己竟毫无反抗地任他搂在怀中,立刻脸色一红,低下头欲从他身边越过,却被一只大手拉住了,有力而温热的手掌传递而来的气息令他不由得心下一悸。
“干、干嘛?”
他想尽量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心却通通通跳了起来,那股奇妙的感觉再度爬上来了,使得他又是心慌又是害怕。
陶宇桓深深地凝望著他,深邃幽黑的眼眸盈满无限的柔情,宛如月下的海洋,映照著他,令他无处遁形。
该死!
狄健人不禁骂著,为这越来越奇怪的感觉而懊恼,同时脸上仿佛烧著一般火辣辣一片。
太奇怪了!以前从不会有这种感觉的,看到陶宇桓他除了生气还是生气,现在……现在怎麽……?
从什麽时候开始的?
他努力地回想,脑海中出现的却是那个雨夜伫立在夜色之中寂寥落寞的身影和那被水淋透了的面孔,雨珠仿佛眼泪般地滑落……
那双眼……企求著望著他的眼……
狄健人打了个冷战,意识到他的手还握在陶宇桓手里,慌忙挣扎起来。
“你……你是要去看维拉吗?15号房间就是!”
他避开那灼热的目光道,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陶宇桓握住他往自己的方向稍微一收,狄健人脚下不稳,差点扑倒在他的身上。
“我是在等你。”
他低低地道,声音仿佛从地底传出,深沈而低哑。
“有什麽事?”
狄健人强迫自己摆出一副冷漠的面孔,一边不忘挣脱他湿面般紧粘著的手。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好吗?”
陶宇桓恳切地说,为小虎皮猫又重新戴上面具而黯然,但他还是努力地怀著一线希望。
他跟他有什麽好谈的!
狄健人本想拒绝,可一抬头触到那似乎忍受了无限哀伤的眼神,拒绝的话又堵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话说回来,他们两人好像真的没有哪一次能够心平气和地谈过话,每次不是爆出战火,就是以冰点收场。
思忖良久,狄健人终於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
也好,听听他究竟想说什麽。
见狄健人点头,陶宇桓仿佛松了口气般荡开一丝温暖的微笑,看得狄健人又再心惊起来。他不是担心陶宇桓笑里藏刀,而是……而是因为自己那无来由的悸动而感到心慌!
忍住欲临阵脱逃的念头,狄健人与陶宇桓来到病房外的鲤鱼池边。最初谁也没有开口,气氛怪异得紧。
如此持续了几分锺後,狄健人受不住地道:“有话快说!”
否则他就闪人了,演哑剧可不在他擅长的范围之内。
陶宇桓看著他,目光比方才更温柔了。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狄健人眉头一紧。
他要说的就是这个?凭什麽他要答应他一件事?他现在又不是他的佣工!
没等他回绝,下一句话却令他当场愕住了。
“答应我,爱你自己多一点!”
……他刚刚说什麽?
狄健人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什麽叫爱自己多一点?
他又不是自恋狂,为什麽要爱自己多一点?!
“什麽意思?”
他不懂。
“我希望你在做什麽事之前能够多为自己著想一些,救人也好,帮忙也好,凡事想想你自己,好好地爱惜你自己,保护你自己,珍重你自己,千万不要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了!”
陶宇桓到现在仍为下午的事後怕不已,想起来就心惊胆跳。
他不在乎为爱吃苦,也不敢奢望小虎皮猫会来个超级大转变喜欢上自己,只求他能够好好地爱护他自己!
狄健人哑然,空瞪著眼,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从那个在他认识当中从头恶劣到尾的大魔头陶宇桓嘴里说出来的。除了爸爸,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而且那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自他独当一面後,爸爸就放心地任由他想干什麽干什麽,却没有想到……现在居然还会有人对他说这种话!
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陶宇桓吗?莫非有人假冒?
实在是难以置信,他真的很想撕下那张脸皮看看底下是不是还是原来的那个人。脸虽然还是那张英俊得令人可恨的脸,可是无论是眼神、表情,还是动作、语言……全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说是世界末日即将来临都没有这麽夸张!
仿佛有什麽在心底蠕动著,狄健人一时间竟害怕起陶宇桓那深情款款的眼神来。
“什、什麽嘛,这种事用不著你来说!”
他尴尬地好想脚底抹油。
“就算不爱自己又不会怎样!”
“不,有人会伤心。”
陶宇桓正色道,异常严肃。
“谁会啊!”
狄健人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我!”
陶宇桓不假思索地接上,斩钉截铁。
这个世界上他只在乎他一个人!他就是他的所有!
狄健人愕住了,望著那双黑得摄人的眼眸,他企图找出一丝玩笑与嘲弄的意味,却只看到一片似海的深情。又是一惊,他忙闪眼避开,想装做不经意地走到一边,陶宇桓却不容他逃避地挡在他面前,逼他看著自己。
“那次……和你在一起的人是谁?”
这个问题一直隐忍在陶宇桓心里很久了,想问又不敢问,可不问又始终有根刺梗在心上,难受地紧。上次仇逆天说的话他还记得一清二楚,一日不弄清他们的关系,他一日睡不安稳,但又怕问了会引起狄健人的反感。
“什麽人?”
狄健人被这麽一问,暂时将方才的暧昧情愫抛到了脑後。
“就是……那天下雨的时候……”
陶宇桓艰涩地说著,无法不承认他在嫉妒,而且是嫉妒得要命!
狄健人一听即火冒三丈。
他知道他问的是谁了。
“不要给我提仇逆天那个王八蛋!神神经经地说一些怪话,又推我下楼,我都还没能找他算帐呢!”
此仇不报非君子,他记住了!
陶宇桓听他如此一说,猜测到他们确实没有什麽不寻常的关系,方才稍稍地放下心来,但醋意依然还在,因为他不喜欢有人与狄健人太过亲近。
“那就好……”
“好什麽?!”
狄健人怒目而视。
他敢幸灾乐祸?
“我不是那个意思!”
陶宇桓慌忙道。
“那什麽意思?”
他为什麽一副很放心的样子?
知道他误会了,陶宇桓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喟叹道:“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能说他是因为嫉妒吗?而且嫉妒的对象还不止一个!
有和狄健人青梅竹马的严敬辉,能够令狄健人舍命相救的邵云,还有维拉,甚至仇逆天、江夜、高彬,就连没什麽威胁的柯卿远,都能叫他嫉妒地要死。凡是接近小虎皮猫的人,他统统都看不顺眼!
叹了叹气,他真有一种自作自受的感觉。
不如趁这时候,把话说清楚一些吧,否则他在小虎皮猫心中永无翻身之日。
整了整失落的心态,他正视著狄健人,以再认真不过的神情道:“对不起。”
他道歉,为曾经的恶劣行径。
狄健人则以为他是为刚才的事道歉,不感兴趣地翻了翻白眼:“算了,反正该道歉的人不是你。”
而是仇逆天那神经病。
有机会,他一定要记得撤他後腿!
陶宇桓却郑重其事地道:“我是为了以前的事道歉,对不起,那时的我真的很过分,但我不希望你把我想成那麽恶劣的人,因此,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