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少年,跟义仲殿一起掉下来的少年,义仲殿不记得了吗?那是我的……朋友!”
“少年?啊啊……你是说,我救的那个少年?我没印象了……我掉下来……就……”源义仲想,自己大概是昏倒了吧,可是自己竟然像没什么事似的,也太奇怪了……
源义仲是不太相信鬼神啦,跟神宫砚道成为好友可不是为了他的阴阳术。对之前他救下的御苑光晓去了哪里,那个时候已经死了的他没有一点印象。
对之后御苑光晓为了报答他的一时好心而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为他施行返魂术之事,更不可能知道。
知道现在跟他说什么大概他也不知道吧,神宫砚道放弃了。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送源义仲回伊豆去好好检查,就算发生过什么,无法测知的危险仍然存在。
而御苑光晓……他应该没有死吧,他不应该这样就死掉。在没有见到他的尸体以前,就算无法测知他的气息也好,绝对不会认为那个男子就会这么的死掉……
摇头叹息着,纵使担心也束手无策。只能扶起了源义仲,先离开了这里。
而随着那一切的结束而离奇消失不见的御苑光晓,实际就在只隔了一个小坡的那一条小溪旁边不断的慢慢走着……
“好辛苦啊……”御苑光晓睁着眼睛,喃喃的道。虽然人是醒着,可是却茫茫然的看着天空,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了似的……
“好冷啊……”
那时御苑光晓使用了昆仑之玉封住了山邪鬼在自己的身体里面,正准备进行最后的封印,用昆仑之玉做“钥”的时候……
“昆仑之玉啊……用你的形体……来做封印的钥吧……将山邪鬼……永远的……镇在我的体内!”
本该听从他命令的昆仑之玉却在突然之间光华尽敛, 再度飞回到了源义仲的嘴里!
“昆仑之玉?!”御苑光晓惊叫了一声。
怎么会这样呢?难道说会自己选择主人的昆仑之玉竟然选择了源义仲吗?不、不可能的!昆仑之玉是老师给自己的重要的遗物啊!一直那么认真的守候着……一直一直都在身边的昆仑之玉选择了源义仲??为什么——!!
感觉到山邪鬼的邪恶之气又在身体里蠢蠢欲动起来,没有了昆仑之玉,山邪鬼想侵占自己的身体简直是易如反掌啊!不、绝对不可以被山邪鬼占据自己的身体!宁愿马上死去也不可以这样!必须得还趁着他此刻尚无力的情况之下对其进行“钥”的封印!
用什么来替代“钥”呢?
对自己来说,像昆仑之玉一样珍贵的东西……
封印终于结束了。
山邪鬼被封在了御苑光晓的身体深处……
大概不会再出来害人了吧,已经好好的、好好的被封住了。
在还没有完全失去之前……在还能用自己的脑袋好好的思索之前……
用爬的来到了源义仲的身旁,现在的御苑光晓,浑身都痛的要命,根本不可能站的起来:“是嘛……你是昆仑之玉选择的新主人……呵呵呵呵……真是可笑……我……我竟然会……因为你……”
看着他那紧闭的双眼,青白的双唇,御苑光晓难过的咬紧了下唇:“可恶啊……都是你……不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吧……昆仑之玉竟然选择你……”
“……说了你也听不到……”
“起来啊!起来啊!我都变成这样了……你不起来……我也没有办法了!我已经不可能再……再一次念返魂术了……”
“叫你起来啊……!我不是已经念了返魂咒了嘛……你现在又有昆仑之玉……为什么还不活转来?”
头剧烈的痛起来,一丝丝正逐渐失去记忆的感觉……被掏空似的……
“啊啊啊啊啊~~~~~好痛啊~~~~~~”
御苑光晓连嘴唇都咬破了,捧着头踉踉跄跄的走了开去。
“再见了……好好的保管我的昆仑之玉……总有一天要让你还给我啊!”
