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丫头们应声行礼退了出去,他冷冷的出声道:「这是干什么?」
「我们两兄弟好像不曾一起饮酒谈心。」显然毫不在意那张不欢迎他的臭脸,崔齐率先坐了下来,然后拿起酒瓶斟了两杯酒。
「我对饮酒谈心没有兴趣。」
「你这个人真的很无趣?你就不能破例一次吗?也许,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若是大哥知道他对裕儿的念头,他肯定不愿意再跟他这个弟弟坐下来喝酒。
自嘲的一笑,他总算坐了下来,「这么说也对,我这个破身子还能熬多少个时日,谁也说不准。」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是活得好端端的,你会长命百岁。」
眉一挑,他的笑看似温和却又有一股寒意,「你希望我长命百岁吗?」
「我怎么想的并不重要,这得看老天爷的意思。」虽然他们谁都不愿意说破,但是存在他们心中的「敌意」却怎么也藏不住……或许,他们也不懂为何把对方视为「敌人」。
「是啊。」
崔齐豪爽的举起自己的酒杯,「我们干一杯。」
这一次崔浚倒是很爽快的举起酒杯干了,「你不可能无端找我喝酒谈心,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还是直接说明来意。」
叹了声气,他也跟着把自个儿杯子里面的酒干了,「你非要这么着急吗?你就不能再跟我多喝几杯酒吗?」
「咳!」几天没有服用汤药,崔浚的身体又变得不听使唤了。
皱着眉,崔齐忍不住要对他唠叨一下,「大哥老是不好好照顾自个儿的身子,这样子如何照顾裕儿呢?」
「你不用担心,裕儿没事,我就会没事,裕儿有事,我就会有事。」
沉默了片刻,他终于坦白道出心里的话,「我嫉妒你。」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他语带自嘲的冷笑道:「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像我这种随时会命丧九泉的人,我有什么值得你嫉妒?」
「你有裕儿──一个至死不渝都爱着你的女人。」
因为裕儿,他的眼神变得很温柔,「每个女人都爱崔家二公子,你不难找到那个至死不渝都爱着你的女人。」
「可是,那个女人却不是裕儿。」
怔了一下,他完全没有料到崔齐会如此坦白,他想干什么?难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吗?「我不会把裕儿让给你。」
「如果我可以救她出来,你也不放弃吗?」
「我会自己救她出来。」
冷哼了一声,崔齐可是一点也不给他面子,「我不想泼你冷水,可是你最好搞清楚,你连照顾好自个儿的身子都有问题了,你根本没有本事救她。」
「你犯不着为我担心,即使必须赔上我的性命,我也会救她出来。」
顿了一下,崔齐认输的笑了,「我明白了,我可以安排你和裕儿见一面。」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怎么可能?「为什么要帮我?」
「我想减轻心里的愧疚,王嫣红会出现在这里,这都是我的错。」
原来如此!虽然生气,可是他更好奇,「你怎么会知道裕儿的真实身份?」
「这个不重要,我只是不想瞒着你。」
「我何时可以见到裕儿?」
「今晚三更,我在柴房外面等你。」
点了点头,他由衷的道:「无论如何,我都谢谢你。」
「这是我欠你的,往后就得靠你自个儿了。」
「我知道,我的未来当然得靠我自个儿努力。」这一次他主动斟酒,同时举起酒杯,他们以后恐怕再也无法像这样子坐下来喝酒了,「我敬你一杯。」
「干杯。」崔齐也举起酒杯跟他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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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之间,裕儿感觉有个人向她靠近,可是她睁不开眼睛,因为她好累好累,她觉得自个儿的魂魄好像快要脱离肉体,她的命恐怕在旦夕之间了。
这是他的娘子吗?蹲下身子,崔浚感觉眼角沁出泪水,颤抖的手缓缓伸向那张苍白憔悴的容颜,她怎么短短几天就变成这个样子?
