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诡计……”
“喂!”他咆哮道。“我最恨别人不相信我!要不是看在你曾是我师父的份上……”
她冷笑。“怎么样?你就杀了我?”
“我……”染红举起手来,却死也挥不下去。他颓然地垂下手,抹了抹脸。
“算了!我不杀女人的。”
“哼!假道学!”女孩轻斥了一声。“我劝你最好就趁现在把我给杀了,要不然,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中……”
染红昂起头来,正气凛然、义无反顾地。
“死就死吧!反正我雪染红第一不杀师父、第二不杀女子、第三不杀与我无冤无仇的人!你看着办好了。”
她又冷笑。“哼!看不出来你倒还挺有良心的……”
“废话!这是基本常识好不好?喂……”染红脱口而出唤她,想想又觉得有点不对。“哎,你……你……既然是我师父,好像不应该这样叫你喔,可是……”
她笑了笑。“我叫做依依,你不记得了吗?”
“依依?”染红把这名字在脑袋里转了一下,他好像不认识什么叫做“依依”的女孩啊!
“真的不记得了?”
“你曾告诉过我么?”
依依笑了,缓缓地回答道:“十三年前,一个下大雪的黄昏……”
“唉!你怎么跟我义父一样,老追问我以前的事情?”染红叹了口气,脸颊蒙上一片阴霾。“坦白告诉你吧,我七岁以前的记忆是一片空白的,你不用费心考我了。”
依依仔细地盯着他,看来他是真的不记得了。她心念一动,缓缓地说道:“我想……这跟你头疼的毛病也有关系……哎……”
见她忽然哀叫出声,娇俏的脸蛋因痛苦而抽搐着,染红赶紧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血魄银针’……”
他曾听得西门莫敌提起过,义父有一门独门暗器“血魄银针”威力十足。被射中的人若不及时抢救,不出十二个时辰、等到银针顺着血脉流至心脏,那就没得救了!
“你怎么不早说?”他急得真的有点手足无措、语无伦次了。依依昏迷了那么久,你要她怎么说?
“快!你快告诉我要怎么做?你既是大夫,就一定会有方法的……”
没想到依依却苦笑着摇摇头。“我又不是华佗再世,像你义父这种阴毒手段的暗器,我不会救。”
染红一听大惊失色。“啊!那……那怎么办?”
“除非……”
“除非什么?”
她摇摇头。“算了!告诉你也没用,来不及的……”
“你别这样!”他抓住依依的手臂,忽然感到不能失去她。“只要有办法,我们就得一试,对不对?你……你不是还要报仇雪恨的吗?”
她望了染红一眼,眼神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你干么这么好心?”
“我……”染红被问得有点“歹势”,心虚地回道:“我只是觉得……要是你不能完成你的心愿,那……好像有点可惜……”
“可惜?”依依巧眉一挑,笑着问道:“喂!大哥,我要杀的人可是你义父也!你居然还会觉得不杀他有点可惜?”
“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好不好?”他大手一挥,想要挥掉心中太多的矛盾。“当务之急,还是救你自己比较重要,行么?”
依依盯了他好一会儿,久久才垂下眼睫道:“好吧!我虽不能保证这法子有效,但咱们就试试看好了。”
咱们?染红心想:太好了!至少她对自己不再有成见,而且还把他当作是同一阵线的人了。
这一点让他稍感宽慰。
“哪!这里有三块磁石,”依依从怀里掏出三个乌漆抹黑的石头来递给他。“你以内力把这三块磁石锁在我的穴道上,这样就能封住‘银针’的流势了……”
“就这么简单?”他高兴万分地问。“这样你就没事了吗?”
“不!这只是暂时封住它的流向,唯一能将它化解的方法,还是得拿到你义父手中的解药才行。要不然,七天之后,磁石失去效力,我一样得死!”
“……”染红沉默不语。
依依接着又道:“所以我说,要救我并不容易。”
“不管了!先做了再说!”染红接过磁石来,心底已经有了决定。“你教我要怎么做?”
“这……”依依垂下头来,吞吞吐吐地。
“又怎么啦?”
“银针的流向无人能测,我……我也不知道它现在会到哪里……”
“那怎么办?”
“所以……”她别过头去,不敢承接染红投来的急切目光。“所以……你必须手拿磁石,来探测我……探测我的全身……”
啊呜——“ㄇㄠ死”了!真是“ㄇㄠ死”了!
说他不高兴么,好像真的高估了他的“定力”。拜托——从天而降白白送他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会不动心那才有问题咧!
可是,这样的机会,好像有点给他“乘人之危”唷!
