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姑娘……衣衣、衣衣,妳醒醒啊!」
被如此一唤,姚衣衣果然瞬间瞪大了眸,水寒担心着急的脸在眼前几乎放到最大尺寸。
天,她终于醒了!
「衣衣,太好了,谢天谢地,妳醒了!」水寒将女人连同毛毡一并抱入怀里,紧到发疼。
唯有这样,方能解解他心头的疼、失去宝贝的恐怖。
姚衣衣神智还有些不清,大眼僵硬的四处转动。
脑子里好不容易停止天旋地转,地上一方地炉正烧得火热,几块布被吊在半空中滴水,简单而狭窄的屋舍,不是水家大宅。
「噢……这是哪里?」
听问,水寒还是埋在女人耳边,嗅着她的发香。「这是河畔,水家的秋季猎屋,妳没了呼吸,身子又冷,我只好先带妳来这里。」
姚衣衣没听进多少字,但是渐渐归位的意识告诉她,头顶上那几件衣裳,其中有几件她顶眼熟的……
她的毛缘滚边胡衫、她的厚袄儿、她的手袋、她的皮革衬绒裙、她的大斗篷,还有她的靴子。
咦,那她身上不就半件衣裳都没了吗?
姚衣衣小手无力,还是努力的推开了水寒,低头一看,毛毡及胸,包着她白皙的身子,底下是小兜和小衬裤而已。
然后,她的大圆眼往前一搁,噢噢噢!不只她半裸,连水寒都全裸耶!
明显可见的喉结、肌理分明的躯干、又长又壮的四肢,连平时衣服遮住不见阳光之处都黑得发亮!
噢噢噢噢!还有他双脚间那丛不知是香菇、花菇、草菇,还是巨菇哪一种的部分都一清二楚啊!
生猛裸男出栅啊?!
「天啊!」姚衣衣脑子里放烟火,将自己缩进毛毡里,不敢再去回想水寒那令人垂涎三尺的身躯!
菩萨娘娘,我刚才不是故意骂的,我发誓我说错话了,而且再也不敢吃任何菇了啦!把我的清白还给我啦!
水寒愣了一会儿,急忙也抓了块布,尽可能的遮住自己的身体。
其实早就没用啦,姚衣衣已经看得明明白白、记得清清楚楚,印象之深刻,这辈子大概都忘不掉了。
「呃,姚姑娘,」情急之下,实属无奈,「我不是故意冒犯,而是妳浑身湿透,光烤火妳根本暖下起来,所以我才脱了妳的衣裳--」
「闭嘴,闭嘴,你不要再说了啦!」姚衣衣像只兔宝宝,把自己埋在毛毡堆成的洞穴里狂吼。
那一方隆起的小丘不知是为了什么,抖抖抖抖个不停,让水寒心头一热,感觉衣衣既可怜又可爱……
她,值得怜爱。
念头一转,水寒移到靠门的地方去,许久之后,才轻轻的发出声音,「姚姑娘,妳别担心,水某不会踰矩,这屋里给妳待着,妳好好烤火暖暖身子,我到外头守着--」
男人话还没说完,姚衣衣的小头连忙从洞里露出来,脸红成一片,几番不能成语,脸色千变万化,最后,她鼓足勇气大吼道:「水寒,你别胡闹了,外头那么冷,你会冻死的!」
吼完,第一次总让人脸红心跳,脸皮薄的姚衣衣就这样又缩回洞里去,打死不愿意再出来。
屋外天又阴了,雪又落了,可是屋里火又热了,心又跳了。
那跳动的声音彻夜鼓噪不休。
第五章
月落日升,天亮了。
雪原上,一股炊烟直上天际。
屋里,姚衣衣只有颗脑袋露在毛毡外,活像座小山。
她捧着碗汤,水寒利用放在这屋里的腊肉、干货和一些干菜,简单熬成热汤。
或许是掉到冻寒的河里,她的肌肉还有些僵硬,只好让水寒来煮……以后,还是别让他下厨得好。
噢,她不想评论这汤,实在难喝到另一个等级去了,她没有能够使用的形容词。
水寒看姚衣衣喝了一口汤便脸色凝重,连忙也自己尝了一口。
只一口,他便快喷出来!
