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突然打断了她,然後手指著挡风玻璃外。
她微怔,往挡风玻璃外看去。「什么?」到处乌漆抹黑的,他要她看什么鬼影子?
「上面。」他的手覆在她後脑勺上,一压。
她抬起了头,惊见满天星斗。「啊……」她惊讶地。
因为没有光害,因为天气晴朗,因为这里是托斯卡尼,天上的点点繁星是那么的美丽而浪漫。
「现在你还急著走吗?」他笑问。
「不……不了……」她的眼睛被挡风玻璃外的星空吸引,唇角慢慢地扬起。
看她一脸满足,史恩淡淡一笑,「这跟你从阁楼看出去的风景是不一样的,虽然是同一个天空。」
「嗯……」她舍不得将眼睛闭上,「真的好美……」
这眼前的美景让她情绪一阵激动,眼眶竟湿了。
瞥见她眼角泛著泪光,史恩一怔。
「你怎么了?」他将脸靠近她,想更清楚地觑清她眼角的是否真是眼泪。
她转头,与他四目相对。
那一瞬,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你真的掉眼泪?」他难以置信地盯著她的脸。
「没有……」她难为情地擦拭眼泪。
「怎么了?」他皱皱眉头,「这满天星斗让你想起了谁吗?」
「咦?」她微怔。
「你是不是曾跟谁在这样的星空下共游,因而有点见景伤情?」
闻言,香堤蹙眉一笑,「拜托,你哪来的想像力?才不是这样……」
「不是吗?」
「当然不是、」她语气肯定,「我只是被这美景感动了。」
他一脸「你没骗我」的表情,「真的?」
「当然是真的。」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转头又看向挡风玻璃外。
她的笑脸甜蜜而温柔,给人一种舒服的、放松的,毫无压力的感觉。
虽然他的母亲是日本人,但他从没动过也要娶个日本人当妻子的念头。在米兰跟罗马,他经常有机会接触一些名模或女星,而其中也有一些来自日本的模特儿,不过尽管自己身上有著一半跟她们相同的血液,他却不曾为谁动心过。
他在机场对她伸出援手的那一刻,他并未预期到会发生什么事,更不曾有过任何期待,可是现在……他的情绪却被她牵引著。
难道他脱口说出的「命中注定」不是句玩笑话,而是……发自内心?
转过头,香堤发现他正用那对炽热的黑色眼眸注视著她。
她不知道他已经那样盯著她多久了,但她知道……他的眼神让她心慌,让她害怕,让她觉得自己几乎要被他的目光吞噬。
她想别过头,想避开他的视线,但她无法将脸转开,她像是被他的目光镇定了般,动也不动。
一种微妙的气息在车内弥漫,她感觉到两人之间有著一股强烈又不可思议的磁力。
他慢慢地被吸向她,而她也慢慢地被他吸去,直到……她感觉到他的鼻息。
她倏地一惊,羞红著脸。「老天,刚才是怎么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她刚才几乎跟他接吻!?她……她怎么可能跟一个才认识两天的男人接吻?
「老天……」她捣著发烫的脸颊,羞赧又懊恼。
史恩当然知道刚才几乎要发生什么事,而事实上,他一点也不感到排斥及抗拒。
他只是有点困惑。
他向来是个自制的人,几乎不曾做过任何逾矩之事。虽说亲个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但自他有记忆以来的每次亲吻,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看著身边羞红著脸,根本不敢转头看他的香堤,他不自觉地一叹。
「我们……」他顿了一下,「我们刚才差点儿亲嘴了,是吗?」
她眉头一拧,脸儿像是著火了般发烫。
「是气氛太浪漫,景色太美好了吗?」他问。
闻言,她眉心一锁,眼底有一抹的懊恼。
什么气氛太浪漫,景色太美好?他是说刚才是一时冲动,而不是发自内心?
老天,她真是太天真了!什么发自内心啊?他们才认识不到两天,她该不会以为真有「一日锺情」这种事吧?
那是电影,不是真实人生,她不能糊涂了。
「香堤,」见她不说话,史恩凝视著她,「如果刚才我们真的亲了嘴,你会怎样?」
因为心慌,因为懊恼,她不自觉地有点生气。
但她气的不尽然是他,更大部分,她气的是自己——意乱情迷的自己。 一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她板起了脸,尽管她还面色羞红。
「我不是个随便的人。」她转头直视著他,「请你不要误会了。」
她的激烈反应让他有点讶异。虽然他不认为她是欣然期待著刚才那差点儿发生的一吻,但他并不认为她是排斥抗拒的。
但她现在的反应却像……他是个急色鬼,而她是极力抵抗的贞节烈女般。
「是我误会了吗?」他微纠起浓眉。
她不随便,难道他就随便吗?刚才那样的气氛,那样的眼神交会,她敢说她没有感觉?
