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我其实是带着的,但刚才听到官兵来攻,匆忙间不知忘在房间的哪个角落来历了。等一会儿事态平息下来,我必会掘地三尺的找回来请大寨主过目。时间紧迫,相信我,既便没有玉佩我依然可以向笑大人担保你们的!笑大人他……他认识我的!”
“可惜,我们却不认识你。”摇了摇头,杨彪遗憾的看了看心急如焚的后者,转身毫无留情的下了逐客令:“你是不是御史,我无法相信。本来你骗了弟兄们应受千刀万剐之刑,大念在你帮山寨办了不少事,我姑且网开一面,你带着那个奸人的孽障速速下山去吧!照你所言,那笑大人认识你必不会为难你们的。走吧!再也别让我见到你……”
“大寨主!你不要一失足遗千古恨——请你再听我说——”
“没什幺可说的!滚——”
“大寨主——你总不能就不顾寨里家眷的生死了吧……呜……”紧蹙双眉想要拉住离开的杨彪,方天宇忧心易水寨,又屡次得不到信任,情急之下内息混乱,真气逆转间一口鲜血涌上喉头,他拼命的想要吞咽回去,却沿着唇角滑下了一道血痕!见状,好象有一道惊雷劈裂了楚怀风痛得不能再痛的胸膛,仿佛是在转瞬间做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决定,他走上前与方天宇并肩而立,展臂搂住后者,气定神闲的向对方绽开悠然的微笑,一脸无辜的缓缓从贴进胸口的位置摸出一块透明如水的小巧玉佩,轻而易举的塞进了瞠目结舌的对方手里,坏笑着“大声”嘱咐:“哎呀~天宇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呢!早上起来走的匆忙,你不是换衣服时顺手把这玉佩放在了枕边吗?幸好我觉得好玉要小心收藏,替你揣在了身上。原来这东西那幺重要啊!那你可得好好收着!对了,快先让大寨主看看,这是不是你的那个什幺什幺千年寒玉啊……”
“我……”想要问对方自己是什幺时候放下的这块他连见都没有见过的玉佩的,但方天宇的眼神在接触到楚怀风若有所指的深邃目光时,刹那间,云开天明,什幺都明白了!多幺可笑……怪不得对方在自己慌称御史时显得那幺合作呢!原来……闹来闹去……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有上过当!因为……楚怀风才是真正的玄武令使!
“……还好怀风你心细,险些误了大事啊!哈哈,还请大寨主在硕上验证一下,好还方某清白,换寨子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突然觉得心被掏空般一片茫然,方天宇机械般地接过楚怀风递给自己的玉佩,佯作轻松地交给张大嘴说不出话来的大寨主杨彪,后者说了什幺他没有注意,后者手忙脚乱的吩咐所有人准备投诚他也不在乎了,直到杨彪恭恭敬敬的把玉佩双手奉还给他的时候,方天宇才找回了自己的飘远的神志。
易水寨的人马在杨彪的号令下乱作一团的准备竖白旗,方天宇则趁乱握住楚怀风的双肩,用力的把对方摇得七荤八素,可那张俊美的容颜上碍眼的笑容却越晃越深:“怀风……你究竟是谁——”
“我吗?我是武阳侯的宝贝独生子,楚怀风啊~~”
“……你就是四大御史之一对不对!你给我的玉佩上刻着玄武二字——”
“……好吧好吧,我就是玄武御史,你满意了吧~!顺便附赠一份答案,季凯那小子,啊~就是那天在窗外和我对话的那个帅气的少年,你夸奖武功很好的那个~别看他只有十六岁,他就是堂堂白虎令使哦!至于你所认识的笑大青天,他身边的恶魔师爷凤舞阳就是该死的朱雀令使。呃……青龙令使是人是妖到现在还是个迷~总而言之,四大御史全都不是你,那幺……你又是谁呢?”轻而易举的把问题打回去,楚怀风凝视着抿唇不语的方天宇,虽然自己还可以笑出来,但笑已经很勉强了。他怕……他怕方天宇接踵而来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但他想要从对方身上得到的又是什幺结论呢?
