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叫她怎么说呢?总不能欺负他不懂世事,逼他娶她当娘子?「你是男人,我是个姑娘……」
他很用心的凝听。「元宝是姑娘,我知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不由得失笑。
这下他更不明白了。「不然是什么?」
「我是说……」见他听得专心,反倒是元宝羞窘得说不下去,心想现在不是烦恼这个的时候,而是要去想如何安顿他。「算了,先别说这个,你义父死了,你是万万不能再回去了,可是我也不能留你在府里,万一被人撞见了……」
「妳要我走?」漆黑的瞳眸流露出受伤的眸采,像个迷失的孩子,让元宝看了于心不忍,觉得自己太无情无义了;可是,她在这座府里什么都不是,根本帮不了他,她也是无能为力。
「我不是要赶你走,我……」
「妳怕我?」燕大眸底露出一丝急切。「我不会伤害元宝的。」
元宝连忙解释道:「我当然不怕你,我知道你对我好,绝对不会伤害我,你比我真正的亲人对我还要好。」
「我会保护妳,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妳。」他再三保证。
她为之动容。「大侠,谢谢你。」
「燕大,我叫燕大。」
「对,你叫燕大。」元宝觉得有时候他还真像个孩子。「这样吧!你就先暂时待在这间房里,不要让人发现,我再来想该怎么做……」
才说到这里,她就听到睡在隔壁房的婢女似乎有了动静,天就快亮了,大家都准备起床开始一天的工作。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出去。」只能先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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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梁府的后门被人悄悄打开。
一男一女的身影摸黑溜了出来,顺手带上门。
两人的双手紧紧握住彼此。
「娘子,妳说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有张娃娃般俊脸的年轻男子问着身旁的
「为什么问我?人家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你燕七,当然是听你的,你说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招弟理所当然的说。
月光下,俊脸上的酒窝笑得久久不退。「那妳说往北方走好不好?虽然冷了一点,不过我会赚很多银子养妳和我们的孩子,不会让你们受寒受冻。」
「相公,全听你的。」当娘子的就要懂得出嫁从夫的道理。
燕七将她的手握得更牢。「那我们走吧!」
「是,相公。」
冷不防的,一道黑影宛如大鹏鸟般落下。
燕七本能的将招弟护到身后,看清对方是谁,不免错愕。「燕大?」
「他就是亲手杀死你义父的燕大?」招弟好奇的探出脑袋问。
他无暇回答她,两眼紧盯着燕大的一举一动。「找我有事?」虽然义父被他杀了,可是燕七还是无法确定他是敌是友,所以还是保持警戒。
「我也有。」燕大没头没脑的说。
夫妻俩相觑一眼,搞不懂他的意思。「什么?」
燕大看了一眼躲在燕七身后的招弟,还有燕七那种小心翼翼呵护的模样,就跟自己和元宝的情形一模一样。「我也有要保护的人。」
「咦?」不是燕七瞧不起人,而是根据他这些年的了解,燕大是最听从义父命令的义子了,根本不可能会违反禁令和外头的人接触,所以听到他也有喜欢的姑娘,真的很意外。
像是想证实自己的话不假,燕大又说:「她叫元宝。」
「那很好啊!」他又和招弟交换了个眼色,两人还完全摸不清燕大究竟想做什么,应该不会是专程来告诉他们这件事。
打量了下眼前这对年轻夫妻,燕大问出心底的困惑。「是不是只要成亲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就可以跟你们一样?」
「呃,当然,成亲之后当然就是要白头到老、不离不弃。」燕七有点懂了,原来燕大在义父的长年训练和隔离之下,可以说近乎「无知」,如果没有遇见义父,燕大应该会是个朴拙忠厚的老实人,过着平凡的生活,而不是像他们这样满手沾满鲜血,永远挥不去心头的罪恶感。
就冲着他杀了义父这一点,自己也该有所回报。于是燕七漾开了笑咪咪的俊脸。「以后有了娘子,当然要好好爱护,娘子说的话都是对的,不能反驳……」
他正色的纠正燕七。「我很听元宝的话。」
「我知道,不过这样还不够,当人家的相公,就是要让娘子过好日子,有好吃的要先给娘子享用,有银子也要交给娘子保管,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燕七说得头头是道,让身后的招弟点头如捣蒜,一脸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燕七继续往下说:「做相公的当然要找一份差事,努力赚钱养家,然后再来生几个白胖儿子,一家和乐融融,这样明白了吗?」
