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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里 page 15 作者:卫离

  映里忍不住愈说愈大声…………

  “我是怎么辅导我的学生的?我教他们在不伤天害理的范围内,要顺从自己的心意,做让自己真正快乐的事。今天我遇上了同样的挣扎,要我完全违背以前说过的话,跟别人说是一套、自己做是一套,这种事我做不到!你是要我做个伪善的人吗?”

  “不是…………”

  “不要说你为我好!”映里又大吼着截断陆榕深的话…………“那不是我需要的!”

  陆榕深眼里有抹受伤。

  映里喘着气,无法自禁的流了泪……

  “你要我怎么办?

  我这么会对你撒娇了,改不过来了!

  你这个王八蛋,你能想象我对别人撒娇的样子吗?不能,不能对吧!

  那为什么又要把我推走?当初是你先说喜欢我的啊!我没有办法对你以外的人这么放得开、没有人能像你一样让我这么安心了!”

  映里揪着自己的衣服,因为激动气喘得很急,脸色通红…………“今天,从头到尾最自私的都是我自己!

  我一方面不想让家人知道而为难、不想看到他们可能会厌恶我的样子,我好害怕。一方面,我又贪心的想和你在一起,依赖你、让你对我这么好,结果让你为我心疼的想这么多、这么难过……”

  “我那天晚上把手放在你手上时,其实根本就没想太多、没你想得长远。

  我那时只是想,我要是这时候把手放上去了,那未来和你在一起应该会是很美好的。

  我太单纯了、思想浅薄,但是……”

  映里用力的抹掉脸上的泪,愤怒中带着坚定地看着陆榕深说:“但是,陆榕深,你根本就不够坚强!我可以让你更坚强。我姊姊说,为着未来那些不确定的事胡思乱想而阻碍了自己现在的脚步,根本就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所以,我绝对、绝对现在不要和你分手!”

  陆榕深看着映里,没说话。

  他听着映里连珠炮串的话,有点傻住了。

  映里说他不够坚强?

  是啊,他是变懦弱了以前和沛廉在一起时的年少轻狂、大无畏的胆量没了。

  他孤独太久了,再次爱上一个人,就惊慌害怕了。

  时时提心吊胆着会失去……

  他的确不够坚强,没有映里那种找上门凶猛地揍人一拳、又坚定的说他绝不放手的勇气。

  守着“角落”,每天固定时间开店、固定时间打烊,然后上楼吃饭睡觉,隔天起来开店,又是新的一天来临…………日子就这么淡然的过着,的确是磨掉了他一点以前对世界的狂妄和胆大了。

  陆榕深捂着脸苦苦的笑了。

  他的确是个懦夫。

  “陆榕深……”吸吸鼻子,映里身上散发出来的慑人魄力因为这个举动而消散了些。

  “我,郭映里,不接受你说的分手。

  你说,你要不要收回你之前说的话?”

  这些事?为什么要让映里这么伤心?为什么甚至让他哭他不是想着要成为映里的依靠吗?一年多前的那天晚上映里把手搭在他手上前,他不是很有自信的在心里想,“要是你搭上来,我就什么都护着你”的吗?

  为什么还让他这么伤心?陆榕深好难过:心疼映里的坚强,厌恶自己的懦弱。

  “映里……”慢慢的一字一字说着,“对不起。”

  映里握着拳颤抖着,眼泪不受控制的又流下来了。

  “所以……”映里再吸吸鼻子,“所以,不要说要分手了……我不要听。”

  “对不起。”

  “陆榕深,”映里对他伸出手,手心向上摊着。“这次换我,你要想清楚。”陆榕深看着映里向他伸出手,就像那晚他做的一样。

  站在柜台前,伸手向他的映里,天花板的灯光映在他脸上……

  眩目于眼前的映里,陆榕深看呆了眼,持续捂着脸没有动作,让映里着急了。

  “陆榕深,你现在不要我,以后会后悔!想清楚了没?”陆榕深回过神,看着映里的手……

  哪有强迫他一定得照做,还跟他说什么现在不要以后会后悔的?忍不住淡淡的笑了,举起手,放在映里的手掌上,再反手握住。

  “我再也不会这么蠢了,对不起。”

  谢谢你,谢谢你来找我。我没有勇气面对你最后可能的选择、没有勇气跟你说个清楚,只是一直躲在这里装作什么事也没有……

  谢谢你,这么有勇气,自己理清自己的想法然后来争取……

  伸手抹掉映里脸上的泪,给他一个轻轻的吻。

  “唔!……”陆榕深闷哼一声。

  “很痛对不对?对不起!”

