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子猝死的消息,是在三天之后才传到了阿部的耳朵里的……一想起来就会让阿部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想起了当她那一天在去洗衣店取衣服的时候,在途中听到了很多人正在议论北条政子的猝死——
“听说前天晚上北条城守的女儿政子死掉了……”
“什么?你是说源大人的妻子吗?”
“是啊……听说是被鬼给诅咒啦!”
“鬼?”
“是啊……听说死的时候嘴里不停的叫嚷着鬼啊鬼啊的,还说自己会被鬼给吃掉呢!”
没错……当时就在一边的自己听得清清楚楚……她喊着:"快点将她弄走,我才不想照顾这种可怕的女人!快点快点!这个女人会吃掉我和孩子的……啊啊啊啊……可怕啊……"
“政子小姐她原本不是我们伊豆的巫女吗?她说会被鬼给吃掉……”
“就是啊……真是太可怕了……”
政子夫人……说的那些话……
不,不可以想下去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些关于鬼的话……
一定只是出于怨恨而随口说说的……
这个少年……怎么会是鬼呢?
然而……
由于北条政子死的时候嘴里不停的叫着“鬼、吃人的鬼”之类的话,而且很明显的是指来自于京都的“第一美人”,北条政子已经死了快十天了,关于“京都第一美人”是“鬼”的传言却越来越厉害了,所以尽管她目前的状况非常需要人照顾,但是却没有一个侍女胆子大到敢留下来。一直在旁边照顾的人还是只有阿部一个人而已,所以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发现“她”其实是个“他”,也没有一个人知道“轻泽贵子”其实就是用所有的回忆封住了体内的鬼的“御苑光哓”……
“喂……喂……”小小声的呼喊着那一直睁着眼睛却不动不言的他,就连阿部的心里也开始毛骨悚然起来。
北条政子死后,为期九天的祭祀过后源赖朝还是第一次踏入“轻泽贵子”的房间。
趁着阿部去准备茶水的空档,源赖朝仔细端详着那沉静正坐的美丽女人。
越看越觉得是个美人啊……轻轻牵拿起了她的小手,轻轻的放在手心摩挲着。白皙纤长的手指,显示出她接受过良好的教养,浑圆亮泽的指甲和右手食中两指间的薄茧证明了她至少会弹奏一到两种乐器……
真正是个少见的美人啊……
可惜却不能活过今年。
为了起兵的时候鼓舞士气……已经注定要被牺牲掉的祭品……
北条政子的死,给北条时政非常大的剌激,虽然自己一再表态,可是他那对女儿最后所说的话所持的坚信不疑的态度令他十分为难。
在背景、军事方面颇多仰仗的地方,他的要求实在很难拒绝啊。
所以,就算对不起也好,也只有让她去牺牲了。
浪费掉可惜。
源赖朝的心里突然跳出了这么一句话。
摩挲着她手掌的大手慢慢的向上移动,划过“她”光滑柔软的手臂肌肤……从袖子的地方渐渐的探向里面去了。
“我……是谁?”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令源赖朝抬起头来看“她”。“她”只是微微的笑着,好像并没有拒绝的意思……这么理解的源赖朝的头也渐渐的低下去啃咬着她的脖颈……
“砰磅!”外间传来瓷器打碎的声音。
源赖朝不满的抬起头来。
浑身发抖,呆立在一边的人正是端了茶水过来的阿部。
“源大人……你、你在做什么……”
“什么我在做什么?”被人撞见了好事,即便是源赖朝也恼羞成怒起来,一般这种情况,撞见这种事的人不是应该会自动的离开的吗?哪里还有出声制止的道理?简直是莫名其妙啊!
“不可以……您跟贵子小姐还没有结婚!”
“结婚?”
“那、那当然……没有结婚怎么可以做这种事……”阿部惊慌极了。
“说起来都是因为你们带来的不幸啊!喂!你们一来,本来好好的政子突然就死掉了……全部、全部都是你们的责任!这种情况下,叫我跟她结婚?”
“怎么……能这么说呢……怪到我们小姐的头上来……这……这太不公平了吧……”
“罗嗦!”源赖朝冲着阿部吼了一声:“是谁允许你对我无礼的!而且……你还敢说他是贵子吗?”
猛力撕开了“她”的衣襟——
“你自己看看吧!这是女性的胸脯吗?”被阻止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那种触感对偶而也抱过戏子的他并不陌生。
阿部脸色发青,向后倒退了一步,软软的坐倒在地:“这……这……”
“竟然敢戏弄我!你们好大的胆子!真正的贵子在哪里!?”