“……”咬了咬牙,输人不输阵的转动了一下眸子,方天宇解嘲的笑了笑,扬首遥望着不远处黑压压逼近的官兵们,在确认易水寨已经举旗投诚,而官兵也在离寨半里处停止行军后,他安心的松了口气,苍白的面容恢复了血色。
没想到……上山多了……他也有遇到真老虎的今天啊……
耸了耸肩,若是说他被楚怀风耍在掌中丝毫都不气愤那是不可能的,但自己也实在没有挑剔对方的立场,挑了挑眉,方天宇突然一脸严肃的撩起袍角单膝跪地,抱拳为礼,恭恭敬敬对无处闪人的楚大御史沉声上禀道:“下官,原大理寺卿,即现任八府巡按的笑云舒大人座前六品校尉方天宇,拜见玄武钦差大人——”
“……”没有料到会被他反将一军,楚怀风得意的笑容僵硬了在脸上,见状,方天宇的心情没来由的轻松了几分。谜底已经被揭晓了,他再瞒也没有意义,只不过……就算接下来他要向楚怀风坦白的都是事实,但也不代表他不会隐藏一点小小的细节以做报复。好歹被骗了那幺久,他向扮猪吃老虎的后者要点利息是天经地义的吧……哼哼……
“下官奉命寻回玉脂龙杯以求将工折罪,会冒御史之名实乃权宜之计,还望大人海涵。”
“将功折罪?你所犯何事……”没有问对方是奉谁之命,在听到与方天宇切身利益有关的方面,楚怀风私心的多放了些关注,他首先关心的,本能关心的,还是这个青年的命运:“你放心……玉脂龙杯早在我爹到手的第二天就被我给偷出来了,我已经派人直接上呈皇上,你的那什幺罪,我自然会去向你的上司解释,呵呵……你们忙了那幺半天,怕是作梦也想不到皇上在武阳侯身边安插了一枚专门从事‘监守自盗’的妙棋吧。”不无骄傲的扬眉吐气道,楚怀风刚想宽慰白忙了一场的方天宇,就被两个声音再次定在了原地!
第一个声音来自堂外,只见领在官兵前面的那位红衣青年玉指轻柔的撩了撩披散在流云髻的乌亮长发,犹如红梅般初绽在若雪白嫩的秀美容颜上的丰唇抿起一抹讽笑,两只桃花眼勾魂地一翻,衬得修剪而成似的工整远山眉微挑了一下,人还未至,软软的苏州腔就加带着凉意漾了过来:“若是玉脂龙杯真的顺利到了侍卫统领毕大人手里,我便不会派天宇执行这次的任务了。呵呵~小风啊~你在武阳侯府守着深闺,大概还不知道龙杯在半途被抢的事情吧~~”
第二个声音来自身边,只见方天宇潇洒的向走进来的活色生香,虽是男子却风韵不输佳丽的凤舞阳拱手一礼后,唇边含笑,眯着眸子无比真诚的向呆立的忘记合上嘴的楚怀风落井下石道:“即便如此……下官还是在此代替失手杀害仇家,身陷囹圄的妻儿谢过御史大人维护的好意了……待得方某寻回龙杯后求笑大人上奏折还掉她们的罪过,必会带着妻儿再来拜谢御史大人。”
“……”两个答案犹如两道狂龙掀翻了楚怀风的心湖,波涛澎湃间,他的脑海一片白浪汹涌,什幺回答都想不出来。许久,楚怀风才在凤舞阳与方天宇相视一笑,默契始祖的起身离开时,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幺——
“给我站住!死孔雀!龙杯被盗是怎幺回事——”电光火石之中,那句“妻儿问题”楚怀风最终还是没敢问出口。他不想自虐,会摧残自己神经的消息,先处理一个就够受了!只不过……隐隐约约地,方天宇爱了自己却已有妻儿的打击在楚怀风刻意回避的心底埋下了一个芥蒂,虽暂时不予碰触,却渐渐生根发芽,迅速在猜疑的酝酿中茁壮成长……
他明明告诉过自己,他也性喜男色的……
他明明告诉过自己,他今生定不负此心此情的……
究竟关于方天宇的事,自己知道了多少?是知道的多呢……还是对方隐瞒的……更多?
方天宇……千万别叫我恨你,千万别叫我对唯一不曾怀疑过的情谊……灰了心……
第六章
半个时辰之后,笑云舒所率的兵马轻而易举的收复了不予抵抗的易水寨。
摒退了闲杂人等,浑身透着书卷文秀的笑大青天单手支腮,百无聊赖的斜做在山大王的太师椅上,身为八府巡按却两眼冒光的紧盯着手中的帐薄,一边感慨做山贼原来那幺有的赚,一边唇边带笑的顺便关心一下令楚怀风坐立不安的问题:“那个玉脂龙杯嘛~据可靠的线报,在你盗出武阳侯府的第三天就被人从官道上劫走了。因为你的身份特殊,本府怀疑是有了内奸,所以请毕大人盘查负责与你联系的几名密探,结果是化名‘王五’的那个小子吃里扒外,杀害了自己人,偷藏起龙杯想要赚取西夏人的黑钱。不过……好消息是我们已经抓到了王五,坏消息是我们抓到王五的时候他已经提前一天把玉杯卖给了西夏人。”
“……你真的没有从中分过红吗!?”全神贯注的听完前者的话后,楚怀风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的抚额倚在墙上,没什幺好气的讽刺道:“怎幺我觉得你对玉脂龙杯被盗很有乐见其成的味道?”
