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孩子终究会长大的,许多事情老人家插不上手,随着时间的流失,心态也会渐渐改变。呵呵,这次回来就好,回来了,应该不会再离开了吧?
回到自己的房间,闻隶书脱下身上价值不菲的阿曼尼,从衣柜中拿出一件衬衫随意套上,坐在床上疲累地揉着眉心。房间的大门敞开着,他可以在第一时间清楚地看见对面房间的动静。记得当初她总是晚归,他也是这样望着对面空无一人的房间孤单等待。即使并不认为会在乎那个叛逆的女孩,但,又总是身不由己地等待。连原因都不知道的等待。
闭上眼睛,他忍受胸口传来的阵阵悸痛,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复突然烦躁的心情。也许是因为回到这个曾经一起生活的地方的缘故,他今天的思绪一片烦乱。这并不像他的作风。
空气中飘来一种淡淡的甜香,清凉的味道,放松了他全身的神经,他逐渐放松自己。门外传来转动门把的声音,他以为是母亲来唤他吃饭,便没有睁眼,直到——“夜夜,在忙什么呢?下来吃饭了。”
有谁打开了对面不曾开启了已有五年的门,然后那从未忘记过的淡凉如水的清亮嗓音就此传来,“好的。”他猛然张开眼,抬起上半身看向门外,暌违五年的、那个镌刻在灵魂深处的女子,就站在前方。柔软的乌黑长发,清丽秀气的脸庞,黑曜石般转动的晶亮眼瞳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然后开启她红润的双唇,对他说道,“闻隶书,该醒了吧?”
第九章
今晚左家的这一顿饭吃得很沉默,难得的全家团圆,却没人开口说一句话来制造温暖和谐的气氛,这顿团圆饭吃得是冰冰冷冷……呃,除了左家夫妇外啦!
只见左忠仁不停地夹着热腾腾的饭菜往妻子碗里放,而林秀月也是甜蜜地把自己的那份鱼省给爱吃鱼的丈夫,真是一对模范夫妻啊!但是餐桌的两边,气氛可就没那么好了,因为……唉!不提也罢啦!
左千夜专心致志地吃着自己的那份晚餐,眼观鼻、鼻观心地挑着鱼刺,除了方才那句“闻隶书,该醒了吧?”,就开始像紧闭的蚌壳,奉行惜言如金的至高准则。而闻隶书呢?更是从坐下起就不曾抬过眼,脸色发黑地扒着饭,与其说是在品尝饭菜,还不如说是在虐待饭菜。左氏夫妇则更厉害,由始至终都好似没有感觉到餐厅内诡异的气氛似的,还在那里亲热地要死。明明知道两个孩子之间暗潮汹涌,仍然选择视而不见。“我上楼了。”终于,左千夜放下手中的饭碗,朝恩爱过度的父母笑笑,一如既往的柔顺微笑。另一方修长的手指紧紧收缩,差点将瓷碗捏碎。
“咦?不再吃点吗?今天都是烧你爱吃的东西呢!”林秀月见继女只吃了一点点,有些失望。“妈咪,我已经吃得很饱了。”满桌共有十二道菜,都可媲美满汉全席了,她不是饭桶,当然不可能全部吃下去。“吃饱了就好。”林秀月满意地道,“那就早点休息吧!我想你今天也一定很累了。”眼角余光偷偷观察某个人的反应,左千夜保持原有表情,“嗯。”
他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这说明什么呢?意指他的自制力又上升了不少吗?也许应该给些刺激才对。走过闻隶书身边的时候故意摩擦而过,闻隶书浑身一凛,她的嘴角挂起阴谋得逞的笑容。某人的双手已经开始脱离正常的握筷方式,脆弱的筷子发出微弱的惨叫声以示抗议。当她踏完最后一格阶梯,闻隶书终于隐忍不住,丢下碗筷冲上楼去。留下左忠仁夫妇窃窃地笑着。死小子!憋不住了吧!
虽然他的自制力够强,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千夜那古灵精怪的脑子,岂是他能够完全掌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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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要走入自己的房间,就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力量给拖入另一边的房间,然后在几秒之间被压制在墙上动弹不得。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左千夜眨眨明眸大眼,抬首看向已经快要爆炸的男人,“我以为你一开始就会这么做。”毕竟堆积了五年的怒气,理应报仇心切才正常的。
“你是故意的。”闻隶书沉着俊脸,肯定左千夜的归来不安好心。
“你真聪明,猜得好准。”她伸手拍拍他俊美的脸,却被他闪避开来。
闻隶书狠狠攥紧她不安分的手,将其固定在她的身体两侧,“别碰我。”她从来不主动触碰他,除了那次,那次要离开的前夕。他绝对不允许她故技重施!
无奈地撇撇唇,千夜显得无辜至极,“你变得好粗鲁,千古文学。”熟悉的称呼,熟悉的味道,还有这张熟悉的脸。五年了,他一点都没有变呢!
