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头上的红烛照映著墙上的大红双喜字,处处张灯结彩,加上大厅内喧哗的人声,不必思考也知道这是婚礼现场的一景。而满室的宾客三教九流皆有,不禁令人好奇,究竟是何等人物有此能耐,能教这群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们同聚一堂?
是了,放眼当今,除了天鹏庄庄主楚天擎,恐怕无人能令这群上王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的宾客,安然无恙地杂处一室。
只见厅堂之上杯影交错,行酒令此起彼落,好不热闹。一阵劝酒之後,在众人的吆喝声中,新郎官神采奕奕地回到新房,揭开新娘子的红头巾,两人甜甜蜜蜜地喝下交杯酒,亲热地说著体己话。
这时,房门却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不好意思,这么晚才到。希望没有打扰你们。」
楚天擎愤恨且挫败地瞪视来人。如果眼光杀得死人的话,此人不知已投了几次胎。
可偏有人不怕死,还堂而皇之地踱进新房。而且嫌命长的人不只一个,还是两个。若这两人满脸愧色也就罢了,却见他们眼底闪著浓烈的恶作剧光芒,想来他们根本就是来闹场的。
「奇怪,大喜之日不是该眉开眼笑的吗?怎么你们两位倒臭著脸,一点也不开心?」瞧他们神情依旧难看得紧,说话的人双眼一转,看看另一个未开口的不速之客。「敢情两位是怪罪我们没送礼,心中不高兴?瞧,大礼不就在这儿吗?」说著,顺手拿出一个雕刻精致的锦盒。
唉!楚天擎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眼前这两个不速之客,正是他的生死之交风绝影和冷飒。除了他们,还有谁能教他堂堂楚大庄主敢怒不敢言?
冷飒,人称「夜魅」,乃郬藜怪老唯一的弟子,亦为断魂堂堂主之子,为人亦正亦邪,武功修为深不可测。其师郬藜怪老生前行事怪诞,做为狂放不拘,江湖中人莫不对他敬而远之,生怕惹祸上身;而此心态自怪老死後,便转移到冷飒身上。加上冷飒生性冷绝,又出身黑道组织,众人莫不视之为魑魅。
风绝影,人称「玉面邪医」,其师鬼岩怪医?正是郬藜怪老在世时唯一的好友,也是郬藜怪老的师弟。据说风绝影尽承怪医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医术,但救人与否,得视其心情而定。高兴时,就算对方不想活都不行;不想治病时,即使搬来金山银矿,他亦视若无睹。
对这两个朋友,楚天擎可是头痛极了!想教训教训他们,武功又比下上;何况他们曾救他一命——四年前,他在回家的途中遭人暗算,正巧当时冷飒心情恶劣,顺势抓他们开刀,三两下便摆平了敌人。然後绝影漫步到他旁边,随意瞟了一眼,非常好心地替他「用力」疗伤……从此他就与他们俩结下了不解之缘。
「谁在乎什么礼物!你们怎么这么晚来?」楚天擎无奈地放开娇妻,站起来接过锦盒。
「太热闹。」冷飒终於开了口,却是惜字如金。
「啊?!」新嫁娘柳绫虽与他们有数面之缘,依然无法了解这简短的回答。
「他是指婚礼太热闹,他不喜欢。」楚天擎替娇妻解惑,爱怜地轻抚她柔嫩的脸颊。
「真肉麻!原来伟大的楚庄主还是个多情种子。」绝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甩都甩不掉。
「只有对象是柳绫的时候。」楚天擎深情地凝视著娇妻。
绝影更是浑身哆嗦,简直看不下去了。「罢了!礼既已送到,就不打扰你们的洞房花烛夜了。」
他转身走出门外,突然又探进头来,「盒里是我特地炼制的补药,嫂子每日服下一颗,不仅养颜美容,还能改善体质,包准你们多子多孙。虽不是什么大礼,但你们既不缺名,也不缺利,只好炼炼药送你们。」
纵使他说得很没价值,可众人皆知「玉面邪医」的药是一粒难求。
「祝你们白头偕老。」冷飒亦拿出个锦盒,交至楚天擎手中。
柳绫好奇地打开一看,是对龙凤玉佩。楚天擎瞧见,心中煞是感动。这对玉佩是楚家失落已久的传家之宝,他爹的遗愿便是寻回它们;而今,他终能一慰父亲在天之灵。
「许久不见,多留几天吧!就住在你们以往的房间,可好?」
「就这么办吧!」
「叨扰了!」
柳绫拥著丈夫,轻声地说:「你有两位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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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主,不好了!」一个仆人慌慌张张地跑进花园。
「什么事?瞧你这么慌忙。」天擎放下手中的茶杯,相当下悦。
「夫人……夫人她……」男仆急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无法清楚说明。
「你先喘口气。」绝影倒杯茶让他喝下,「嫂子怎么了?」
只见他咚地一声跪地,磕头不起。「都是小的不好,都是小的错!」说著,自己就掌起嘴来了。
「绫儿怎么了?她不是到庙里上香吗?」天擎大为光火地抓住男仆的衣襟,一把拎到眼前。
