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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打了卡,正准备去接冠佑并和芳怡会合,不料仓库大门前早站着一尊「门神」,正看着她由仓库里走出来。
脚尖明显一顿,潘子瑷的脸色微微发白,开始自我催眠——眼前的他只是幻影,不是真的。
「你走那么快做什么?」终究他不是幻影,一个箭步便挡住她的去路,一双黝黑的眼紧盯着她,就像她随时可能消失似的。
「你……还没走?」不会吧?!倘若他真的一直在这里等她,至少等了有四个小时耶!
「如果你记性好,就该知道我是很有耐心的人。」他挑挑眉,蓄意提醒。
若不是他定力够,不会忍了近一学期才质问她便当的事;若不是他拥有极佳的耐心,像她这种没天分的数理白痴,联考没抱蛋已是万幸了,哪还能低空掠过,进而考上理想学府?
「有事吗?」她暗叹一口,认了。
「以我们的关系,你的反应未免太过冷淡?」他不相信她会忘了那一夜,除非当天真的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我们、我们哪有什么关系?」她瞠大双眼,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仿佛受到极大的惊吓。
荀季尧颇富深意的睐了她一眼。「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十年前找不到机会,既然现在我们又相遇了,不如找个地方……」
「子瑷,你还没好喔?」丁芳怡陡地出现,全然没注意到自己打断了什么。「你跟冠佑联络了没?」
冠佑?!
荀季尧微蹙眉心,瞬也不瞬的盯着被丁芳怡夺去注意力的潘子瑷。
那个男人是谁?直至现在,他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和她之间已出现十年的空窗期,他甚至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单身……即使她右手的无名指上没有戒指,但是中国人并不习惯将那种代表结婚与否的东西戴上,跟外国人的习惯很不一样,所以他根本无法预测她的身分。
她无奈的低下头。「呃……还、还没……」因为她被困住了。
「在干么啊?我都打电话帮你约好了……」待丁芳怡走到距离她约十步远时,这才发现荀季尧的存在。「咦?你有朋友喔?」
「是……是很久以前的同学……」虽然没抬头看他,但她却敏感的感觉到他的眼神变得犀利,令她不由自主竖起全身的汗毛。
「很久以前的同学?」怪了,她怎么不知道?
狐疑的眯起眼审视着荀季尧,半响,丁芳怡瞠大双眼,小嘴就像神猪被塞了凤梨般,再也合不上似的敞开。
「他他他……他怎么跟冠……」
「芳怡!」仿佛意识到芳怡将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潘子瑷连忙出声喝止。
跟什么怎样?荀季尧的眉心耸成一座大山,非常不满意资讯被打断。
丁芳怡一凛,突地像明白了什么,没头没脑地问:「那个……是他吗?」
潘子瑷闭了闭眼,即使芳怡的问题问得「二二六六」,但凭着两人多年的情谊,她还是能猜到她问句里的重点,只得万般无奈的沉痛点头。
丁芳怡狠抽口气,一双圆亮的眼紧盯着荀季尧不放。
他讨厌那种被人当成实验白老鼠的眼神。
「走,我们找个地方谈谈。」他大可转头就走,事实上他也正这么做,但前提是潘子瑷必须跟着他一起离开,因此他无视丁芳怡的存在,拉起她的手转身要离开。
「荀季尧?!」她傻了,不明白他为何拉她走人。「你要带我到哪去?」
「我说过,我们得好好谈谈。」那件事不知不觉已困扰了他十年,他不想再继续挂在心上。
「不行,我今天要跟冠佑出去!」她已经先答应芳怡了。
倏地,他的动作因这刺耳的名字而凝住,侧过身子伸手抬高她的下颚,执意看清她的眼。「谁是冠佑?」
潘子瑷惊愣的瞪着他——
她说不出任何一个字,似乎连呼吸都忘了。
丁芳怡原本安静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看到这里,突然有种恶作剧的冲动,她坏坏的轻扬嘴角。
「这位先生,子瑷年纪也不小了,你总不能要求她还孤家寡人一个吧?」要怪就怪最近日子过得太平顺了,都没什么好玩的事出现,难得老天爷大发慈悲送一个来让她玩,她怎会轻易放弃?
荀季尧的眼狠狠地眯了起来,总算将注意力投注在丁芳怡身上。「什么意思?」
「冠佑当然是子瑷的男人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位先生理当不会要我说得太白才是。」她笑吟吟的,凭着女人的第六感,她就是觉得这两个人「有问题」。
既然有问题就得解决,而她最讨厌拖泥带水,速战速决才是王道!