“对你不需要温柔。”他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她咬碎。
娇俏地噘起嘴,小女人姿态摆露无疑,“你可以不用理我的不是吗?”她点火的本事和以前一样高明。果不其然,闻隶书怒火再度高涨,“是你惹我。”
“但以你冷冻感情的功力,大可以视而不见的。”围绕同一话题死不改变的功力左千夜绝不输闻隶书。“你若是再做出什么不负责任的事,我绝对不会姑息你!”做事永远都不知道考虑别人的感情,总是凭着自己的路线决定每一件事。他不允许她再次自私地抛弃人!
盈盈水眸浮现不易察觉的笑意和甜蜜,口气也没有原先那么气人了,“我哪有做不负责任的事,有吗?”她又没有始乱终弃,也没有和谁私订终身,哪有不负责任一说?呵呵,想指控她又不好意思明说,别扭的家伙啊!那么多年,他这点还是丝毫未变呢!他努力隐忍狠摇她的冲动,维持不高不低的音调,“你会不懂?你最好不要再企图装傻蒙混过关!”清清楚楚的警告对所有人都有显著效果,可惜他现在警告的人是左千夜,所以……无效的啦!“那你告诉我,我不负责任在哪里?”臭家伙,仍旧不改以前的怪脾气,所以才讨厌嘛!可是这也说明他是她的混蛋千古文学……嘻嘻,是她的呢!是啊!他一直都是她的,好像……从未走开过。
“你!”他险些说出多年来心底的怨怼,然而看到她无所谓的笑靥时,硬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然后粗鲁地甩开她的手,走至窗边不再理睬她。
左千夜偷偷低笑,抚抚被拽痛的手臂,一边暗咒他不懂怜香惜玉,总是用那么大的力气,一边走到他的身后,缓缓伸出一直未主动过的双手——感受到手心下的肌肉在瞬间绷紧,她的笑容益发快乐。
“我以为你会忘了我的。”将脸靠上他的背,幽幽怨怨的说辞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被抛弃的人。他深吸一口气,反手将她拉入胸前,新仇加上旧恨,再也压抑不下,“你是最没资格说这样说的人!”被忘记被抛弃的人究竟是谁,她是否本末倒置了?做贼的喊捉贼,她为何不想想自己的做法有多伤害人?而最该死的却是即使如此,他仍然无法忘记她,仍然无法将她从心底抽离!清灵的眼眸不曾闪躲,直直望入他眼底,她不解释当初的自私,也不会找借口来掩饰,“你从来不说你的想法,我只是不懂。”“左大小姐你是否忘记当初嘴硬的是哪位阁下?”他低吼,眼中两簇火光忽而闪现。他也从来不懂她的想法,她总是针对着他,什么都不说。就连决定出国的事,也是瞒着他到最后……“可是你也一直嘴硬,又不是只我一个人……”埋怨地低哝,她低首埋入他的胸间。怎么可以只怪她一个嘛!好不公平的千古文学!
轻嗅她发间清香,闻隶书第一次感觉自己真正拥住这个女人,“是谁总是没事找茬?”“是你先惹我的嘛!”她嗔道,三两下把责任推到他的头上。
“是我先惹你?”头顶传来他难得一见轻柔的语调,左千夜暗自喊糟,她不小心说错话,这下火山绝对会爆发的。“到底是谁先招惹谁?是谁在一开始就用不驯的态度来对待人?又是谁做事从来不经大脑,需要别人善后?又是谁一直偷鸡摸狗,要让人来帮助隐藏?你说究竟是谁招惹谁?”他越吼越觉得气闷,越吼分贝越高,恶狠狠的模样一路将受惊吓的她逼到床角。“我、我又没求你……”她越听越觉委屈,不自觉又开始嘀咕。
竟然用偷鸡摸狗来当形容词,太过分了!
