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怎么变得好平静?静得连点涟漪都没了。
难道她对他并非男女情爱?所以她对爱情的渴望才会一天天的消失……
「怎么不睡?」姜承熙低沉的嗓音突地在病房内响起。
她愣了一下,这才看到他已睁开眼睛,正温柔的凝睇着她。
她咬着下唇,「承熙哥哥,你──别这么陪我了,好不好?」
他眉头一蹙,「为什么?」
「你要工作的,这儿有医生、有看护,他们会把我照顾得很好,你──」
他微笑,「这些事妳都别去想,只要把自己的伤养好就行了。」
她粲然一笑,「这是一定要的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一定得养好伤才能回法国去──」
「妳要回去?」
「那当然,我们说好的不是,我还写了切结书啊,一旦你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我就得走了。」奇怪,这应该是一件会让她很难过的事,但并没有。
「可是如果我不希望妳回去的话呢?」
她摇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认为这一次我会受伤,完全是因为我要保护你,所以你很愧疚,想补偿我什么,但真的没必要,」她顿一下又道:「认真说来,始作俑者是我,若不是我的任性,你也不会遭遇到那种事,所以你不怪我,我已经很感谢了,何况感情的事又勉强不来,这一点我真的懂了。」
「小侬?!」他一脸惊愕,这是那个无理取闹、骄纵狂傲的阮晴侬说的话?!
「太晚了,承熙哥哥也休息吧,明儿还是回到台北去工作吧,我跟你保证,我一定会让自己快快好起来的。」
她给了他一个温柔沉静的眼神,接着阖眼睡了。
但姜承熙却因为这个眼神再也睡不着了。
她不曾以这样的眼神看过他,她对他总是充满崇拜与深情,还有更多更多的无理取闹,但就不曾如此的平静无波,彷佛他对她再也没有任何吸引力?!
不,不可能的,一定是他想太多了?!但不知为何,他就是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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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阮晴侬在一连串例行的医疗、检查中度过,令姜承熙感到不安的是她看他的眼神,竟然一天比一天都还要来得平静。
讽刺的是,他对她的感情却是一日比一日都还来得深。
她的容貌原本就是上帝所雕塑出的一件完美艺术品,而不完美中的个性,却在这次受伤后,变得更温柔、更善解人意、更让人心动,而逐渐恢复的美丽容貌更是让人惊艳,每日一次推出病房的例行检查,总是让走廊上多了不少病人或医护人员,他很清楚他们都是来看她的。
而被他的员工私下喊「小恶女」的她更成了医院的万人迷,老少通吃。
即使她的伤势未好,但如果有小小病患来找她,她一定请看护让小孩们进病房,甚至要看护去买些玩具,若体力上许可,她还会念故事书给他们听,因此她还成了小病童们口中的「天使姊姊」。
还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病人一脸腼觍的拿了念了几十年的佛经过来找她,说是眼睛不太好,记忆力又退化,请她代念,她也是从善如流。
这些种种令人欣喜的变化,让他忍不住的转述给丁诺然分享。
「我才不信,而你得小心点,也许她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或想趁机扭转形象,让你为她动心!我明天下去看看,我的法眼一看就知真假。」
第二天,丁诺然还真的开车下来,不过,一看到那个蛮横无理的娇娇女居然靠坐在床上,而床边围了十多个小朋友听她说故事的一幕时,还真令他傻眼。
「没诳你吧!」
姜承熙静静的站在一隅,温柔的望着那张美丽的脸孔。
「也许是装的,我再观察观察。」
丁诺然瞪大了眼将她从头看到尾,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变化,还有看到他时,那眸中的惊喜与温柔的微笑,在在都让他的眉头愈纠愈紧。
故事结束了,几个娃儿笑嘻嘻的拿着玩具跟她玩。
丁诺然一脸的难以置信,他低声在好友的耳畔道:「太奇怪了?你有没叫医生检查一下她的脑子是不是被打伤了?!还是他们给错药了?!」
他瞪丁诺然一眼,「这间医院是你安排转院的,你说呢。」
对哦,他尴尬一笑。
而在几个娃儿跑出病房后,阮晴侬笑盈盈的看着丁诺然,「丁大哥,你是来催承熙哥哥回去工作的吧?」
他干笑两声,走近她,「那倒不是,是特地来看妳的,妳看来好多了。」
就连个性都好多了,不过这句话他不敢说出来,怕被她K。
她感激的看向姜承熙,「多亏了承熙哥哥,他做了很好的安排,不过我天天催他回公司上班,他都不理我,丁大哥来得正好,你劝他回去吧。」
闻言,他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过去老是缠着姜承熙不放的小女孩,现在居然要他回公司上班?!