错愕同时爬上荀季尧和潘子瑷的眼底。
「你……结婚了?」说不出此刻急速窜上胸口的郁闷是怎么回事,他的手一松,放掉她柔软的小手。
「啊?」哇咧~~明明没有的事,要她怎么承认?她埋怨的觑了芳怡一眼。
「我是还没喝到她的喜酒啦,不过小俩口感情好得很,每天都腻在一起,看来好事不远了。」丁芳怡很努力的「兴风作浪」,且蓄意将现状说得暧昧,就等着看那男人的反应。「别看子瑷一副乖乖牌的样子,她可是和冠佑『同居』在一起呢!」
吼~~越说越不像话了!
潘子瑷胸口一悸,正打算斥责芳怡的口不择言,谁知道芳怡那张「机关嘴」还没打算关机,冷不防的又冒出一个问句。
「先生,我看你对子瑷也有意思厚?」丁芳怡笑得很诚恳,绝对让人看不清她暗地里那抹小阴险。「好在你现在跟她重逢了,趁着她还没跟别的男人进礼堂之前,绝对是人人有机会,如果你真对子瑷有心,可得加快脚步喽!」
荀季尧的双唇紧了紧,眼尾扫过早已呆滞的潘子瑷,没来由升起一股火气,令他愠恼的红了双眼。「你想太多了!」
「真的是我想太多了吗?」丁芳怡故作惊讶状,而后可惜的撇撇嘴。「既然这样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现在我要陪子瑷去找冠佑,还是先生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她还「好意」提出邀请,差点没把一旁的子瑷给吓死!
这该死的芳怡,非得把她逼入绝境不可吗?!潘子瑷的心里在狂吠,嘴上却可怜地吐不出半个字——哑巴吃黄连哪!
再深深看她一眼,荀季尧没打算在这时候穷追猛打,反正他已经知道她的工作地点,未来有的是时间。
「我还有事,改天我再跟子瑷联络。」撂下话,他随即转身大步离开。
「咻~~」丁芳怡吹了声口哨,有趣的双手插腰。「欸,这家伙挺酷的。」
潘子瑷的反应则是翻了翻白眼。「你是觉得我的麻烦还不够吗?没事跟他乱讲那些干么?」还说她跟冠佑同居?!真是够了!
「我哪有乱讲啊?冠佑本来就跟你住在一起咩。」芳怡一点都不认为自己造谣。
「那也别说什么我的男人哪,你分明是故意误导他。」天晓得她从来没有过什么男人。
「嘿,你不会是在生气吧?」笑嘻嘻的亏她,芳怡当然知道她有权利发火,要是换她自己面临同子瑷一样的状况,她早就发飙了。
「我不该生气吗?」她冷着脸,当真被惹毛了。
她不是没脾气,只是未到爆发处,可是芳怡刚才真的玩得过分了点,她要是不表达自己的不满,相同的情况极有可能再度发生,她却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承担得起。
「你不打算让他知道?」芳怡不敢置信地追上她走往公车站的脚步。
那么「大」的一个秘密耶!她能隐瞒多久?
虽然子瑷对于荀季尧的存在往往是三缄其口,但凭藉着女人天生的敏锐度和她丰富的想象力,她早料到子瑷的心里住着一个令她难以忘怀的男人,不然不会在那么年轻的年纪便选择绑缚住自己,甚至放弃大学学业,而且这么多年来一直不肯接受其他男人的追求。
她为荀季尧放弃太多原本该属于她的人生和决定,身为她最好的朋友,丁芳怡认为自己一定得做点什么,最好能将子瑷的幸福找回来,这样才不枉子瑷以往对她的照顾。
「……」子瑷没有开口,沉默的走着。
「这不公平啊子瑷。」跟随她的脚步一道往前走,芳怡一张嘴始终没有停下来。「冠佑有权利知道『他』的存在,他也是,你不能就这样剥夺他们的基本人权。」
在公车站牌底下站定,潘子瑷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打颤。
「要是他一直没出现就算了,可是他出现了,而且我敢打包票,他一定会再来找你,你敢说他永远不会知道你给他生了个孩子?」浅叹一口,芳怡觉得自己像残忍的老巫婆,却仍不得不点明真相。
世界上没有永远不被拆穿的秘密,鸡蛋再密都有缝的,她觉得,他们父子总有一天会相认,而且就在不久之后。
「别再说了。」凝着车潮往来的车道,潘子瑷斜靠着站牌,藉以稳住发寒打颤的身体,不然她恐怕会腿软跌倒在地。
没错,就是那一夜,彻底改变她的一生,她无法论定这个改变是好是坏,可是她从来不曾后悔,因为她因此得到冠佑这个可爱的孩子,弥补她从小便少得可怜的亲情。
但他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以为自己就该这样守着冠佑,安安稳稳过完这辈子的现在?
