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她……她跟你根本就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怎么你们的反应都一样。”她笑笑,“别忘了,我跟我妈妈年轻时的照片也像双胞胎,也有人说我们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何况,姐妹长得相像有什么好奇怪,虽然我不觉得有女儿是件可耻的事情,但是,没有就是没有,骗你对我来说又没有好处。”
“你骗人哪里需要什么好处,不过就是贪图好玩而已。”
楼字晶又是一笑,但笑容中多了几分无奈,“我可以拿小爱的出生证明给你。”
“出生证明?”
“母亲栏写的是我妈妈的名字。”
沈修仪摇摇头,声音有点哑,“不用了。”
他难道不了解有钱人那一套吗?一定的金额,相熟的医院,小女生不要说只是改了母亲栏的名字,就算加填一个父亲,也不算难事。
“其实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的不是么?既然这样又何必问我呢?你觉得小爱是我的,那就当是我的好了,但那又怎么样?就算年纪计算起来差不多,也不代表小爱跟你就有关系。”
她的话像利刃,切开了他很不愿意去想的一件事情——他并不是她第一个男人,应该也不是最后一个。
她说她没交过男朋友,可跟他却不是第一次,她说念小学的时候,她被母亲的新男朋友强暴过。
那男人跟她说不准讲,不可以跟别人说,不然会要她好看。
男人非常的凶。
她很怕,所以一直没讲。
当时沈修仪搂着她,她边说边哭,哭得他都快要心碎。
当游戏结束后再回头想,那只是一个陷阱,她曾经因为想要打发时间,上了两年多的演艺学校,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场合掉眼泪,只要她愿意。
才没有什么强暴与恐吓,一切只是为了掩饰她有过众多男友的说词。
他是很认真很认真的,可她自始至终都是在玩。
那个时候,他只有她,但她有的,却不只是他。
脑袋轰炸似的疼痛。
然,在他想清楚前,大脑已经不经思考脱口而出,“她是我女儿,我知道。”
第六章
沈修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而楼宇晶好像也有点呆住,大大的眼睛看着他,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他知道那个表情的意思,她有话想问,但觉得想问的话可能不太适合现在的情况,于是,忍着先。
她总是在观望。晶子曾经告诉过他理由:童年受创。
童年一直感受到压力,母亲心情好时,她说什么都有趣,母亲心情不好,她说什么都会被骂,久而久之,她养成观望的习惯——当时听了,他觉得怜惜非常,直到后来,他才恍然大悟,那不是理由,那是台词。
晶子在演戏。
她很聪明,知道他的软筋在哪里,也知道要说什么才会让男人无法抵抗。
多年来,他都这样告诉自己,她一定是只有在他面前才这样欲言又止,她只是为了让他相信她的说法,这行为是刻意的。
但此时此刻的现在,游戏早已结束,她为什么还会露出少女时期那种观望别人讲话的态度?
难道说,她所谓的童年创伤是真的吗?
不会吧。
此刻,她忍耐的表情是那样真实,漂亮的双眼有着他所不明白的某种情绪……可是,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对他演戏的必要了啊。
那瞬间他居然又有种想安慰她的冲动,同一个坑要跌倒两次吗?
冲突的认知,让沈修仪没来由的觉得恼怒。
她在干什么?
他又在干什么?
他走了过去,将她的脸捏着,往两旁拉,“青空晶子,你是真的很希望把我搞疯吗?”
她没料到他会突然这样说,一直之间居然忘了反抗,就任他捏着自己的脸,横拉开,足足有一会,才想起来自己可以反抗。
“你在干什么啦?”
一句话听得他肝火上升,“我才想问你在干什么。”
楼宇晶抿着嘴唇,不说话。
“为什么那天在高柏你看到我一点惊讶的样子都没有?你早知道我跟许君泽认识对不对?知道我跟他是合伙人,知道同一个场所的人会互补工作,知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因为工作的关系见面,所以你一开始就是胸有成竹的在等,对吗?”
“你都已经讲完了,还要我说什么?”
“我只是想从你口中听到答案。”
“那不重要吧。”
“谁说那不重要?”
“你刚刚告诉我的。”
沈修仪扬起眉,“刚刚?”
“就在我跟你说小爱是我妹妹,而你怎么样都不相信的时候。”她双眼直视着他,略带无奈,“不管我讲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的,既然这样,又何必问我呢?你觉得小爱是我的,那就是我的好了,你觉得我一直以来胸有成竹的等,那我就胸有成竹的在等好了,对你来说,我怎么讲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你的才是事实。”
女人能野蛮到什么程度,他总算彻底体悟了。
她不解释当年,好,他不要求。
她不道歉,好,他也不要求。
她把他们今天的沟通问题归咎于“他想的才是事实”,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好笑的恋爱跟结果,都不是他选择的,突然见面,也不是他选择的,然后晚上的时候接到许君泽的电话,当然也不是他选择的。
有个小朋友很像她,小朋友的年纪算起来跟他们分开的时间不会差太多,加上晶子初见他的镇静,他能怎么想?
