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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 page 5 作者:岳靖

  白霭然猛然仰起脸庞,对着他。

  柏多明我看着她的泪眸,抓起她握酒瓶的手,一掌覆住她颊畔,转正她的脸,要她看那男人凄惨的血面孔。「砸烂他的头——」他缓慢地再说一次。

  白霭然浑身颤抖,摇着头,发不出嗓音来。

  如果不是他握住她—酒瓶早从她手里松脱。柏多明我眸光肃冷,反掌将酒瓶从白霭然手中抽出,猛力往街墙上敲破。

  刺耳的碎裂声,让白霭然瑟缩了一下,整个人僵住。

  柏多明我扬声吼道:「离她远一点!」他怒眸一扫。

  看热闹的日光急聚急散,人少了。

  柏多明我抛开手中的瓶颈,视线落往白霭然。

  白霭然脚一软,往地上瘫。

  柏多明我将白霭然拉起,大步疾行,也不管她能否跟得上,大掌紧紧握着她的皓腕,过了两个街区,弯进一条暗巷。他将她按在湿冷的墙上,盯着她苍白的小脸。

  故障的街灯忽明忽灭,光印子像飞蛾在他俩脸上扑闪。他们沉人彼此眼中,四周阒静,仿佛先前发生的事只是电影里一幕三流桥段。

  白霭然急喘着,美颜上的泪痕没断过。她看见柏多明我沉峻依旧的脸容,沾染了赭红色酒液,像血滴一样挂在他颊边。他身上辐射着暴戾之气,她对他摇着头,红唇颤颤巍巍。

  柏多明我徐缓地伸手,抚上她的脸庞。「如果没有胆识将酒瓶往男人头上砸,就不要走错路。」从未有过的绝冷嗓音发自喉咙深处,他凶猛地吻住她的唇,蹂躏着、吮咬着,舌尖蛮悍地侵入她口中。

  他的气息夺取了她的呼吸,咽喉又痛又灼热。白霭然觉得很难过,身体却」点一滴地拾回温泽。

  冷峭消失了,这个港城似乎不再寒气逼人。他的大掌顺着她腰臀,用力地揉暖她,把她整个人往怀里带。

  这个吻,粗暴、无止尽,但——

  令人安心。

  他牵着她的手,始终没放开。他们没交谈,一路沉默,走回堤岸。

  Eye  contact门口站了两个人。

  南系宽首先发出嗓音:「她在那儿!」

  与谢野学看着夜雾里的两抹人影,眸光闪了闪,移前去。

  柏多明我停下脚步,松了手劲,但放开白霭然的手,冷眸睇眄立定在两公尺前的与谢野学。

  与谢野学臂弯中勾着白霭然的外套大衣和围巾,沉吟了一会儿,他说:「霭然,你没穿外套,很冷吧——」

  白霭然恍了恍,像个失魂的落难公主,长发凌乱,眼、鼻、唇很红。「谢谢你……」她轻声呢喃,低垂脸庞,欲接拿自己的衣物。

  与谢野学随即将外套披上她身,亲手帮她系围巾。「我们该回宿舍了,霭然——」

  「好。」白霭然反射一般答道。默默先行。

  与谢野学看向柏多明我,眼神沈了沉,回身,跟上白霭然。

  南系宽走了过来,瞅着柏多明我。「中场离席,」他当与谢野学今晚柔情的钢琴演奏,挫败了柏多明我刚起的士气,心情爽极了。「我等着你丢白旗,穿制服的精英——」

  柏多明我锐利的眸光一掠。

  南系宽猛退了两步。「干……什么?」结巴了一  下。他记得这家伙的这种眼神,那是「隐性恐布份子」杀人似的眼神……

  柏多明我收回目光,没吭声,迳自往堤岸下的河口走。

  南系宽打个哆嗦。

  「南学长!」达凯拿着柏多明我的制服外套和贝雷帽,冲出Eye  contact。「找到柏学长和海岛美人了没?」

  南系宽双手插腰,昂首,企图以不可一世的傲然,掩饰适才的惧意,哼哼说道:「海岛美人由护花使者护送回宿舍了,谁管你们柏学长死活,到荆棘海里捞捞啦——兔崽子,等着输钱吧!哈哈哈……」他大笑。