  拿着湿毛巾包着冰块,映里为陆榕深冰敷刚刚被他打得乌青瘀肿的左脸。

  “我的确该打。”陆榕深对映里温柔的扯扯嘴角,却又牵动颊神经而抽痛的扭曲了脸。

  映里非常心疼的看着陆榕深脸上的,他的杰作。

  “你的拳真的很猛。”

  陆榕深不知道是在称赞他还是调侃他。

  “恩……因为我一直到分发实习以前都有练跆拳道,所以……”映里干笑着。

  “原来……”陆榕深顿了一秒,“还好之前都没和你起过大冲突。”

  “我不会随便出手的!”映里的脸涨红了。

  陆榕深只是轻轻的笑笑,刮刮映里发热的脸,靠近他轻轻吻吻他。

  “所以……”映里突然想到了什么说:“我不可能一直被你压在下面的。”

  陆榕深还是只是淡淡笑着,看着映里的眼好温柔,让映里的脸更红了。

  重修旧好了。

  刚刚冲进来痛揍了陆榕深一拳,那么大声的吼着、这一个月来心里的空虚和思念、那晚陆榕深说要分手的冲击……在此刻彷佛都像是梦一般了。

  他们和好了,而且往后只会更好。心中模糊的、不愿去看清的阴影现在消失了。

  “我……”映里想了想,慢慢的开口说:“我会拿捏好分寸的,而且我之前就和我爸妈长谈过了,他们不会逼我一定要结婚的。他们之前也让我搬出去住了不是吗?那就是因为我们已经谈过了啊!所以……所以你不要为我想那么多、担心那些了。我绝对不要再听到什么为了往后好所以要分手这样的话。”

  陆榕深知道映里说的“拿捏好分寸”是指在家人和他之间。他淡淡的笑笑,说声好,然后吻上映里的唇。

  “恩……”

  映里刚刚手上拿着的湿毛巾掉落地上,散出了一包碎冰块。

  不管湿毛巾了,现在手搭在陆榕深肩上,热情的深吻着他。

  冰块慢慢溶化了,但是要在一起的坚定的意志不会。

  结果那晚映里当然没回他租的小套房,在陆榕深那里过夜了。

  隔天映里直接从陆榕深那里去学校上班;下午回他的租屋处时,和昨晚那个被他吓到的邻居又擦身而过,邻居好像非常在意映里的脸色,让映里觉得很奇怪。他早就忘记昨晚对那个邻居气魄十足的说:“要去谈分手!”的事了,只觉得这个邻居怎么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和陆榕深谈完后,两人之间的生活又回到以往了,甚至更稳定了。心头的疑虑没了,两人的目标更清楚了,要在一起生活的念头更坚实了……

  但是几个月下来日子这样的过着过着,却总觉得心头还有一块地方是空的。

  莫名的,空空的,连陆榕深也补不满,好像只有他自己能补完的一块空缺……

  之前、好久以前,被妈妈逼着相亲时的那种浮躁感,现在又袭上了心头。当然现在并不是因为被逼着相亲、结婚而心浮气躁了,但是、但是…………就是觉得心浮气躁:心里头空了一块,让他觉得好空虚啊……

  是什么呢?明明他有陆榕深在身边已经觉得很安心、很满足了啊,为什么还觉得即使现在这么美好的生活,心里还是有一块地方补不满的呢……是他太贪心、要求得太多吗?他到底要求什么?到底在空虚什么?

  在父母不会再逼着自己交女朋友、相亲之后,在陆榕深和自己的感情如此稳定后……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觉得空虚呢?这样在心里的茫然,因为一通电话答录而有了一点点明确的方向…………平时下班回家后,会先倒杯水,然后听电话答录和手机的语音信箱。虽然有手机,但是映里并不喜欢这种随时都可以被找到的感觉,所以有时会关机,尤其是和陆榕深一起的时候“喂……是映里吗?我是阿弘啊!好久没联络了。我打去你家你妈说你搬出来了,就给了我这支电话。啊……这个都不是重点啦,不好意思……”

  映里忍不住笑了出来。阿弘是高中时很照顾他的学长,真的是好久没见了。阿弘人很老实,说话一定从头报告到尾半点过程都不漏的,看来他这些年并没有改变多少。

  “我要出国了。先去印度,然后是喀什米尔,还要去爬喜玛拉雅山。恩……虽然这把年纪了做这些事好像有点奇怪,但是我还是想出去看看,到印度去是我以前的梦想。我想出去前和你聚聚,所以打来找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的电话是…………”

  慌忙马上找了纸笔来抄着,忘记了电话录音是可以重复听着的。

  在抄着学长的电话号码的同时,映里心头突然又涌上了那股之前一直缠绕在心头的茫然感。

  学长已经三十好几了,认为就算年纪有一点了但还是想出国去圆他以前的梦。

  那他呢?那他人生的目标是什么?总觉得人生不应该只是这样而已。他应该有点目标,想要努力的、冲刺着去完成些什么事,之前一心想和陆榕深在一起,把心思全花在他身上。现在两人稳定下来了,他开始在心里想着应该有些事可以做吧?但要做什么呢?他有什么目标吗?总觉得人生不应该只是这样而已,但要做什么呢?这么想来,又什么都不知道了。他连自己的目标都找不到……