源赖朝怒视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的阿部,在他身后的御苑光晓微笑着。眼中又有红光缓缓的流过……
终于将一切全部说了出来,盛怒的源赖朝下令将阿部处死。而那虽然只是被利用的少年也没打算宽恕。然而,就在阿部被处死的时候,他却无声无息的从房间里消失了,就像他在阿部死去时脸上露出的笑容一样,没留下痕迹。
第七章
“神宫!”无视于正对着院中的雨水发呆的友人,源义仲毫不客气的在其背后重重一击,令其剧烈的呛咳起来。
“过分!你怎么会这么粗鲁。”回过神来的神宫砚道不禁埋怨起来。
“有吗?是你这个家伙太瘦弱了吧!哈哈哈哈!”笑的略嫌夸张的源义仲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哈”的大叫出声。“被你这个家伙硬逼着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不好好的报答你一下怎么成?”
“那是为了你好。少对我抱怨,你这个招人厌的家伙不在我反而比较轻松。”
“那还真对不起了哦,麻烦你天天看着这张不讨人喜欢的脸。”
“……”无言的摇了摇头,指着一边的席子让源义仲坐下。神宫皱着眉头开口:“让我再看看你的伤口。”
“唔。”大方的扯开了衣襟,露出了那贯穿了左半边腹部的凶恶伤口。说起来实在令人难以置信,造成这伤口的凶器其实正是他本人的长刀。本来先他一步坠下土坡的长刀倒插在了泥地上,随后掉下去的源义仲却正好掉在了那长刀之上。
说起来好笑到令人捧腹,对本人来说却是足以致命的一击。
不,那的确是……致命的一击。
那样的伤势还能不死,一切结果都没有合理的解释。
神宫非常之确定源义仲绝对不是什么怪物,而是绝对正常的人类男子,而正是如此,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更为难解。
一定是御苑光晓对他施行了“返魂术”,将死者的魂灵从黄泉之国呼唤回来之术。
如果只是简单的呼唤回来,借助秘器“返魂香”也做得到,那一般是用来使徘徊在黄泉入口处还有怨念的死灵暂时返回人世了结心事所使用的。然而真正意义上的返魂术,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从黄泉之国呼唤回来的死者阴魂,将彻底斩断与那死魂灵之家园的牵扯。是能彻底的令死人复活的终极秘术。
而且,这几天一直也不断发生的异常之事,也令神宫砚道颇为介意。
源义仲无法察觉,可是在他看不见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不洁的“气”,正在迅速的在他身周集结。
放在以前的源义仲身上,那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以他那坦荡开阔的胸襟,和根本不会吸引鬼气的体质,无论何时都散发着正面的气,像现在这样无数的手脚肢体在他身周摇摆招手的情形会发生的机率,大概低到无法计算的地步。
仿佛就像被什么东西吸引过来一样似的,那样极度渴望靠近却又极端畏惧的痛苦着。
背负着这么湿重的“气”,常人很难会不被影响吧,就连神宫砚道看见那么多“气”的时候也会无奈的叹息着,本人却一点也没有被影响的开朗的笑着。该说是悲哀的乐天派呢?还是该死的迟钝?神宫砚道只能无力的认命的替他不断赶走那些不洁的“气”。
无意识的抚摸着那已经愈合的伤口。连疤都已经脱落。只是短短的十日……
“干嘛,你看呆了?我说神宫,你该不会对我……”
“去死!我干嘛要对你怎么样!我喜欢的人可是一定得能歌善舞的美人才行哪!”这个家伙也不看一下自己这两天由于太闲而丝毫不修边幅的样子……脱去了华服,绝对与“美”字挨不上边哪!也不想想这几天为了他的事多么辛苦的自己……瞬时暴怒起来的神宫砚道狠狠的将其踩倒在地。
就在两人闹成一团的时候,一封从木曾山谷来的信,成功的制止了两个大“小孩”的胡闹。
使者带来的是一枝娇艳可爱的藤花,上面用五色的丝线缚着一封折叠起的洁白书笺。展开一看,上用淡墨写了几个小巧可爱的字,只是殊无笔力,看得出是女子手笔:“紫藤花艳日暮中,缘何今朝始不归?”
“是优昙的信吗?”