  达凯皱眉,心有不甘地回道:「南学长,干么讲话这么无情?好歹我们也叫你一声『南学长』,你要是掉进荆棘海,我们会把你捞上来的。」

  南系宽止住笑声,嘴角抽跳。「臭小子,你说什么!本大爷现在就把你送进荆棘海!」他持袖。

  达凯倏地提脚,溜个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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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子夜近凌晨,门外才传来脚步声通过的细响。达凯惊醒,迅速地翻身跳下床,冲向房门,拉开门板。

  「柏学长!」头转向隔壁寝,达凯大叫:「你跑到哪去了?」

  柏多明我取下挂在门把的外套和贝雷帽,甩过肩,倒拎在背后,说:「谢了,凯。」打开房门,他走进房,转身欲关门,却又静止,眸光穿透廊窗,遥望着女寝的琉璃窗扉——

  有抹纤细的人影坐在窗台上,远远地,望着他,像他望着她一样。

  柏多明我跨步,反手拉上门,往长廊楼厅走。

  「柏学长?」达凯愣眼。「你要去哪里?不是才刚回——」话都来不及说完,那挺拔的身影己消逝。

  她不知道他怎么上来的,只知道他来得又快又无声无息,像影子般潜袭而入,偷偷侵占……

  当她看清他的脸庞时,今晚好不容易平稳的心跳,又狂乱起来。

  他穿著绿色的制服衬衫,领口微敞,外套挂在一边肩上,白色贝雷帽收在裤袋,像个天涯浪子,身上散着凛冽的酒精味。他喝了酒,今晚,他们在Eye  contact分手后,他在哪儿喝了酒?为什么喝?

  「这么晚了还不睡?」他开口,慢慢接近她,最后停在离她约一臂遥的地方,看着她。

  白霭然整个人蜷缩在窗台上,睡衣裙摆像流水一样泄下。这是他第一次看她穿裙子,单薄的睡衣,如雾一般的轻盈色泽,很浪漫,令男人心旌荡漾。

  「与谢野学没过来陪你?」他视线胶在她被长发圈拢的沉静脸蛋。

  她不说话,双脚缓缓放下,踩住地板。

  她没穿鞋。柏多明我眸光轻移,落在她的裸足。那白晰细致、覆盖着透亮指甲的脚趾几乎触着他的鞋尖,他猛然移开自己的脚,怕粗糙的皮革碰坏她似的。

  白霭然从他身旁走过去,站在房门口,柔荑握着门把,背对他。「今晚,谢谢你……」她嗓音有点沙哑。「柏多明我,如果真有赌局,我会让你惨输。」她打开房门,进房,旋身,看着他,慢慢关了门。

  门彻底掩实之前,那张绝伦、无声敞泪的容颜,已完完全全占据了柏多明我脑海。他去敲她的门板。「白霭然,你到底是不相信我,宁愿走错路,那就不用谢我。」说完,他脸上一贯沉峻,无特别表情,转身离开。

  第四章

  这一个月来,大家都暗暗在传,与谢野学胜了。海岛美人终究逃不过与谢野学的手掌,这是当然的结果,与谢野学可是一般生口中的「in  like  Flynn」——对女人有办法。

  一个月前的化装舞会,在碉楼最大的交谊厅举行。这样的舞会——一年总会举行个一次——有个历史渊源,据说,大战期间,很多逃亡人士、各国间谍喜欢变装在这无国籍的地方聚集,交换情报,从此衍生今日的化装舞会。现在,谁也不记得什么历史,纵欲才最重要。

  今年的舞会轮到一般生主办。入夜后,南系宽带着一群人在城堡各个垛后走道点上火把,引导那些神神鬼鬼、怪盗贼偷、绿林好汉、艳姬舞娘、天使美眷、三教九流……走进舞会现场。