听他语气带著点不悦及质疑,她警觉而不满地看著他。「什么意思?」
「我说,刚才是误会吗?你把我说得像是一个轻浮随便的家伙。」他说。
「我没那么说,你何必对号入座?」
浪漫的气氛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浓浓的烟硝味。
「难道你的意思不是那样?」
「当然不是,我……」
「你不期待吗?」
「咦?」她一怔。
他霸气的黑眸锁住了她,「我是说,刚才你难道没有一丝丝的期待吗?」
闻言,她羞恼地瞪大眼,「期待?你是说我……」
她想否认,彻底的否认。但她发现,她说不出口,只因为她感到心虚。
是的,刚才的气氛实在太美好,美好到她几乎无法把持。那种感觉说是期待也不全然,说不是又有点欲盖弥彰……
「刚才只有我觉得时候到了,气氛到了?」
「我……」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涨红著脸,不知所措的望著他。
他的霸气、强势及那笃定的态度让她莫名心惊,不自觉地,她往後退缩——
见她往後缩瑟,一副活像他是什么具有危险性的色狼般,他火气真的来了。
「你还真把我当色狼了……」他沉声说道。
「我……」
他生气地、狠狠地瞪著她,然後以意大利语连珠炮似的说了一串的话。
当然,香堤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从他的语气及声调听来,他似乎非常生气,而且有点像是在骂她……
要吵架也得平等一点,净说些她听不懂的话算什么?
眉梢一扬,她负气地说:「我听不懂你的『火星话』,请你用我听得懂的话说。」
听见她说自己的意语是火星话,史恩浓眉一叫。她听得懂的是吧?好,他就用她听得懂的话跟她说。
「你给我听清楚了……」他眼底进射出教人畏怯的锐芒,笔直地射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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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机场为你解围,不是为了今天晚上的一吻。」他神情严肃,字字铿锵有力,「我把你带回庄园住,也不是为了今天晚上的一吻。」
香堤怔怔地望著他,说不出话来。
「我自愿当你的向导,更不是为了今天晚上的一吻!」他语气加重,「再说,我吻到了吗?」
她一震,惊疑地望著他。
她之所以如此震惊不是因为他这席话,而是因为他说的是……是日语!
老天,他的日语居然那么的流利,流利到让身为日本人的她感到咋舌。
史恩当然知道她脸上的惊讶表情是因为什么,因为知道,他有几分得意,也有几分恶作剧成功般的喜悦。
「你听懂了吧?」他挑挑眉,一脸「这没什么了不起」的表情。
「你……你……」香堤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我忘了告诉你,」他撇唇一笑,「我妈妈是日本人。」
「ㄟ?」她一愣。
他母亲是日本人?所以说……他是意日混血?难怪他上次会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你果然是日本人」,原来他对日本人一点都不陌生。
「我可不是那种找机会跟女游客勾搭的家伙,我忙得很。」他板著脸,语气严厉,「我不需要为了一个吻浪费时间,你听懂了吗?」
她知道自己刚才的那些话可能冒犯了他,让他觉得受到侮辱。她也相信他不是那种喜欢找女游客搞暧昧的无聊男子,但……浪费时间?他认为他两天以来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浪费时间吗?
她不觉光火,「浪费时间?你何必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你……」他只是想强调刚才那记「几乎」就要发生的吻,不是随随便便且轻率轻浮,但她却硬要钻牛角尖,曲解他的意思。
「看来即使我用你听得懂的语言说,你也不见得听得懂。」他声线一沉。
「你……」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是说她不可理喻吗?
「行了。」他打断了她的话,然後发动引擎。
打了倒车档,油门一踩,车子往後迅速的倒退,然後开回了路上。
「直至刚才,今天的一切都很美好。」他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说:「谢谢你。」
谢她?他根本不是在谢她,而是在酸她。
什么直至刚才?难道搞成这样都是她的错吗?
「哼。」她负气地一哼,将头一撇。
既然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在浪费时间,而她又占用了他工作的时间,那么她有什么理由继续打搅他?
好,明天她就走!托斯卡尼那么大,难道她会找不到一处栖身之所?
第四章
躺在床上,香堤睡不著觉。
尽管心里还有气,但她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点的自省。
闹得这么不愉快,她不是没有责任。
她性子直,也许真说了什么话得罪冒犯了人家也说不定。
其实冷静想想,他说得一点都没错。他跟她非亲非故,何必为她浪费时问呢?
