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无堰不经意地发现他们像木偶般杵在一旁,出声询问,「你们站在那裏做什么?」
冷峥不好意思地搔著头道:「只是有疑问想请教爹罢了。」
「我们都觉得您今晚的反应不太寻常。」冷竣委婉地绕著圈子讲话。
「哦!是吗?」冷无堰耸耸肩,表示毫不知情。
好逊的托词,想唬谁啊!爹分明有所隐瞒,却不肯告诉他们。
「爹,您别装聋作哑了。」
「雨筝还在房裹哭得伤心呢,她根本不晓得自己错在哪?」
「她早该受点教训。别的不提,光是师命难违这一点,她就对不起飒儿!」冷无堰生气地表示。
「爹难道不希望冷飒回复正常?」冷竣相当不解。
「这完全是两码子事。」冷无堰不想再多作解释。
见他们不死心地还想开口,冷夫人出言相劝,「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猜测得不错,此事另有隐情;但时机未到,还不是公开的时候。」
「那要等到何时?」
「娘也不知道,希望愈快愈好。」她略带哀愁地望著无边的夜幕,而後将眼光移至他们身上,特意嘱咐,「这事别泄漏出去,即使是雨筝也不行,知道吗?」
「雨筝又不是外人,不必瞒她吧?」冷竣不能苟同。
纵使雨筝有点大小姐脾气,但终归是自家人,何需将她摒除在外?
「她的个性骄纵,难保不会节外生枝。再者,这事可是事关重大,冒不得险。」她正色强调。
开玩笑!还没告诉她就已经闯祸,真要让她知道此事另有隐情,怕不闹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冷竣和冷浮在娘亲逼迫的眼神下,不得不乖乖地许诺,「是,孩儿遵命。」
得到他们不情愿的承诺,冷夫人才展露笑容,催著大家回房歇息。
「咦?怎不见冷飒的人影?」冷峥疑惑的问道。
冷飒向来讨厌嘈杂,他们在他门口拉拉杂杂地损耗了这么多口水,他没道理不出来赶人啊!再不然也会乾脆将房间让出,自己另寻一处天地。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修养了?
「他早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
「你的问题真多!」冷夫人没好气地白了儿子一眼,戳著他的额头,「用点脑筋行不行?」
「好痛!」冷峥惨叫一声,伸手揉著痛处,委屈地看著出手毫不留情的母亲。
他娘拥有一身功夫,打起人来可是毫不含糊。
冷夫人无视他怨怼的眼光,拉著夫君从容不迫地回房去。
「大哥,你都不帮我说话。」冷峥装模作样地抚著心口,指控冷竣缺乏手足之情。
「少嗯心了!我可不是百花楼的莺莺燕燕,你还是省省吧!」冷竣嫌恶地退了一步。
「哼!一点兄弟情都没有。」冷峥不满地嘀咕。
「你自己慢慢在这裏抱怨吧,我和周公还有约。」睨了他一眼,冷竣伸伸懒腰,非常不文雅地打个呵欠,转身离去。
冷峥看著兄长离开自己的视线,无趣地摸摸鼻子,「那我只好做我的春秋大梦,拥抱我的『梦中情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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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飒白离开家门俊,便马不停蹄地向北奔驰,来到长安城郊的天鹏庄。
他心知这趟路肯定是徒劳无功,但仍不免抱持一丝期望。
天擎偕同爱妻柳绫缓步踏入厅堂。
天擎体贴地扶持柳绫安坐於座椅上,冷飒本不以为意,定睛细瞧,才发现她已身怀六甲。
「恭喜,楚兄俊继有人了!」冷飒躬身道贺。
他与绝影告别他们不过半年多的时间,柳绫就挺著个大肚子,想必楚天擎的确相当努力;不过现在他并无调侃对方的心情。
「谢谢。」天擎豪爽一笑。「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绝影呢?」
听见他的问话,冷飒的心不禁一亮。但他仍不动声色地开口:「绝影没来?我还以为她会先我一步到来。」
「怎么,你们约好同来?」
「不是。」冷飒站起身,「既然她没来,那就不打扰了。」
「何妨住个几天,也许绝影就来了也不一定。」
「不了。」
「发生了什么事?瞧你心急的模样。」柳绫隐约感到不对劲。以冷飒平日的行径,绝不会如此坐立难安。
「没事。」冷飒匆忙地朝外移动,又转过身来交代,「如果有绝影的消息,烦劳楚兄通知一声。」
「没问题。真的不要紧吗?」天擎不放心地问。
「只是有些意见不合罢了,没事的。」不想让他们担心,冷飒故做潇洒地摆摆手便离开了。
没才怪!天擎一点也不相信。冷飒和绝影皆冷眼处世,更不可能为外在环境所惑,会有什么误会可言?这家伙八成有意隐瞒。
这时,柳绫轻柔而忧虑的声音传来,「擎,这样好吗?」
见她想站起来,天擎连忙跨前制止,「小心一点!」
「我没那么娇弱。」柳绫微声抗议。
「就当我爱妻心切吧!」他忍不住在她诱人的颊上偷香。
「你还没回答我呢!」她捧住他那不安分的头颅,故意板著脸追问。
「唉!你就放宽心,好好待产吧。冷飒向来如此,谁也拿他没辙,只有随他去了。再说绝影也不是小孩了,自然会照顾好自己,你有什么好操心的?」
「但你不觉得冷飒的表现很不寻常吗?」
「不会啊!大概是因为他们从不曾闹过意见,所以他才特别慌乱。」
「胡扯,我才不相信。」
「好吧,请教娘子有何高见?」
「依我的直觉,他们俩的关系并不如我们想像的简单。」
「哦?」天擎不以为然地摇头。
柳绫用力的捶了下他的肩头,以做为他藐视她的惩戒。「再如何要好的朋友,即使因故避不见面,也不是这般情况。你不觉得他的反应比较像是心爱的人跑掉了?」
「别闹了好不好,他和你有仇吗?」天擎对於妻子的异想天开不敢苟同。
「你一点观察力都没有。男人就是这样,粗枝大叶的。」柳绫不高兴地嘟著嘴。
「拜托!冷飒和绝影都是男人,你要我怎么想像?!」
即使史上确有断袖之癖的记载,他也无法将自己的好友与之相提并论。总不能因为人家感情较融洽,便硬称他们相恋吧!
