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颜色 字体颜色 字体大小 鼠标双击滚屏 (1-10,1最慢,10最快)

首页 > 作家列表 > 姬泱 > 破城(中) >
繁體中文 上一页  破城(中)目录  下一页


破城(中) page 2 作者:姬泱

  “还是文相豁达。”

  “周大人取笑了。鼎鸶想让徐相到新川,估计周相也不是十分愿意吧。我也知道现在天寒地冻的,徐相身体毕竟不如以前了,可这次的新州之行,非他莫属。”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说。

  “到了现在,我也就不藏着什么话,索性都说了出来。璐廷在新州,这大人都应该知道才是。虽说璐廷为了朝廷埋名到新州,都是为朝廷传递消息,可一直没有和家里断了联系,文家的信鸽可是百里挑一的。郑王这次不立刻下决定,也是为了等这个消息。刚开始时郑王想进兵,可只要前方的消息还没有传来,郑王就不会做任何决定。前方局势不好,破绽太多,这些都是璐廷传回来的消息。新州的耳目众多,除了璐廷,一定还有其它的人,所以消息根本无法隐瞒。璐廷说,单就新州而言,唯有一战,才可以缓解新州的局势,如果一直拖着或不战,则后果将无法预料。并且若要战,必须快,争取明年开春就可以出兵。因为,封国最脆弱的时期其实很有限。”

  “徐肃铮铮君子,不可能行回旋之事。如果新州真的如此,则陷徐相和陆风毅于两难。陆风毅毕竟是徐肃最得意的门生。”

  他想了想,说道:“新州的问题,杨文默都已经说了,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有些事可大可小,不过重要的是,那里是个漩涡,谁去都会陷下去的;唯有徐相才可以摆脱,只因为他的耿直誉满天下。再者,他虽然为人耿直,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可找他总比找别人好。他是陆大人的老师,怎么也不会节外生枝的……”

  节外生枝?这四个字重锤一样,敲在我的心上。是呀,如今世上,节外生枝生出的祸事还少吗?徐肃是否也因为看到这一点,所以同意文鼎鸶的说法?

  文鼎鸶接着说:“徐相顾虑太多。他不想打,但究竟为什么一定要打,又无法和他说清楚,所以刚才在郑王面前顶撞徐相,失礼了。”

  我一笑,“既然这样,徐相不想打,他大可以说新州局势的问题,让郑王不要进攻封国。”

  “只要郑王下定了决心要打,徐肃是不会为了自己的意图而做出危害朝廷的事的。”

  我忽然站定了,他也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看,到了宫门。

  “周大人?”

  “文相,永离想问大人一句话,请大人相告。”

  “什么?”他的面色也很严肃。

  “新州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听了,抿住嘴唇摇了摇头。“信鸽传递的只是短小的消息,这个璐廷没有说,也说不清楚。”

  我想,他还是不能和我开诚布公。其实,这样已经很难得了,毕竟他还是他,我也还是我,我们不是朋友。

  “文相,您说到这里:永离也明白了。可永离要说的是:徐相真的不能去。杨尚书说的极是,京师重地,不可有失。徐肃犹如百官的定心针,朝廷的柱石,他要是到新州,那京师人心会动摇的。”

  “周相,说徐相是京师的柱石,那你将郑王置于何地?”

  “这不是什么权位的问题。郑王稳定的万民,是朝廷,是天下;而徐肃则是天地间的浩然正气。有他在,可以使我们的精神有所依托,不至于惶然。有人说他太道学了,可这又有什么不好?至少,我们还有一个心中真正的楷模活生生在我们身边……”

  我顿了顿,转而看这天上落下的雪花,冰凉冰凉的。

  “文大人,我了解你的意思,也知道你的心境,其实,我们站在同样的位置上,我们都不希望新州有任何闪失。作为朝臣,那里是郑的壁垒;作为个人,那里有你的儿子,也有我的两位挚友。”

  自始至终,我没有答应他任何事情,但我听懂了他的意思,也了解他的心境。要使子蹊下定决心对封作战,这是我们共同的目的,可除此之外,则各有各的不同。

  回到家中的时候,我一下子躺在床上,再也没有起来。两天来没有睡觉,也没有休息,脑子一直都在为了这事而算计,十分的疲惫。凤玉见我这样,只是给我盖了盖被子,就走了出去,迷糊中,好像又看见她进门来,问了一句:“怎么了?”

  “大人,刚才门上的小厮说,门外来了一个人,说是南边的亲戚来给大人带点乡下特产的。我去看了一下,只是一个箱子,他也没有进来,就走了,然后我就让人把箱子抬了进来。”

  “哦,是什么?”