她闻到一股很熟悉的味道──那是属于一个男人独有的味道,她努力想睁开沉重的眼皮,彷佛过了好久好久,她终于看到朝思暮想的人。
唇角微微上扬,她的笑容有着满满的幸福,「我……等了你好久……好久,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跌坐在地上,他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他的心痛得好像被硬生生撕裂成两半,「妳这个傻瓜,不管妳到哪儿,我都会去找妳,我们永生永世不分开。」
缓了一口气,她才又轻轻柔柔的道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欺骗你……我不是为了崔家的……」
「妳什么都不用说了,我还没有瞎了眼,妳为我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妳绝不是一个贪图荣华富贵的女子,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谢谢你相信我……我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小姐有恩于我……我什么也不能说,你明白吗?」
「说出真相,妳就不必受这种苦了。」
「人生在世,但求……无愧于自个儿的良心。」
「妳真的好傻好傻!」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又轻又柔宛若柳絮一般,他低下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如果,妳可以不要这么善良、这么固执,那该有多好。」
费了好大的劲,她终于在他的帮助下抬起手,摸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彷佛要把他的脸给牢牢记住,「我不后悔……代替小姐坐上花轿……因为遇见你……好幸福好幸福……我爱你……至死不渝。」
「我也爱妳,至死不渝。」
满足的叹了声气,虽然她的身子虚弱得连支撑的力量都没有,可是她的精神却满载着喜悦,「我,死而无憾。」
「妳不可以死,我会想法子救妳出去,妳一定要等我。」他越说越激动。
点点头,她却开始叮咛他,「你答应过我……你会服用汤药……别忘了……」
「我会等妳亲手为我熬药。」
「你,总是这么任性……不可以了。」她轻轻的摇着头,她恐怕撑不下去了。
「对,我就是任性,所以妳得在一旁约束我。」他不自觉的缩紧双手,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他,他感觉到她的生命正一点一滴的在消失当中。
「我恐怕……不行了。」
「不要,我不会让妳丢下我一个人走的,我一定会去找妳。」
微蹙着眉,她真的很担心,「不可以……生命很宝贵……你要坚强的活下去。」
「那妳也要努力活下去,有妳,就有我,没有妳,就没有我。」
「你,这是何苦呢?」
「是妳,我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失去妳,我不知道自己应该为什么而活。」他将她的手放到颊边,缠绵的用面颊爱抚,「妳还记得我说过吗?我想帮妳画下梅花纷纷飘落身上的样子。」
「我从来没有忘记。」
「那是一幅很美很美的画,如果没有画下来,我会抱憾终身,妳怎么忍心呢?明儿个我就去找我娘,我一定会救妳出去。」
闻言,她感动的点头道:「好,我会努力活下去,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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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不好了,妳醒醒。」翠花急忙的摇晃着睡梦中的王嫣红。
半梦半醒的睁开眼睛,她迷迷糊糊的道:「什么事?」
「大少爷刚刚去柴房看裕儿。」
「……妳说什么?」她这下完全清醒过来。
「我去茅厕回来的时候看见大少爷和张山鬼鬼崇崇的从梅苑走出来,我就好奇他们这么晚了要去哪里,所以一路跟在他们身后,没想到他们竟然去了柴房。」
「大夫人不是派人看守柴房吗?」
「是啊,可是,我只看到二少爷在柴房外面等他们,当时根本没有其他看守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咬着下唇,翠花想了想道:「我看,他们一定是买通了看守的人。」
「大公子去见裕儿,他一定会问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办?如果裕儿把真相告诉大公子,我们就完蛋了!」虽然她老是说裕儿不会泄露真相,可是事到临头,她又不免担心起来。
「这确实有点麻烦,不过,倒也不必太担心,大夫人已经认定姑爷偏袒裕儿,所以裕儿对姑爷说什么都不足以采信,在大夫人面前,我们还是占上风。」
「如果大夫人采信了,那怎么办?」
「我们打死也不能承认。」
「大夫人一旦心有疑惑,我们王家就势必受到波及。」
「小姐别想那么多,不打紧,等到小姐和姑爷拜堂成亲,小姐好好伺候姑爷,大夫人就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王嫣红同意的点了点头,不过──「如果大公子真的知道真相了,他一定会更痛恨我,我想亲近他,那更是难上加难了。」
「小姐别急,我们还不知道裕儿对姑爷说了什么,何必先吓唬自己呢?」
是啊,说不定裕儿什么也没说,她何苦自寻烦恼?可是,她就是觉得很不安,「我们如何知道裕儿对大公子说了什么?」
「小姐可以找裕儿问啊。」
送上一个白眼,她闷声道:「裕儿此刻被关在柴房,我怎么问她?」
「这个简单,如果小姐请求大夫人通融,大夫人一定会让妳见裕儿一面。」
