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多给妳相公一点表现机会,至少在外人面前,别老让我这么没面子嘛!」虽然根本没人在看,「我是很虚弱,也需要妳保护,但是,我至少能倾听,以后妳有什么不愉快或不开心的事,统统说给我听,我来逗妳开心……」
砖石砌成的石屋内,陆陆续续传出男人低喃的声音,外头艳阳高挂,高大茂盛的绿荫成群,罕见鸟儿在枝头上蹦蹦跳跳。
「……心儿娘子,我有个提议,那个、那个,就是当我们回樱谷的时候,可以别把帐算得这么仔细,咱们又不是外人,一颗一拳很痛的耶……
「啊啊,娘子呀!妳别捏别捏……我皮薄会痛,啊、啊!好好好,我知道了,我错了,在妳心中,樱桃是宝,我是草……」真可怜,他这么大的人竟然连比巴掌还小的东西都比不上。
「……啊!痛呀!好好好,我说错,樱桃是草,我是宝……啊!别再掐了,皮都要被妳抓下来了,好好好,我们都是宝行了吧……」
做男人做到像他这样向娘子求饶,实在太没面子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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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腿缓缓溜下床榻,确定站得稳、站得挺后,一张嘴咧出大大的笑容,娘子教的运气打坐法,他认真练了两日,确实大有效用。
确认休工满二十日的双腿终于听从自己命令,活动自如后,陆遥知这才放大胆子,溜出去透气啰!
嘿嘿!娘子一定不知道,他早在几天前,趁娘子外出采药时,偷偷下床溜出去过,只是没胆走远,怕自己没力气爬回去,那可就不是一个惨字可了。
落云居位在断日山顶处,湿寒得很,什么狗屁天灵之美他感受不到,只知道入夜他都要抱着娘子暖暖的身子才睡得着,真不懂那已故的医圣前辈,为什么喜欢把自己当神仙养?
这里一点热闹生气也没有,难怪会养出心儿这股冷冷淡淡的性子,还是在樱谷的暖和日子好。
推算时辰,娘子应该还有一个时辰才会回来,陆遥知才敢继续他的探险。
落云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光是炼丹房,就分有三处,有两处已积满尘埃,想来久无人用。
另一处,一盅药正在炉火上炖着,陆遥知大嗯一声,这铁定又是他待会儿要喝的「良药」,最近的药愈喝味道愈怪,老觉得掺了什么腥味在里面,害他不敢细想娘子到底放了什么东西当药引。
死老鼠?蛇?还是其它奇怪的动物?
嗯!
速速跳过这间炼丹房,他拐了几个弯,进到一间堆放满柜书卷的小书院里。「这也太向学了吧?要我也念完这么多书,我也可以成为一代医圣。」
随手挑出一本药草大全翻阅,久久未曾整理的霉味令他鼻头一痒,「哈啾哈啾」几声,人往后一退,撞上后方木桌。
「喀啦」一声,像什么东西松脱,方桌吐出一个暗格,暗格内搁置三本蓝皮书。
这屋内所有的书都放在架上,就只有这几本……
好奇心蠢蠢欲动,他捞出那几本破旧不堪的书籍,信手一翻,不到一刻,双目发亮。
哇哇哇,不得了!这是医圣的亲笔手札本耶!
里面有着他生平记事,以及各种诡异病症和用药记载,一样样巨细靡遗的描述出来,他瞧得大呼过瘾,这份佩服感一直维持到他在医圣自传中,发现了「湅无心」三个字为止…… .
不知不觉中,日阳渐渐朝西山方向移去,在这里待了多久他并不知道,当他将那三本不知该做何感想的手札本放回原位时,早已日落西山。
双腿不听使唤的朝外奔去,不管会不会被心儿发现他偷溜出来,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快点找到她,他必须知道这些事……是不是真的?
什么叫医圣?
原来不过也是个自私为己的家伙。
从他布局到找出符合条件的婴儿,计划性毒害婴儿的父母好夺取婴儿,好掌控孩子们的生活,逼她们成为自己的药人,甚至还利用她们、利用她们……
陆遥知在炼丹房找着已归来,背对着他掀开那盅药盖,准备放入最后一剂药的湅无心。
「心儿娘子!」
猝不及防的一个大力拥抱,湅无心根本来不及遮掩即将被发现的动作。
「心儿娘子,我有话问妳,妳……」舌尖一顿,他震惊自己所看到的景象,气急败坏的大吼,「妳在做什么?」
他恍然大悟,终于知道药味中那股子腥味从何而来。
不是老鼠,不是蛇,更不是青蛙,那是他娘子的血!
