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吗?」
双手环胸地望着她涨红的小脸,目光望进她冷然的星眸,杨黎民轻笑开口。
「完了!」席凉秋不卑不亢的答着。有一点吴雨君说对了,她长到这把年纪,还没有吃过哑巴亏呢,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OK!说完了我们就走吧!」
一步跨出来随手锁上门,他仿佛完全不介意她敌对的情绪。
「走?去哪里?」瞪着他径自向电梯门走去,席凉秋火大的吼道。
「嘘!五星级饭店禁止大声喧哗。」
回头看她双手叉腰的瞪着自己,杨黎民忍住笑意,转身一把拉过她手上的文件袋。
「喂!还给我,我是来采访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无法忍受他的态度,也不能放任文件被他拿走,更不能第二次空手而归,重要的是他真的说对了,这里不能大声喧哗,她只能压低声音追上他的脚步。
「我不想干什么,只是想换个地方接受采访而已,没有规定采访一定得在房间里不是吗?还是——妳比较喜欢回房间?」
按下往下的电梯按扭,杨黎民回身坏坏的勾起笑容。
「你——」
席凉秋气到找不出任何词来形容他的顽劣,此刻的她真的有种遇到对手的感觉。
「我只停留几天而已,所以妳大可不必担心,何况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妳认为我还敢放肆惹妳吗?」
「哼!」
被他褒贬不一的话搞得哭笑不得,当电梯到了,她一把扯过文件袋率先跨进去,冷冷的开口,「你最好一直这样认为!」
笑容更加扩大,杨黎民也跨了进去。
电梯四面的不锈钢清晰的反映着两人的身影,席凉秋这才开始认真的打量他。今天的他将头发披散,用发胶抓出凌乱却有型的发型,换上和昨天风格截然不同的休闲男装,摘掉眼镜的他似乎也摘掉了一层面具,此时的他似乎和摇滚歌手这个头衔符合了。
「怎么?我果然很帅吧!」杨黎民扬起一个最自信的笑容,望着电梯门上她的倒影眨眼睛。
「自大狂!」她不屑的耻笑。
他帅吗?也许吧!但有了昨日的不良纪录,他在她眼中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的臭屁家伙,她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非指名她不可,也许是小心眼想报昨天的仇,但是学姊也太奇怪了,居然接受了这样的威胁,她一向是刚正不屈的啊!
「喂!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我们总编对我施压的?」
「手段?」他好笑的揉揉下巴,此时电梯门开了。
「反正只有今天一天,妳就跟来吧,到时候妳不就知道了。」
含笑跨出电梯,留下一个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小女人,杨黎民开始期待今天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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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
「您好!太阳报社编辑部,我是吴雨君。」
「学姊!」
「明阳?怎么这个时候打过来,有事情吗?」
瞇眼望着外边空空的坐位,她虽心知肚明却仍佯装不知情的反问。
「没什么大事,只是凉秋不在吗?我打她的手机似乎收不到讯号。」
汪明阳有些担心,因为她的手机向来是不关机的,除非到了什么荒郊野外才会出现收讯不良的情况,但早上她出门时并未说今天要外出。
「哦,可能是采访的地点比较特别吧!放心,我保证不会有事情的。」
「采访?是临时安排的吗?」
「算吧,昨天的采访你应该听说了,今天对方指名必须要凉秋才行,为了头条独家,我只好让她再去一次,但我保证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吴雨君笑瞇了岫暇,她当然能想象得出她那老实的学弟现在会怎样的大皱眉头,这也正是她要的效果,对付这几个死脑筋的家伙,不给点刺激是不行的。
「学姊似乎很了解对方?听凉秋说是齐大哥的朋友对吗?那为什么还会出现昨天那种情况。」
他不是不信任,而是有些怀疑,吴雨君不是会为了一、两个独家头条而妥协的人,所以她的态度实在让人觉得可疑。
「呵呵!被你发现了,实话告诉你吧,其实这次采访是我特意安排的。」
「学姊?」如果他此时能看到吴雨君的表情,他就会知道什么是典型的唯恐天下不乱了。
她忍笑的继续道:「凉秋这次采访的对象有一点点特别,够帅、够有钱,对女人够贴心……」
「同时也够花心!」
汪明阳不笨,听这语气,他多少也猜到吴雨君在暗示什么。
「那是因为职业的原因啦!放心,Jensen 杨的人品我敢拍胸脯保证,这一点你不用怀疑,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这次回来是奉母命来找老婆的,而更重要的就是——」
「他看中了凉秋。」他沉沉的接口,语气中所散发的冷寂犹如浑然天成,让吴雨君打了个冷颤的同时,不由得感叹,连大敌当前都如此临危不乱,怪不得他们这么多年没有进展。
「学姊!」
汪明阳等着听她回答,事实上他已经可以肯定了,连凉秋的性格都喜欢的男人,看来这次吴雨君是等不及地逼他行动了。
「呵呵!你真聪明,所以喽!你还是计画计画吧,如果你再不行动,连我也帮不了你了。」她可是一点也不避讳的诚实回答,毕竟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呢,学弟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她的用心良苦。
「与其说是在帮我,不如说是在帮凉秋,不管最后是我还是那个Jensen 杨,对凉秋来说都是好的,对不对?」
微微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他的语气依然没有一丝慌乱。
「呵呵!」话都被他说尽了,她自然只能干笑,反正没坏处就是了,到时候谁胜谁负就只能各凭本事了。
「多谢学姊关心,不过如果凉秋知道学姊的用心,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喂!汪明阳,你不能告诉她哦!」吴雨君大叫出声,如果让那小妮子知道是她在背后导演这一切,不杀了她才怪!