“你还敢嘴硬!”闻隶书火到最高点地缩短两人的距离,近身贴着她,压得她无所遁逃。“啊~”想大叫救命的左千夜刚张开嘴,就马上紧紧闭合,实在是他的眼神太恐怖,她怕乱叫会招来杀身之祸,“你、你干嘛生气,我是来和你讲和又不是吵架的!”“你有资格讲和吗?”她的人格早八百年前就已经消失殆尽了。
“喂!”糟糕,原以为会非常简单地把他摆平,可是现在很显然的她低估了他的记恨功力,那么多年过去,他的怒火不减反增,结果现在进退两难,哎呀呀!他的臭脾气还真是难办啊!不知该如何熄灭闻隶书怒气的左千夜干脆直接奉上自己的唇封住他的怒火,生涩地主动去吻一个因被她无理抛弃而生气的人,也是五年来……或者是更长时间以来一直呆在她心底的人。直到他疯狂地回应,似乎要将她窒息的吻仿佛会抽干她所有的力气,而同时抽离的,还有她的灵魂,在他的面前,她总是无法保留自己清醒的头脑。一开始就知道那是沉沦的开始,所以才会害怕地逃离,然而离开之后,才发现那是毁灭的开始,她竟会如此害怕和他分开,她竟会如此怀念和他吵嘴的日子。五年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足以让她发现,只有他,才是能够让她完全放松的归处,在他身边,不会感到疲累,不会感到寂寞,不会有任何的不安……“隶书,我爱你……”
诉说的爱意换来的是他更狂热的深吻,可以感觉到他相同的心情,虽然他没有说出口,却仍然能够清楚的知道,他也爱她,很爱很爱。紧紧的拥抱,即使会透不过气来,也要将彼此融入对方的身体,再也不要分开了,无论这次会是谁先赌气,也不会再拿分离来开玩笑,因为这些年,两人都尝遍思念的痛苦,于是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思。于是……终于可以走到一起。
肌肤的接触是如此温暖,可以从他的体温得到满足和幸福,有他在身边,一直以来缺少的东西就此填补,满满的,从心口溢出。两人的呼吸也如此吻合,在身体与心灵的融合中,他们变得完全。
长久以来,总是缺少的另一半,终于……终于……回到自己的身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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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夜半的天空偶尔会有深蓝的澄净,难得一窥的点点星光与幽黄的明月点缀蓝空,平添了些许浪漫的色彩。这样的夜空,适合有情人互诉衷曲。偌大的双人床上,俊美的男子紧紧拥住身旁娇柔的清丽女子,像怀抱失而复得的珍宝,小心翼翼地轻抚她的秀发。怀中的人儿因过度疲累而坠入梦乡,而他在激情过后,却因太多的狂喜失眠。这样的拥有来得太快,他还未作好准备,她就从遥远的彼方飞回他的身边。他担心这是假相,一眨眼,便消失不见。所以要不停地感受存在,所以要不停地抚摸确定。可是怀中人儿温热的触感又是如此地真实,让他无从怀疑。肌肤温热的相触,源源不绝地传达一个信息——她是真实的,她属于他了。
“嗯……”左千夜揉揉酸涩的眼睛,一张开眼,便瞧见闻隶书正用深思的眼神看着她,“你还不睡?”如同猫咪撒娇般地凑近他的身边,嗅闻他的味道,她发出满足的叹息。
“怎么醒了?”怕夜晚的风冷到不着寸缕的她,他将被子拉高,盖住她雪白的肩。“你的视线那么锐利,我哪可能睡得着。”拎起旁边他宽大的衬衫套上,她干脆也不睡了。“疼吗?”宠爱地抚过她颊边的落发,他问道。
清灵的眼娇嗔一横,她噘嘴,“当然会疼啦!你不是明知故问嘛!”撇过头借以掩饰红透的粉颊,她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害羞成这样。怀中的温暖触感一消失,冷冷的空气便取代她肌肤的体温,他的手触不到她柔软的身体,开始逐渐僵冷。才短短几小时,他的身体便已如此贪恋她的存在,倘若哪天她真的又离开,也许他的心将从此冰封,不再融化。“好冷……还是在你怀里比较舒服。”
似乎感应到他的心思,左千夜极有默契地说出他放在心底难以出口的话,然后十分自动地再度钻入他温暖的怀抱,赖着不肯离开。他伸手拥紧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燃一根烟,在那里喷吐。
她趴在一旁,如往常一样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的侧脸,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下午,“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记得他一直都很讨厌烟的苦涩味道,在十七八的年纪,很多男孩喜欢用抽烟来表示自己已经长大,可是他却总是讨厌着烟的味道,认为很臭。随手按熄烟,他不语。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他已经记不得了,在哪个睡不安稳的夜晚?亦或是哪个拼命工作的夜晚?唯一记得的,就是那时她已不在看得到的地方。“隶书……”浓浓的罪恶感刹那笼罩心头,左千夜突然感觉到自己当初的自私,为了抓住自由,她做了多么残酷的事情啊!“其实……我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喜欢你的。”鼻头一阵泛酸,她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可是你总挑我的不是,我以为你很讨厌我。所以就一直一直故意和你作对。”闻隶书抬起俊美的脸庞,专注地看着左千夜,看着经历了五年,变成女人回来的、当初的那个不懂事的女孩。而那种专注的程度,就好像她会在下一秒消失不见一样,让人心痛。她握住他的手,放在颊边轻轻磨挲。
“我好害怕。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让我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我一直对控制自己的感情得心应手,只有你……只有你会让我失控,我真的很不安。”年少的她并没有多少的心思来考虑爱情这个问题,她只知道逃跑,逃得越远,对自己就越安全。“我以为很快就会改变,然而恢复优罗羽衣的记忆之后,却发现自己更加爱你了。这样的感觉很恐怖……真的,很恐怖。因为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就更加恐怖。然后就想到逃走,如果逃走,就不用承受这种恐怖。可是……”她伸出双臂,牢牢地环住他的脖子,借以宣泄积压好久的情感。他也发现今晚的她特别爱粘人,早已放下心结的他认真的听着她的情感。“可是什么?”他一直想要知道当初她为何会什么预兆都没有的便离开,他本来以为,即使她再不愿正视他,都是不会瞒他的,那是默契,一种只存在于他们之间的默契。但显然,他太高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