更何况,依依还曾经是他的“师父”也——
“这……”染红苦恼地抓头搔耳,又急又不知所措。
红通通的火光映在依依侧过去的脸颊上,把她的脸蛋儿也照耀得红通通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羞怯的关系?
她望着那一堆火发呆,长长的睫毛微微轻颤,高高的鼻梁坚毅地挺立着,小巧秀丽的朱唇在火光的照耀下,益发显得鲜红欲滴。
染红痴痴地望着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这……这样好不好?我们把火给弄熄,这样我们就看不到彼此了,也许……比较……比较不会那么尴尬……”
他有点难以启齿地讲出自己的意见,同时也想征询依依的同意。
“可是……在这荒郊野外,豺狼虎豹那么多,如果我们弄熄了火光,它们不就正好可以来袭吗?”
“说的也是喔。”染红点点头,马上便否定了自己的这个蠢念头。“那……依你看呢?”
“我……”依依垂下头来,万分娇羞难堪地。“我觉得……是不是……是不是你用布蒙住眼睛,这样……也许会好些……”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竟细微得就好像蚊子叫一样。
“好!”染红顺手就把自己的衣襟扯下一块来,蒙在自己的眼睛上。“你怎么说我怎么做,来吧!”
背对着他,依依将衣服拂下身来。一片光滑雪白柔嫩的肌肤,就此展现在荧荧的火光前。
唉!只可惜,这么“精采绝伦”的画面,我们的雪公子却没有这个眼福可以消受。
“那……依依姑娘,我要开始了?”
“嗯。”
他手里握着的磁石,几乎已经快被他一手紧张的汗水给浸湿了!
把磁石贴在她的背脊上,从她肩头的伤口开始,顺着一路光洁皎白的肌肤往下滑……
染红又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
“呃,如果……如果磁石找着了银针的话,那会有什么反应?”
“照道理讲,你应该可以感觉得到才对……”
依依的话才刚说完,染红就感到手中的磁石略一震动,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吸住了一样。
“找到了!”他兴奋地大叫。
依依吩咐道:“快!快用内力将它锁住!”
“是!”他点头应和道。掌中运足了八成的功力,打在那颗磁石上。“肩井穴!”
“啪”的一声,那杠磁石竟稳稳当当地贴在依依的肩头上。
依依强忍住剧烈的疼痛,勉为其难地道:“你……你做得很好,还有……还有两根……”
染红听她话意中带着痛楚,不免关心问道:“怎么,很痛是吗?”
“没……没关系,你必须快点,时候不多了……”
染红连忙拿起第二颗磁石,再继续往下找。
天啊!依依身上的温度自他指尖传了过来,淡淡的香味一股脑儿全钻进了他的鼻中;要不是染红“极力”克制,大概连鼻血都要飙出来了!
一直到触摸到她纤纤细腰,染红才发现了第二根银针。
“章门穴!”
他大喝一声,将磁石定在依依的腰际上。
还剩最后一根了!他额上的汗水已经爬了满脸……
可这第三根银针就好像跟他捉迷藏似的,就是怎么给他找也找不到!
他开始有点急了!
因为承受不住那种疼痛,依依已经“不支”地给她昏迷了过去。
怎么办?快要来不及了……
染红一时心绪大乱,也管不了三七二十一,连忙将依依撂倒在自己的大腿上,朝她胸前试探过去……
磁石“嘟”的一下,停下了脚步。
终于……
“中庭穴!”
大功告成,依依的命暂且保住了!
他连忙将依依脱下的衣服披盖在她的身上,这才扯开了蒙在眼前的布条来。
依依的呼吸由急促转为平和,脸上也渐渐有了光彩。
染红这才火速地站起来,往洞口外冲了出去。
喔,不行!不行!他一定得克制住……
冷冷的北风“刷”的一下扑上了他的面颊,这才让他有了一点清醒的感觉。
“呼吸呼吸深呼吸!”他不断地将北风吸进肺里,又打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刮子。“雪染红!你醒醒!你醒醒!”
经过这一番折腾,他的欲望才稍稍地平息了下来。
好理家在!幸好没有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来……
远远的东方掀起了鱼肚白,天,就要亮了!
当阳光撒进她的眼眸时,染红才刚刚进入梦乡。
绿依赶忙坐起身来整理衣服,突然发现了那第三颗磁石的位置,竟然……竟然在……
她的脸颊倏地飞上了一朵红霞。略带娇羞的神态,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迷人。
找了十三年,终于让她给找到了……
当年,她咬了那名叫点儿的小男孩一口,心中就一直耿耿于怀,觉得对他不住;这个小小的遗憾、以及想要跟他道歉的念头,埋藏在她心里长达十几年,终于,在见到阿红手臂上的齿痕印记时,一股脑儿全爆发了出来!
