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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雪 page 7 作者:水晴光

  “他不会不知道,如果他要,我可以把太子之位双手奉上,如果他要,我也可以把我的命给他。他可以说,可以要,可是,他却用最不堪最冷酷的方法来摧毁我,把我从最幸福的云端打落到地狱。”

  突然,骖聿浅浅的笑了,侧头看着骖忻,

  “皇兄,你知道吗?那中从突然从云端掉落地狱的感觉吗?完全没有征兆,完全没有准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那种绝望到崩溃的感觉,几乎不是人所能承受的了的,当时,只要我稍微脆弱那么一点点,现在就已经没有骖聿这个人了。不过,我想,你不会知道这种感觉的,毕竟,你从来没有承受古过这样的背叛和伤害。”

  “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骖忻惨然一笑,喃喃道,他怎么会不知道呢?那一天,当宁骋远告诉他,他爱上了骖聿的时候,他何尝不是从云端掉入地狱,何尝不是只能无能为力的接受这个事实,又何尝不是绝望到想要死去。可是,他们都活下来了,也许,是上天还不允许他们这么轻易的解脱吧。

  宁骋远周身冰冷,用尽力气也无法止住自己浑身的颤抖,若非跪在地上,他相信自己一定早就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了。

  一切的痛苦都是他造成的,先是背叛了骖聿的爱,然后又负了骖忻的情,他才是罪魁祸首。他们本都是天之骄子,身娇玉贵,有着美好的人生和幸福的前景。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因为他而改变了。是他,让他们三个人陷进了如此恶劣的纠缠烦怨里,无望的挣扎着,永远无法解脱。如果没有他,骖忻不会这么痛苦,骖聿仍然会是那个纯真快乐的少年,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们也不会有痛苦,这是上天在惩罚他吗?惩罚他不该迷惑在感情里,不该喜欢上男人,不该行差踏错。更不该,爱上自己伤害背叛过的人。

  如果自己的命可以换回骖聿的笑容,骖忻的安宁,他真的愿意,他会感激上天的垂怜。可是,他知道不能,他连逃避都不可以,只能在这里,等待着骖聿的报复,看着骖忻痛苦。

  骖聿没有注意到骖忻和宁骋远的伤痛,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远处,目光落在遥远的地方,手掌轻轻的抚上自己的胸口,“你知道吗?他毁了的,是我的心,我恨他,他把我那颗心打碎了,从那一天,我的心就不再是热的,活的了,现在这里面的,是一颗石头,就连我的血,也是冷的,冰的。”

  “你让我放过他,我也想啊,放了他,也就等于放了我自己。可是我做不到,每次看见他,我心里的伤都会向刚刚撕裂一样痛,提醒着我所有的一切,忘不了,抛不开,你怪我对他残忍,哈,那他对我的残忍呢?我找谁去?”

  “你可以放逐我们,我们可以永远不出现在你面前,那样,也许过几年你会慢慢淡忘的。”

  骖忻艰难的开口,说出自己曾经拒绝过的建议。

  “放了你们?让你们双宿双飞。”

  骖聿嘲笑的看着他,“你是白痴还是当我是白痴?你明知道这是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痕,它太深太重,不是时间可以洗去的。”

  “我不会放了他的,我要他留在这里,我要他知道我当初的痛,要他陪我一起痛。我不会杀他,永远不会,但是,他会一点一点的体会到我的痛苦。”

  骖聿突然矮下身子,蹲在宁骋远面前,他挽起自己的衣袖,把胳膊伸到了宁骋远低垂的面容前面。

  骖忻和宁骋远惊骇的看着骖聿光裸的胳膊,白皙的肌肤上,遍布的是纵横的刀痕,一道压着一道,一道连着一道,数不清有多少条。刀痕破坏了肌肤原有的柔美,却意外的的呈现出一种残酷的美丽,让人心都位之紧缩的冷酷的美丽。

  “知道有多少道吗?

  骖聿带着冰冷的微笑着问宁骋远,宁骋远无法开口,他被彻底的惊吓到了,那每一道刀痕,都仿佛刻在了他的心上,让他的心痉挛着,痛不可忍。

  “二百三十七道,”骖聿清晰的报出数字。

  “每一刀都是我划的,从我被圈禁的那一天起,我每天都用刀子在这上面划上一刀。那时候,我每天都想,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得到这样的对待,我从无害人之心,我只是想爱你罢了,为什么这份爱会成为刺向我心口的一把刀?我不懂,我想不通,我爱一个人有错吗?为什么那个人在得到我毫无保留的信任后可以如此冷静如此冷酷的利用我的信任来把我送进地狱?”