白绢缠绕的手臂下,是一条条旧伤痕,算来不下七、八条,而他娘子,持着短小匕首,才刚制造完另一条新伤口,鲜红的血珠一滴滴落入那盅药里。
向来保持好气度的陆遥知第一次发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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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上青筋交错,陆遥知活像旧毒并发,一张脸铁青得半死,边咒骂边替自己娘子包扎伤口。「难怪前几晚我问妳手上干嘛缠着条白绢,妳怎么都不肯说,我早该发觉不对,却仍像个死猪一样睡着了。」
全都怪她,温顺得像只小猫窝在他怀中,害他舒服地一抱着她就睡着了,才错失逼供机会。
「不管基于什么理由,我警告妳,不准、不准再这样做了。」重新上好药和缠好白绢,陆遥知板着一家之主的脸色,慎重的警告着。
湅无心垂下眼睫,冷淡的道:「要解你身上的西域剧毒,就必须用人血作引。」
「我的毒早解了,这是妳亲口说的!就算真要用血作引,我用自己的血就好了。」
「你的血本身就有毒,不能用。」她不给面子地当场拒绝。
「我的血毒素未清,难道妳就不是?」湅无心掩去眼中一丝慌乱,是乱猜的吧?他不该知道……
对了,准是上回她同他说过,师父在她身上喂过不少药物,所以他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别傻了,想让我跟妳一样百毒不侵,妳要过渡多少血给我?妳忘了妳师妹的例子吗?」
湅无心浑身一震,血色自她的脸上刷下,「你怎么、怎么会知道……」
「我无意间发现妳师父的手札本,里面记载着他如何处心积虑想要让自己长生不老和天下无敌。」
也许是钻研医术到走火入魔,医圣开始热衷于异域的邪教医术,利用阴时出生的满月女婴,练成青春药吃下,达到驻颜效果;后来他仍不满足,将偷来的婴儿喂毒,破坏她们的痛觉,让她们感受不到痛苦,以便他日后的计划。
他先让孩子们吃下百毒,培养这群孩子成为药人,然后喝尽女孩的血,得到百毒不侵的体质。
他更进而想成为武林无敌,利用手边剩下的几名女童,让她们练就异域至阴至狠的内功心法,配合他钻研增强内力的丹药,要她们尽快拥有无人可敌的内功。
并非所有女孩都能承受这样的对待,有的因毒性发作或过于庞大的内力而身体支撑不住,中间一个个病倒,最后只能成为医圣的药引子。
湅无心无疑是最完美的一个,各种试炼她都挺了过来,医圣打算在她满十五岁那年,透过男女交合,可让她体内庞大的内功转移到自己身上。
医圣将其完美计划和发现,全数写入那本手札本里,显然他太过自满,以致忽略了一件事,若日后湅无心发现事实真相,拥有一身绝技的她将会如何?
结果很简单,七岁大的女孩,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天,就将脱离他掌控的计划瞒藏在心底,十岁,在她习得一身极阴狠绝的内力后,毫无任何心软,立即解决了医圣。
「该死极了,我多希望能将这个事实公诸天下,要那些被表面蒙蔽的世人,认清楚什么叫魔头,什么才叫是无辜受害者。」他说得义愤填膺,整个人激动不已。
身子刚复原的他,因激动而气息紊乱,大喘好几口气。
「你先静下心坐好,我去端药来,你喝下去会舒服点。」
「先答应我,不准再继续做这种傻事。」他抿紧唇,抓紧她的手,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忍着头晕和身子不适,他坚持等到答案才肯入座。
湅无心轻轻叹口气,眼底透露着太多情感。
「我只是不想再发生同样的事情。」一次几乎要夺去他生命的剧毒吓到她了。
「我知道妳不会感到痛,但是我会呀!」他抓着她完好的左手,将其掌心搁在心窝处。「我不是妳,没有丧失痛觉,见妳为我把自己弄伤,我的心会痛呀!」
与掌下温暖跳动的心相呼应,她的心也跟着怦怦响着,水眸盯着他冒着冷汗的额角,湅无心妥协道:「好,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这还差不多!
陆遥知松了一口气,她要再不答应,自己可没把握能撑着不倒,事实上,他头晕得快要昏了。
她拭去他额上汗珠,扶他上床小小歇息了一会儿,再端来药要他喝下。
「心儿娘子,妳可以告诉我,那个……上官善人,又是怎么回事?」知道了一件事,免不了又想知道其它。
「我离开落云居,在山下徘徊无处可去,上官涯陪同妻子出游见到了我,于是带我回家,说要照顾我;但私下,其实他和师父早有交情,知道师父在我身上投注的心血,他收容我是为了降低我的防心。
「两年后,他自认我对他已无防备,便想强迫我,好从我身上得到他想要的内力。」
「有没有搞错,那家伙都五十好几了,妳才十二呀!竟然想……」他气得咬牙切齿,眼前一黑,差点上气接不到下气,多亏那双小手过渡了热气在他胸口,驱散郁塞闷气。
她冷静的道:「你冷静点,我已经不在意了,你就别动气了。」很奇怪的情况,她的遭遇,却是由他来愤慨。
「对妳而言,事情过去了,但我才刚刚听见,不能像妳这么洒脱的听听就忘,该死!就为了这两个男人的私心,妳却背负着大魔女大罪人的罪名……」
一口气又险些提不上来,他闭眼喘了息。
难怪他娘子对人总是冷漠防备,甚至不喜欢人家碰触,要他生活在这样的日子里,会相信人才怪,随时都有觊觎她内力的男人……
等等!