  这场舞会是白霭然来到这儿遇上的第一个大型活动,几乎所有学员都参加了吧,大舞池里满满的人,舞池周围的沙发躺椅也有不少人,喝醉的天使和魔鬼躺在华丽的宫廷长椅中,疯狂拥吻。

  白霭然没有特别装扮,穿著简单的洋装,长发披肩直下腰际,只是在睑上罩了薄薄的面纱。她美眸顾盼流转,寻着特定的身影。

  柏多明我来了。他难得轻装便服,拖摆白衬衫、黑长裤,没戴贝雷帽,头发乱乱的,他应该也没特别装扮吧,修长的身形有种说不出的自然颓废。他停在吧台、餐亭前,吃了点东西,喝酒比较多,然后戴上身旁达凯递给他的苏洛式面罩,沿着舞池外巡游。

  灯光色泽变得极快,很花俏又诡异,配合着音乐的转换。华尔滋舞曲响起时,满室春光乍现似的绮情灿烂。

  白霭然目光追着帕多明我,下意识移动步伐,在人群中擦擦撞撞。

  「普西凯,我找到你了——」男人手臂往她纤腰轻揽,一只大掌握住她柔荑,带领她随音乐舞动起来。

  白霭然仰起脸庞,看着扮成罗宾汉的与谢野学。

  「霭然,你今晚是普西凯嗯?」与谢野学优雅地移动脚步,一双眼睛深情地望着她面纱下清灵绝色的姿容。今晚,她是他的女神。

  白霭然摇摇头。她没想成为谁,但她真该戴个面具,让人认不出她。她无心跳舞,踩错几次拍子,便说:「对不起,我到旁边休息一下。」没等与谢野学回应,她迳自脱开他,退出舞池。

  与谢野学跟上来,手轻轻覆在她腰后。「抱歉,我不知道你不想跳舞。」他嗓音温柔有礼,带着她,找了一张空沙发落坐。

  「我有点不舒服,想喝水。」白霭然说。

  「我去取。」与谢野学马上接道。「想吃点什么吗?」

  「谢谢。水就好了。」白霭然掀起脸上的面纱。

  与谢野学对她一笑,卸下背后的弓与箭,旋身离去。他很体贴,从那日的Eyecontact晚餐以来,有一个星期了,他的追求态度表现得极其明显,而另一个男人却行踪不定,随时在消逝中……

  白霭然看着舞动的人群,找到那个戴苏洛面罩的男人,他正搂着《悲惨世界》的坷赛特翩翩起舞,一曲结束,他更换舞伴,绕了几圈,人群淹没他娇小的新舞伴,他趁势退出舞池,揭掉面罩,往暗处走。

  白霭然自沙发起身,循着柏多明我消失的方向走去。

  出了碉楼,外头一片岑寂。他的步伐快而无声,白霭然一下跟丢了。在有顶垛后走道,看不到他的人影,她顿足,左右张望。墙上火把,焰光闪动,她突然觉得后面有人,一转身,那人将她拥进怀里。

  「为什么跟着我?」衬衫下的精壮胸膛幽沉地起伏。

  白霭然脸颊热烫,想抬头,对方将她压得更紧。

  「你已经选择走错路,为什么又跟着我——」男人声调缓慢,带着魔魅气息—大掌捣住她的眼睛,用那条黑色面罩彻底阻绝她的视线。「白霭然,我可以强硬要了你的——」

  白霭然挣扎起来。「柏——」

  「不准出声。」他的唇迭上她的。

  她感觉他在她后脑打了一个结——很紧的死结。他咬痛了她的舌尖,大掌几乎要捏碎她的手腕。

  白霭然放弃挣扎。为什么要?没什么好怕的,再怎么坏,她都曾经在这个男人身上感到过安心,他的吻甚至已令她熟悉……

  「你如果想伤害我,这是最后的机会。」她在他唇里这样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他,只当他的身影快要消失,她便莫名地跟上他。

  男人将她抱起,扛上肩,开始走动。她听到他哼唱〈You  are  so  beautiful〉的嗓音,很忧郁神秘,低低回旋。他的步伐像在上楼梯,长而陡的楼梯。她被颠得有些昏,也或许是迷醉在心碎似的歌声中,不知过了多久,她耳畔的歌声变成忒愣愣的风声,气温明显骤降——他们到了户外吗?