  骖聿伸手抬起宁骋远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他那冰雪般的明眸紧紧锁住了宁骋远的眼睛,

  “你知道吗?宁骋远,朕的宁大将军,有时候思想也是会杀人的,我没办法让自己不去想,可是,这样想下去,我几乎无法睡觉,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我只好每天都在自己胳膊上划一刀,这样,疼痛会让我暂时不去思想。如果不这么做,我会疯掉,也许,这正是你们想的,可惜,天不从人愿,我没有疯没有死,又回来了。而且,真的成了你们的噩梦。”

  骖聿怨恨的目光如利刃一样刺戳着宁骋远的心,他几乎无法抑制的颤抖着,而骖聿的每一句话都变成火焰烧灼着他,痛苦无比,那种痛,就象是用钝钝的刀子在切割他的身体,缓慢鲜明,清晰深邃,一直痛到了骨髓深处,让他鲜血淋漓。

  这是他倾尽所有深爱着的骖聿啊,曾经那么痛过,那么伤过,而这,却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他多想告诉他自己也是如许的爱着他,他多希望他能知道,他宁可这伤痕是划在他身上,可是,这对他,却是一件永远也无法达成的心愿。

  宁骋远惨淡茫然的看着那纵横的刀痕,忍不住伸手抚上了横亘在自己面前的肌肤。当时,骖聿怎么能狠下心划下去呢?当时,他一定流了很多血,也流了很多眼泪吧。

  宁骋远悲戚的凝视着那残忍的伤痕,他如何能够让骖聿知道自己有多么爱他,在他知道自己的感情时,骖聿已经恨他入骨,他知道的太晚,他不求骖聿接受他,可是,上苍无情,让他连让骖聿相信他的心意的机会都没有,骖聿永远也不会相信他爱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对他的绝望的爱情。

  宁骋远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疯狂的想要逃掉,所有的怨恨怒和完全绝望的感情聚集在一起,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负荷。他可以忍受所有的折磨,却无法面对骖聿的怨恨的容颜。可是,他避不开骖聿燃烧着伤痛的冰眸,那双眸子仿佛有魔力一样,把他深深的吸了进去,他只能看着,深重的感觉着骖聿浓浓的怨,深深的恨,而这怨、这恨,又化成千斤重担压到他的心上,堵在他的胸口,让他透不过气,几欲晕去。

  “宁骋远,是你亲手把哪个温柔善良热情单纯的少年杀了的,是你一手把他变成了恶魔,只是,你没有想到,这个恶魔第一个反噬的,就是你。”

  看着宁骋远惨白了的脸,骖聿突然狂笑起来,一反手,他重重一掌掴在宁骋远面颊上,力量之大,让宁骋远重重的摔倒在一旁,

  “滚,回去好好准备当你的新郎官吧。”

  11

  自那日骖忻闯宫后,他才深切的感觉到了当年骖聿的伤口。当年,他只是制造了一个陷阱,本只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可是,骖忻却不知道,原来,自己挖的陷阱也是可以让自己掉下去的。在他不经意的时候,那个小小的陷阱不停的增长扩大着,到如今,已经变成一个可以吞噬一切的深渊,把他和宁骋远同样陷了进去,他们三个人,只能在深渊和黑暗里无望的挣扎,看着外面的天空,却谁也出不去。

  宁骋远一日比一日清减,眸子里的忧郁悲伤浓如黄昏里化不开暮霭。看着这个自己爱入骨髓的男人,骖忻却只有满满的无能为力。他帮不了他,救不了他,所能做的,也许只是陪着他,守着他,给他一点点慰籍,让他可以撑下去.

  宁骋远的婚事已定,因为毕竟是两国间的联姻,故此为了准备妥当,日期选在了三个月后。宁骋远麻木的准备着一切。婚事对他而言,不过是一样必须接受的命运罢了,他的心他的情早就用尽了。娶与不娶,娶谁,对他,并无什么分别。

  宁骋远知道自己伤害了骖聿,但是,他从来没想到那个少年被他伤的这么重。也许越是娇嫩的花就越怕风雨吧,如果骖聿不是从小被保护在温暖幸福里,如果他不是那么纯真、不是那么清澈,他受的伤就不会如此深重。一直被爱护温情包围着的骖聿知道的只是人间的喜悦美好,却在天崩地裂中必须面对人情的冷酷和残忍,就象一直生活在阳光下的花朵突然被抛入黑暗冰冷里,即使是哀告呻吟,却连一个听的人都没有。也许就因为这样,所以,伤害才会这么刻骨铭心吧。

  宁骋远柔顺的承受着,只要能化开骖聿心中的暴戾和阴寒,他甘愿受尽苦难,可是,能吗?宁骋远不知道,这是他唯剩的心愿了,上苍会怜他心意,遂了他这渺小的心愿吗?

  那日后,骖聿大反常态的沉默着,没有治任何人的罪,这件事,就象水面上的涟漪一样,悄无声息的消散了。一个月后,骖聿率人到别宫狩猎散心,也算是应重阳的节气。宁骋远和骖忻也奉命随行。

  别宫周围专门围出了上百亩的林苑供皇帝狩猎骑射,古木参天,遮天蔽日,林深悠远,其间鹿獐獾狐众多,都是人为放养的,以方便骖聿等人射猎。且林苑里每隔数里,还专门修建有木屋,屋子里一应俱全,供人中途歇息之用。平日里也许周围山民进入,采果挖药。不过若是到了皇帝射猎的日子,就一概封山。