他觉得自己其实很没用,真的。
因为这么久以来他以为自己已经从那恶梦中脱出,没想到一站在青空晶子面前,那些锻链都不算了。
她依旧可以用一个眼神就轻易打动他的心。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他在动摇。
“我知道你跟许君泽认识没错,但那不代表我在等你,当初会认识他,也是因为有人介绍,后来,他想跟我借一套展示用的衣服.晚宴上有人缠着我不是我计划的,许君泽顺手帮了我也不是我计划的。总之,我们认识了,我知道他的合伙人其中之一叫做沈修仪,你说我不惊讶,对,因为我听过你的名字,我知道我们迟早会碰上。”
“既然知道我,为——”
“为什么不去找你?”
他没接话,算是默认。
“我觉得,也许你不会想要看到我。”楼宇晶抬起双眼,直视着他,“你会希望看到我吗?老师。”
会想看到她吗?
这问题在一个月前问他,他一定说不想,绝对不想。
可是现在,他又见到她了,又跟她说话了,她长大了,但仍然一副很需要别人保护的样子,抬起头时会习惯性的抿嘴,习惯一如当年。
她还是叫他老师。
漂亮的双眼中,孤单不曾退去。
沈修仪没有办法说出不想,可是又不甘愿说想,他的风度是装出来的,他并没有忘记,她是怎么跟友人打赌的。
她看着他,然后笑了,跟中还是寂寞。
他有点搞不清楚了,她,现在是在演戏吗?
“老师。”她又唤他,声音很轻很轻,“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可是对于喜欢你这件事情,我并没有说谎。”
沈修仪并没有预期会听到这个,一时之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们之间,仍旧由她操控着感情的那条线,她轻轻拉扯,他就静不下来。
“我很喜欢老师……以前是,现在也是。”
“晶子——”
“老师你能不能再喜欢我一次?”她从身后轻轻环住他,脸颊贴在他的背上,“我这一次一定会很像大人的,好不好?”
他可以感觉得到她的体温。空气中有着淡淡的香水。
环住他腰上的双手紧紧扣住,白色毛衣的袖口露出一点点金属的光色,银色的链身,草莓坠子。
他先是觉得有点眼熟,后来才想起,这是他兼职两个月换来的圣诞礼物,超过十万日币的名牌手链。
她居然还戴在手上?
他以为她已经丢了或者送人,毕竟,这样的东西对她而言唾手可得,甚至,只要开个口,自然有男生会捧着礼物上门,再贵重数倍的,只要她肯收,就会有人送,这条链子,真的不算什么。
她所谓的喜欢是真的吗?还是,她又无聊了?
她认识许君泽,知道他们总有一天会见面,可以先准备,但是,从她认识许君泽到他们见面,足足有四五年,这样的准备时间会不会太久了?
到底是?
他真的被弄糊涂了。
这么些年来他有女朋友没错,然而,他没有忘记过她,爱也好,恨也好,他没有忘记过。
他不知道她想怎么样,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
她淡淡的香水味就在这空间里飘散,慢慢的侵蚀着他的意志。
在所有的疑问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转过身,反手将她抱住。
& & &
早上六点不到,沈修仪已经在夏日饭店的玫瑰厅——晚上有婚礼,他现在正在做着名义上是监督,但事实上是监视的事情。
这是很大的一场婚礼。
集团公主与府院高层的儿子的超级婚礼,饶是已经席开八十桌,还有很多人不得其门而入。
结婚工坊光净利就有七十几万,就算不看在宾客传口碑的份上,也得看在这笔帐的面子,因此,三位老板全数到齐。
该做的早已经在工厂订做完毕,现在搬来现场只等着组装。
预计是香槟色的地毯,蔷薇拱门,珍珠气球结满会场,八人座的餐桌上,放着两个心型蜡烛,晚宴开始前,服务生会负责点上,象征着心心相印。
看着那逐渐成形的梦幻舞台,沈修仪吹了一声口哨,“真想要有这种婚礼。”
贺明人很快的回答他,“靠你自己是不可能,不如想办法娶个有钱女人。”
“有钱到可以办这种婚礼的有钱女人不会看上我啊,老大。”搭上贺明人的肩膀,“二十岁青春正好,四十岁有成熟风范,我呢,刚好不上不下的卡在三十岁,算来算去没有娶石油公主的命啊。”
许君泽喔了一声,“想娶石油公主啊?”
