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知道了?」他淡淡地问。
「是你爸亲口告诉我的。」
「为什么不跟我说?」
「你听得进去吗?」她将一张照片放上桌面。上头,只见雷斯抱著小雷杰,面容洋溢著满足。「你爸可比你想的还要了解你。」
沉默继续笼罩著四周。
「他说你值得更好的,而他给不起。」
「……是这样吗?」雷杰放任自己陷进椅背,进入无尽的沉思中。
资料上明白记载,曾经有位有权有钱的男人,爱上了自家医院中一个中德混血的护士,最後护士怀孕,事情也被男人的元配知道。最後元配买通了医生,在生产过程中杀了那位护士,并将婴儿抛弃在路边,想把他活活饿死,但某位路过的人却伸出援手救了那孩子。
那人就是他的养父,而那个孩子就是他——雷杰,克里克。
「如果你愿意,我们会妥善照顾你的养父,并补偿他过去二十五年来对你的养育。」
终於,雷杰睁开眼,望著眼前法律上他该唤声哥哥的男人。
「可惜……亲情并不能以金钱来衡量,而且我很满意目前的生活。」雷杰这句话,说进卓月榛的心坎。
亲情,永远不能以金钱衡量。
「只要你点头,上亿的资产就可以过到你名下。」蓝持没想到有人会拒绝这个姓氏。
「我的资产早就已经上亿了。」雷杰抽出那张详列他财产明细的证明,「如果我想当石油大亨的话。」
「至少回去一趟,让他见见你吧?」蓝特有礼地请求。
「如果只是回去一趟,我还可以考虑。」等他确定这一切是真的,就会去将事情做个了结,然後,再回到养父身边,当他一辈子的儿子。
荣华富贵,他下希罕。
「那好,这是我的专线,若你有任何决定,请尽速通知我。」蓝特在自己的名片後,飞快地抄下专线号码。
当蓝特欲离去时,雷杰迟疑地唤住他,「转告他,我感谢他让我来到人世。」
「我会的。」他相信,光这句话,就能使父亲的病好上一半。
关上门,雷杰旋身,蓝眸与他喜爱的乌瞳对上。
「你们-起串通好,将我给拱出来?」
「霍普并不知情,他只是刚好被我利用而已。」她坦白地承认。
雷杰爬爬头发,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父亲对我说,他不想失去你,他爱你这个儿子。」
「我知道他一直很爱我。」雷杰的脸上漾满了温柔。
「你刚刚的表现,让我很感动。」卓月榛抓起桌上没人动过的酒杯,并把其中一杯塞给他,「一起来庆祝我和他的约定圆满达成吧!」
「什么约定?」
「我会想办法让威曼提斯家的人知道你的存在,然後你和你的小孩,仍旧会继续姓克里克。」她笑得开心。
「你……已经有了?」他满脸讶异。
「还没,不过也快了。」她第一次主动拥抱他,「别难过,我们虽然没机会修正过去的生活,但至少可以决定未来该怎么过。」
「我不难过,我有父亲,有玛莉亚,有芬莉儿,还有你。我很幸福,真的。」雷杰靠在爱人肩头,第一次感到想哭。
原来,自己并非父母不要的孩子,他只是来错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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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整晚,隔天又继续追查,傍晚蓝特才一进家门,就看见母亲雍容华贵地坐在客厅里。
「跑去哪了?」威曼提斯夫人审问著。
「有些事需要处理。」他没有直视母亲,生平第一次,他选择漠视教养。
他实在难以想像,为了巩固自己的继承权,她可以狠下心杀掉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
母亲可曾想过婴儿何其无辜?那女人又何以该死?
「克莱儿都和我说了,你玩玩可以,我可不允许你娶那骚货进门。」她以为蓝特昨晚是去找那位惊艳全场的东方女人。
有一个「她」已经够了,她不容许威曼提斯高贵的血统被黄种人给污染。
「我没有。」
霭你就是有,瞧,和外头的野货一搅和,连我的话都敢反驳了。」
「我说没有就没有。」长得越大,他越无法忍受母亲的严格控管,他也想要自由,也想做自己。
毕竟他不是她养的狗。
「外边的女人没好货,她们靠近你只是为了你的财产,可别被她们骗了。」她出身望族,瞧不起非名门出身的女人,自从丈夫外遇後,个性也变得更加偏激,更加不可理喻。
「所以你就可以狠下心铲除靠近父亲的女人,包括她的孩子?」
「你想影射什么?」她眯起眼,试图从蓝特的眼中读出答案。
可惜,那双向来澄清的蓝眼睛,今天却是异常的混浊。
「做过什么事你自己应当最清楚,何必问我?我终於看清你的心肠有多狠,连那么小的婴儿你都下得了手。」他将雷杰的照片甩上茶几,「你该庆幸人家没有诉诸法律的念头,否则我们都没好日子可过。」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威曼提斯夫人看著照片,试图撇清责任,可惜却控制不住全身的颤抖。
那女人,连死後也要派人来瓜分丈夫的财产吗?