要不然,她也不会答应要收他做“徒弟”了。
本来,她是抱着一种“偿还”的心情;但是,跟他相处得愈久,绿依就愈觉得不对……
阿红的善良与体贴,已经逐渐地打动了她的芳心……
他毫无怨言地完成她所交代的每一件事;不管目的出自于何,都让人有一种值得信赖的感觉。
而这样的感觉,便在她的心里缓缓地酝酿、发酵……
绿依这才恍然大悟:这一颗小小的、充满爱意的种子,是从十三年前就种下的呵……
直到昨天……
当她发现挡在秦公公轿子前的人竟是阿红时,在绿依的心中,若要说诧异惊愕的话,还不如说失望的成分要更多一点。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与自己的仇家关系如此密切呢?
真是造化弄人啊……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阿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语意温柔关切地问道。
“呃,怎么……怎么醒了?不再多睡一会儿?”
她低着头忙着准备生火弄饭,故作忙碌状地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你……身体还没好,我来弄好了!”
他急急地蹲下来抢着她手上的工作。
“不……我已经好多了。昨晚……谢谢你……”绿依连忙带着感激地说道。
“不要跟我客气。我来就好了……”
“不!我来……”
就在这一拉一扯之间,“叩”的一下,两人的头竟然撞在一起!
“哎唷!”
抚着自己的额头,阿红赶紧迭声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
没想到她也异口同声地说道。因为这样,两个人又不免一起笑出声来。
“是我太不小心了……”
“不要这么说,”阿红还是很坚持。“我看还是我来弄吧!当‘师父’的怎么能做饭给‘弟子’吃呢?”
她“噗哧”一声地笑了出来。“如果你不甘心被我欺负过的话,我在这里跟你赔不是就是了。”
“呃,不、不!我可没有‘要债’的意思,”染红连忙摆手摇头,急急解释道:“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地要做你徒弟的。”
“哦?‘心甘情愿’是吗?”
她挑起黛眉一双,有点使坏地问道:“为什么?”
他摇了摇头。“不瞒你说,从小到大,就从没人对我像师父……呃,像你一样对我那么好过……”
她的心头微微一动。一种温暖缓缓地涌了上来。
“我不对你好……又要对谁好呢?况且……”
他欲言又止,绿依追问道:“况且什么?”
“不知道你相不相信,我老觉得我们……呃……似曾相识……”
她笑了。
当然喽!被人咬了那么深的一口,留下了那么明显清晰的疤痕,又怎么可能不“记恨”呢?
“我想,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他笑嘻嘻地下了个结论。
绿依先是深深的感动,紧接着,一股莫名的担忧又浮了上来。她的表情变得有点黯淡,喃喃自语地道:“可是……你的义父……却是我的大仇人……”
“那不重要!”
阿红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而且比较起来,你比我义父对我要好得太多了!”
“阿红……”
“你别胡思乱想了!”他笑了笑。又恢复了往日的机灵古怪,贼贼坏坏地笑道:“而且我跪也跪了、拜也拜了、被虐待也被虐待得够本了,这笔帐以后不要回来那怎么成?”
“还说你不是来讨债的!骗人!”
依依的脸颊蓦地飞来一抹红霞,假装什么也听不懂。
“可是……我还会有以后吗?”
隔了一会儿,绿依才又叹了一口气道:“七天之内,要是拿不到秦公公的解药……”
“你放心吧!依依。”染红将她揽到怀里,百般疼惜地道:“我一定会想办法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拿到解药的……”
***
“哐啷”一声,整副茶杯全都翻倒在地上!
“公公……公子,你……你……你回来啦?”
阿标兴奋讶异得连舌头都打结了。
“你疯啦?阿标!见鬼了是不是?什么公公公?公你个头啦!我又不是你。”染红没好气地破口骂道。
“不是啊!你失踪了两天,府里上上下下都急坏了!又听说你是给刺客挟持去了,怎么叫人不为你担心嘛!”
“好啦!我现在不是回来了?穷担心什么?”他笑着槌了阿标一记。“义父人呢?他在么?”
“公公应该在啊!你还没去见他么?”
染红倏地沉下了脸,点点头。“我现在就去!”
“孩儿叩见义父。”
秦公公缓缓地睁开双眼,不疾不徐地道:“底下跪着的可是我那乖红儿么?”
“正是孩儿。”染红垂着头,不愿让义父见到他若有所思的表情。“孩儿不孝,让义父您受惊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呵呵呵……”秦公公笑了数声后又道:“那刺客没为难你吧?”
“托义父的鸿福,那乱贼挟持孩儿逃至森林中,突然当场毙命了,孩儿这才得以脱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