「所以学姊还是站在我这边比较好。」
不等对方哇哇大叫荼毒他的耳朵,汪明阳率先挂断电话,拿起桌上的相框,手指眷恋的抚摸那张阳光般的笑脸,柔柔绽放笑容。
原本他打算一步步引导她接受他的,可是现在看来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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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里?」
望着眼前似乎已经荒废的别院,席凉秋狐疑的瞪着身前径自往里走的人。
「我家!」
拨开及腰的杂草,杨黎民回头看她满脸迟疑的站在门口。
「放心,我虽然风流但不下流,和我在一起的女人绝对都是心甘情愿的。」
「哼!你以为我怕你!」
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径自绕过他向里头走去,不是因为相信他的话,而是通常风流的男人不说自己风流,下流的男人更不会承认自己下流,风流及下流的就更不用说,但他却坦然承认自己风流,这一点在她看来尚有可取之处。
杨黎民笑着跟上她的脚步。
「这宅子看来荒废很久了?」
连屋顶上都长满了杂草,更不用说布满墙壁的爬墙虎和青苔,她可不认为这里能住人。
「二十二年了,在我五岁的时候,便举家搬去英国了。」
跨上台阶伸手拨开覆盖门锁的蜘蛛网,杨黎民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温柔。
「既然全家都搬了,为什么不干脆卖掉?」
席凉秋不以为然的打量着房屋,两层的小楼房,虽然是在郊区,但在二十年前应该也可以卖个好价钱,任其荒废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
「卖掉?妳是以记者的身分在问还是别的?」
回头望向她,杨黎民的目光变得深邃。
愣了一秒,对上他若有所思的审视,她无所谓的耸耸肩。「不想回答就算了,当我没问。」
他们除了采访和被采访者的身分,还有什么别的关系吗?
「卖了它也只不过几百万而已,但里面的回忆可是无价。」他微微一笑的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进来吧,每年我都是一个人来,妳算是第一位客人。」
「你每年都来?像这样悄悄回来,就为了看这栋房子?」
跟着他进门,轻挥空气中散落的灰尘,席凉秋有些惊讶,没想到玩摇滚的英国小子还有这么质朴怀旧的一面。
「起初是被我妈逼着回来的,但后来似乎成了习惯,每天东奔西走,即使是英国的家也很少回去住,反倒常常怀念在这里的日子。每天早上妈妈做好早餐,一家人围坐一桌和乐融融,爸爸送我去幼稚园,在阁楼上一个人搭帐篷假装露营,还做过很多幼稚的事情,但现在想起来,那种日子才叫生活。」
看他站在满是灰尘的客厅中低低细数往事,席凉秋莫名心生柔软,原来每个人都有舍不得、放不下的东西,不禁也想起自己的储物间里有好多东西,几十年不用却也舍不得丢。
从十五岁时就报废的校服,从树上摔下来弄得脏兮兮还被扯破,上头甚至还沾着汪明阳的血,可她每次整理时却还是把它留下来。
和阳第一次玩的棒球、满是阳字迹的课堂笔记本、工艺课上好不容易捏出的变形版明阳陶土娃娃,甚至还有装宠物兔的笼子,那是十八岁时明阳送的礼物,两个礼拜后兔子被撑死了,而笼子到现在还留着,里面放的却是兔子的遗照,还有……
「看我发现了什么?」
「嗄?」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发呆了很久,客厅里只剩她一个人,自二楼传来他惊喜的叫声,席凉秋轻吁一口气,小心踏着嘎吱作响的楼梯上去。
「看,法国红酒!」
阳光下他仰起手中的红酒朝她笑着,让她有着短暂的怔忡,因为那笑容极像一个人——明阳。同样的温柔和亲切,那一瞬间她发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谁的手指轻轻碰触了一下。
「有没有觉得惊喜?」杨黎民笑着走到她面前。
「这里怎么会有红酒?」
压下所有异常的感觉,清清嗓子,她佯装打量房间,突然之间,她觉得这样冒失的跟他来这里,听他回忆往事,也许是个错误,她明明知道他对自己有所企图。
