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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县令大将军(下) page 2 作者:胭脂虫

  身边人群欢声四声,一个个都挤往路口。陷在人群中,两人身不由己,随著人流走去。

  近了才闻得锣鼓声响天地地,在前的是一群鼓手过来,人群两分,空中主道来,太子拉了拉我的衣袖,「听说民间节庆时候有个叫庙神会的,是这个?」

  我点点头。

  几个鼓手自我们身边走过,有几个小孩子跟著这群人窜过去,接下来的便是几面神幡,上绣蓬莱仙踪,神兽祥瑞,一张张下面都缀著红色金色的流苏,看上去倒是异常精致漂亮。

  正待看仔细,就听得前面刚过去的锣鼓声一下子都停了下来,庙神会的队伍也停了下来,前面似乎是有些骚乱。

  太子一拉我,钻到前面去看。

  一面面的神幡都放了下来,柱在地上,每面神幡旁边都有两人抬著一尊神像,现在这些神像也都被放到地上,最前面人群喧杂之处,一面写著「敕封忠义仁勇伏魔关圣大帝」的神幡被折成两断,旁边的关圣大帝的泥像被打碎,空留了半个身子坐在地上。

  「怎么了?」我正要向旁边的人打听,却听到太子口中忿忿,「狗官当道!」

  我连忙拉住他的手安抚。

  「可恶,京师脚下,竟然还有这等狗官在!真是丢尽我父皇的颜面!」

  ……

  问了身旁的人,才知是庙神会的队伍撞上某个大官的驾,人多街窄,一时躲避不及,几个侍从拿著棍棒赶人,打折了神幡,同时也打到了旁边的关圣大帝的泥像。这泥像本就是为了方便抬起做成空心,经不起敲打,结果关帝的上身一下子粉碎,一下子激起民怨。