「你懂的,这世上没人比你更懂。」
「你……少在那含血喷人。」她被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得藉由撕毁照片来掩饰心虚。
「母亲,你自始巨终爱的是父亲的财产。可是我爱的是父亲,他知道这件事之後,绝对不会原谅你的。」蓝特撂下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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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儿子给了她那张照片,事後也被丈夫叫到床边斥责後,威曼提斯夫人就越来越感到不安,也越来越惊慌。
当年,她不惜砸下重金买通医生及护士,让老公的情妇「血崩」地死於手术台上,并宣告其所生的是名死婴。
谁料到她买通的护士实在下不了手闷死男婴,只将他丢弃至慕尼黑郊外,结果那名男婴竟然大难不死地被人捡走,并养育成人,让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画,在二十多年後东窗事发。
这该如何是好?教唆杀人可是项重罪,她不想坐牢。
「怎么办怎么办?那女人的孩子竟然没死,而且也知道我们做的事了……」
「知道了又怎样?」她的弟弟悠哉地跷著脚抽烟,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要是他告我们蓄意谋杀,我们可就完蛋了。蓝特那混小子,竟然不站在我们这边,还将所有的人证及物证都扣住了。」她忿忿不平地数落著儿子。
「那还不简单,让那小子再死一次不就得了?」男人很快地得出结论。
「怎么个再死一次?」威曼提斯夫人紧握住弟弟的手,将他当成是自己当下唯一的救星。
唯有紧紧地巴住威曼提斯这个姓氏,他们才能继续享受奢华、骄贵的生活,为此,所有威胁他们的事物都必须被彻底清除。
「有钱能使鬼推磨,世界上有哪个行业专门收钱为人清除障碍的?」瞥了眼身旁的手足,男人笑得冷血。
「你是说……」她的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
「没错,我们请杀手。」
第九章
一切的计画已圆满落幕。
反正到巴黎的机票都买了,尽管预定要拜访的人早一步被「相关人士」带到义大利去,但卓月榛还是决定按计画回巴黎整理一下房子。
因为,以後应该也没机会回来住了。
一大清早,雷杰正在厨房准备早餐,身後的门板却忽然传来几声轻叩。
「快点,我上班要迟到了。」安列德迳自进门落坐。
「我还真该酌收服务费的。」雷杰摇了摇头,没好气地说。
「威曼提斯家族会很乐意替我支付你这笔钱的。」
「最好是,他们没派人来灭口,我就该感动了。」
「你真的以为他们没派人吗?」安列德诡异地扬起一抹笑。
「什……」雷杰正想问个清楚,但手机却在这时响起。
「头子,有人在网上点名要取你的命耶,你究竟是惹到谁了?」等同於雷杰管家的查尔,声音听起来像是幸灾乐祸。
「有人接了吗?」他狐疑的眼神飘向从平底锅中主动拿走培根的家伙。
「一个没啥印象的家伙,应该是新人。海格说城堡里已经很久没菜鸟好整了,你千万记得要打包这份礼物回国喔!」查尔说完便很愉悦地挂上电话。
看来,他们还是动手了。雷杰的神情有些复杂。
「需要帮忙吗?小弟?」安列德吃著煎蛋问。
「谢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收起手机,他动作迅速地将处理好的食物分装好,送上餐桌。
「你怎么又出现在我家?」刚下楼的卓月榛,一看到拎著公事包在偷吃早餐的男人,立刻露出嫌恶的表情。
「好东西就是要拿来和好邻居分享嘛!」安列德那张娃娃脸笑得很低级。
「你配称好邻居吗?」
「勉强勉强。」他率先就座,愉悦地拿起刀叉,「嗯,贝亚娜,你可真是捡到宝了,你不会的活儿这小鬼全都一把罩。」
「要吃就吃快点,嘴巴少说话。你今天再迟到,院长就要扣你薪水了。」
「哎呀,凭我现在的出席率,他感动都来不及了,哪还会在乎这点小事?」话虽这么说,他进食的速度却是神速无比。「啊!对了。你最近最好小心一点,有位可爱的小朋友正在找你的小家伙。」
请菜鸟杀手追猎王牌杀手,这场戏真不知该说是有创意还是愚蠢。
「菜鸟?」卓月榛蹙起眉。应该不会有人不晓得银狼的实力才对。
「所有的老鸟都是从菜鸟开始的。」安列德笑得下怀好意,「小家伙,我忽然有了个不错的想法,你想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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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幢靠近塞纳河的楼厦上,一支狙击枪正瞄准著下方露天咖啡座位上的黑衣男子。