男人放下碗。
「还是别喝了,等回府里,我们再吃饭。」水寒生硬的说。
看男人一脸懊悔,姚衣衣又喝了一口。
「还是……可以喝的……」皱着眉,姚衣衣努力说着。
听那话里打颤的语气,水寒几乎就要上前夺碗了。
不过他没有,姚衣衣好不容易才愿意把脸露出来,他不想她有被轻薄的感觉。
「连我都不想喝了,妳就别勉强。」
姚衣衣置若未闻,小口小口的喝着。这汤是两刻钟前,水寒听她肚子叫而煮的,她说什么也要捧场。
「下厨的人是老大,伸手等吃饭的人不能有怨言。」家里做吃的生意,姚衣衣更能体谅日日备膳的辛苦。
其实衣衣比她任性行为的表象更来得体贴。水寒无法不这么想,但即便这么想,他还是不想她继续喝下去。
「昨儿个没淹死、冻死,今儿个被毒死,那我何必救妳?还是别喝了吧!」水寒一点也不介意的说。
听他说得坚持,姚衣衣衡量自己的忍耐极限,也放下了碗。
虽然不甚能入口,她冰冷的身子多少有了力气。
尔尔一天到晚都是这么虚弱……一想起妹妹,姚衣衣望了望窗外天色。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急得找咱们……」
「我娘知道我熟这一带,找是难免,不过急是不用的。」
「唉!你不懂,尔尔她一定会急哭的。」
尔尔胆子小,加上个性敦厚善良,脑子里大概上演她和水寒被熊吃掉的戏码。
听到总挂在姚衣衣嘴上的姚家次女,水寒不觉内心一动。
「妳这么在意姚二姑娘?」
衣衣露在毛毡外的头毫不犹豫的重重点着,「她从小身子就弱,明明和我、彩衫一起出生,我们活蹦乱跳,就她一个奄奄一息。」
姚衣衣回到记忆里的过去。
「小时候,我调皮爱玩,哪懂她的心情,每次都跑出去玩得不见人影。彩衫当然也冲得像在家里被炼着,就留她一个人孤单单的躺在房里,一个人和自己玩。
「直到有一天,我野丫头一样的返家,才发现家里大人急得乱转,一问之下才知道,尔尔羡慕我和彩衫,也硬撑着身子偷偷跟在咱们身后出门,昏死在大街上,被人送了回来。」
她还记得尔尔躺在床上高烧梦呓,一直叫她和彩衫的名,要他们再等等,等等她。
后悔不足以形容她对自己不为尔尔多着想所造成的下场。
从那时候起,她就无法放下这个多病的妹妹。可爱的尔尔是如此的需要保护,在为她找到那个能照顾她的人之前,她要用全部心力护她。
水寒好似明白了姚衣衣为什么执着于娃娃亲。
依她的条件和个性,搞不好对娃娃亲与其欢迎,还不如说比较可能敬谢不敏。她不但没逃婚,还急于找寻散落在各地的未婚夫们。
「妳要完成当年亲事,是为了尔尔吗?」水寒不无把握的问。
被人说中心事,姚衣衣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设计他人毕竟不光彩。
「尔尔大概没有婆家要,如果不从四人里挑一个夫婿完婚,或许尔尔得孤老一生。」姚衣衣有些难受的说。
难受的原因,一半来自于尔尔的命苦,一半来自于她对眼前男人的依恋。
水寒,在现阶段的人选里,是最适合尔尔的男人……
不知女人心思怎么动,正翻动柴火的男人没发现女人留恋不舍的眸光,他脑子里想到那个始终护着、呵着、疼着小小身影的斯文贵气男子。
华自芳做得够明白,他要定了姚尔尔的态度是众人皆知。
「或许就算没有这娃娃亲,姚二姑娘的婚事也不用担心的……那华公子有什么不好?」水寒不明白姚衣衣为什么排斥华自芳接近姚尔尔?