  「真是混帐!」太子不平,口中骂道。不想被一旁正跟人争执的侍从听到,一下子就冲过来,「你,」他指著太子道,「你刚才骂我们老爷什么?」

  「放肆!」太子厉喝一声,一把打掉那个狗仗人势的侍从手里指著他的长棒,「张开你的狗眼看看,本宫是谁!」

  「哟——」小侍从不屑,「不就是个破落户人家的少爷嘛,你倒是要张大你的狗眼看看,这轿里乘的是谁!」

  「是谁?天大地大,大不过我家!」太子哼两声。「叫轿里的人下来!」

  「啧,小子,你以为你是太子啊——」小侍从从鼻子里哼两声,「轿子里的人是谁,永平府的郡王爷,当今皇上的亲侄子!可不是你这般穷酸能见得起的!」

  「你——你敢骂本宫穷酸?」显然,这个从没有用到太子身上的词让他受不了。

  「骂你又如何,我还没打你呢!有眼不识泰山,快闪开!」

  「你,你——你敢对本宫如此无礼——」太子暴跳如雷,「你可知本宫是谁?当朝太子,就是父皇见著了我,也不敢多骂我两声!你——你竟敢——」

  「这年头,冒充皇宫里的小混混多的是,你算什么东西!」

  「你,好大胆子,好大胆子!」太子气得头顶冒烟。

  轿子稳稳地停在当中,旁边几个侍从守著。真佩服坐在里面的人,能多的耐心等著人吵完。真有那么多的时间,刚才便可慢些,用不著急著横冲直撞。

  我上前,隔著一米远,对著轿子一揖,朗声道,「安郡王,下官李斐拜见。」

  轿帘一动,一个声音响起,「落轿。」

  身影从轿中下来,临嘉四年两榜探花,安之悦,字文康,世家子弟,其父仁和之乱时护驾有功,封王爷,赏府邸一座。

  看到自家郡王下轿,刚才那个小侍卫噤了声,太子气呼呼地走到我身边来。

  「李大人别来无恙。」安之悦下轿道,神色高傲,「久闻李大人远调汾县,今日怎么有幸在京师相会?可是要迁回京师就职了?」

  「一切还看圣上隆恩。」我赔笑道,「郡王您的人马冲撞了此处民俗,还望郡王对手下略为约束。」

  太子好奇地打量著我们两人,视线一下子落在安郡王身上,一下子又落到我身上。

  「噢?」安之悦望了望四周,口中嗤笑一声,「愚民愚事,有伤京师大雅,李大人对此事倒是如此态度?就不怕皇上再给你加个罪名,发配边疆吗?」

  太子脸色骤变。

  我赔笑道,「乡间民风淳厚,别有风味,无关国事,郡王爷您太忧心为国了。」

  安之悦笑道,「李斐,这汾州三年,你倒是学得八面玲珑了。我还道你像当初一样,连本王都不放在眼里呢!果然圣上眼光不凡,怜惜你这种人才,知道你这种人,稍加磨练,便会知分寸了。」他口中啧啧有声,「不过圣上还真是有勇有魄,把你这等叛国窃国罪臣召回京师来,就不担心你——」

  「郡王爷多虑了……」我笑道,「皇上他——」话没说完,「大胆!」太子两手紧握,怒喝一声。

  我低下头来,望见自己的手被太子紧紧握住。

  「噢?」安之悦一向眼高于顶,方才似是没有望见站在我一旁的人,这下子被人怒喝一声,不由地抬眼细细打量。

  我手微动,想挣脱,却仍被那双养尊处优的手紧紧抓住。

  安之悦暧昧的眼神对上我,「李大人何时又养了一小童,倒是学得跟李大人当年一样,如此的不知礼节,李大人平时怎么对他如此的疏于管教呢,」他啧啧,「这怎么行,李大人怜香惜玉,也不必宠成这种德行,就让本王替你管教如何?」

  「给我跪下——」太子声音暗沈,一字一句道。

  安之悦的眉微微地向上挑了一下。显然,他没有见过太子殿下。

  「给本宫下跪——」太子脸上怒意明显。

  安之悦挑眉,回过头来笑对我道,「李大人难道平时都是这样子跟你的脔童玩闹的?真是……」他摇摇头,面露不忍之色。

  「你这个什么什么小王,见了本宫还不下跪!听到没有?」太子暴怒,「来人哪——」

  我下巴差点脱臼,轻轻拉扯太子衣袖,「太子殿下,这里你的手下只有下官一个人,难道您要我上去踢他一脚,让他跪下?」

  「哈哈哈——哈哈哈——」安之悦大笑,「李大人,你养的人,还真是……」话音未落,「扑吓——」一声,他重重地跪在地上。

  「你——」他怒回头,是郭侍卫。这个人他倒是认得的。

  「下官护驾来迟,让太子殿下受惊了。」郭秀走到我们面前。此人倒是长得相貌堂堂,眉目深燧,五官深刻。

  抬眼看太子,但见他脸上青红交替,神情怪异。

  「太子殿下,回宫吧。」我叹一口气,「您刚才也看到了,这里不是您一个人能待的地方。没有郭侍卫护驾,下官势单力薄,实在保护不了您。」何况他又这般的喜欢强出头。

  ……

  太子无语片刻,突地冲上前去,对著跪在地上的安之悦就是一阵猛踢,「叫你乱撞人!叫你对本宫无理!叫你有眼不识泰山!」

  可怜安郡王今日时运不吉,遭此横祸。

  我转过头去,不忍心看。

  「还有你!过来——」太子指著刚才骂他寒酸的小侍从,「也给我跟他跪在一起!」

  小侍从委委屈屈地跪下来。

  「叫你骂本宫!叫你说本宫寒酸!你现在看好了!哼哼!」太子暴怒,冲著他大骂,身上的破大袄略有些宽,两袖挥舞著,颇有些气极的可爱。

  「李大人,下官先带太子回宫。恕不送李大人。」郭侍卫抱拳道。

  我笑道,「不送不送。」看他护送著不情不愿离去的太子离去。回过身来,正好看到那个小侍从拉著他的郡王歪歪斜斜地从地上爬起,安之悦额上被脚踹了两脚,他颤颤地站稳,咬著牙,手抖抖嗦嗦地从袖中掏出一把折扇打开,挡在身前,扇上八个大字,「谦谦君子,谨言谨行」,仍是气得脸色青紫。

