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重盛沉下脸来道:“光晓,你为什么不动手?这种小事没可能做不到的吧!你想让皇帝陛下对你失望吗?不要令我平家蒙羞,快点!”
御苑光晓眼中的怒火不甘地淡了下去……到不是畏惧于其人身后所代表的势力,而是另一些东西。
既然当初选择了留下,就必须牺牲一些已身的自由,这不是当初做出选择时就有的觉悟吗?所以……现在的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眸里已是一派的平静无波,看不出情绪:“失礼了……”对神宫砚道点了点头做为示意,一手朝向白茶丸,一手立起两指在唇前,念动起咒语。
相较于神宫解开自己咒语的轻松,御苑光晓只是在时间上稍微的拖延了一点。
白茶丸慢慢的站立了起来,向前颠簸了两步,又摔倒在地,然后再也无法直立,只能咪呜咪呜的哼叫着。虽然不知是否因白茶丸的体力而造成,在众人眼中看来御苑似乎不及神宫却是不争的事实。
平清盛展开扇子遮着脸,虽遮住了那讨厌的脸却没能遮住那令人毛发悚立的笑声:仿佛从气管里冒出来的“哧哧”声:“啊啊……看来是失败了呢……虽然活了过来,可是没有恢复成原样啊。看来是神宫砚道比较……”
“不,我认输。”打断他的说辞的人正是被他夸赞的神宫砚道,他看向那只正在挣扎的猫,一脸凝重的说。
平清盛脸色变了变,看向出声的神宫砚道:“什、什么?”
神宫砚道的脸色十分凝重,对御苑光晓的轻蔑早就消失殆尽。“我承认我输了。果然御苑大人十分厉害啊。在下心服口服。”
“为什么这么任性的认输??谁人也看出来你明明更加的……”
“认输的理由容后禀明,总之我承认御苑光晓大人的实力。”神宫砚道向御苑光晓十分认真的行了一礼,抬起头对他说着只有现在对话的两个人才懂的话语:“我佩服你的勇气。如果是我的话我做不到。”
御苑光晓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的欠了欠身。
皇帝似乎对两人的“表演”十分的满意,对御苑光晓的获胜的结果也很开心。一边鼓着掌,一边吩咐侍从搬出了精美的瓷器和贵重的熏香做为赏赐。
接着平清盛又以还有要事跟皇帝禀奏的理由让御苑光晓退下。
御苑光晓慢慢的行走着,目不斜视。
对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兴趣——不管是精美的宫殿、华丽姿态的殿上人、还是精致的景物等等,一切对他都不具备什么吸引力。就连据说是在他还是不知世事的婴儿时被人拣到的这皇宫中某处,他也从未动心去找寻过。
来这里不过几天,就足够了解了老师为什么会选择离开这里的理由。然而自己还是在这里留住了……那仅余的线索,已经足够了。
“啊,光晓。”突然从背后传来了年长男性的呼唤。
回头一看,原来是安倍泰亲。
是老师安倍秀坊大人的父亲,这宫中阴阳寮的阴阳头,天下阴阳道的正统掌门人。
“安倍大人。”御苑光晓行了一礼。完全出自于真心的爱戴,在这里,只有安倍大人是他唯一真心尊敬的人。不只是因为他是老师的父亲,而是这个人的品格值得尊敬。
“呵,你今天做的很不错呀……怎么,要回去了吗?我还想说想请你来准备,帮忙一下下个月的雛祭……”
“既然是安倍大人开口,我又怎么会拒绝呢?只是……今天有实在不行的理由……明天可以吗?”
“可以,你肯来,我很高兴,任意就驱使你这并不属于阴阳寮的阴阳师,果然身为老头子的我也太任性了,哈哈哈……”
“安倍大人言重了,应当说那是我的荣誉。那么,请原谅我失礼告退。”
“嗯嗯。”
蜻虫早已在皇宫外等待,看到御苑光晓的出现,连忙迎了上去。
“光晓大人……”
“我们回去。”
敏觉的发觉了御苑光晓的脸色不好,强烈的违和感围绕身周,那是身为式神的自己就连站在他旁边都会感到痛苦的不洁感。
蜻虫大惊失色:“光晓大人您……您使用了……那个吗?”使用返魂术易招来死魂灵……不做好万全的准备就轻易的施行连已身也会受到波及,那是个危险的法术!
今日……发生了什么呢?竟然让主人连这种法术也施展出来的……是什么大事呢?
