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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五号 page 3 作者:阿夸

  由于温水的作用,他很平静,没有了呕吐,只是嘴里无意识地发出一两句呓语。

  “不要走……请……不要……走……”

  反复着这句话。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是指我?还是他陷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不由停止了我的擦拭,怔怔地看着,看着他的脸,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陌生。熟悉到我能闭着眼在脑海中绘出他五官的精确形状,我无数次的抚摸,亲吻的地方。性感的嘴唇,漆黑的眼睛,还有罗马雕塑般的挺鼻,如从前一样一览无遗地展现在我眼前。包括的他的身体,还有在我体内回味到他的气息,肌肤相亲时的触感和相互缠绕时所涌动着的激情。而我无法去看透他在这些诱人的肉体给我的感官刺激后面所隐藏的世界,真的如此不堪吗?让他这样的窒息?颓丧?巨大的阴郁压迫着我无法开口询问,怕问出结果来,却会导致我们这美丽如肥皂泡泡的恋情暴晒在阳光下一样支离破碎,消散于虚无。

  他怕告诉我后而产生的结局,我怕的是知道后产生的结局。

  我们怕的倒底是不是同一种结局?

  洗罢。把他抱入房内,他真如飘雪般轻盈,在我怀里已沉沉入睡。

  感谢那些烈酒吧,我苦笑着想到,至少今晚我能再度抱着他入眠了。看着他如婴儿般地酣睡,我心里柔情涌动,轻轻地,怕搅醒他,吻着他头发,他的紧闭的双眸,他的鼻梁和诱人的嘴唇,如此而已。

  今夜,我只想抱着他一睡到天明。

  又是一个星期。

  记得那天他宿醉后醒来的表情,静静地看着同枕的我,眼睛虽然有着红丝,但很清澈。他伸出手,捧住我的脸,把它圈在自己胸口,我在他怀里舒服地呼吸,透着他睡衣传给我他温暖的体温:“哦,俞仁,俞仁。”他轻喟着:“如果那天没有遇到你,如果那天我没有来,如果……如果我不是这样被你吸引着,我现在又怎会有那么多难以述说的烦恼?”

  第一次听到他的表白,这算是表白吧?我在他怀里静默着。

  等着他能说出爱我。不,现在我已满足了。

  我轻轻地捂上他的唇:“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记得那天吗,我如此疯狂地痴痴望着你,现在才明白自己多么地自私,自私到只想得到你,而从来没有顾你的思想。我是多么的愚蠢。”他听着,热烈得圈紧了我,让我紧贴在他胸口,脸颊抵着我的头:“你知道吗?俞仁,那天,十二月五号,是我重生的日子,只因为你。上帝如此仁慈地让我是遇见你,不管你是什么性别,什么身份,你注定会左右我这一生的情感。”

  我听着,渐渐地发觉我眼前他的睡衣湿了,我的泪吗?我无法置信地感觉泪热热地充斥眼眶,缓缓爬下面容,沾湿他的睡衣。

  多么美好的早晨啊!那一刻,我俩都不在人间了,在我们俩的天堂里互诉衷肠  ,四周会有天使吗?

  晨曦的光圈柔和地围绕着我们,只有彼此轻轻开启的心门,似乎能伸手摸及。

  那一个早晨,让我觉得自己真正的爱着,不再有任何的疑问和彷徨。

  如果,就这样,没有什么人再出现就好了。

  可是,当藤田季子出现在面前,微笑着用并不太流畅的中文说:“你好,我是季子,请多多关照。”时,我有暴雨忽袭的感觉,沉静的女中音,优雅而动听,我还是能清楚辨出她,她就是那天打来电话的女人。

  让陈青惶恐不安的会是这个日本女人,藤田的掌上明珠?

  眼前的女子清秀可人,得体的衣装,柔和的笑容,夏奈尔的香水味合适的衬出此人的高雅气质,一幅大家闺秀的典型模样。

  只是她的眼睛透着意味深长的冷漠,她是在冷冷地注视我。

  我敏感地回避着她的注视,旁边介绍的藤田却毫不知情,他只是客套地说着在工作上请我多多关照她等等。

  她的眼睛让我想到被夺去情人受伤的母狮想要反击时的凶光毕露。

  她?陈青?

  我截断自己的思路,微笑着向她打着招呼:“你好,季子小姐,常听藤田先生说起你。希望你能在这儿工作愉快。”

  “会愉快的,何先生。”她的笑容更深了,让人觉得别有用心。

  她的笑容让开着暖气的办公室冷了三分。

  我不寒而栗。

  藤田先生离开了,把她留给了我,我负责替她安排工作。

  在离开她的新办公室时,一直微笑不语的她叫住了我:“何先生,能再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我转身望着她:“请别客气。”

  她走过来,身上的香水味让人晕眩,她靠得很近,几乎在我耳边低语似的轻问:“陈青君的吻,美丽吗?”

  我看着她,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同样她在欣赏着我脸上的表情。我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她,我想我脸上的笑容已经僵得不能再僵了。

  我如同逃命似得离开了她的办公室,汗沿着脸庞冷冷爬下。

  我的心浸在冰水里。

  她在我背后“咯咯”地笑着。

  第五章

  她不像个刚踏出校园的清纯女学生,更像个企图进行阴冷报复的女人!!