  「李斐……你……」安之悦牙齿咬著下唇,声音颤抖,「你……」

  「安郡王,下官先行告退了。」我微笑道。

  「站住!」安之悦道,拿起扇子使劲地摇两下,力求镇定下来,「李斐,你别以为你攀上太子了,便可以飞黄腾达了!你充其量不过跟你那旧情人一样,靠著在床上——」

  「哗啦——」一声。

  众皆哗然。

  而后,一片沉静,只听得不知是谁「咕噜——」一声,使劲地把噎在喉咙里的一口唾液吞进肚子里。

  「请问雀华街在哪儿?」我微笑著转过头来,对著近旁的一位年轻人一笑,他愣愣的,「向左走五十步,再左拐,就是了。」

  「谢谢。」我拱手,摸摸袖子里,还有几两碎银子在,掏出来给他们,「对不起,把你的东西弄破了,这点小钱,就当做赔罪吧。还望你们不要在意。」

  少年愣愣地接过钱。

  我迈步就走。

  「李……李……斐……你……」身后,安之悦摇摇晃晃地爬起,脸白发白,头上还顶著一大块泥瓷碎片,半尊原本就已经残破的关公大帝泥塑全体粉身碎骨,泥灰落了一地。

  君子耻与蚊蝇为友,节士堪作松柏之伴,天地形物皆可一笑,古今变异何有与我,行止从仪,思维循智,虽百千岁,纠万丛蝇,我自大笑。

  第二章

  回到客栈,已经是有一个人等在房内了。听得小福一说,我急急入房。面前的人放下茶杯起身,那种神宇间神彩,跟应劭十分相似,「不知将军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我连连作揖赔罪。

  他笑道,「李大人如此见外。」一双眼滴溜溜地转,似是在打量我。

  「呵呵,不敢不敢。能得应将军来看望,实在是受宠若惊。」我唤人沏茶摆酒。应非笑笑辞,将一卷圣旨放于桌上,「只是来跟李大人说一声,三日后面圣。」

  「下官诚惶诚恐。」我道。

  「呵呵,诚惶诚恐?」应非笑笑道,「方才手下来报,说你在路上砸了安郡王的车驾。」

  「不敢,不敢,下官实在是不敢。」我笑。应非笑其人似乎较好相处,长得煞是堂堂正正,正如应劭,但除却一双眼,却是长了狭长的丹凤眼,不住地打量著我,似在观察著些什么。

  应非笑坐下来,「李大人,你我同辈,不必如此拘泥。京师就这么一点大小,任何事情,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有好多人知道。还是小心为好,莫太过于招摇,平白地得罪了人,对大人的仕途不利啊。」

  「领教,领教。」我点头点头。

  应非笑一双丹凤眼在我身上转了几圈之后,忽得站起来,拍手,门口进来两个手下,手里捧一叠丝绸,「李大人此番进京,也得有些准备。京师虽然是人才济济,但大多数人还是鼠目寸光之辈,看你服色简朴,或许有些不当之处。些许薄礼,还望李大人不嫌弃。」

  我略有些愕然。若是应非笑存了心贿赂,我小小一介七品芝麻官,连是否会高迁都未知,未免太过小提大作;若是论他爱才,未免太过殷切;若是拉拢人心,那也未免太过把我李斐放在眼里了。