  心情真是难以言喻的郁闷起来了哪…………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郁闷什么。

  觉得日子好空白,应该再多点什么,不要只是这样而已。

  前几天在辅导学生时,学生谈到他未来的人生规划,结果谈一谈反而是学生坚定了意志,但他却看着学生的自信表情而觉得茫然了……

  他的未来就这么过下去了吗?在学校里看着各色不同的学生来来去去、在他们觉得彷徨时拉他们一把,日子就这么的过着;偶尔会有些小插曲,像是妈妈看他一直不结婚而着急的念着要他去相亲之类的……生活里有着陆榕深陪他一起度过,到了他退休、领着退休金过着无须再工作的生活…………这就是他往后的生活吗?这是吗?根本就是吃饱等死,这不是他要过的日子啊!但是他想做些什么呢?他真的不知道。

  年少时,因为还算会读书,所以师长希望自己的升学目标是高中。考上了高中后更努力读书,是为了要考大学。进了师范大学,就努力修学分、数着日子等分发实习。当了辅导老师后把精力放在学生身上……

  他并不讨厌他的求学、成长过程,但仔细想来他的人生其实是遵循着别人的规矩往前走的。

  人生,到底有什么自己的目标?什么是真正发自内心想去努力得到的?有个好模糊、好模糊的念头一直不清不楚,但是死缠在他的脑子里,让他什么都看不明白,但又无法置之不理……

  陆榕深察觉到了映里小小的异样。

  映里会在“角落”靠窗的座位上,看着外头人来人往的大街,一看就是一个下午和晚上。

  或者是映里看着他的脸,就这么呆了,连他小小的恶作剧:拿杯咖啡放在映里面前,映里眉头都能连皱都没皱地就喝了下去。

  映里在烦恼什么事吗?不然怎么魂不守舍的?就像现在,两人在假日中窝在陆榕深的屋子里,映里就坐在他那面书墙前呆呆的盯着一堆书发起傻来了,连Lucky一直咬扯着他的裤管要他陪它玩,映里都毫无感觉。

  “喂,还活着吗?”陆榕深伸手在映里眼前挥挥。

  映里抬眼傻傻的看着他,停顿了几秒,点点头有点恍惚的说:“大概还活着吧……”

  因为这个回答而笑了,陆榕深摸着映里的头问:“你在想什么?”

  用力的想着,然后映里果然的说:“应该是我未来的人生吧……”

  “在迷惘什么?”顺着映里的后脑,隔着衣服抚下背脊,陆榕深着迷于映里的侧面流线……

  “我……不知道啊。”叹口气,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好想睡觉。

  “不知道?”陆榕深也想叹气了。

  “总觉得……我想要做些什么事,人生不应该只是这样而已。可是又不知道要做什么……”

  换个姿势,映里靠上陆榕深的肩,陆榕深的体温比他低,凉凉的好舒服……

  连Lucky都想挤进来一起靠着,被陆榕深不着痕迹的给一脚踹开了。映里要是看到Lucky被踹,一定会骂陆榕深的。啧,这只狗比他还重要……

  “你觉得日子不应该只是这样而已吗?”慢慢调了个姿势,让映里靠起来能更舒服点。

  “恩。可是…………”映里抬起头来看着陆榕深,“这样不是很奇怪吗?明明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啊。”

  看着映里有点茫然的眼,陆榕深微笑的轻抚着映里的后脑勺,让他舒服得咕哝着模糊的声音,头又趴了回去。

  “现在的生活是很好,可是谁说不可以要求更好?”

  “恩……是这样没错,可是……”

  “你一直都在告诉别人应该怎么做,现在,要不要换我告诉你,你可以做什么?”这句话好像一道强光,猛烈的打进了映里的视线里,让他有一种可以依附、终有归属的感觉。

  一直都在告诉学生他们可以怎么做,现在终于换到有人告诉自己,自己能够做什么了啊…………“我可以做什么?”

  “做你一直想做的事。”

  陆榕深清冷且沉的声音在映里耳边说着,让映里顿时清醒了起来。

  “我想做的事?”

  “是啊,你想做的事。在你很烦的时候会出现在脑袋里的念头,或者是脑袋空空时会想做的,或者是你小时候想着‘我长大一定要……’的事。你这几天不是一直都在想吗?不可能不知道吧,仔细想想,你到底在迷惘什么?”

  “我……有个学长,他要去印度、喀什米尔,还要去爬喜玛拉雅山耶!”

  “你也要去爬吗?”

  陆榕深皱了眉,要是映里受了什么伤怎么办?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刚刚对映里说的话。

  “不是啦,我对喜玛拉雅山没兴趣。”映里因为陆榕深这么问而笑了。

  “那你想做什么?”陆榕深松了口气。不是爬那种可能会死人的高山的话,一切都好谈。

  “我…………”映里的头脑开始转动了起来。

  他想做什么?想要努力去完成的、有挑战性的、有目标的……?那个一直非常模糊的念头,现在快速又清楚的浮现在他的脑中了…………“我想出国去进修。”映里很快的说出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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