「我绝对不会让元宝受委屈的。」燕大用郑重的口吻说。
「那就好。」燕七两手朝他抱拳,「没事的话我们要走了。」
燕大停顿一下,「谢谢。」语气和态度都有些生涩。
这声「谢谢」让燕七感触良多,在他们过去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这两个字的存在,他相信他们以后都能慢慢过正常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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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萧府再度办喜事,还是成为大同县境内百姓们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毕竟萧家在这里可算是大户人家,萧老爷年年纳妾,已不是什么新鲜事,问题是,到现在所有的妻妾都没能为他生下一名带把的男丁,因此一些好事者就在私下打睹,赌这位新任妾室的肚皮争不争气。
满脸喜气的新郎倌迎进了可以当他女儿,小了他足足二十岁以上的美妾,真可说是春风满面。萧府一早便是贺客盈门,管事和仆佣忙得不可开交,其他的夫人只能待在自己的院落,妒恨的诅咒情敌跟自己一样生不出儿子。
照例躲在房里,免得出去「吓人」的元宝,只能听着外头的锣鼓鞭炮声,衷心的祈求这位新进门的姨娘能帮爹生个儿子,替萧家传宗接代,了了爹多年来的心愿,这样或许爹就不会再纳妾,府里也能平静一些,大家都能和谐相处。
将娘亲的牌位置于柜子上头,她燃了三柱香拜了拜。「娘,爹今天又纳妾了,娘在天之灵要保佑姨娘早点帮爹生个儿子。」
把香插在小小的香炉上,她一回头,看到燕大也跟着合十祝祷,莞尔一笑。「你跟我娘说了些什么?」
燕大正色的说:「我说会保护元宝一辈子,要她放心。」
「我娘听了一定很高兴。」她说。
他颌了下首。
「你白天都一直关在房里,会不会闷?」虽然他们待在同一问房里,不过夜里燕大就会出去,直到天快亮才回来,元宝只当他出去透透气。
「不闷,跟元宝在一起很好。」
元宝小脸一红,明知他话中没有任何暧昧的成分,可是谖者无心,听者有意,她总是会想到别的地方。
「妳的脸红红的,发烧了吗?」燕大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问。
她一脸羞窘,「没有,我没有发烧。」
此时,从前头传来的喧闹嘻笑声更大了,燕大两道眉头不禁皱了一皱。
「外面好吵。」
「因为很多人来跟爹道贺。」元宝无奈一笑,「爹很开心,可是大娘她们就难过了,男人要娶三妻四妾是很容易,可是要让她们和平相处却是最难的,我只希望这位新姨娘是个性情好的人。」
燕大觑了下屋外,又将目光调了回来。
「他喜欢很多女人。」就算他再「无知」也看得出来。
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自己的亲爹,元宝不由得苦笑。「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说不上喜欢,只是贪图新鲜。J
他神情肃穆的反驳,「我不会,我只喜欢元宝一个。」
「啊!」元宝的脸蛋蓦地涨得通红,心跳如擂鼓。「你、你说什么?」
「我只喜欢元宝一个,不喜欢别的女人。」燕大口气异常坚定。
元宝眼眶倏地湿了。「真的吗?你只喜欢我一个?」
「对。」
她又想哭又想笑。「你不介意我脸上的胎记?」
「胎记?」他认真的看着她的脸。「很好,不丑。」
「真的不丑?」
燕大用手指轻抚一下那块让她打小就受尽屈辱的紫黑色记号。「它不丑,很好,我喜欢元宝这个样子。」
「你和其他男人不一样,很有眼光。」她又哭又笑的说。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元宝很好看,心也很好。」
她噗哧一笑,「那是当然了。」
看她笑得开心,燕大似乎也很愉悦,嘴角很自然的微微牵动着。
被他盯得有点害羞起来,元宝作势起身。「今天府里一定有不少好吃的,我去厨房找找看,免得你又没吃饱了。」一个大男人的食量总是比较大,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待在房里,要是有人敲门,你可别开也别应声。」
「好,我等元宝。」他像个守规矩的好孩子。
元宝甜甜的笑了笑,这才踏出房门。
第六章
直到新人都进了洞房,宾客这才意犹未尽的一一散去;仆佣们都累坏了,勉强收拾完残局,也快快回房休息去了。
夜,更深了。
「来人啊!快来人!」
一声饱含怒火的咆哮陡地惊醒了府里正在熟睡的人们,萧老爷衣襟半开的从新房里冲了出来,像是刚睡醒,不过却是满脸的震怒。
叫了半天都没人出来,他的怒火更炽。
「全都睡死了是不是?来人!」
等了半晌,才有几名仆役神色匆匆的赶了过来。「老爷,发生什么事了?」不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吗?还以为这时候老爷不会需要他们这些奴才伺候。
萧老爷颜面尽失,老羞成怒的大吼,「新娘子不见了,快给我去找!没有找到人,你们统统给我滚出去!」
啥?新娘子不见了?