双脚拥有了自己意志般的向前走去,毫无目标的,沿着小溪向上游趟去……
“啊啊……看来我来晚了一步啊……”
披着白色碎樱的华丽花纹罩衣的身影从虚无中浮现出来。仿佛御风一般的飘然落下。而一株樱树也没有的这个竹林里,随着他的到来,而漫天飘散着随风轻扬的片片白色樱雨。
看着满地的泥泞鲜血一片狼籍,却毫不在意的赤足踏于其上。宽大的罩衣由双手支着披在头顶,从罩衣的边缘露出来的艳红唇瓣绽放出与叹息并不相符的邪美笑容。
“啊~~真是讨厌呐~~~明明就是那么想来跟你见上一面的说~~”拖长了声音抱怨着,身影慢慢的走过血腥,来到了方才御苑光晓与山邪鬼对战的地方。
昂起了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以辨别花香的优美姿势,头也慢慢的偏向了一边去。随着他的目光所及之处,一个黑黑的东西正掉落在那里。
那是死人的头颅。
邪术师——镜王丸的头颅。
操纵着山邪鬼,却被噬血的山邪鬼“擅自”、“单方”解除了契约而被杀死。根本没有考虑到已身的实力,就妄图操纵根本没有什么“规则”意识的山邪鬼,做出这种愚蠢的事,根本就只说明他的道行还不够。
白皙而修长的双手捧起了面朝下跌在尘埃的镜王丸的头颅,伸出手指拂去那之上的灰土,发出了悠长的叹息。
罩衣跌坠于脚边,露出了一张仿佛能溶进青白色月光的脸。不真实的透明感,细长舒展的眉稍,长形的眼瞳,娇媚的红唇,这个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冰冽色香的男子,是个容貌更胜过御苑光晓的美人。
但是本人却对此事不甚在意的,或者可说他更是迷恋着御苑光晓容貌似的将那头颅置于唇边轻轻的亲吻着。
明明知道那只是跟御苑光晓相似的容貌但仍毫不在意的亲吻着:“醒来吧,镜王丸。”
就像从梦里醒来一样的,月光映射下被置于他那纤长手掌中的本应死去的头颅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呐,镜王丸,我要的呢?为什么不在了呢?”
“……秀、秀洲王SAMA……”看清了面前的人,一瞬间镜王丸的眼眸中惊恐万分。
“呐!”
“什、什么…………”
“你忘记了吗?好过分!”
“……”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让你能活着跟我说话呢!”
“……”
“说话呀~~!”
“……”
“已经因为害怕而说不出来了吗?”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镜王丸紧抿着嘴唇沉默着。
“真的这么害怕,一开始就不要做会让我生气的事不就好了吗?”嘟起了嘴,看起来露出撒娇表情的美男子,却让镜王丸忍不住牙关“得得”打颤。
“……没关系的哟,我并没有在生气。”秀洲王却“唉”的叹息了一声之后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轻快的说:“反正我对你也并没有什么期待……会有这样的结局我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对于你不顾我的反对任意的驱走处处跟我作对的山邪鬼很不满意而已。”
“真是想不明白呢,做我的手下真的有那么困难吗?我跟父亲比起来……他比较值得跟随吗?”
“怨恨啊……只是个人类的邪术师而已……就算我的父亲姣光王他……我命令你来做我的手下是你无上的荣耀耶!居然敢几次三番的违抗我的命令,看来你这种个性不改一下不行哦。”
对着一句话也不敢说的镜王丸自顾自的抱怨着,秀洲王的脸上慢慢浮现起冷酷的笑容。越说越是怨恨啊……
“那个……秀洲王SAMA……请、请听在下说……”脸色灰白,牙关“得得”作响的镜王丸连忙喊了起来。“是秀洲王SAMA拜托在下来取得昆仑之玉的啊,可是光凭在下一已之力怎么可能办到?所以才会借助山邪鬼的力量……”
“……不行。”秀洲王嘻嘻的笑了起来:“现在的我已经不想听你的辩解了,反正那只是狗屁不通的道理罢了,听不听都是一样的。可是,不听话的人一定会受到惩罚……”
“啊啊~~秀洲王SAMA,拜托你听我说……”镜王丸惨叫起来。
“托你这张脸的福,你就放心好了,在我吸干你最后一滴脑浆以前,不会让你死的。”
“啊啊~~~~~~~~~~~~!”
将一张纸握成纸团般的轻易,人类坚硬的头部骨骼及惨叫声都在秀洲王的笑容中被咔嚓咔嚓的碾压粉碎。黑白相间的髓液从指缝间滴落。张开手掌,最后剩下在掌心的只是几粒牙齿和两只正在扭动的血红的眼球。
冷冷的哼了一声,从那红唇间伸出的细长的舌头一下一下的舔着指缝间的残液。
“……超难吃。”
狠狠的啐了一口,双手绽开了血色的花朵。随着青白的手指微微的动作,那原本已经变成血肉一团的东西慢慢的恢复了原状。
只一刹那,镜王丸的头颅恢复了原状再度出现在秀洲王的手掌之中。
受到相当大的打击,镜王丸还处于恍惚的状态之中。
敏感的发现到他的视线竟然呈现向两边看去的不自然的“八”字状,秀洲王“啊”了一声,边自言自语的说着“啊,眼睛安反了。”一边极之自然的伸出长长的指甲去将镜王丸的眼睛挖了出来,将其对调之后再次安放于只剩下两个黑洞的眼眶之中。
“呜~~~~”从喉咙里发出了悲鸣声,除了痛哭,镜王丸已经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了。
“唉,又要浪费我的时间去抓那个不肯听我命令的山邪鬼了……你也是,山邪鬼也是,父亲大人也是……为什么都是这么令人头痛的存在呢?”