  她和陈青的关系???

  藤田季子应该自小生活在日本,怎么会和陈青有关系?

  陈青有去过日本吗?我不知晓。他的过去,我从未问过,他同样未提起过。

  回到办公室的我如同困兽般地焦虑不安,一遍一遍地乱翻着桌上的文件夹,放下又拿起,举笔又不知往上面写什么东西。

  季子的目光在我脑海里闪烁不定,如同在雪莉在侧桌上敲打电脑屏幕上的光标。

  看着光标的游移,我准备整理一下头绪,甩掉季子给我施加的压力,想着今晚如何面对陈青,应该做些什么了,季子身份特殊,我不准备和她硬对硬。而陈青呢?他也许早就知道季子的到来,我想起他那天藏信和电话的事,显然陈青和她的瓜葛并不一般,而且季子知道我和陈青的关系,谁告诉她的呢?是陈青吗?

  季子的敌意显而易见,而陈青……我想起陈青,只有万般柔情和暧昧不清,不知是喜是悲。

  不敢想像他会弃我而去,不管是什么理由。

  那天清晨,我的眼泪依稀还在脸上燃烧,灼疼着双眼,所有的理智。陈青凝重的注视,双唇相覆时的意乱情迷,发丝上的激情的汗水和他的不是表白的表白。他未曾说过爱我,但我想他爱我,我想。

  我真的很懦弱,尤其在情感上。

  街上的梧桐爆着新芽,春的气息直扑脸颊

  距离那场雪已经很久了,我忘了计算日期。

  十二月五号,是我重生的日子,只因为你。陈青这样说道。

  我又何曾不是?

  我记忆中的雪化得无痕迹。

  把车驶出车库,停在大厦广场,等着陈青搭车回家。广场上有另一辆车,雪白的宝马亮得扎眼。

  我瞥了一眼手表,陈青应该要下来了。

  我伏在方向盘上,宁了宁神。忽听有人敲了敲车窗。

  是陈青,开了窗,他说:“对不起。”面无表情,眼睛有着熟悉的空洞,让人咬牙的空洞。

  我讶然,抬头向前望去,前面的宝马旁一个女人挽着风衣而立,是陈青的黑色风衣,那个女人是藤田季子。

  她还是笑容满面,恬静地有礼。

  她在看陈青,同时也在看我。

  她脸上的笑容有胜利的意味。

  “为什么?”第一次一种异常恐惧的感觉揪住我,我的手穿过车窗一把抓住陈青的手臂,紧紧地握住他,他的手很冷,有些抖。

  “没什么,回来后我向你解释。你先回去吧。”他挤出一些试图安慰我的笑容。他看着我的眼睛,目光中什么内容也没有,我捕捉不到一丝让我安心的讯息。

  我掉头向宝马旁的女人望去,她依旧微笑着,没有不耐,她在看我们俩的戏。

  陈青抽回了他的手,快步向她走去,并随她跨进了白色的宝马,绝尘而去。

  初春冷冽的寒风从开着的车窗里灌进来,吹散了车内的暖气,我如同置身冰窟,心随着一起冻结。

  就这样在寒风中坐着,没有了意识。暮色悄悄降临。

  大厦门口的保全人员在向我张望,他会看到一个男人坐在开着车窗的车子里,伏首在方向盘上几个钟头未动过一下。

  有人走过来,俯首望着车内的我:“先生,您没事吧?”

  我抬起头:“没事。”并启动起车子,踩下加速器,把那个保全人员甩了开,反射镜里能见到他狐疑的表情。

  路灯一只只地亮起,耳边有着大都市进入夜晚的兴奋喧闹。车鸣,街边的音箱里的吵杂的流行音乐和斑驳不清的人影在霓虹衬托下,制造着疯狂独特的人文景观。

  在这拥挤的街上,我却无意识地狠踩着脚下的加速器。

  似乎有人在咒骂,有人在尖叫,不久我听到警车的鸣笛。

  我什么感觉都没有,我看不清自己仪表上的数码,它顺着逆时针方向不断移动着。

  本田车发挥着它的速度优势,那部破破的警车迟迟没有追上。

  我放声大笑,第一次这么狂笑,风从喉咙里灌入,引起剧烈的呛咳,我还是笑着,笑到眼泪直下。

  路灯飞速得从头上掠过,渐渐串成一条直直的光线,路灯的前面又黑得让人抓狂,我想要刺破那让人发怵的黑色,所以我奋命地向前驶去,脚已踩得发疼。

  黑色还是在前面不断延长。

  黑色幻成他的眼眸,空洞不见情感。我睁着泪眼婆娑的双眸,不想猜测他现在和季子身处何方。

  他和她的故事,没有我。

  他的战场,和她的关系。如果是曾经也会让我心疼吧?