「是,老爷。」仆役们面面相觑,却不敢多问,连忙分开找人去了。
萧老爷身形晃了晃,迷药的作用还残存着,想到喝完交杯酒之后,自己却马上睡得不醒人事,直到方才醒来,发现枕畔不见新娘子的踪影,这才警觉到不对劲,如果对方胆敢骗走他的聘金,人却跑了的话,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么一闹,府里的几位夫人也跟着被吵醒,对丈夫数次纳妾,一向表现得宽容大肚的萧夫人是最先赶来的。
「老爷,怎么了?这时你不是应该在新房里吗?」
瞪了元配一眼,「新娘子都跑了,我还待在新房里做什么!」
萧夫人听了一愣。「跑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也想知道。」他怒哼的说:「你们还杵在这儿干啥?还不快去找!」朝无辜的下人发泄满腔的怒气。「养你们这些废物,一点用处也没有。」
「老爷,不好了!」府里的管事惊慌失措的跑来。
他气呼呼的问:「找到人了吗?」
「还没找到刚进门的夫人,不过小的发现帐房被打晕,倒在地上,而且放银票的柜子全都被搜刮一空了。」
「什么?!」萧老爷神色丕变。
管事口气夸张的喊着,「老爷,我们被抢了!」
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你说什么?被抢了?怎么会这样?」说着,他气急败坏的奔向存放府里贵重物品和银票的帐房。帐房平日都上锁,但是因为今天收了不少礼金,所以管帐的帐房还在整理当中。
后脑被敲了一记,昏倒在地的帐房总算慢慢苏醒,满脸愧疚的看着他。「老爷,是小的不好,才让贼人有机可趁。」
萧老爷脸色慌乱的查看。「到底损失多少?」
「都、都被抢了。」他抹了泪说。
他登时张大嘴巴,呆若木鸡。
「老爷!」仆佣们赶紧搀扶住他。
还是萧夫人机警。「管事,快去报官……叫官府的人一定要把这些贼抓住,不然我们萧家就完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萧老爷面如死灰的喃道。
管事和萧夫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管事说:「老爷,你看这事会不会跟刚进门的新夫人有关?该不会是她跟贼人里应外合,不然她怎么会无故失踪?」正好把责任推给别人,就不会有人怀疑到他们身上来了。
「对,一定是这样。」萧老爷越想越有可能。「可恶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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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外头急促的跑步声和慌张的叫嚷声,似乎发生了大事,元宝赶紧披衣下床,没看到燕大,可能又出门去了,她也没想太多,打开房门,顺着声音最吵杂的地方走了过去。
「……听说是新夫人勾结外头的贼人……」
「是啊!听说府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抢了,这该怎么办?」
「已经派人去报官了。」
奔相走告的奴仆们议论纷纷的讨论着。
府里遭抢?
元宝听了一阵心惊肉战,心想失去钱财事小,希望没有人受伤,脚步也跟着加快,老远就看到府里的人全都聚在前头。
「……老爷,妾身就知道天底下有哪个花样年华的姑娘愿意嫁给一个年纪可以当爹的男人,其中一定有问题,果然没错吧!」也来到现场的二夫人忍不住嘲弄一番,说得萧老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妳给我闭嘴!」
她一脸干笑。「老爷,妾身也是实话实说。」
其他的妾室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则是满脸担忧,万一被抢的财物要不回来,那往后府里的开销不是更加拮据了,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享受挥霍了。
「娘,这该怎么办?」二小姐替自己的婚事着急。「我们萧家会不会就此败了?这样谁还敢跟我们结为亲家?」
萧老爷听了,气得暴跳如雷。「妳说的这是什么话?妳就只想到自己吗?」
「爹,人家只是问问。」她吓得躲在娘亲身后。
他气喘如牛的说:「妳们母女俩都是一个德行。」
「老爷,我们只不过是替萧家的未来操心,就怕会一蹶不振。」二夫人试着为自己和女儿的行为做辩解。
三小姐和其他妾室生的女儿也怕自己将来要过穷日子,嫁不到好婆家,纷纷小声的嘀咕,「早知道我们就先嫁了。」
「妳们……妳们……」萧老爷被气到快要心脏病发作了。
站在人群之中的元宝想要上前安慰父亲,又怕惹得爹更生气,只有干著急的分,不期然的,她的眼角瞥见管事的嘴角浮现冷笑,那是一抹恶意的、有所图谋的笑意,她心口一跳,猛然想到几天前无意间听到的对话,莫非……再将视线落在大娘身上,她的神情过于平静,不像其他姨娘,这让元宝心头暗惊。
难道府里被抢和那位新进门的姨娘无关,而是……有这个可能性吗?她握紧拳头,就怕官府找错了方向,那真的再也找不回被抢的财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