「哎呀!反正一定有问题,我——」
为免她继续狡辩下去,天擎选择了最有效的法子——吻住她的唇。
柳绫也不负所望地不再多言,沉醉在丈夫的柔情裏……
第四章
冷飒匆匆离开天鹏庄,再次踏上找绝影的路程。
放任胯下的骏马随意奔驰,不知过了多久,来到了一处清澈见底的溪涧。他跃下马背掬饮清泉,顺便洗把脸,整理紊乱的情绪。
清洗过後,他率性地卧躺於大石上,伴著潺潺水流声,揣测绝影的行踪,猜想她正在做什么。
远处隐约传来女子的谈话声,冷飒微蹙著眉侧身欲封闭听觉时,似乎听见「梅谷」之名,於是悄然地循声前往察看。
他隐身於浓密的枝叶中,居高临下地观察在溪边嬉戏的四名女子。
「这溪水真是沁凉透心,总算解除一路奔波的燥热。」说话的女子正以浸湿的手绢缓缓擦拭著睑庞。
「好甜的水啊!看不出这偏僻的地方还有这么一处清幽之所。」一人则是低首啜饮著甘泉,一手反覆地拨弄著流水。
「咱们乾脆在此生个火,捞几条鱼来解饥吧!」另外一人索性脱去鞋袜,踢著水花。
「我们可是有要务在身。难道你们忘了梅谷的规定?」四人中唯一警戒地环顾周遭,看来相当呆板的人,正以非难的眼神看著其他三个人。
「冬芸,你别那么杀风景行不行?」擦著脸的女子没好气地抱怨。
「春芸说得不错,我们只是稍作休息罢了,怎敢忘却长老们的叮嘱?你说对不对?夏芸。」不停用手拍打水面的女子向那位光著脚丫的女郎寻求附和。
「是啊!咱们日夜不停地赶路,哪个人不是累得半死?难得寻到一处幽境,就让大家轻松一下也不为过。」
「冬芸,你就别再杞人忧天了!况且寻人也非一时半刻的事,急什么呢?」秋芸再次劝道。
只身难敞众口,冬芸勉为其难地暂且将任务放在一旁,与大家一样卷起袖口、撩著裙摆,捕捉水裏的游鱼。耀眼的阳光下,四人上臂的梅花标记,更显鲜明艳红。
不久後,她们围著火堆而坐,享受香喷喷的烤鱼,一边闲聊著。
「以往听著姊姊们对外界的叙述,心裏好生向往。好不容易盼到出谷的日子,竟得以任务为重,根本无法留意沿途的景色。」
「之前的诸位姊姊不也是如此?依我说呢,咱们就边玩边找,如果毫无所获便罢了,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
「可是长老她们似乎不这么认为。她们这次神色特别沉重,而且命令我们三定一要找到人,不准贪玩。」
「没这么严重吧!」夏芸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你就是太过於吊儿郎当了,长老们才会对你紧迫盯人。」冬芸数落著夏芸、颇为认同秋芸的说法,「秋芸的话很有道理,否则临出门前长老也不会交给我一幅画像;这是前所未有的。」
依照惯例,所有出谷之人只是见那画像一面,然後依凭记忆在江湖中探寻。据说这张画长年深锁於谷主的密室,平日更不许人提起,这回竟将之交付於冬芸,岂不教人提心吊胆、胆战心惊?