  骖聿少年习武,骑射皆精,一到别宫,稍事休息,就带着随从跨马入林而去。几日骑射下来,骖聿明显的心情愉快了很多。大自然的清爽和谐想来也确实能让人心情舒畅。

  这日清晨,骖聿就带着数十护卫,纵马入林,宁骋远身为将军,职责所在,日日当随侍左右,平日里都是他和凌云一人一天护驾,今日轮到他,自然也随之前往。

  驰骋半日,大家都有些疲倦,骖聿看来兴致正浓,并不回宫,带人往最近的一处休息地而去。

  许是因为兴奋,许是因为激烈的运动,此刻,骖聿那双清冷如冰的眸子里闪烁出耀眼的神采,令那一向冷峻的容颜也有了一丝暖意。宁骋远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一双眸子只是定定的凝望着前面尊贵傲岸的男子。马上的人是如此的飞扬俊挺,看着这傲然俊拔却又显得如此孤绝的身影,宁骋远几乎望的痴了去。这个身影,他早已刻进心里,印入骨中。从什么时候起,他爱上了这个人?是初见的微笑,迷惑了他的眼眸?是月下的温柔,迷乱了他的心扉?是花间的诉情,让他,又或者,在他假装深情时就已经情深如海,伪装无心处早已爱意如潮?因为刻意的压制,所以,才会酿成这么重这么深的情?化进了他的血他的肉,与他熔在一起,变成他不能割舍的一部分。

  无法自已的痴望着骖聿,宁骋远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激动,眼中的酸涩却怎么也忍不住,此生,他真的只想这么随着他就好了,再无所求。

  到了木屋前,骖聿翻身下马,把鞭子扔给一旁的人,几个随从先进去收拾停当,这才请骖聿进去休息。一个侍卫放出旗花,通知别宫中骖聿决定在此休憩。随后众人才忙着弄水洗脸擦拭,也坐在外面休息起来。

  不多时,一群太监侍卫纷拥而至,膳食果品饮水无一不备,中间还有几个娇美的女子,宁骋远微感奇怪,此次出行,骖聿并未带一个嫔妃宫娥,这些女子看来也不象是宫中的女子,不过,这些事轮不到他管,宁骋远垂下眼睛,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秋草。

  几个女子小心的入内,骖聿瞥了一眼,一个太监赶紧小心的回道,“起禀陛下,这四个女子乃是詹大人一早送来的,说是侍奉陛下。我怕陛下午间需要休息,故此把她们带了来,皇上若是不喜欢,奴才这就遣走他们。”

  骖聿冷冷一笑,詹至光拍马溜须的本事的确是一流,知道他此次出来没带嫔妃姬妾,忙忙着就把人给他送来了,倒真算得上是不辞劳苦。而且还打通了自己的近侍,本钱下的还真是不少。

  骖聿淡淡的打量着跪在面前的女子,一个个都是艳色照人,倒是幽兰牡丹,各擅胜场。骖聿挥挥手,让近侍退下,“罢了,既然送来了,就留下吧。”

  骖聿对床第之事并无太多迷恋,否则,也不会一个嫔妃不带的就来此。不过,男性的正常需求他也不想克制,既然人都送来了,他不介意留下。

  “你在外面守着,我歇一会。”

  目光根本没有看向跪在地上的宁骋远,骖聿斜靠在床上,一面爱抚着身下早已衣衫不整的女子,一面用冰冷的声音吩咐着。为什么让他守着,这是侍卫的工作,可是,他却偏偏唤了宁骋远进来。也许,只是为了让他难堪吧。为了让他知道,自己早就不再爱他,自己恨他,厌他,憎恶着他。

  何苦自己骗自己呢?骖聿冷峭的想着,现在,他手下是满满的软玉温香,鼻端萦绕着是处子诱人的幽香,可是,这一切却无法让他专心。当初,他没有碰过宁骋远,他爱他,所以尊重他,他是那么珍惜着、爱护着这个男人,象是对待天底下最娇嫩的花、最珍贵的宝贝。生怕若他不快,生怕损了他,伤了他。多少次,他想占有他,可是,看着他怨尤的容颜,他忍住了,他舍不得让他难过,更不忍伤他分毫。可是,他错了,宁骋远不是,他原来不是他心中高洁纯美的情人,他早就是骖忻的人,他的身体早就脏了,污了。骖忻无数次的拥抱过他吧,一想到宁骋远曾经在骖忻身下呻吟扭动,骖聿的心头就仿佛燃起了一把火,又象是压上了千年的寒冰。让他颤栗的想要毁掉面前这个人,毁掉身边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宁骋远没有抬头,听着在床塌间不时逸出的呻吟,他半跪着顿首,然后缓缓的站起来,走出木屋,随后小心的把门关上,然后垂首,默默的站在门外,仿佛一座凝固的石像,清俊的容颜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多时,屋内就传出了娇媚的呻吟和荡人心魄的喘息,宁骋远静默的听着,奇怪的没有感到心痛,或者说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原本总是闷的无法呼吸的胸口此刻却是空荡荡的,空的让他几乎以为自己也要消失了一样,而那颗一直痛一直疼着的心也仿佛丢了、没了。只有那不停涌进耳中的淫靡的音浪,才让他知道自己仍然活着,仍然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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