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萧飒……
今天,他真的要成为萧飒的人了……
呵!一个男人嫁给一个男人,这可算是破天荒头一遭了吧!
虽然过去的十六年来,他已习惯了被当成女人看,可是他必竟不是女人,也不想在今后的几十年里仍被当成女人看。再说,过不了两年,他的声音、体型准会大幅度改变,到时候想瞒也只怕瞒不住了。
所以,嫁进萧家后的第一要务便是——拐走萧飒!
天涯海角,从此逍遥任我行!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是不?
「呵呵呵呵……」
话说回来,还被蒙在鼓里的萧大呆会乖乖拜堂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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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强行架回房里的萧飒憋了一肚子的火,暗自摧动内息想冲破被点的穴道。然而他爹也早有提防,点穴时使了重手法,让他一时半刻难以解开。
「快,给大少爷换上礼服!」一进门,李若梅便吩咐几个婢女给他改头换面——梳头的梳头,刮脸的刮脸,换衣服的换衣服。七手八脚地一阵忙之后,原来一幅颓废潦落摸样的萧飒立刻又是一位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了。
「飒儿,你就听为娘的一次吧!」李若梅不忘在一旁苦口婆心劝说:「今天是我们萧家和云雾山庄联姻的大日子,多少江湖朋友会来观礼你知不知道?且不说我们萧蓝两家代代交好,单以「信义」二字来说,你便不能无理退婚!做人以立品为先,如若不守信用,不讲道义,你还称什么侠士,你还有何面目见萧家祖宗于地下?!」
「娘,」总算是把哑穴冲开了,「这件婚事并不是我自愿定下的!」
「是!都是娘的错,都是我多事,不该替你定下这门亲,不该想帮你娶回一个如花美眷,都是做娘的害了你!」酸涩的泪水顿是如雨般落下。
「娘……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一见他外柔内刚的娘竟然落泪,萧飒登时慌了神。
「总之,都是我不好,你要怪就怪我吧!蓝家闺女可没有半分对不起你的地方,无论如何,你不能在这时候说什么退婚,毁了她一生啊!」
「娘——」
「飒儿,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女子,请你为她想一想,无论如何,今日的婚礼不能没有新郎!」
「只要有一个新郎就行了嘛,叫二弟……」
「新郎只能是你!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要嫁的是萧家的大公子,萧飒!」
「可是……」
「飒儿!这是你的责任。」
责任?
呵呵……
好沉重的枷锁。
「……用这两个字,便决定了我的一生吗?」欲哭无泪呵。
这世上,多少人的终生幸福不是埋葬在这两个字,雕铸的墓碑之下?多少人的生命不是带著这道枷锁一步步走向尽头?
如今,向来自命不凡,随心所欲的他终究还是逃不掉被束缚的命运吗?
「瞧你这孩子,叫你成亲又不是叫你上刀山下油锅!将来把你的意中人也娶进门,坐享齐人之福还不好吗?」
再也不发一语,萧飒如同木偶般僵硬摇摇头,无力地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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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到了到了,小姐,到了萧府了!好大的气派呀!」
在听到轰然的炮响和鼓乐声之后,小豆儿那惊喜的声音只让蓝玉烟翻了翻白眼。
「新娘子,下轿了!」走在轿前的媒婆扭动著肥臀,眉开眼笑地转回轿边伸手掀开了轿门。
蓝玉烟无奈地盖上红头巾,任小豆儿和媒婆扶著下了轿。
鼓乐声顿时更加热烈了。
看不见周围的情形,蓝玉烟只能低头瞧著脚下的红毯,在大队人马众星拱月般的护送下,一步一步地迈进了萧家的大门。
一进门,喧哗的人怕笑语霎时将他淹没。由此可见今日到萧家来贺喜的宾客已把萧府塞了个水泄不通。
「瞧,新娘子来了!」
「新娘子来啰,新娘子来啰!」不一刻,几个小毛头围拢来又蹦又跳地拍手叫道,拥著他进了礼堂。
人满为患的大厅中间立时分出了一条道,直通向那贴著红双喜,点龙凤烛的礼坛。
香案左右各分放在两把太师椅,礼官一见新娘进门,立刻把萧飞庭夫妇与蓝睿夫妇请上了座。
厅门口劈劈啪啪地又是一串鞭炮声响。
「吉时到——」礼官高唱:「请新郎新娘拜天地——」
萧飒……他愿意娶「她」吗?
莫名地,他的心仿佛被根针刺了一下。
「他愿意娶蓝家的小姐,云雾山庄的千金吗?