  起码有着三辆警车在追,警笛的轰鸣打断我毫无逻辑的胡思乱想,  有一辆警车已经窜我前面,并有人拿着蜂鸣器在喊着什么。

  我什么也听不见。心里有个声音在低唱:你的心,你的深,你的唇都隔着幕一层,好让我永远的迷惑看不清,也曾想找个替身换你身边的人,陪你反复这一程,才发现导演是你,我只个布景。我的爱剪接随你,我只是个声音,分秒由不得自己,表演一生都为你。

  张学友的《演》在心里变成撕裂的呐喊。

  喊到眼前的警车变成没有内容的物体,我一头向它撞去,没有任何害怕。

  一个我,一个你,在一起,一点情,一点意,一出戏。

  我没有了意识。

  仅有的一点理智中,我看到了漫天的火焰,却是冷的。

  我沉沉得睡了过去。

  第六章

  一片白色。

  在我梦里。

  是雪。

  一点点,一片片,一缕缕。

  我置身雪中,一直生长在南方,很少看到如此大的雪在身边肆无忌惮地纷飞,一下子,人渺小到为雪而震憾。

  我感到冷,有双手握着我,很暖。

  可惜,看不清这双手主人的模样,密稠的雪片模糊了他的脸。他的唇在雪中显得艳红,透出一点色彩给我,让我看到它一张一合,可惜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我想拉近他,可雪在筑道白色的薄墙,怎么也无法穿不透它。

  紧捏住那双手,可感觉它在手中一点点滑出。

  温暖的感觉很快就凉了。

  我的手在漫天雪幕中无力地挥舞,什么也没有抓住。天地之间好像剩下一个我和冰冷的雪为伍。张口想喊,却什么也喊不出口,我不知道应该喊谁,嘴徒劳地张张合合,却一个音节也没从喉中吐出。

  我很焦虑,我想我知道自己想叫谁的名字,可总觉得被人卡住喉咙似的难以启口。

  雪太大了,要把我埋没了。

  “他醒了。”有人在我头顶上在叫。

  接着有些许喧杂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没醒吧?没张开眼。”又有一个声音在上方说着。

  “可我明明看到他动了一下。”另一个声音抗议着说。

  两个女声,还伴有让我鼻神经过敏的酒精气味。

  好容易,挣扎地张开眼,只是一线,光线并不亮,但觉得还是会刺痛双眼似。听到旁边有人在长吁,有人在凑近脸来观察我,有人在往外走。

  我的意识有点混乱,记不清自己身处何方。

  终于张开了眼,努力地想辨识周围的环境,还是一片白。

  是医院。

  “何先生,何先生。”有人在耳边轻轻呼唤。

  是雪莉。

  我为什么在这儿?她为什么在这儿?

  他为什么不在这儿?不在我身边?

  头有点痛,但已经逐渐在清爽了。

  还是不习惯这儿夸张的白色调,我索性又闭上了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明我醒着,听得见她说话。

  “太好了,你总算醒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大家都很为你担心,早上滕田先生来看过你。刚才还从公司里打来电话,问你是不是醒了。”

  我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我很想问陈青有没有来过,脑袋很努力地在搜索那天的记忆。只有他的名字和一双空洞的眼睛。

  那天的事,我并不太记得了。

  感觉有人快速走了进来,是医生,他要为我检查。雪莉走了出去。

  一个星期后。

  我在经历了我根本记不得的车祸后,很快地在康复。

  医生说真是个奇迹,幸亏安全气囊能及时地张开,救了我一条命。脑袋虽然有些撞击,但没有太大的损伤,虽然我不记得车祸,但这是正常的,一般经历车祸的人都不会记得车祸的。

  滕田开玩笑说,你应该给车辆制造公司写封感谢信,还好车的安全系统优异,要不我早就在上帝那儿报到了。

  然后,他正色道:“你怎么会发疯到在闹市中飚车的,你要知道,要不是那辆警车上的警员反应及时,把车扭向避开,你这事不是光塞些钱能解决,恐怕你康复了,还得去吃段日子的皇粮了。”

  我苦笑。

  我真的疯了。

  滕田真的待我不错,在经历这次车祸中可以看出,他很重视我这个手下。他也许还把我当成个朋友吧。

  我忽然有些内疚,不知为什么。

  医院的床太软,让我夜里很难睡熟。再加上腿上有一块不构成大碍的但痛得要命的伤口作怪,我宁愿睁眼望天花板一夜。

  当然,我更害怕又跌入那个梦境。

  门悄然无息地开了又关上,黑暗中有人走了进来。

  他没有开灯。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我的心在揪紧。

  是陈青。至从我出事后,一次也没有露面的陈青。

  “你没有睡着吗?”他坐在我床边,面目削瘦。只是他的眼睛依旧清亮。

  我点着头,双手去握他的手,紧紧的,通过他的手传给我在梦中感觉到的温度。我把它捧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他看着我,第一次,我看到了他的泪。

  如此晶莹,泛着淡淡的月华,一滴,一滴,缓缓跌碎在床单上。我伸出手去擦,这泪好烫。

  他抓住我的手,一把把我揽入他怀中,焦枯的双唇急切地盖上了我的嘴。熟悉的幸福感如潮涌来,我感到晕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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