等一切就绪,就是杀人领钱的时刻了。
挣扎了许久,持枪者总算狠下心,食指缓缓地将扳机按下,但是,一把预期外的飞刀粉碎了他的所有准备。
才打算要掏枪还击,连续三记微弱且低沉的声响,倏地打碎了他逃脱的机会,连枪也被打落。
「就这么点功夫,也敢来杀我的男人?」卓月榛吹著装有灭音器枪枝管口的硝烟,走上前踢开刚刚从敌方手中震落的Beretta M92F。
大腿被射中的杀手还想做最後挣扎,但伸往裤管口的手却被另一把野战刀狠狠吻上。
「你……」剧痛使他无法再说出一个字。
「老实说,和子弹相比,我个人比较偏好刀刃类的武器。」她在杀手的耳边低语,顺便抽出他绑在小腿上的自卫手枪。「劝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可别因为我是女人,就以为我不暴力。」
杀手咬紧著双唇,仍旧不放弃找寻破绽,准备反击。
她注意到杀手这个小动作,於是搁置通知雷杰鱼已进网的动作,反倒以没持枪的另一手摘下杀手的墨镜。
「我果然没认错,是你。」她说的是中文。
「你是?」
「××医院医生卓月榛,你妹妹取出脑部血块的那场手术是我开的。」看见对方的左大腿与右手臂鲜血直流,她短暂地通知完下头的雷杰,接著便蹲下身检查起杀手的伤势。
「你……也干这行?」男人错愕不已。
「我只是碰巧和这行的头头认识而已。」她割破杀手的衬衫,以便做些简单的包扎,「你妹醒来若知道你用这种方法供应她住院的开销,她会很难过的。」
「那我又能怎样。」杀手无奈地笑了,「我可是差点就要代表台湾参加奥运射击比赛,这种赚钱方式对我来说,最快也最容易上手。」
「也许我未来老公听见这句话,会愿意给你另一个同样容易上手的工作。」
「我已经听到了。」雷杰尾随著声音从楼梯口走出,但在看见卓月榛表现出的关心後,吃味地将她拉离了对方身边,示意後头的手下接续急救,「怎么?你们认识?」
「不算,只是见过几次面,擦肩而过的那种。」她对杀手会有印象,单纯只是因为他出现在医院的频率太高。
有个因车祸成为植物人的妹妹,这男人的确很需要钱。
「他们花多少钱买我的命?」雷杰好奇地问。
杀手没有回答。
「说实话对你比较好,说不定,我可以替你拿到那笔钱。」雷杰走至被人由两边架起的杀手面前,「如果,你真的需要的话。」
「三十万欧元。」男人撇过头去,不得不向钱低头。
「真廉价。」她忍不住嘲笑,「他们究竟是太过小气,还是不懂价码?」
「大概也只有这种价码才能引来菜鸟,若是再加个一百万,我猜来的不是『隐蛇』就是『猎人』。」现在他总算知道查尔究竟是在开心些什么了。
他真没价值。
「你怎么会知道?」杀手惊讶地抬头。那两个人,排名可不差。
「因为……」雷杰笑著在他耳边说出秘密,「请我出手一次,价格起码是你这次酬劳的六倍。」
杀手的眼瞬间瞪得老大。
「抱歉,我男人在杀手排行榜上头,名次只输给Adam一人。」
「银狼?!」年轻杀手发现所有柯洛里保全的人全对自己露出「现在才知道」的表情後,差点没晕过去。
这一定是当今世上最夸张的作弊了!
揽过爱人的肩膀,雷杰得意地转身走人,「把他送到我那,看来晚上我们可以仔细聊聊,台湾来的菜鸟先生。」前一句他说的是法文,後两句则是中文。
大夥儿就各自捡各自听得懂的听吧!
听说在事情发生数个月後,回到台湾的杀手收到一张五十万欧元的支票,开立者是威曼提斯集团的前任总裁。
杀手心底顿时大概有谱,恐怕柯洛里保全老板的背景,比任何人所想的都还要不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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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攻坚。」
义大利黑手党总部外某个视线死角,卓月榛和雷杰陷入了僵持。
「下次吧。」他仍旧保持和出发前同样立场,摇头拒绝。
两人一起做突破式拜访毕竟有其困难度,更别说月榛在这方面的经验什么都没有,很容易就会被机关枪扫成蜂窝。
尽管爱人正两手环胸怒瞪著他,雷杰还是很坚持,「这种地方不是说突破就突破得了的,事关你的性命,我不想冒险。」
又瞪了许久,她才终於放弃抗议。
反正小彤彤认亲认进了黑手党,以後有的是机会造访她家,说不定还可以找几个人练练活靶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