  胡乱答了一句。

  “这个……”

  “犹豫什么呀,是什么东西?要是什么瓜果之类的,留着吃也行,送了人也行。”

  我一想,不对。

  “现在是快到年底了,今年的东西怎么送到这里来了?一直都是乡下那边收着的呀。”

  “不是那些年货,是南边嘉州的玉雕——一尊观音菩萨,和往年的一般无二。”

  我把头埋在被子里,闷闷的说了一句:“砸了它。”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只觉得酸辣酸辣的,很是难受。

  “大人,这样是私毁神像,恐怕招灾祸呀。”

  “那你说怎么办?留着东西在这里,让我天天面对它,想着自己过去的愚蠢吗?”

  “大人……有句话,我知道说出来您会不高兴,可在我看来,龙泱他没有做错呀。两国相争,各为其主,他没有做错。虽然是背叛了大人您,可现在看来,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没有私下危害大人您的。他跟了您那么久,他的为人,您还是知道的。也许这次仅仅是因为大人往年都让他采办嘉州的玉器,这次他也照着做的。”

  “你要是怕招灾祸,就留着吧,我想睡了。”

  龙泱,这是在告诉我:你已经可以打通新州的关口进来了吗?从开战到现在嘉州的任何货品都是禁运的,你居然可以进来……看来,你本事不小呀!

  “大人……”

  她的声音有点着急和淡淡撒娇的意味,我则把被子一蒙,闭上了眼睛。太累了。

  她看我真的睡了,也就没有久留,待了一会也走了。

  人的身体要是疲顿到了极限,是无法安然入睡的——这一点,我现在是真的体会到了。全身很麻,可脑中却异常清醒,转来转去都是这两天的事,遇见的人也一个个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就在我焦躁不安的时候,一双冰凉的手按住了我的额头。我睁开了眼睛,是凤玉。

  “你还没走呀……”我轻轻说了一句。

  “刚才的事不应该烦您,可我也不能瞒着您呀。”

  我闭着眼睛躺着,她给我按着头两侧的穴位,如针扎一样的剌痛减轻了好多。

  “大人还是忘不了他……”

  “是呀!我们三个人一起经历了这些年的风风雨雨……算了,不想了。今天文鼎鸶跟我说了一句话,很是不错。他说:很多事情不如意,可时间长也就习惯了……现在想想,还真有些金玉良言的味道呢。”

  想起了什么,我忽然睁开了眼睛。

  “对了,凤玉,你到这里来几年了?”

  她看了看我,继续为我按摩,似乎这件事情更加重要。

  “记不得了,我记性一向不好。”

  “是呀。对了,多少年都没有问你:你爱过人吗?”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爱过,怎么会没有爱过呢?大人就是凤玉的知心人呀。”

  “不是我,我们……其实我们的关系,说白了,也就是朋友一样。从你的眼睛中,我看的出来:在你的心底,有一个从来没有磨去的影子,那不是我。”

  “就算是吧……那大人爱过什么人吗?大人懂得什么是爱吗?”

  她这样问我。这仿佛是我第一次想到这件事:爱吗?

  “……我不知道。”

  她轻笑了一下,“其实爱和信任都是十分简单的东西。当您第一眼看见周桥的时候,您已经选择信任他了。您还记得那时候的情景吗?”

  我笑了。

  “凤玉,你真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大人,不要避开话题。只有真正面对,才可以真正放手。”

  这样的话,我许久不曾听到了。从来我都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旁人如何在世事中挣扎,自以为可以两袖清风,不沾染灰尘;可到头来,跳不出来的还是自己。要不然,就是我可以支撑旁人,让他们感觉到依靠!──可我的依靠又在哪里?

  我开始试图回忆过去。原本是普通而美好的生活,现在却像罩了一层薄纱,渐渐隐去了原本的清晰。

  “那天……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内敛风华,却又要表现出一副白痴的样子。我觉得很有趣,就对他有了兴趣……其实就这么简单而盲目。”

  “瞧,就是这么简单。而后,其实背叛也是很简单的事。如果不是封已经强大到可以和郑抗衡的地步,他也许就会永远隐藏在这里,不回去了。可他到底是忠诚还是背叛,谁可以说的清楚呢?”

  “凤玉,我对你的信任也是从看第一眼就开始的。”

  “那就请继续相信我。”

  “你是什么样的人呢?如此的玲珑聪颖,恐怕朝廷中的男人都比不上你。”

  她有些惨然的笑了一下。

  “我……只是一个满身罪恶的单纯女子罢了。大人可感觉好些了?”

  “头更疼了。有些可以不在乎,但有些就必须执著。要是都可以放开手,活着做什么呢?终究看不透,我也不想看透了。”

  “唉……”

  我听到了她轻微的叹气声。

  我发现,即使我可以正视背叛,也无法淡然处之。真的要血才可以平抚我每一次的失落吗?很多时候我竟然不知道:执著于进攻封,到底是为了郑,为了子蹊,为了陆风毅,还是其实是为了我自己?