“呜……”
“只会哭的家伙真是让我讨厌……”一边露出极之嫌恶的神情,一面将镜王丸的头颅好好的捧在胸前,脸上浮现出温柔疼爱的表情来。
第六章
昏倒在伊豆驿馆之外,被驿馆里外出打水的执事者救起。
即使昏倒了之后,仍然是个美的不得了的少年,与平时刻意装成冰冷矜持的脸完全不同,身上只有凌乱的衣着,浑身都湿淋淋又脏兮兮的模样,看在他人的眼里却特别的惹人怜惜。
猜测着这少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因为在那衣服无法遮掩的地方露出来的可怕伤痕,令人不由自主的臆想着其他看不到的地方会不会还有些什么。
平时的话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在这个基本没有用处的驿馆里,根本不会有什么客人来。可是最近却不同,根本没有多余的人手可以照顾这个可怜的美少年,即使感到十分的抱歉也只能委屈他一个人待在不常有人经过的房间。
不知道为了什么,从京城里来的贵客,毫不在意的在这简陋破旧的驿馆里住了十天以上,并且好像还打算住下去一样。
身份高贵的少纳言兄妹一行,是为了与城主的女婿、源家的当主:源赖朝的亲事而来。二十年就被天皇施以流放来到这伊豆,明明只是待罪者的身份却让城守北条时政将亲生女儿也嫁给他做妻子。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膝下也儿女成群了,可是就在已经过了这么久的现在,可是如今不知道为什么平安京又突然注意到这个男人,出人意表的被平清盛选中,由皇帝下诏遣嫁给远在伊豆的源氏赖朝。
轻泽贵子是被誉为“明朝之藤壶”的美人,虽然比十二岁的皇帝还要年长四岁,可是凭她的美貌,和在皇帝登位前还是太子时就在交往的优势,京城内的官吏们早就不约的认为,皇帝的正室“藤壶院”女御之位,非她莫属已是预定的事实了……这一次突然间被遣嫁给源赖朝,这忽如其来的打击,令这位美女成天哭哭啼啼,一点也没有以往那优雅的风范了。
然而,不幸的事还不只是这样而已。
“啊啊啊啊啊~~~~~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们!!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变成这个样子?啊啊,我的美貌,我的美貌啊~!!”在伊豆城外的驿馆内,用作接待贵宾的和室内,一个年轻女子正在大发脾气。
“贵子!你不要任性啊……”一个文官打扮的男子,则是举着扇子站立在外,只在口头上做着无关痛痒的安慰
“哥哥!你为什么不敢进来?连你也认为妹妹我是被恶疾缠身吗?连哥哥你都这样认为……我真是太不幸了……我、我可是平安京内的第一美人啊!为什么你们都这样看着我?都滚出去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啊~~~~~~!”发出了怨叹般的悲鸣,年轻的女子趴在席枕间嘤嘤的哭泣。只要一抬起头就会从镜中看见脸上长满脓包的自己“呜啊啊啊啊啊啊啊~~~~~~~有妖怪啊~~~~~~~~贵奖哥哥,救命啊~~~~~~~~”而吓得趴在一边浑身发抖,轻泽贵子还是无法相信镜中那满面脓包的样貌是自己而认定是鬼怪。
“贵子……哥哥一定会请到神宫砚道大人来捉走你身上的鬼怪。”其实相当疼爱妹妹的他已经拜托了很多阴阳师了,可是,大概都忌惮平家的势力而不肯帮忙,就连最受皇帝宠爱的御苑光晓也是如此,连一面都无缘得见。
可是,这里已经是伊豆了,离京的时候听说了与御苑光晓齐名的阴阳师神宫砚道也来了伊豆,在这里……或许可以吧……
如果贵子脸上的脓包真的是由妖鬼作祟而生,那么或许还赶得及治好。
已经想办法在这里拖延了一段时间了,如果贵子的脸不复原的话,是绝没有办法去见源赖朝的……
听闻是京都第一美人,就连长年在庙里的源赖朝也不免为之心动而多次递上了和歌并要求见面……虽然是嫁做妾室,可是由皇帝亲自下诏,身份自然非同小可……但是,这里是源家的地盘……如果以贵子现在这种形如鬼魅的面貌去见源赖朝,则一定会被认为戏弄他而遭到可怕的命运……
越想越是害怕……轻泽贵奖拿着扇子不停的扇着风……好热好热……
“贵奖大人!”一个命妇从外面匆匆的进来。
“怎么,是派去请神宫大人的人回来了吗?”
“神宫大人并不在府中……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我已经叫他再回去守在那里了。”
“可恶!来不及了啊!”轻泽贵奖心急如焚。
源赖朝似乎已经失去了耐性,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对京都第一美人特别的执着……自从刚刚到伊豆开始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见面。偏偏妹妹那个时候开始发病……脸上开始长出了红色的脓包……已经变成了就连他这个做哥哥的都无法忍受的丑陋女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