“嗯!”本来是为了迎接来伊豆相亲的优昙回去木曾山谷才匆匆赶来的源义仲,因雨与她的牛车错过了,之后更遇见了不可思议的少年。虽然他本人并不记得事情的经过,但也晓得自己的身上的确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
因为“伤口”的借口被神宫砚道留在伊豆长达十天之久,连长嫂的葬礼也不能参加。离开了娇弱无力的妹妹这么长时间,会被想念也是应当的吧。
深知没有继续阻拦下去的立场,神宫砚道只是准备好了相当数量的符咒交付给了源义仲的随身从人。十天之内隐约的察觉到了他的身周虽然集满了庞大数字的“气”,不过似乎只是受到吸引而从不曾有对其发动攻击的恶念,这一点虽然叫他暂时安心,但是也不排除到了目前为止受到吸引的只是连形体都没有的下等“气”,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将能够驱邪的符咒交给能放心托付的人才是正经事。不交给源义仲的理由嘛……大概会被他噗噗的嘲笑后丢在茅房吧……这种事可不是第一次发生。
明明是那么好的朋友……为什么他就偏偏不相信什么阴阳术呢?神宫砚道悲哀的想着,不过也正是因此,自己才会那么信任他吧……信任他不是利用自己,两个人才能成为真正的好友。
打算连夜赶回去的源义仲,意外的没有受到神宫砚道的阻拦。由于来时的马全部不见了,就算回去也只能借神宫砚道的牛车——总比没有强吧。不过仍然相当任性的要求将拉车的牛换成马。虽然被威胁说不许将车任意的丢弃,可是完全没有打算听进去的源义仲已经打好了一出城就将马车丢下,换乘马匹的主意。
只是,在出城之前就遇见了奇怪又麻烦的事……
突然在马车前跌倒的少女。
衣穿华丽的衣着,却十分可怜的昏迷不醒。丝毫没有同情心的源义仲本来打算丢下她不管的,却被家中也有这么一个年纪女儿的阿伯侍从不赞同的眼光中妥协了。将其丢进了马车之内时,不知是不是错觉的看到了她的脸上在自己的手接触到的时候浮现出的诡异表情。
提防着是不是哪里派来的美丽女剌客,一路上却只是在放心的昏迷,就连马车似乎遇到了什么而剧烈的颠簸之时,也没有看到她醒来的迹象。
从马车之外传来了像是兽类的嗥声。
马儿惊恐的嘶鸣着。马车也像是被撼动一样的摇晃着。
大声的斥责着牵马的侍从,源义仲一掀帘子,从马车后面跳了下来:“发生什么事?快点回答!”
“鬼、鬼呀!”侍从们早就丢弃了灯笼、旗徽而四散奔逃,唯一一个逃之不及的是因为腿已经吓软了的缘故,回答了源义仲的话之后就昏倒在地。
“鬼?笑话!伊豆城里怎么会有鬼?最少还有神宫在吧……你们绝对是看错了啦……喂!别昏,别昏过去呀!八嘎!”放弃摇晃着那个没用的侍从,源义仲从腰里拔出了长刀,来到了马车的前方,那里,马儿不安的嘶叫着,有个巨大的奇形怪状的黑影正在摇动着马车,灯笼等物在他脚下熊熊燃烧。
“喂!你这个家伙!”源义仲鼓起了勇气,跳上去斜斜的一刀劈下——他扬起长刀时,从手臂到刀尖都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色的光晕……本人当然没有察觉,那其实正是昆仑之玉的光芒。
本来无意识的黑影放弃了摇晃马车的动作而转向了源义仲。刚刚那一刀好像没有给他造成任何伤害的样子而伸出长长的黑色臂爪向源义仲抓来。就算是胆大的源义仲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本来毫无意识形态存在的无机质的眼里,反映着淡淡的金黄色光芒而好像具满了贪婪的色彩。马车里的“少女”猛然睁大了眼睛!眼睛里红光闪过——那黑影惊声嘶喊,嘶吼着的嘴唇在手还没有触到源义仲的时候就崩毁了,连同臂爪一起化成了流灰泻地消散无踪。
四散的侍从们慢慢的回到了马车旁边。
被源义仲大声的斥骂着“没有用的东西”,侍人们再度燃起了火把,向木曾进发。
神宫砚道担忧的事终于发生了。
他不知道吸引了那么多不好的“气”的“那个”是什么,源义仲本人更不清楚。
那是御苑光晓为了维持未完成的“返魂术”而使用的昆仑之玉。
之后由于昆仑之玉更自己选择了源义仲做主人,而使得御苑光晓封印山邪鬼的事也差一点功败垂成。
未完成的“返魂术”,如今也在依靠着能持续返魂术效用的昆仑之玉似乎在无意间散发着能吸引鬼气的甘美气息。
在神宫砚道家中因为结界还不那么明显,一旦离开了神宫砚道家中之后,就散发出了连魔物也吸引过来的强烈的魅力。
包括被御苑光晓封在体内的山邪鬼。
本来应该被好好的封印住的山邪鬼,由于御苑光晓当时的精神、体力都不在状况,好像那个封印也不如想像中完美的样子。
无论何时都那么噬血的山邪鬼,甚至已经吸取了包括北条政子及她那未出世的女儿、阿部等人在内的数条灵魂。
现在又因为受到了离开了结界后一瞬间高涨的昆仑之玉的诱惑香气中最先到达了源义仲的身边。尽管形体、精神都受到了御苑光晓封印的限制,除了对御苑光晓这个“容器”无法从内部做出损坏之外,似乎对来自于外界的“挑衅”做出的反击仍然有效的样子。
一瞬间就能将至少已具备了相当攻击力的中级魔物消灭,虽然源义仲那饱含着昆仑之玉的一击也是理由,但由此可见山邪鬼的邪念是何等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