  辗转想了想之后,还是我去赵新州吧!面对了,也就可以放手了。

  ***

  ——永离,如果有一天,让你选择我和陆风毅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你是会选他,还是我?

  这是早朝前,子蹊问我的一句话,可我居然没有回答他,因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我也不知道,我的答案是什么。

  昨夜自从凤玉走了后,我并没有睡得安稳些,总是想着些什么,可仔细追究起来,却什么也没有,这使我感觉到厌烦和劳累;正当要好好睡上一觉时,却听见了外面的更声,该上朝了,于是只得起来。

  到了这里,却看见了子蹊。我向他说了代徐肃去新州的事,而他问了我那句话。

  “为什么这么问我?”

  “为什么要去新州?”

  “很多,为了很多。无论你是否决定要打仗,我都要去一趟。”

  他用力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扯到他的身前,那样的眼睛,无法见底的暗色光芒中带了一丝失落。

  “如果我说不希望你去呢?”

  “子蹊,江山和我,对你来说,哪个重要?”

  “……为什么这么问?”

  我轻轻扯开了他的手,对他说:“如果你可以回答,我也可以回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这么激动。如果我说,我去新州是为了你,你相信吗?在外人眼里,我和陆风毅交情很好,那是因为他真心想做些什么,而不是总想着升官发财之类的,这样的人,我想帮助他。子蹊,你可曾信任过我?”

  “我以为昨天我们什么话都已经说清楚了……还是,我误解你的意思?”我看着他说。

  他犹豫了一下,回答我:“如果我说这是我的嫉妒和不确定,你相信吗?很奇怪是不是?我知道你一定不信,以为我在找一些鳖脚的借口……”

  “我相信。”

  忽然淡淡的说了一句。而这话,止住了他那哀伤的眼神和话语,他蓦的一下看着我。

  “你说什么?”

  “你的话,我相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说完,我们都愣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也许他也是。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情豁然开朗,原来,相信一个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而相信自己相信一个人,是一件很令人愉快的事。于是在我们对看之后,我笑了,而且很是放松。

  “笑什么?”他有些尴尬:“你还笑……不许笑!”

  好像过了许久,我看见他脸颊有些嫣红,于是慢慢收敛了这样的笑,然后看着他。

  “子蹊,我们都没有安全感。”我的手轻拂住他的嘴唇。“要不然,你不会在今天突然生气,也不会问我那样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就像我问你的你也不能回答一样。”

  他把我的手拿了下来,握在手中。

  “徐肃为什么不去呢?”

  “徐肃不能去。有他在,会让你感到安全和希望。”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一个正直的人。”

  “那你呢?”

  “除了徐肃,我就只信任我自己了。还是那句话,新州对你我来说都太重要了。”

  也许在心里,我还想说,我也要学会面对一些往事,并且可以真正忘记一些东西。但这些,我都没有说出来。

  “说点别的。新州好像有什么上特产,你想要点什么吗?比如什么杏呀,李子之类的?”

  “不要。”

  “哦,那很可惜呀,我难得这样热心的哦。”

  “只要你早些回来,就好了……”

  他的眼睛中暗藏了一种深色,我也说不出来那是什么,可我怎么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疏忽和大意?不由得紧握了他的手。

  其实,我们一直伤害的都是关心自己的人。难道我在不知觉中也是这样待他的吗?

  “我会早些回来的。”我说得很坚定。

  “也要毫发无伤的回来。”

  “好,我肯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对了子蹊,杨文默为人还算耿直,如果历练一下,可当重任。”

  他点了一下头,“我记下了。”

  第二章

  河水已经结冰了,而如果沿途都要凿开运河上的冰让船通行,势必引起很多的怨愤,所以,即使走陆路要麻烦得多,可我也没得选择。不由得暗想:我还年轻,这也不算太过辛苦。家人赶忙收拾了行李,我也自己将要带的书和公文准备齐全,而后就出发了。因为此次情况实在特殊,虽然说我是钦差大臣的身份,却不好招摇,于是准备了几辆马车,带了一队侍卫就向新州去了。

  身体这几年熬得有些过了,一到秋天就很怕冷,更不要说这样的冰天雪地,还要急程赶路了。窝在加盖了棉帘子的马车中依然感觉手脚冰凉,索性把大衣和棉被都披在了身上,止住了哆嗦。我掀开旁边的帘子,看着外面,出了口气,白茫茫的一片,也算清爽。

  凤玉递给我一个手炉,让我抱好了,我冲她一笑。

  “原说我要照顾你的,没想到还是你来照顾我。凤玉,你本不应该来的。”

  她换了男装,妩媚的姿色掩盖在青袍宽帽下,倒是带出了一份纤细的洒脱。
 
 
 
言情小说作家列表: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言情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