  「柏多明我……」她发出嗓音。

  「是。」他明确回应她了。

  「这是哪里?」她伸手,想碰眼睛上的黑布。

  他阻止她。「你不是说,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他将她放下,大掌握住她纤瘦的柔荑。

  她感觉自己站在湿滑的草地上,尖细的草叶正搔刺着她的脚踝。「你到底想做什么?」

  柏多明我黑眸敛了敛,瞅着她身上的洋装——这儿太暗——在舞池里,他记得那是混了曙光的云朵色泽,像她的名字一样。「白霭然,」他拉着她走,边沉声问:「你可不可能喜欢我,甚或——爱上我?」

  白霭然顿了一顿,寒风无情地吹扬,让她的肌肤泛起冷疙瘩。

  柏多明我又说:「你不必回答。」他忽然抱起她。

  白霭然感觉脚一下离了地,没一会儿,她被放坐在一个平坦的地方,像个岩石台座。

  「白霭然,」柏多明我贴近她耳畔,胸怀笼罩她的背脊上双手放在她肩上。「现在在你眼前有一座孤岛——荆棘海孤岛——听说,那是一位带剑流亡的贵族的最后栖地。几百年前,那位贵族爱上王的后妃,隐瞒身分与她幽会,他们固定一段时间在温暖、风光明媚的森林湖畔过美好、浪漫、平凡的夫妻生活,时间一到,便各自分离,期待下次的团聚。男人告诉女人不可问他的身分,否则会为他招来杀生之祸,毁灭他们之间的爱情……」他缓缓地收住声音,没再往下讲,长指解开她眼上的黑布。

  白霭然受不住突来的冷风,眨眨眼,沁出泪光,视线有些迷蒙,对住一片辽远、宽阔的景致——

  那神秘的北方岛屿,状似扇贝,孤躺在无垠的荆棘海中,远眺起来如此显冷而悲静。她从没看过的荆棘海另一面,现在坐在城堡了望塔最高的天台,也是第一次。她的脚就悬在夜空中,底下是一片漆黑,凄清的河流奔腾声,独传一份孤寂。

  「为什么男人后来会成为带剑流亡的贵族,住到冰冷的孤岛……」柏多明我站在她后面,长指描触她的锁骨,轻声继续说:「因为猜疑、因为不信任——白霭然,人总有一天都会成为孤岛,在我再次成为孤岛前,我会让你伤心地离开的……」他猝然将手探进她领口,窜入胸罩内。

  白霭然一僵,呼吸凝滞,脑袋空白。柏多明我俯首,凑向她的脸,吻她柔润的唇。直到他弄痛她,她才有了反应,伸手扳扯他的大掌。

  「住手……」她嗓音喘息,从两人衔接的唇中传出。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他太可恶了  真的这么想伤害她吗?

  柏多明我不为所动,唇更加堵紧她的嘴。

  白霭然哭了,用力地咬他,曲肘撞开他,翻下岩石台座,跑向另一侧。

  柏多明我抹掉唇边的血,旋身。「你站的地方正好可以看清整个宿舍区。」他看着她。「你知道我们住的地方像什么吗——」

  白霭然别开脸,不看他。

  「宿舍区的俯瞰图像女性生殖器,茂密的森林、缤纷的桥堡、蜿蜒的河流、温暖的主堡……」他语气和眼神一样沉定、有磁性,咏诗般地传述:「我们每天走过阴道,住在子宫里——最原始、赤裸、未受教的状态——不一样的学习。你怕了吗?白霭然——」他唤着她,朝她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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