“因为玉脂龙杯不能归还朝廷的话,武阳侯就要负大部分责任。”凉凉地抿起红唇,凤舞阳警告地瞪了想把帐薄收进怀里的笑云舒一眼,毫不犹豫的将本子劈手夺了过来,斩钉截铁的替后者回答了楚怀风的疑问:“所以皇上很可能会下旨抄掉武阳侯府,而领了抄家的美差就一定可以有得贪……就这幺简单。”在场的诸人谁不知道,笑大青天想作贪官想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不过居然连朋友的主意都敢打……也实在是……
“我、我什幺时候说过希望小风被抄家啊!别那幺看我好不好……”敏锐的觉察到凤舞阳的脸色不对劲,笑云舒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陪起笑脸,正襟危坐的直起腰板,呛咳一声端出八府巡按的架式,刻意忽略大家鄙视的白眼,乖乖把知道的内幕补充出来:“所幸的是,西夏人虽然得到了龙杯,但他们旨在当着各国特使的面羞辱我朝,目前只是奏请皇上在十五日后的国宴上出示龙杯而已,还没有什幺其它举动。何况西夏离我朝有千里之遥,他们得到龙杯后应该来不及把它运送回国,我们若可以抢在国宴前夺回龙杯,武阳侯府的事也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既然如此,那幺就由属下去西夏来使的行馆一探究竟吧!”淡淡地接过话头,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方天宇突然开口,上前一步抱住纵欲了整晚又经历了大半天的变故,已经乏力体软的楚怀风,温柔的伸出手,毫无预警地一指点向了对方的黑甜穴!及时的阻止了对方还未出口的劝告。
“天宇你——”刚感觉出不对劲,楚怀风连喊冤的时间都没有就应声倒在了前者展开的臂弯里,怜惜的将他搀扶到椅子上靠好,后者转身向目瞪口呆的笑云舒漠然一笑,拱手为礼,好象经过了深思熟虑,又好象不假思索的大步走出了议事堂,头也不回的牵过大寨主栓在外面的好马,纵身跃上。
“等等!”以为方天宇会解释,却见对方二话没说就要策马动身,笑云舒连忙由堂内追了出来,螳臂当车的拦住了前者的马前,紧紧地皱起双眉:“天宇,你已经受伤了……西夏使者志在必得,要豆龙杯必定凶险异常,我不能派你去送死!若你是担心秋娘母子的安危,那幺大可放心,她的罪于情可悯,本府不会为难她们的。”
“我倒看不出来~~明知玉脂龙杯不可能在武阳侯府,还故意派人去空跑一趟的笑大青天~也会如此的体恤下属?”讽刺的笑了笑,紧随其后踱出议事堂的季凯,路见不平的替沉默寡言的方天宇控诉道。要不是有楚怀风从中周旋,深入虎穴的前者早就成了侯府地牢里的一记怨魂了!
“本府当然是相信小风不会眼睁睁看着朝廷派去的人被武阳侯迫害,才叫天宇以身犯险的嘛。”见状,笑云舒理亏的干笑了两声,向不远处作壁上观,显然不打算帮忙的凤舞阳投去求助的眼神:“再说了……小方可是我的得力护卫,工钱低,干活多,一个人可以顶三个人用~我说什幺都不会牺牲他的啦!之所以叫他冒充御史又放出西夏人悬赏龙杯的假消息给易水寨,为的就是要闹的天下皆知龙杯流落民间的事情。如此一来,江湖人人都对龙杯起了歹念,西夏人想要秘密把龙杯运回国就难上加难了,我们也好抢在前面夺回龙杯以保颜面。”
“那你又为何不直接告诉他小风就是御史,龙杯不在府内……叫他点到为止,不要将事情弄得一发不可收拾!?”害得他为了几坛酒出卖自己,陪楚怀风大演风月戏码来救人。
“呃……”在季凯咄咄逼人的怒视下,笑云舒心虚的挪动了几步,扯起个息事宁人的奸笑,没什幺诚意的辩解道:“那个啊~不是有句俗话说——要想骗过敌人,就要先骗过自己人吗……”
“你——”还想骂两句什幺来消消气,季凯正准备开口,练武人的敏锐让他骤然转头!果然不出所料,只见含笑听着他们为自己的命运争吵的方天宇突然潇洒的扬鞭,趁着笑云舒被季凯分散了注意力,一夹马腹,身形如箭的消失在二人的面前。
“等等——天宇你的伤——”懊恼的用力跺了季凯一脚,笑云舒想要追赶,却被不知何时走出议事堂的凤舞阳拉住了胳膊。焦急的抬起头,前者在看清对方背后的身影时,忘记了要说的内容:“小、小风!?你不是被天宇点昏了嘛!?”
“是啊~还被你们晾在议事堂里不闻不问……”扯了扯嘴角,楚怀风绕过进入石化状态的笑云舒,蹙起剑眉走到季凯的身边,默契地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天宇还是出发了?”
“嗯,不过不是为了他的妻儿。”别有深意的望着绝尘而去的那骑人马,顿了顿,季凯回头白了一眼跟不上事态发展速度的笑云舒,冷冰冰的笑道:“笑大人已经法外留情,饶了姓方那罪不致死的妻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