「哇……小姐,姑爷好高好俊呐!」小豆儿突然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调侃道。
一时间,蓝玉烟只觉嘴里尽是又苦又涩的滋味,难以言喻。
「不过,看来姑爷的身子真是太差了,还要人扶著出来,啧……」
「什么?他、他是被人扶著出来的?!」胸口霎时一跳,他急忙也压底了嗓音问。
「是啊,看来他的病是挺重的……」接近礼坛了,小豆儿赶忙噤声。
阴郁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红盖头下的绝美容颜偷偷扬高了唇角,接过媒婆递到他手里的红绸带。
结著花球的绸带另一端,连著他心之所系的另一半。
想到这儿,他的脸立时如火烧般地滚烫无比——幸好盖著红头巾,没有人看见。
「跪——」在礼官那响彻全厅的洪亮嗓音中,他缓缓地跪了下去。
拜完堂,礼堂内外席开千桌,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城里最有名的戏班子,杂技团,歌舞艺妓轮番上阵,好不热闹。
这场喜宴一直从中午持续到日上中天,爆竹和烟花争相在夜空中绽出,一朵朵绚烂夺目的花雨,为这场主角早早退场的喜宴增添了不少色彩。
洞房。
世上有几个未成亲的小伙子、小姑娘不曾幻想过花烛之夜,那脸红心跳的一刻?又有多少个已垂暮的老人,不曾回忆过那一晚甜蜜温暖的时光?
洞房花烛夜,醉卧美人膝——无疑是人生一大乐事。
但显然,对今夜咱们这位新郎官来说却恰恰相反。
新娘子的红盖头依然覆在面上,中规中举地坐在床沿,垂著头,不声不响地像尊放在那儿已不知多久的石像。
新郎倌坐在屋中的圆桌旁,面对著做在床沿的新娘子,却紧闭著双眼,同样是一语不发,身子僵硬得像根木头。
烛影摇红,金灿灿的喜字却丝毫没给这间屋子带来半分喜气。
明明是洞房,却偏冷清得只有偶尔烛心炸裂的声响。
明明是最该亲近的两个人,却偏隔得十七、八丈远,谁也不搭理谁。
这样的洞房——世上只怕还没几个人见过吧?
终于,僵坐在圆桌旁的新郎倌眉梢扬了扬,蓦地睁开眼,精光暴长的眸子里燃烧著两簇浇不息的火焰。他狠狠地瞪著眼前那大大的双喜字,放在腿上的双手慢慢捏成拳,青筋暴露。
「嗤啦」一声,胸前系著的大红花球被他用力扯下,如纸般轻而易举地撕得粉碎。
胸口急剧地起伏著,他豁然起身,脸上的线条由青变红再由红变青……
——这算什么……
一个笑话?一出闹剧?一段空前绝后的千古奇闻?
可笑!可笑至极!
迅速转过身,他踩著重重的脚步大步朝房门口走去。
「砰!」泄忿地一脚踹开门,毫不意外地听见一男一女的哀号声凄惨地在左右两侧响起。
他看也不看,气冲冲地直向前厅走去。
「大、大少爷!」被门板撞得鼻青脸肿的高建,狼狈万状地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踉跄地朝那一看,就知道很不好惹的背影追了上去——命苦啊!
「干嘛呀?」和高健同时遭难的小豆儿捂著鼻子,两道秀眉扭成了麻花状,万分不满地咕哝道,同时好奇地朝洞房内望去——难道「小姐」已经吃下药了?
「『小姐』?『小姐』!」左右张望了下——没人,小豆儿蹑手蹑脚地钻进了房里。
「他走了?」端端正正坐在红帐中的蓝玉烟伸手撩起了头巾,朝那扇被踢破得非常彻底的雕花木门望去。
「是啊。」像只小耗子般溜到床边来的娇小身影在看到起了红盖头的新娘子,那张被一身红衣服与烛光映得娇艳无比的天颜时,顿时傻不愣登地呆在了当场,张大的嘴里足可以塞下一个拳头。
「你今天中邪了?动不动就发傻!」蓝玉烟立马回送她一个爆栗加卫生眼。
「不……不是,『小姐』,今天你实在太、太漂亮了!特别是静静不动的时候——简直、简直是……」找不到形容词的小豆儿,开始舌头打结。
「闭嘴!」没好气的打断她的话,蓝玉烟站起身拧眉走到门口,望著走廊上像条长龙般延绵至远处的大红灯笼,听著遥遥传来的欢歌笑语,不安而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小豆儿,你去看看那个麻烦精又去惹什么麻烦了。」
「麻烦精?哪个麻烦精啊?」小豆儿不悦地噘了噘嘴——她的鼻子还痛著呢!
「你说呢?还有谁比他更会找麻烦的!」服侍了自己整整七年,有什么事能瞒得过这小丫头——几天来不停地盘问他,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敏锐的直觉令他真有些招架不住了。
「哦——原来『小姐』你说的是『姑——爷——』啊!」小豆儿故意把「姑爷」两个字拖得长长的,暧昧的语气,让他脸上忍不住泛起了阵阵红潮。
「讨打呀你,」他瞪她一眼,却不知自己是欲盖弥彰,「快去!」
「是是是!」小豆儿认命地向屋外走去,刚跨出门坎却又突然回过头:「对了!『小姐』,你若要和姑爷私奔,可别忘了带上我啊!」
第十章
「哥,你怎么来了?春宵一刻值千金,这儿有我们帮你招呼著,你快回新房吧!」
「大哥!你等等!你要干什么……」
「哥!你别卤莽行事,这可不是闹著玩啊!」
「大哥——」
两个弟弟一左一右地拽住他的臂膀,拼命想阻止他干傻事。
「滚开!」萧飒体内的怒气已到了濒临爆发的边缘,随手一甩便让他们顺利地「乘风而去」。
完了!