那名仆役不知是震慑于主子的怒火,或是过于紧张,竟只是颤抖著嘴唇,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楚兄稍安勿躁。」绝影解开天擎的箝制放下男仆,向冷飒使个眼色。
冷飒意会地押住天擎,令他安坐于石椅上。
「你当然不急了,又不是你的娘子!」
「白痴!」绝影冷哼一声,翻个白眼,懒得再开口。
冷飒蹙著眉,警告地看了天擎一眼,对跪倒在地的男仆说:「小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早上小的依庄主的指示,护送夫人到观音庙上香,一路上平安无事。谁——」
「不要说废话!我只要知道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天擎怒不可遏地大吼,用力拍桌。
「闭嘴!让他把话说完。」冷飒冷斥一声,命令小李继续说下去。
「就在夫人下轿时,几个莽汉见色心起,想要调戏夫人,小的和其他家仆拚命想保护夫人,可是对方人数众多,又使下流手段,趁大家不注意时,撒了迷药脱逃。小的一醒过来,到处找不到夫人,便赶忙回来向庄主报告。」说著,他又磕了好几个响头,「都是小的的错!要不是小的疏忽,夫人也不会被掳……请庄主赐罪!」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你们到底是怎么保护夫人的?!」天擎怒火冲天,愤怒地举起手就要劈下。
「慢著!你昏了头吗?嫂子现在下落不明,你不先思对策救人,还有这等闲情逸致揍人?!你以往的头脑、气度都跑到哪去了?」绝影不悦地斥责天擎,恨不得一拳敲醒眼前这个已经为爱疯狂的人。
想不到总是豪情万丈、睥睨天下的楚天擎,一沾惹上「爱情」这东西,也如同凡夫俗子般,完全丧失理智和冷静。足见「爱情」这玩意儿害人不浅!
虽然想著其他事,绝影可也没忘记正事,「小李,打斗时你们有没有留意对方是否有何特别之处?」
「特别之处……啊,有了!小的发现他们的衣襟上都绣有一只狼,而且武功怪异,不像中原门派。」
狼?!绝影脑中灵光一闪,与冷飒相视一眼,两人有默契地同时开口,「青狠帮!」
「青狼帮?!」
「青狼帮乃是西域第一大帮,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倘若嫂子真被他们掳去,还是尽早救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绝影面色凝重,蹙眉思索,「他们此次前来中原,不知有何阴谋?」
「我才不管什么阴谋!绫儿的安危才是我所关心的!」天擎说著便要往外冲。
冷飒一个飞身,挡住他的去路。「我和绝影去打探,你留下。」
「你在说什么笑话?!自己的妻子当然要自己救,否则算什么男子汉?」
「你楚大庄主声名远播,谁人不识?真要暗中查探,除了绝影与我,还有谁更恰当?」
「楚兄就在庄内指挥大局,顺便派人到城中探访最近是否有异地分子走动。一有消息,我们定会马上通知你,救嫂子的重责大任,我们不会和楚兄你争的。」
「可恶!」天擎挫败地拍击廊柱。除了接受,他没有其他选择。「就拜托你们了!二位贤弟自己可要小心。」
「少肉麻当有趣了!」绝影摆摆手,与冷飒身影一晃便消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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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黑风高,正是宵小横行的大好时刻。这会儿就正有一群人鬼鬼祟祟地潜入城外一座大宅院。
「冷大侠传来的口信说夫人被拘禁于东厢房,应该没错吧?」
原来这些人是天鹏庄的众好汉。他们接到冷飒的通知,特来解救那过门才半个月的庄主夫人。可是这东厢房乌漆抹黑的,实在不像有人。
好似回应他们的疑问般,自东厢房内传出女子的呼救声。
「救命……救命啊!放开我!」
「嘿嘿!不要怕,我的小美人儿,爷儿会好好地疼爱你的。」话语刚落,又是一阵淫笑。
天擎怒气冲天,亦担忧爱妻的安危,砰地一声将房门给踹开。
「无耻小人!还不放开她!」
「你是谁?竟敢坏了爷的好事!」
天擎如一阵狂风般迅疾地抱过柳绫,仔细检查娇妻有无受伤。见她除了饱受惊吓外,一切安好如故,这才放下心中大石。他将她交至庄内老总管严戍手中,转头无畏地瞠视对方。
「报上名来!爷儿我不打无名小卒。」
「楚天擎。」
「哈哈!楚天擎,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倒闯进来!」
「我呸!就凭你这无耻之徒?」天擎不层地睨视他,「鼠辈,报上名号,楚某人给你个痛快!」
「爷儿乃是青狼帮帮主裘轶座下的大弟子,狼啸堂堂主——厉胜!」
「罗哩叭唆的像个娘们似的,一听就知道没什么真材实料。」
「大胆!」厉胜大怒,拿起双锤向前直扑而来。
天擎也不甘示弱地迎上去,两人便在园中大打出手,霎时满天锤光剑影,难分难解。他处的青狼帮众闻声而来,亦与天鹏庄人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
在这一场混乱中,独缺冷飒和绝影二人。他们当然不是胆小怕事,只是喜欢居高临下地看好戏罢了。而且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待办,怎么能随便浪费体力?