「你是指传言中的画像?」春芸不敢置信地大声嚷嚷。
夏芸则是兴致勃勃地扯著冬芸的衣袖,没有耐心地要求,「在哪?快拿出来让咱们瞧瞧。」
秋芸虽未启口,却也是满脸期待之色,张大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她。
冬芸自怀中掏出一个卷轴,小心翼翼地展开,生怕有所损伤。
蓦然之间,三人都沉寂下来,专注地盯著画像,久久不能言语。
半晌,三人才发出惊叹声。
「好美的人啊!」春芸敬畏地抚上画中人的轮廊。
「我本以为谷主已经是人间绝色了,没想到还有人更胜一筹。」夏芸咋舌道。
秋芸则是轻叹出声,「唉!倾国倾城莫过於此。」
夏芸奇怪地看著冬芸发愣的样子,「你干啥?难不成你也是第一次瞧见这幅画?」
「呃,我还真的是第一次看见。」她略带腼覥地回答。
「真服了你,未免正直得过头!」
想她们出谷也有一段时间,其他三人因不知有此物存在,当然无法先睹为快。但冬芸就不同啦!若换做正常人早就偷偷地瞧过了,而她居然连一丁点的好奇心都没有?!真是受不了!
「长老把这幅画交给你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她的神情复杂,说起话来欲言又止且语焉不详的,很难弄明白。」
「哦?内容是什么?」
「大致上是说,我们要找的人应该和图画裏的人相差无几,教我们寻出并带她回去。」
「带回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取她性命才对。」
「那是过去,现在已经不是了。」
「这转变也太大了吧!」
「她多大岁数了?又是什么人?」
「应该是十七岁。至於身分,我就不甚清楚了。」
秋芸仔细端倪画像,沉吟道:「这名女子的眉宇之间好像与谷主有些相似。」
「真的吔!你不说的话,我还不会注意到。」夏芸爽朗地拍击著她的肩胛。
春芸若有所悟地大呼,「呀,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
「你们记不记得那个被拘禁在谷底的女人,前几个月才刚刚身故的?」
「嗯。那又如何?」
「原先我们还很好奇地询问别人,没想到反而引来一顿臭骂,并受到严重的警告,对不对?」
「是啦!你到底想说什么?」夏芸向来缺乏耐性,最讨厌别人拐弯抹角地说话。
秋芸和冬芸则顿悟地异门同声道:「我知道了。」
只有夏芸仍不明白,急躁地大叫,「怎么你们都知道了,我还是一点都不明白?」
「谁教你没大脑!」春芸不留情面地讥讽。
「我这是个性耿直!你不懂就别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她抬高下巴,摆出傲然的姿态。
「随你怎么说。反正事实胜於雄辩,我不想多费唇舌。」春芸不予置评的耸著肩。
「你少卖弄口舌之利!」夏芸忿忿地指著她,眼底布满怒火,「谁像你这小人一样心思百转千折的,一点也不直截了当。」
「对,我是小人,只有小人才会动用脑力。既然如此,像你这么正大光明的君子,对於我们这种卑鄙人物所想的事,绝对不会感兴趣的。」她皮笑肉不笑地反唇相稽。
夏芸这人是不爱动脑筋,却不代表她没有好奇心;春芸的一番话摆明了别想从她这儿得到任何答案,而这对她而言,简直是比死还不如的酷刑!除非她肯承认自己的失言,连带地表示自己的确是个没脑子的笨蛋。
为证明自己是个有骨气的人,她当然不能示弱;可是……可是她真的很想知道嘛!
终於,强烈的好奇心打败了表现骨气的念头。
「春芸,我的好姊妹,您就大人有大量,别把我说的屁话当回事,那只是我一时的口不择言罢了。」夏芸又是打躬作揖,又是赔不是。
「哟!我可当不起你的大礼呀!」春芸冷哼一声,不屑地撇过头。
「哎呀,不过是斗嘴嘛,何必闹得这么僵?」秋芸打著圆场。好言相劝。
冬芸拿出她一贯带头的风范命令道:「好了,别再争吵。」
人家都给足了面子,老大姊也说话了,春芸再怎么不情愿,也只好嘟嘟嘴,乖乖吔坐著。
「记得那时几个姊姊们曾提到谷主本育有一女,谁知少谷主竟触犯梅谷禁忌,与男子产生情愫,甚而怀有身孕。谷主在大怒之下,逼迫少谷主服食寒沁萝,少谷主在产下一名女婴后就香消玉殒了。婴孩承袭少谷主身上的寒毒并为人带走,这些年来,梅谷派出无数的徒众欲将女婴除去,却一直毫无线索。而那被囚於谷底之人,据悉是背叛谷主为人通风报信,因此武功被废,下场极度凄惨;所以姊姊们也以此警惕大家,万万不可轻犯谷规,否则俊果不堪设想。」冬芸极严肃地娓娓道来,希望能对大家产生一些警告作用。
听罢冬芸的描述,其他三人莫不沉默静思,亦不由自主地打著哆嗦。是啊,谷主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下此毒手了,何况她们这些非亲非故的无名小卒?众人心中忍不住感到凄凉,为已逝的红颜,也为自己。
秋芸回神开言,「那么大家所要追杀的即是谷主的外孙女,亦即小谷主罗?」见冬芸点头,她又问:「既然谷主一心想将她除之而後快,为何我们此次出谷却不下格杀令,反倒要将她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