姚衣衣笑笑,笑容下却有股苦涩。
「他自身没有不好,他好过头了,可麻烦的是完了婚之后,问题会延伸啊……」
听姚衣衣语带保留,水寒也不好强迫,但内心有根小刺扎得他发疼。
他也许有点小心眼,但他就是不喜欢听她称赞别人。
他突然感谢起那门神旨娃娃亲,将姚衣衣带到他的眼前。
「反正无论如何,元月十五就能拍板定案。」
在姚衣衣的十六岁生辰之后,他想和她共度人生……
以她夫婿的名义,正式守护这绝色人儿,不让任何人插手,只有他能站在她的身旁。
姚衣衣定定回望着水寒,许久……
「咱们回府吧!别让大家担心了!」姚衣衣强打起精神大喊。
她要自己别沉迷在水寒的温柔里。
水寒应该是尔尔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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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追姚衣衣时弄丢了匹马,回程又花了点时间绕回温泉去牵马,两个人共乘一匹,不免又耽误了一点时间。
待「达达达……」的踏雪回到水家,已又是傍晚时分。
此刻,水家门口,人、马、车挤成一块,吵成一团。
「怎么回事?这些人哪来的?」水寒在姚衣衣身后,满肚子疑水。
姚衣衣在水寒怀里摇得神志昏昏,听到头顶上的问句,这才发现水家门前车马杂沓,闲杂人等聚成一堆。
忽尔--
「衣衣!」
爽快亲热的男声凌空而至,一名英俊过火的男子带着丝邪魅笑容,几个箭步来到马前。
数日不见好友,姚衣衣大方绽笑,「逍遥!」
「怎么还在马上呢?快下来,妳的世仇来了!」
被唤逍遥的男子是姚家姊弟的童年伴侣,打小一起长大,也不废话,长臂一伸,打算抱姚衣衣下马的意图明显。
女人脸色骤变,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一个脸色发紫的人儿,正站在车马队中,怒目而视。
「楚家这泼妇……乐道遥,我不是要你好好绊住她吗?」姚衣衣撒娇般埋怨着。
男子俊逸一笑,「先下来再说吧!」乐逍遥不是不绊,而是挡不了了,唬弄了那人儿十天,已经快要火山爆发。
大敌当前,不战而逃谓之孬!姚衣衣也习惯成自然,正要侧身,不料腰被人牢牢扣住,她回过眸,水寒那阴晴不定的脸便映入眼帘。
咦,水寒怎么不高兴了?脸色好难看,比早上那碗汤还可怕。
「水寒,你怎么了?」姚衣衣行动受限,出声问道。
水寒没有回答,却挑了另一边下马,同时把姚衣衣抱了下来。
姚衣衣没有太多感觉,因为要上前迎战,姑且将水寒抛在脑后,抬头挺胸的往前走去。
乐逍遥则是看着脸色阴恻的男人,不改其笑,拱手问候,内心却正玩味着对方的妒意和醋味。
「想必这位就是水家少当家,在下乐逍遥。」乐逍遥轻声说道,语气中带分挑衅。
伸手不打笑脸人,水寒自然得礼数做足。
「原来是乐兄,小弟水寒。」
乐逍遥名满长安,长相俊美和姚彩衫并称京城二少,酿酒起家,家财万贯,个性轻薄,成天眠花宿柳,标准纨桍子弟。
长幼有序,但水寒此刻对于要和眼前这个极风流、又和姚衣衣极友好的男人称兄道弟,十分不悦。
水寒面色冰寒,好比隆冬,看在乐逍遥俊眸里,勾动几道光芒一闪而过。
哟哟哟,向来不动如山、以冷静、冷面著称的水家男人,现在可也是火山爆发呢!
衣衣这迟钝丫头,或许还不知道水寒用什么眼光看她吧!她心里盘算把尔尔嫁给他呢!呵呵,这下事情有变,满好玩的呢!