以「狗吃屎」之不雅姿态跌作一团的兄弟二人对望一眼,目光中同时流露出了惊恐至极的神色。
不要啊——他们可不想今晚再重温三年前那风餐露宿的记忆啊!
「大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没得谈!
开打!
「砰砰、匡啷、卡嚓、哗啦……」
「对不住、对不住!各位,今日的婚宴到此结束,舍下有些私务急需处理,恕不远送!失礼失礼……鲁仲,派人送客!」一路跟在那头火冒三丈的狂狮身后,收拾烂摊子的两兄弟,不得不赶忙叫人清场,以免殃及池鱼。
「孽子!你又跑出来撒什么野?!」——恨呐!为什么别人生的儿子都那么孝顺那么听话,偏偏他生了这么个讨债鬼出来,专跟自己过不去?!
停下脚步,萧飒像一把出了鞘的宝剑般直挺挺地,立再已不剩一位宾客的大厅中,冰冷锐利的目光,直直投注在他那位独断专行惯了的父亲脸上,不带一丝感情。
站在萧飞庭身后的蓝睿夫妇及七个儿子,都用不解的目光注视著古往今来,头一个到自个儿喜宴上闹事的新郎。
「飒儿……」李若梅忍不住上前一步,又回头瞧瞧丈夫,那焦虑的模样一看便知已乱了方寸。
两道互不相让的视线在空中杠上,宽阔的大厅顿时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也听得见。
先打破沉默的是跑来找碴的萧飒——他扬起下巴,睥睨地望著那个比石头还顽固的老头子,一字一句地说:「这场婚礼,我不承认!」
「混仗!」萧飞庭气得须发皆张,混身发抖:「成亲不是儿戏,容不得你在此胡说八道!」
「婚是你们订下的,堂是你们押著我拜的——根本不是我的本意,我不承认!」
这句话一出口,立刻让蓝氏一家脸上变色。
「你这是什么话……」向来把妹妹捧在手心,呵护倍至的七个哥哥,登时都按耐不住地想上去教训教训,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
蓝睿的眉头也拧了起来,但还是伸手拦住了摸拳擦掌的儿子们。
「蓝世伯,」萧飒转头抱拳一揖,「小侄才疏学浅,行事鲁莽加之性喜漂泊,实非令千金的良配,万望蓝世伯恕罪!」
蓝睿重重地哼了一声,强抑怒气,沉着脸转头望向萧飞庭:「萧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飞庭脸色铁青,跨上一步,顾不得有失身份,张口便骂:「你、你这个混小子,今天我不好好收拾你,你已忘了谁是你老子!」
「正合我意!我早想跟你打一场了——这一次,我决不让步!」
父子两人顿时宛如仇人见面,二话不说,各自拿出看家本领,交上了手,半点不留情。
可说到底,两个人的武功路数原出一脉,最大的分别,也不过是功力的深浅而已。萧飞庭占了内力强的优势,而萧飒则在招式灵活上抢了上风。
这一场激斗下来,谁也压不到谁。唯一的结论便是——萧府又可以重起新居了。
「唉!」李若梅万分憔悴地望著大打出手的一老一小,赶紧亡羊补牢,地向依然面有不悦之色,又搞不清楚状况的蓝家众人歉然地解释:「他们父子俩一般的牛脾气,让他们打去吧。不瞒亲家,我这大儿子从小就是个倔性子,像匹脱缰的野马。可我急著抱孙子,于是他爹就使了些硬手段……以致令他有些不服吧……他一定还没见过玉烟呢!一时年青气胜,才做出这无理之举……」
「梅姐,其实我们也非常舍不得让玉烟出嫁,可女儿终究是女儿,总不能留她一辈子啊!再说两个孩子有婚约在先,我们夫妇这才千里送亲……」——柳暗花明!绝路逢生!天助我也——心里偷笑得快翻天的唐昭然唱作具佳地,一脸玄然欲泣之色将「不舍女儿出嫁的母亲」一角诠释得十足十:「如果飒儿不喜欢我们家玉烟,我们也不会老著脸皮强迫他非娶不可的——」
「妹妹,瞧你说的,飒儿怎么会不喜欢玉烟呢,他不过是跟他爹较上劲儿罢了!能娶到玉烟——那是他的福气!」李若梅强颜笑道,「他年轻不懂事,刚才说的不过是一时气话,当不得真的!」
「无论如何,堂已经拜了!」蓝睿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松过,灼灼的目光直射向激斗中的萧飒身上,仿佛一位资深老练的收藏家,在反覆审度研究著一件稀罕之物,评估著它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