  「下官衣衫褴褛?」我笑笑,「入不了将军凤眼,见谅见谅。」

  「呵呵,李大人暂且收下吧。」应非笑似是没有看出我推拒之意。

  我沉默了会儿,「三弟明日会回京师。」应非笑忽地冒出这样一句。

  我愕然。

  「到了滦州,他还念念不忘,每日一封信唠唠叨叨,何时我教的三弟竟会变成如此。」应非笑笑叹道,「李大人,我还从未见过有什么人事可以让他挂心如此。」

  「……」我略有些尴尬,敢情人家是把我当成人家的弟媳了,现下是来命令我明日梳好妆穿好衣打扮停当来迎接他家功臣回来,「将军言重了。」

  「呵呵,」应非笑似乎是极为满意,「明日舍下将会为三弟办庆功宴,还望李大人赏光。」他从袖中掏出请柬来,放在桌上。

  「……」敢情他应家老大来相弟媳,看准了,同意了,满意了,这下子让我去拜会他父母了……

  应劭啊应劭,你到底跟这家伙说了些什么东西?

  送应非笑出去,我叹气。下午竟然也有几个人过来,不外乎是一些旧人。三三两两的应酬,竟然烦不胜烦。不由想,这随随便便地一个小官进京来,居然也会有人来如此巴结?这到底是抬举还是讥讽?

  晚上吃罢晚饭后,小福打了水帮我洗脚。水凉了都还愣著一动不动,明显的心有旁婺。我拍拍他,「思春了?」

  「嗯……」小福随随便便应道,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撩著水。

  「下午你在老爷房外转来转去,有什么事情?」

  「嗯……」

  「水凉了……」

  「嗯……」小福站起来,拿起一忙干的布,帮我擦了脚,端起水盆走出去。

  「站住。」我哼一声,「想装傻溜走,回来。」

  「老爷……」小福呻吟一声。

  「下午干嘛在我房间前转来转去,我后来问你,为什么又说没事?」

  「老爷……」小福呻吟,「真的没事……只是怕老爷您累著,来看看老爷您要不要喝水。」

  「哼哼……」本老爷好生感动,「那结果呢?老爷我累得半死渴得半死,叫你端杯水过来,你居然给我倒了灯油过来。」

  「老爷……」小福放下水盆,回转身来,「老爷,下午是小福不对。」

  「你有心思瞒著老爷了。」呜呜呜,「养你到那么大,居然多生了肠子了。都不把老爷我放在眼里了,有事情也不跟老爷我商量了,老爷我在你心中,原来都这般的没用了……」

  「……」小福沉默。

  「你收了好处?」

  小福深恶痛绝地摇摇头。沉默半晌,从袖口掏出一封信,「老爷,陵王派人送来的拜贴,邀您明日在雯云楼见面。」

  ……,……

  我沉默半晌,「把信放在桌上,你先退下。」

  小福放下信封,收好水盆,轻手轻脚地退下。

  心突然揪得好痛。心底有一块伤疤,一直留著,留著到了时间长久的时候,似乎连自己都忘记了。但是,却是实实在在地存在著的。到了什么时候,突然地痛一下,便揪得人撕心裂肺,痛彻心悱。

  墨樵呵……

  手微抖。是天太冷的缘故吧。抓紧了那封信,抓得关节突出,指间泛白,生生地把信纸都抓得皱了起来。信封上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吾徒李斐收。」

  吾徒……

  墨樵……难道我与你之间,只能有这一个称呼吗?

  忙乱地撕信,手忙脚乱,把信封的一侧都拆成碎烂,除了一封红色拜贴,写著相邀几时于何处会面,并无它言。不相信,再使劲地倒信封,什么都没有倒出来。一急之下,竟然把信封拆了,方才发现里面尚有一封小小浅黄信纸,静静地粘附在信封一旁,刚才为何竟没有倒出来。

  墨樵啊……师傅啊……

  慌慌展开,只得四行字:

  「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饮奈明何,问君明日去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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