「我请求大夫人让我见裕儿,大夫人会不会起疑心?」
「无论如何,裕儿也是跟了妳好几年的丫头,妳关心她也是人之常情,我想大夫人不会想太多的。」
「我知道了,天一亮,我就去向大夫人请求。」
略一思忖,翠花不放心的说:「小姐,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姑爷偷偷去见裕儿的事告诉大夫人?」
「不好,我们还是当作不知道这件事情好了,否则教大公子知道我们去告状,他还会给我好脸色吗?」
「可是,万一他老是跑去柴房见裕儿呢?」
「这倒是个问题。」王嫣红苦恼的皱着眉,即使裕儿今儿个不说,明儿个呢?他们每见一次,她就得害怕一次,这种滋味岂不是很难受?还有,他老是跟裕儿纠缠不清,他更不可能正眼瞧她。
沉吟了半晌,翠花两眼陡然一亮,「我有个想法,我们不要明说,点到为止就好了,大夫人心里有个底,她自然会想法子防范。」
「好吧,我们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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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膳,崔浚就迫不及待的带着张山上兰苑找崔大夫人,没想到,他们在兰苑外头正好和从里头走出来的王嫣红及翠花碰上,不过,他彷佛没看见似的,径自当着她们的面走进兰苑,张山除了尴尬的拱手行礼外,也不敢说多一句的赶紧追着主子而去。
「妳看看他那个样子,我怎么亲近他?」王嫣红忍不住嘀咕道。
「小姐先别管这些,还是赶紧去柴房见裕儿比较重要。」
「是啊,我差点就忘了,我们走吧。」
当她们急着去柴房的时候,崔浚也来到大夫人面前,一直以来,他总是采取消极的态度面对事情,就像,他宁可放任自个儿的生命一天一天走向死亡,也不想浪费心思计谋对抗他娘,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改变的一天,这一次,为了救他心爱的女人,他必须起而一战。
其实,他不怕起而一战,这一战他稳操胜算,他不怕死,他娘却害怕失势,可是,他却不免期待他娘还有一点良知,他希望可以动之以情。
「我正想去看你,你就来了,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大夫人的表情看起来可是一点开心的感觉也没有。
「娘,请妳放了裕儿。」他一点拐弯抹角的心情也没有。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那个丫头如此愚弄我们崔家,我怎么可能放了她?还有,你昨夜不安安份份的待在房里,你上哪儿去了?」她想夜深了,他总要睡觉,用不着再派人跟着他,反正柴房有人守着就好,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趁着黑夜作怪,完全不把她的命令当一回事。
「我去柴房。」他不想再遮遮掩掩了。
「什么?」大夫人不敢相信他竟然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口。
「若是裕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可能活下去。」
脸色一变,大夫人严厉的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裕儿,我好不容易想清楚了,即使我必须做一些不喜欢的事情,我还是会好好的活下去,可是妳硬要把裕儿从我身边夺走,没有裕儿,我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略微一顿,他语带恳求的接着说:「娘,请妳大发慈悲放了裕儿,成全我们吧!」
双手握成拳,大夫人气得全身发抖,「为了一个女人轻易决定自己该死还是该活,你怎么会这么没有出息?」
摇了摇头,他苦笑道:「妳还是不明白,我就是不想成为妳巩固自己在崔家地位的工具,我才会没有求生的念头。」
怔了一下,大夫人恼怒的道:「你太不象话了,你怎么可以跟娘说这种话?」
「我只是说出实话,有何不对?」
张着嘴巴半晌,大夫人浑身带刺的说:「你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忤逆娘亲,我请师傅教你读书,真是白白糟蹋了!」
「如果妳真的是生下我的亲娘,妳今日的所做所为,也许我可以谅解,可惜妳不是。」
「……你,你在胡说什么?」他不可能知道那件事……
「我早就知道妳并不是我亲娘。」
「……你从哪儿听来的胡言乱语?」
「这是妳亲口说的,妳忘了吗?」
「我、我亲口说的?!」这怎么可能?她忙着掩盖真相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还说出来?
「妳可以确定自个儿没有不小心说溜了嘴?」
这……她的脑子已经一片混乱了,偶尔,她会梦到崔浚他亲娘来向她索命,她有没有因为惊吓而说溜了嘴,她自个儿也不太清楚。
「如果我死了,妳费尽心机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所以,请妳放了裕儿。」
「你在威胁我?」
「不敢,我很希望妳能够明白裕儿对我有多重要,可是妳从来不关心别人的感受,妳在乎的永远是自己,我也只好跟妳交换条件。」
沉吟了片刻,大夫人很不甘心的说:「我得考虑一下。」
「裕儿在柴房已经待太久了,她等不及了。」
「今晚我会给你答复。」其实她很清楚自己必须妥协,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如此轻易顺了他的心,没想到这小子竟敢挑战她的权威,不过这么一来,她也就不必担心他成不了大器。
「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