“谁不想。”
“那楼宇晶呢?”
沈修仪很快的转过头,看着仍然八风吹不动但却抛出霹雳话题的许君泽,“你刚讲什么?”
“楼宇晶啊。”怕他听不清楚似的,许君泽又重复了一次,“高柏负责人,大美人楼宇晶,你不想娶她?”
不好,许君泽知道了多少?
沈修仪警惕了起来。
他跟许君泽是透过贺明人才认识的,虽然是四五年的交情,不过老实说,他从来没有摸懂过这个人。
就像,因为他以为中性外表的许君泽是同性恋,后来证明不是,非但不是,他对小女朋友莫佳旋的占有欲还霸道到令人惊讶。
以为他单纯,事实证明,他是扮猪吃老虎的第一名。
许君泽说的话不算多,但是他就是那种凡事内心有底的类型。
所以,当从他口中听到楼宇晶三个字的时候,沈修仪吓了很大的一跳。
看了还在研究玫瑰拱门的贺明人,沈修仪连忙将许君泽拉到一边,“你知道了多少?”
“知道你以前跟个叫做青空晶子的樱花妹交往,然后被耍得很惨。”
呃,这是自己告诉他的。
“还有呢?”
“晶子就是楼宇晶,这是你告诉我的,楼宇晶有个五六岁的小朋友,这是我告诉你的。”
虽然许君泽停了下来,但凭着直觉,沈修仪知道他话还没说完。
果然,他不怀好意的笑了,“告诉你有小朋友的隔天,我发现,你穿着一样的衬衫到工作室。”
啊啊啊啊啊啊,沈修仪在内心惨叫出来。
他们一人有一间工作室,进出时间跟吃饭时间都不固定,加上十二月婚礼多,几乎都在忙,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还可以注意到自己的衬衫没有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许君泽扬起眉毛,脸庞似笑非笑,“你那天晚上在楼宇晶那边过夜了对吧?”
“还有谁知道?”
“没有人不知道。”
“啊”这次是货真价实的叫出来,“怎么会?”
“我注意到你衬衫没换,贺明人看到你的吻痕,巧欣说你身上有香水味,不是我在说,你车子上不是有衣服吗?为什么会没换呢?”许君泽说,因为那实在太不符合沈修仪的做事方法了。
他虽然自信过剩,骚包爱美,但是,他没有犯过穿同样的衣服来工作室的这种错误。
让别人知道自己昨晚在情人处过夜,虽然不是可耻的事情,然而对于一个有责任心的成年人来说,工作就是工作,工作该有工作的样子,服装是最基本的礼仪,换件衣服不只是尊重自己,也是尊重在同一个空间中工作的人。
沈修仪总记得在车上挂一两件干净的衬衫。
可那天,他却看到沈修仪穿着同一件衣服,刚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想说,会不会只是款式很像或者颜色很像,但后来又仔细看了一下,确定是同一件没错,明明车上就有衣服,为什么会没换呢?
沈修仪很老实的说:“我也不知道。”
“兴奋过度?”
“不是……”
“不是?”完全不相信的语气。
“好啦,有一点。”
“一点而已?”
沈修仪深吸一口气,“很多。”
所以他才会忘记换衣服。
让他高兴的并不只是那件事情,或者那种事情,而是他看到晶子还戴着他多年前送的手链的时候,当时他觉得,他们之间的爱或许可以成立,虽然这样想很没用,但是,他是真的高兴。
那天早上,他去看了小朋友的睡姿后才离开。
这几天他忙着别人的婚礼,她忙着高柏即将来临的圣诞档期,两人没再见面,只是传传简讯。
只是这样而已,他就忍不住想笑。
笑完,又觉得自己到底在于么。
爱也爱,恨也恨,寂寞的脸庞让他不舍,可想起过往,他又有种自殴的想法,他比谁都明白,晶子是他打不开的结。
然后,在许君泽的眼神下,他全招了。
这无关秘密的问题,而是他真的很需要一个人说,知道自己盲目,所以需要另一个声音。
“虽然小朋友的事情是我跟你说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小女生真的是她妹妹的可能性?更也许,她知道你会过去找她,所以赶紧将链子戴上,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沈修仪没讲话,这些,他也想过——他高兴归高兴,但是,并没有推翻这想法的可能。
“我觉得我好像被催眠了,催眠要接受她全部的指令。”他干笑了几声,“其实我知道这样有点糟。”
“那你还掉下去?”
“我有跟你说过,晶子完全是个……我现在可以很有理智,可是一见到她,不要说理智,我连原则都没有了……”
许君泽原本想叫他醒一醒,可看到他的表情,又有点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