“我没事,快回去。”御苑光晓皱起了眉毛。不想让其它人看到自己的异样,这样……太难看了。
应该还有其他方法吧,可是那时的自己却贸然的施展了返魂术……果然,还是太轻率了。仔细想想,大概还是因为自己太过年轻,还不够沉着吧……才会造成现在自己这种不适。
“是、是的!”蜻虫极快的应了下来。
在蜻虫的帮助下登上了牛车,正准备离去的时候,却被从前面的拐角处突然出现的年轻男子拦住。
“你是什么人?”蜻虫警觉的喝问。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年轻男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无法探知的“气”。
年轻的男子看向蜻虫,嘴角勾出了然的笑容:“啊啦……好美丽的……式神,哈,是式神呀!真漂亮。”
“真失礼!你为什么拦住我们?请你让开,我们要离开了。”一眼就被识破自己是式神,蜻虫大吃一惊。
“我……是神宫砚道,想跟御苑大人谈谈。”来者自报身份,令蜻虫一惊,她早已听主人说过有关于此人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今天能够目睹其人。
既然如此,不可太过失礼,以免为主人树敌,正想着委婉的拒绝掉,御苑光晓的声音却从牛车之中传了出来:“蜻虫,请神宫大人上来吧。”
“是。”既然主人都这么说了,身为式神的自己哪有反对的余地?
蜻虫侧身让开,神宫毫不客气的坐进了马车里,甚至连客气话也没有说一句就开门见山的质问起御苑光晓:“你修行了返魂术吧。”
有机会近距离的看着御苑光晓,才真的发觉他的美貌无人能及,透明如水的肤色,长长的卷曲的睫毛,黑白分明的瞳仁炯炯有神,脸庞上还有着稚气未脱的细细的绒毛,让他的脸庞有如蜜桃般诱人。
跟那个人,面目虽然仿佛,却是丝毫不同的美貌种类呢!形象的来说,与那个人一样,两个人的美貌说是胜过所有的女人也不为过,然而,那个人的身上,却缺少一种魅力,就算和普通的女人相比,大概在性魅力方面,女人一方也可以轻易取胜,那是因为没有男人会把那个人当成性方面的对象,可是眼前的御苑光晓却恰恰相反的,相当俱备此种特质,他的一言一行,仿佛都会在不知不觉中刺激到男性的某些本能,想来这种事相当让他困扰吧,看他那刻意与人保持距离的举动就知道了。
御苑光晓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一点也不意外他能看出自己修行了返魂术,对方是否具有实力,此时已经不需要加以鉴别:“嗯。”
既然被他看出来了,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你竟然、竟然……真是的,太乱来了!”反到是神宫砚道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坦然的承认,而显得焦燥起来。大概是没想到竟然有人在修行这种可以称之为“禁忌”的术法而不安吧。
“在殿上对我做过分的事就不乱来吗?我到是很好奇你为何对我好像不怀好意……还是说我只是我自己的错觉?是那个男人吗?”御苑光晓斜睨了他一眼。故意的为难自己……真是讨厌的男人。
“那个男人?你是说……平清盛?你好像很不尊敬他呢,这种态度可以吗?”
“看来你也不如我想像的那么依附着那个男人。要说态度,你好像并不输给我呢!”
“……我想你应该明白,身为阴阳师,自尊让我讨厌被人当成小丑,我们修行阴阳术可不是为了让那些男人闲时开心用的!而且居然还有你这种完全不顾自尊的人,将阴阳术当成讨好权贵的手段,讨厌极了!坦白说,我很瞧不起你。”不屑的撇了撇嘴,神宫砚道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与在殿上时耍小计谋想让御苑光晓出丑的神宫不同,这时的他非常的直率,瞪着御苑光晓,明明白白的说着自己有多么瞧不起他的这种行为。
“哼!我就知道。”
御苑光晓低声冷笑起来。他无意反驳神宫砚道的无理猜测,只是用一幅“你不要胡说八道”的表情面对他而已。你这种人知道什么?什么都不知道还乱猜……可恨啊……
“明明就修行了这么厉害的法术,还做那种事,你不觉得这真是太可耻了吗?”神宫似乎没有看到御苑光晓的表情,还是摆出了一副“你怎么会是这种人”的脸生着气。
不过虽然他生着气,打从他进了牛车之后,一直窥伺在御苑光晓周围的颜色发暗的“气”流,在不知不觉中就消失了不少。那只是最轻程度的后遗症之一,施行了返魂术之声,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阴阳师的周围会环绕着不好的“气”,那是因为被触及的禁忌反弹的缘故。所以,不借助能够佑身的秘器一类的东西就没有办法好好的脱身。
“来这里之前,真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啊!我还在想会不会是一个能令我佩服的人……哧!早该想到甘心在这种地方的人怎么会有值得我敬佩的品德呢!”扬了扬手,位于御苑光晓头顶的一片淡黑色的影子嗖的一下子就不见了。
“喂喂喂!不要乱猜可以吗?真是的,我不反驳你就当我承认了吗?不要一直说个不停可不可以?”御苑光晓“砰”的拍了一下面前的扶手:“谁想去讨好那种男人!还有,你说我将阴阳术当成讨好那种男人的手段……难听死了!在说别人之前好好想想自己的立场吧!你不是也出现在殿上还玩那种算天时的把戏吗?只是日食而已不要一脸自己多么厉害的样子!可恶!”要不是察觉到身边那些又重又湿的“气”正在迅速减少当中,从他嘴巴里吐出来的还远不止这般客气。
“……啊……真不可思议……”被御苑光晓突然说了这么一堆话出来而大为意外的神宫竭力忍住那不可思议的感觉。
与在殿上那个神情阴郁,面无表情的人相比,这个时候伶牙俐齿、咄咄逼人的御苑光晓着实让他大吃一惊。其实一开始也有想捉弄他的成分在里面啦……毕竟他和那个人相像到了不由自主就会让自己生气的地步啊!