他顿悟了什么,猛一睁眼。「娘子,妳、妳……那个我,我体内的怪气,不会是……从妳那『偷』来的吧?」
所以她说不是因为丹药,只有他这个蠢猪还在为自己莫名得来的怪力沾沾自喜。
「我的估计,你体内已有我五成的功力,约寻常人一甲子的内力。」
湅无心的回答没有令他好过,只是更让他的五官皱成一团。
难怪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这一切原因都是……该死呀!他等于一次次从她身上将内力偷来,这对她绝对无益。「妳老实告诉我,妳将身上全数内力过渡给我,妳会如何?」
他想到她的师姊,最初的几个试验,都让她们走上死亡的命运。
湅无心只是静静瞧着他,不语。
心凉一半,陆遥知握紧她的小手,像在立誓道:「我绝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发生!」
湅无心眨眨眼,不解。
「我不要什么百毒不侵,也不想从妳身上得到任何好处,我只要自己心爱的妻子陪在身边。妳知道,这世上唯一能和我在一起,陪我生活、陪我说话的,除了妳外,再也无人了。」
半晌,那双亮眸闪过一丝惊讶,他的意思是不是,他日后都不再碰她?
「所以,」他绷起脸,努力摆出威严来,「妳要牢记,我是妳的天、妳的地,天塌下来都由我来挡,我不准妳有什么事还瞒着我,听到了没?」
她的表情有些迟疑。
陆遥知跟着紧张起来,「说?妳还瞒着我什么事?」
「你确定你还撑着住?」瞧他呼吸急促、脸色苍白,需要的应该是休息。
「笑话,我是妳相公,本来就要有担当扛起所有事,来吧!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一并给我说出来!」气虚得半死,仍要把一家之主的气度给搬出来。
他一副壮士断腕的决心,咬牙撑起半晕的脑袋,与其分个几回刺激他,还不如一次吓个够,他就不信还有什么能比他一下子得知拥有一甲子内力还来得惊人。
既然他这么坚持,湅无心一耸肩,慢条斯理道:「我,怀孕了。」
咚!男人受到的刺激太大,一时晕了过去。
待他清醒已是隔天的事,迟来的喜悦让他跳下床抱着湅无心又转又叫,不用说,等他吼叫完,又得撑着这副烂身子躺在床上好几日。
看来他想离开落云居,得花上更多的调养工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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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家里,是孕妇被忌讳活蹦乱跳,为什么他家的情况却完全相反呢?
躺在床上的是他,被命令不准乱动的是他,天天该喝补药的也是他;而那个理当该休息的孕妇则是里里外外家务事一手包办,他这男人的面子已是荡然无存,只能偶尔虚张声势,嘴皮耍耍一家之主的威严,仅此而已。
因为太窝囊了,让他痛下决心,一等身子骨健朗,就立即要求心儿传授简易招式给他。
开玩笑,这些功力都是心儿经历多少辛苦才习来的,岂能搁在他体内白白浪费掉。
结果,反倒是湅无心一见他就闪,因这不自量力的家伙总是过度操累身体,她可不想最后害死他的是他的逞强。
「你要记着,你的身子目前无法负荷体内庞大的内力,你必须勤练我接下来教你的心法,压制住内力,等身子完全恢复后,才可释放它们在你体内窜流,不然,小心这股内力让你受到内伤,你就一辈子躺在床上喝药吧!」
传授他天枢心法和流星剑法,其它的,得等他身体完全无恙后再说。
这一耽搁,当他们终于能下山的时候,已是入冬了,漫漫大雪将整座山覆盖成一片银白色,若非寒气冻得他受不了,陆遥知并不想这么早离开。
两人共乘一骑,在冷气刺骨的落雪天,朝樱谷的方向前进,已赶路数日的他们决计今晚在经临的城镇里找个地方暂宿,顺便填饱肚子。
寻了家客栈,一入内,哇哇哇!不得了,室内黑压压一片,闹烘烘的好不热闹,一桌桌还插着不同门派旗子,俨然就像各门派的小型聚会。
陆遥知撇嘴,他对这些江湖正派愈来愈反感,原想换一间,但瞥见心儿脸上有着赶路的疲倦,他改变主意了。
反正无人知晓心儿的身分,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