恶作剧心起,乐逍遥故作亲热的搭住水寒的肩膀,长指一伸,比向水家门前车阵。
「来来来,大战要开打了!挑个好位置看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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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小南,妳这泼妇!」
「姚衣衣,妳这黄毛丫头!」
两个不同类型、但一样风姿绰约的美人,不约而同爆出震天价响的怒吼。
但姚衣衣还没能继续骂下去,一个小小身影已飞奔而至,扑了上来。
「大姊,大姊妳没事吧?是不是遇上大野狼了?」姚尔尔早已哭得双眼红肿,抽抽噎噎,急得直问。
这回不是熊,是大野狼。
姚衣衣一看见尔尔的泪容,真是无比的舍不得,天啊,要她怎能不保护这花娇叶弱的亲亲妹妹?
「别担心,我只是在外头待了一夜,忘了先报备,害大家担心。」怕尔尔操心,姚衣衣暂且省去了坠河一段不说。
不远处,又是哼的一声。
「妳何时在意起别人了?」楚小南抆着手,语带闲凉,不无讽刺。
姚衣衣听得浑身打颤。
打从出生起,楚小南处处看她不顺眼,凡事碍着她,这梁子早结到几百代的儿孙身上去了。
女人报以相同冷笑,「哟,楚家大小姐何时变成跟屁虫,跟了咱们一整年还不够呀?长安城就剩几里路,妳先回城吧,免得城里的人以为妳跟个野汉子私奔,偷偷出城生娃娃去了!咦,怎么没看见妳的娃娃呢?」
要比牙尖嘴利,她姚衣衣可不会输人。
女人胡说八道正触着伤心事,楚小南气得花容失色,长指比上姚衣衣的鼻尖。
「谁像妳这没人要的辣货,还要自己上婆家去求亲!怎么,怕自己嫁不出去啊?」
姚衣衣可不会由着人笑话,刻意走到楚小南面前,摇了几下,摆出各种风情万种的姿势来。
「至少我还年轻貌美,哪像妳这泼妇,明明都二十了,还嫁不出去呢!」
「是呀,妳这小荡妇!」
「妳敢骂我是荡妇?!」
「瞧妳成天唱胡曲儿,不是荡妇是什么?」
「我姚家嗅得着京里风行什么,沽饮阁里的胡乐、胡舞正受人欢迎,哪像京醉楼,只能跳一些没人看的舞!」姚衣衣挑高了眉,学阁里面的胡姬们,胡乱旋了几圈。
楚小南用力跺地,忘了京醉楼也日日人满为患。「那些是宫乐!」
「是是是,宫里没被临幸、不得宠的老姑婆们,用来打发时间练的乐舞嘛!哎哟,就和妳同病相怜嘛!」
「妳……妳这人尽可夫的荡妇!」
「楚小南,妳给我有点分寸!」
向来斗个不停,话自然没个分寸,而在吵到面红耳赤后,两个女人都失了理性。
楚小南是气得拔下发钗,姚衣衣是挽起了袖子,虎势欲扑的两人被乐逍遥和姚彩衫分头抱住。
「大姊,妳别吵了!」姚彩衫抱着生起气来力大如牛的大姊,尽弟弟本分地劝道。
「是她又再发泼耶!每次她都这样,咱们姚家人怎么能次次忍气吞声?」姚衣衣委屈的大吼。
确实次次都是楚小南先开头,但他不能让大姊次次随之起舞,姚彩衫也极其无奈。
「好好好,妳先息怒……」
这一方在安抚,而另一边,乐逍遥则是妖邪一笑,「小南呀,别因为衣衣踩到妳的痛处就生气嘛,很没风度呀!」
乐逍遥的话里向来夹根刺,楚小南冷哼了一声,硬挣脱他令她为之神魂颠倒的怀抱。
「不要随便碰我!」楚小南冷声喝道。
在场众人不是看傻了眼,就是按着太阳穴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