她不由得茫然了……
第三章
「你竟然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你还懂不懂得羞耻?!」
「你骂这么难听做什么?她再不懂得羞耻也是你生的女儿,你犯得着骂她骂得这么难听吗?」
「你好意思说?每天除了打牌、打牌还是打牌,你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吗?现在她被搞大了肚子,你居然还在那边罗哩叭嗦?!」
「我、你也不想想我是为什么每天打牌的?老公把我丢在家里像深闺怨妇,女儿跟我又不亲,我不打牌还能怎的?鸡不成要我去养小白脸?」
「你讲那什么鬼话?养小白脸?!老子拚了命赚钱可不是为了让你去养小白脸的!」
「我不能养小白脸,你就可以在外头开小公馆?」
「你……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不公平啦!只管自己交,哪有把我跟女儿放在眼里?」
父母的争执像跑马灯一样不断的在梦里重现,潘子瑷被长久以来的梦靥压得喘不过气,挣扎许久才从梦里惊醒,霍地由床上坐起。
胸口像压着大石似的郁闷难当,她用力的呼吸、喘气,却怎么也排不开那股深层的压迫感。
当年她在离开旅馆后,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所以她把自己关在家里拒绝应门,接着又躲了他几天,连电话也不肯接,怎知却因此没了他的消息!
后来,她发现自己怀孕时,也曾试图要联络他,却意外发现他已经出国了……
当怀孕的事实被完全不关心她的父母发现时,宝宝已然在她肚里安稳的「住」了五个多月,也就是说,她的父母依旧是没注意她有任何变化,直到她的肚子大到藏不住了,才发现这个她根本没有刻意隐瞒的秘密。
他们知道后的第一个反应,当然是要她拿掉宝宝,可是当时的胎儿已经太大,无法施行人工流产,于是他们竟想出一条让她绝对无法接受的路走——他们要她带着她肚里的孩子,嫁给智障的施氏企业小开。
反正施家的小开笨得厉害,有了这个孩子正好免去施家可能没有子嗣的遗憾!
潘子瑷当然没办法接受这样的安排,于是她提领了户头里所有的存款,并趁着父母不注意的时候,连夜逃出家里,自此算是和父母决裂,且再没回家的打算。
离开家之后,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养活自己。虽然她小有存款,但总是会坐吃山空,出门找工作绝对是必要的。
但是……一个才高中毕业的女生能做什么?
她完全没有工作经验,加上挺个大肚子,能做的工作着实有限,因此她到处帮人打零工、做些手工赚点小钱,待孩子生下来,她才找到目前这个仓管的工作,由小妹开始做起。
她觉得这个工作很好,谈不上喜欢不喜欢,而且因为很少有机会接触人群,既可减少让爸妈找到她的机车,又可以养活自己跟孩子,所以不知不觉做了将近十个年头,再忙再累也都已经习惯。
可是荀季尧的出现,却打乱了这一切惯性,也打乱了她以为自己早已平静的心——
为什么经过这么久的时间,他仍能轻易影响她的心?
不,这是不对的!她不能再一次让那个男人改变她的未来!
下了床想到厨房倒杯水,突然看见冠佑的房间还亮着,她走过去轻敲他的房门,然后推门而入,发现坐在书桌前的儿子,快速将某样东西放进抽屉里,令她不由得轻蹙蛾眉。
「冠佑,你怎么还没睡?」她走到桌边,并不急着戳破他的举动。
「我、我忘了美劳作业还没做,明天要交。」冠佑那张神似荀季尧的小脸上有着惊慌。
「怎么会忘记呢?你以前不曾这样过,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冠佑一直是个贴心的孩子,从不在课业上令她担心,难怪她会这般以为。
「没有,我没不舒服。」冠佑摇了摇头,催促她去休息。「妈,你早点睡,我做好就会去睡了。」
「那妈妈陪你一起做好不好?」舍不得儿子这么晚还要赶作业,她主动提议道。
「不用啦妈,很简单的,我很快就可以做好,你先去睡觉啦!」小小年纪的冠佑有着超乎同龄孩子的成熟,他知道母亲的辛劳,总是不断叮咛她多休息。
见他神色紧张,子瑷不安的轻抚他的额。「冠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想让妈知道?」
孩子长大了,总会有些事不想让长辈知道,她也是过来人,并不勉强他一定要说清楚讲明白,她相信以冠佑懂事的程度,不至于有太离谱的事隐瞒她。
「哪有啦妈?我是怕你太累,才要你早点休息啊。」扬起笑,冠佑将桌上撕下的色纸扫成一堆。
「嗯,没有就好。」疲累的打了个呵欠,她也真的累了,便嘱咐他动作加快。「那妈先去休息了,你别忙太晚,这样明天上课会没精神。」
「知道了妈,晚安。」
目送母亲离开房间,冠佑唇边的笑迅速敛去,慢慢的由抽屉里拿出刚才藏起来的美劳半成品。
不是他真的忘了这个作业,而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着手?
老师给的撕画题目是「我的爸爸」,那对他而言是全然空白的记忆,为了这个作业,他伤透脑筋,躺在床上想了好久,才想起自己可以藉由见过同学爸爸的印象来完成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