「很奇怪吗?如果有心,这世界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目光锁住她望过来的视线,他轻笑的掂掂手中颇有分量的红酒,目光下移状似寻找。「让我看看是什么年份的!七五年一月二十六号!」
「一月二十六号?!」
她惊讶的叫出声来,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因为她的生日正是那一天。
「怎么,难以置信吗?」望入她惊讶的双瞳,他漾开笑。
「你怎么知道?」
她不是笨蛋,荒废二十年的宅子有红酒也不是不可能,但恰好是她生日日期的红酒,绝对是早有预谋。
「刚才说过了,只要有心,没有什么不可能。」
杨黎民抽出手帕,擦去酒瓶上的灰尘,不知从哪弄出两个酒杯,砰的一声,酒塞被拔开,一瞬间酒香四溢。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跟你来?」
席凉秋有些不甘心,却又有些动心,如果抛开昨天的种种不愉快,此时的他的确表现完美。
「我不能肯定,但是妳来了不是吗?」
将漾着血色的酒杯交到她手中,他的笑容可是十足的肯定。
「哈!你真的是来找老婆的吗?」她笑了,不再追究他的别有用心。
「如果是记者我会说NO!但对妳我会说Yes!」
虽然这话听起来不免有讨好的嫌疑,但的确很受用,她有些好笑的再度开口。
「你在那边长大,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回来找老婆,不觉得多此一举吗?可别告诉我,在英国没有女人合你胃口。」她笑问着
「当年老妈嫁鸡随鸡去了英国,但老爸忙事业而满世界飞,她一个人在他乡难免寂寞,于是把注意力转向我,整天要我给她带回一个亚洲媳妇,我原本是想照自己的喜好在英国交的,而且找老婆当然是英国女人更能交流,但遇到妳之后才发觉,老妈的决定是对的!」
专注的望向她,他一点也不觉得才第二次见面就这样表白有什么不妥,对他来说,只消第一眼就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是他想要的,而席凉秋正是他要找的,不因为他的身分而有所迁就,不因为他的戏弄而摆高姿态,更不会矫揉造作的吸引他的关注,而是将一个真实的自我摆在他面前,自然而然就抓住他的视线。
有些不自在的清清嗓子,佯装喝酒的转头避开他炙热的目光,她觉得脸颊微微发热着。
「怎么?觉得我这个男人太直接了吗?我只是不想错过机会而已。」
轻轻的晃动杯中酒,折射出琥珀色泽让人陶醉。
「机会?」
回头看着他,轻笑却不带一丝玩笑的表情,席凉秋抿嘴笑着抓住BS键字。
「我对妳一见钟情,而妳此时并没有男朋友,这样还不算机会吗我不认为还有错过的可能,对我们来说都是。」
「你这么肯定?」
看到他琥珀色眸中反映着自己的倒影,看着他执着酒杯,带着比阳光还和煦的笑容靠近自己,不禁觉得这个男人的可取之处又多了一项,就是直接得可爱。
「怎么?难道不是吗?」
将酒杯放在一旁的窗台上,看她漾在脸上的笑容甜美无比,杨黎民认为他们已经开始了。
「这是所谓英国的绅上风度吗?」
任他温柔的手接过自己的高脚杯,她可以猜到接下来会上演什么。
「不论在哪个国家,这种时候妳只能回答——是或不是?」
深情地凝视着她,他开始想象他们的第一个吻滋味如何。
原本想说是的,尤其在这样浪漫的时刻,她的确不该太矜持,而且她也不是十七、八岁第一次谈情说爱的小女生,但话到嘴边却突然顿住了,他高大的身型近在咫尺,指尖传递着他的热情,红酒的香气还在弥漫,暧昧的气氛似乎该一路进行到底,没有不愉快、没有不顺眼,只是……她竟突然想到汪明阳,想起他说现在是他们的恋爱练习时期,想到他那时温柔的眼神。
「凉秋?」她似乎失神了,从他精心制造的浪漫中出走了,杨黎民柔声唤她回来。
「是,不是!」
迟疑了片刻,连她也怀疑自己说出的到底是哪个字。
「不是?」这答案让他有着不解。
「抱歉!我的意思是,我们只见过两次面,你、你不会真的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吧?」
退后两步拉开距离,从他指尖抽回自己的手,席凉秋有些迟钝的胡乱找理由搪塞。一瞬间她糊涂了,厘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阳只是备胎而已,只是备胎而已……可刚才就在她想回答杨黎民的瞬间,为什么一想到阳,心就莫名的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