“什、什么?什么不可思议?不要说我听不懂的话呀蠢材!”
别指望我会感谢你,那种小事不需要你的多事我自己也可以处理呀!
“你说话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呢……”神宫砚道苦笑着举起了双手,“其实我会受邀上京来,其实主要目的就是想看看你。与我齐名的阴阳师御苑光晓,说实话,没见面之前,我对你的期待非常的大。”
“现在已经没有了吧,不过似乎辜负了你的期待,那还真是对不起了哦!”
“不,现在看来,我发现我的期待并没有落空,比我想像中要好,我已经开始欣赏你了呢……”神宫砚道用手支腮,微微笑着说。
“刚刚不是还说什么瞧不起我吗?还真是个反复无常的男人!”咕哝了一句。御苑光晓已经开始觉得让他进来车里是个错误。
“跟我走吧。”神宫忽然冒出了一句。
“什么?”御苑光晓意外的看向他。
“离开这个会让人腐臭的地方……”神宫越靠越近,两人的脸都快挨到了一起……
潮冷的空气好像突然一下子凝满了水珠,仿佛被冻结一样的,时间亦停止了流动似的。
“你在说什么?”好半天之后,御苑光晓寒着脸沉沉的问。“无缘无故对我说这种话……莫非……”
“……没错。正如你所想的,我并非是橘家,而是源家的阴阳师神宫砚道。”
“利用橘家受邀前来就不会受到怀疑……为了躲掉麻烦的平家的势力你还真是吃力。”听说过有一位橘家的阴阳师被请来京都,只是没有想到是他罢了。
“多谢夸奖。如果不用点小小的计谋而一开始就被怀疑的话那就糟了,我可无意应付麻烦。”其实这种事只要一查就知道了……也只有像神宫砚道这种好运的家伙才会认为这件事没有暴露是自己的计谋成功而非他人的助力之功。
瞪着那个洋洋得意,忍不住傻笑的男子,御苑光晓开始觉得自己的神经要断掉了——这、这就是跟自己齐名的阴阳师?除了法术厉害一点之外,这种只会耍“小聪明”的蠢才竟然是跟自己齐名的阴阳师?而自己居然还被他看不起……天啊,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蠢才呢?
牛车慢慢的停了下来。
“我家到了。”想尽快结束掉与他的交谈,御苑光晓不得不提醒那毫无去意的神宫砚道,是你该滚蛋的时候到了哦!
“我知道。”懒洋洋的说着我明白了,可是却没有一丝一毫想离开的意愿表露出来。
“那你还不离开?”真是的,非要人说的这么明白吗?原本可是没有打算这么失礼的!
“还不知道你的答案就走,我会有遗憾的。”用仿佛看着心上人似的表情色色的看着御苑光晓的神宫笑嘻嘻的说。而事实上御苑光晓跟那个人也的确十分相像……
“真是的,你不怕我说出你是源家的人?被当成奸细你会很惨的。而且有我在你的阴阳术应该也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你真的不走?”已经不想再理会这个男人,御苑光晓站了起来打算自行离去,反正这牛车是宫中之物,自己离去后也会返回宫中,他爱待多久,就待多久,自己可没有招待这种男人的义务。
突然之间被神宫搂住了腰——牛车里的空间其实没多少,一方有动作的话另一方没有多大躲开的机会,更何况是并肩而坐的两人。
“跟我走吧,去源家。平家的风光不会太久的。有我和你,源家的胜利更是指日可待了。”看出他根本无意对平源两家的恩怨多管闲事,神宫砚道竟然得寸进尺起来。
御苑光晓吃惊的看着这个失礼的男子,他虽然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是……满满的认真。是什么让他认为自己会跟他离去呢?自己的哪里做的不对让他产生了这种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