「时候差不多了,该走了!」绝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上。
冷飒无言地颔首起身,两人齐往树林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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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老人隔著昏暗的烛火而坐,低声地谈论事情,显得极度神秘,似乎有著什么阴谋。蓦然之间,传来异物划空而过的声响,定神一看,桌面已牢车嵌著一枚叶片。两人大惊失色,皆震慑於此人深厚的内力,但他们也不是省油的灯,身形一闪,随即出了房门。
随著前方模糊的身影,他们很快地来到一处空地,仔细一瞧,不过是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免崽子,量他们也没什么能耐。于是两人左瞧右看地,想找出那名高手;只是放眼望去,方圆十里内尽是尘土,连根草都不见,哪有什么人影?
「甭瞧了,这儿只有你眼前几个,毋需费心。」
「就你们两个?!你们莫要信口雌黄,快把正主儿叫出来!」满头黄发的老人轻视地说。
「没想到我们这么被人瞧不起。」绝影挑高眉头,瞥了冷飒一眼。「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么晚请两位老人家出来,不过希望两位能为我们解惑。」
「解什么惑?」
「很简单,晚辈不过想了解两位大老远自西域而来,究竟所为何事?」
二老一听,神色怪异地互视一眼,其中一名面容阴沉的老者冷冷地开口,「不说又如何?」
「由不得你们。」冷飒冷冷地说,与绝影毫无预兆地出手。
「卑鄙!你们中原之士向来自称侠义,怎么干这种下三滥的把戏?」黄发老人不平地哇哇大叫。
「我可没自称为君子,裘轶老儿。」绝影戏谑地回答。「想必那人便是你的老友柴扇啰?」
「算你有眼光。还不早早认输,爷们尚可饶你们一命。」
「可我偏爱找死,怎么办?」轻松闪过一掌,绝影看似无心地甩甩袖。
裘轶及柴扇却是愈来愈胆战心惊,想不到这两个年纪加起来还不到他们一半岁数的后生晚辈,随意一举手一投足,都足以置人于死地,而且内力源源不绝,不见有所疲乏;相对之下,他们却已气喘吁吁,后继无力。
不行!得使出撒手鐧。袭轶偷偷撒出一把药粉,不料他们只是轻挥衣袖,药粉反落在自己身上,被撂倒在地。
「五毒散?啧,真可惜呀!我们可是百毒不侵。」绝影迅速点了他们两人的穴道,偏头看著冷飒,「你问吧!」
冷飒面无表情地立於受制的两人身前,一眨眼便搜出解药。「说!为何来到中原?」
「要杀要剐随便你,别想从爷们口中得到任何消息!」
「哼,嘴很硬嘛!我倒要瞧瞧你们多有骨气。」冷飒冷笑一声,将药丸捏碎,使其随风飘散。
「我的药!」裘轶咆哮出声,哀痛不已。他和柴扇早受不住毒火攻心,浑身战栗,脸色惨青。
「将死之人还在乎这些小事?」
「你——」二老怒极,又无话可说,只能努力瞪大眼睛,恨不得用目光杀人。
绝影观看他们脸色,知道已经是最大限度了,真要把他们玩完,那可得不到任何消息。「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在下提供解药,你们负责回答问题。不知两位意下如何?」他顿了下,「但是我不会解开你们的穴道。反正你们武功不如人,何必如此费事。」
听到有解药,两人心下三吾,但接下来的话却令他们气恼不已。此刻,他们决定「更加」讨厌眼前的小伙子。无奈自己的生死掌握於对方手中,只能怨怼老天不长眼,教他们俩碰上这两个恶魔——一个冷血无情,一个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喏,解药在此,吃不吃随你们。只是再过一刻,我们恐怕就要『天人永隔』,届时别忘了在阎王面前为我们美言几句。」看他们仍犹豫不决,似在怀疑他提供的解药,绝影忍不住讽刺道:「早晚都是死,怎么还一点冒险精神都没有?亏你们还是一方枭雄。」
二老闻言,只有接过服下。这药丸入口即化,且有一股清香,使人通体舒畅。至此,他们终于心服口服,遂将来龙去脉说明。
「我们得到消息,据说那赤灵果乃千年神物,可增进一甲子的功力,而且即将开花结果,所以率领青狼帮众前来搜寻,希望能获知其下落——」
「如果得手,还想顺便一统江湖、称霸武林!」绝影替裘轶接下去说。
「嘿嘿!」被看破心中打算,裘轶赧颜干笑数声。
「无知!赤灵果虽是千年异果,却只能治病,随便食用的话,即使要不了你的老命,也会令人丧失神智、武功尽失!」绝影严声斥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