在机场帮她解围已经足够表现他「在地人」的友善,他根本不必带她住免费的庄园,更不必丢下工作陪她一游圣吉米安诺。
如果他做了这么多,就只为了一个气氛对了的吻,那他也未免太傻。
当然,他不是那种傻瓜,更不会为了那记几乎发生的吻付出时问及心力。
他说得对,她心里是有期待的。当气氛及时候对了的那一刻,她其实也期待著某件事的发生。
「唉……」她幽幽一叹,无限懊悔。
这都怪圣吉米安诺那个无故跟她说了什么「命中注定」那种鬼话的妇人,但更不可原谅的是……她自己。
她从来不是一个对爱情抱有天真想法的人,怎么会将妇人的话往心里放呢?
就是妇人的那番话让她一整天都胡思乱想,甚至鬼迷心窍的以为史恩可能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一个人……
她不该对他发脾气,也不该跟他吵架。她想,他一定认为她根本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吧?
「老天……」她懊恼地翻了个身,又沉沉一叹。「唉……」
看来不管如何,她都不能再继续叨扰了。
不过在她离开之前,她想……她应该跟他道声谢谢,也该说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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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夜辗转,香堤睡到近午才清醒过来。
整理好简单的行李,她下楼来。
经过史恩房间时,他的门还关著。她敲了门,但没人回应。
「孩子,你起床啦。」正上楼来的露琪看见她,亲切地打著招呼。
虽然语言不通,但从露琪总是带著温暖笑意的脸上,香堤还是多少可以了解她的意思。
「史恩呢?」她边问边比手划脚。
露琪思索了一下,像是知道她的意思般。「他出去了,有事,去佛罗伦斯。」露琪尽量以简单易懂的单字向她解释,顺便再加上几个夸张的动作。
香堤很快地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的意思是……史恩一大早就出门了,而且是到佛罗伦斯去。
昨天在圣吉米安诺时,他曾经接到一通重要的、有关於工作的电话。她想,他今天到佛罗伦斯去,一定是为了那个工作。
这么一想,她越是愧疚了。
他明明今天一早就要赶到佛罗伦斯,昨天却还带她去圣吉米安诺,甚至还打算陪她看星星。
天啊,她不只不感谢他,还把他当……难怪他昨晚那么生气。
唉,她还有脸再继续待下去吗?
「孩子?」露琪轻拍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虽然听不懂露琪的话,但她知道露琪在关心她。
她蹙眉一笑,充满歉意。
「替我跟史恩说……对不起。」她说。
「咦?」露琪一怔,「对不起?」
「是的。」她点头,「还有……我要走了。」
露琪眨眨眼睛,「孩子,你是说……」
香堤弯腰一欠,「谢谢你的照顾,再见。」说罢,她抓著行李跟背包走下楼去。
「慢著。」露琪追下楼,「孩子,你要去哪里?」 ;
香堤皱皱眉,不解她的意思。
露琪一脸焦急,努力地想让香堤了解她的意思。「我是说你要去……去……Where?」
终於,她想到一个英文单字。
「where?where?」她重复著相同的单字。
香堤总算了解她的意思,然後一笑。「我想先到佛罗伦斯去住两天,然後再到阿列佐跟科托纳。」
「露琪,谢谢你,再见。」她又一次弯腰致谢,然後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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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罗伦斯,午后。
位於亚诺河边的裴瑞可集团佛罗伦斯分公司的五楼办公室里,西装笔挺的史恩正在接待一名来自法国的客户——茱丽亚·布朗。
他们相谈甚欢,一笔生意就在谈笑间决定。
「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茱丽亚·布朗端起酒杯敬他。
他举杯回敬,「我们会的。」
「对了,裴瑞可先生……」年过四十却风韵迷人的茱丽亚·布朗笑看著他,「虽然这是我第三次来到佛罗伦斯,但却一直没有机会好好欣赏这个美丽的城市,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带我浏览一番?」
史恩一笑,「这是我的荣幸。」
「真的吗?」她喜出望外,「那么明天到饭店接我,好吗?」
「没问题。」他说。
茱丽亚·布朗是他的客户,而且他们刚谈成一笔生意。应酬招待客户这种事当然可以交给底下的人去做,但既然她主动开了口,基於礼貌,他没有理由拒绝。
虽然他很想立刻赶回庄园,但一想到昨晚跟香堤闹得不愉快,他又……
也许避开她一下,让彼此都冷静下来比较好。
其实他这十几个小时以来,一直试著让自己平静、冷静且理智地去思考这件事情。
他跟香堤之间是怎么了?而他又怎么了?
她是个游客,旅程结束就会离开这里。而他住在这里,过著忙碌却平静的日子。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遇上一个来自母亲故国的女性,更没想到这个女性扰乱了他原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