「等妳伤好了,我就会回去。」姜承熙有自己的坚持。
「可你守着我没道理,我真的很好,拜托你回去吧,不然公司的所有业务都要丁大哥一人处理,那也很过意不去,再说他是你的亲密爱人啊,相爱的人要相互体谅,也要相互扶持,感情才能长长久久的。」
丁诺然错愕的眨了眨眼,想也没想的就伸手去碰她的额头,「妳发烧了?脑子坏了?!」这个野兽派的小恶女怎么可能说那种「有良心」的话。
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丁大哥,你在胡说什么?!」
「我──」丁诺然看向神情复杂的姜承熙,却也不经意的看到他身后,一个躲在门后方的窈窕身影,「家仪?」
被看到了!施家仪抿了抿唇,冷若冰霜的进了来,鄙夷的看着床上的阮晴侬,「妳还真会装,演技也好,把承熙还有大家都唬住了!」
姜承熙黑眸半瞇,对施家仪的出现颇为不悦。
但丁诺然却好惊愕,她这些日子没再追问好友的情形,他还以为她想开了。
「妳怎么知道这里?」
「我当然是跟你的车来的,我找不到承熙,你又不肯给我消息,我只好天天盯着你,」她气愤的瞪着丁诺然,但再看向姜承熙时,眼神可是充满哀怨,「承熙,你怎么会被这个小恶女愚弄成这样?!从画我的脸开始,到现在的苦肉计来住院,这一定全是她计划的,你忘了她有多狡诈……」
「别胡说!她是为了保护我才受重伤的。」他很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保护你?!太可笑了,这破绽太大了,到底是谁需要被保护?」
他抿紧了唇,「妳并不懂当时的情形──」
「我是不懂,但我知道这一切全是她设计的,你被她拐了、骗了,求求你清醒点吧!你认识她的,你很清楚她的!」她激动的看着他。
丁诺然也看向他,「其实她真的不太一样。」
他眉头一拧,看着神情平静的阮晴侬,那双眸子依然温柔。
「小侬,妳怎么说?」他会这么问,除了她的变化外,这些日子也的确发生了许多让他措手不及,甚至是匪夷所思的事。
阮晴侬平静的凝视着他,也静心的思索着,他一直是讨厌她的,而现在的每一个交集,其实也全是因为他的愧疚而起的,她身上的伤一直在提醒他这一点。
她太了解他了,只有让他没了这个愧疚,他的生活才会回到正轨,也不会再跟她有任何纠结,更何况她对他的迷恋似乎已在今年划上句点了。
思忖再三后,她承认了,「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姜承熙脸色倏地一变,丁诺然则倒抽了口凉气,施家仪冷笑。
她摇摇头,「承熙哥哥,真的很对不起,这一切都如施家仪所说的,只是一个想得到你的心的苦肉计。」
他的目光早已变得冷硬,「所以那个『变化』也是妳造成的?!」
她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嗯,是我跟史瑞克博士要的药,药效一过,就没事了。」这话当然是胡掰的。
丁诺然并不明白他们在谈什么?但姜承熙面容紧绷、下颚肌肉隐隐抽动,还有那双阴郁冷冽的黑眸,阮晴侬要是聪明就该闭嘴,但她又说了──
「还是女人了解女人,这个把戏一下子就被施家仪拆穿了,看来我还是不得不照我写的切结书内容,滚回法国去。」
「啪」地一声,一记火辣辣的耳光印上阮晴侬的脸颊,「这一记耳光是我代承熙打的!」施家仪鄙夷的瞪着她看。
「这──」丁诺然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起个所以然来,尤其此时的气氛已经冷到了谷底,让人浑身发凉。
姜承熙终于明白了,但被人玩弄的感觉太复杂、太痛苦了,他简直愚蠢极了。
阮晴侬抚着发疼红肿的脸颊,难过的看着他。
「这怪不了我啊,每一年的圣诞节,我期待的不是圣诞礼物,也不是生日礼物,而是你的吻、甚至一个求婚戒指,因为你答应过要娶我的,所以每一年的生日愿望,我都是许你会爱我的愿──」
他听不下去也待不下去,猝然的转身离开,所以他并没有看到他离去后,她眸中浮现的愧疚。
虽然是重重的伤害了他,但至少她没有再将他绑在她身边了,他对她的愧疚也全数消失了……
施家仪冷冷的瞪她一眼即追了出去,丁诺然却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太奇怪了,她把话说得这么死,姜承熙是不可能回头了,聪明如她怎会下这步死棋,结束这么多年的纠缠爱恋?!
「丁大哥,你也走吧。」
他点点头,带着满脑子的困惑离开了。
从这一天开始,姜承熙就再也不曾出现在医院。
丁诺然偶尔会来看她,并在她身体复原得差不多时,为她办了出院手续,还将姜承熙要他转交的护照、机票及行李全拿给她。
没想到她只是说了声「谢谢」,并请他在北上时顺道载她到桃园搭机。
而在机场划位时,她露出了一抹沉静圣洁的温润笑靥,那个笑容让他心中的不解加深,因为他看不到她的难过、伤心,也找不到一丝丝的怨怼及愠色……
阮晴侬离开了,更令人意外的是,接下来的几个月,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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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序来到了十一月中旬,初冬的阳光带点晚秋的凉意,气候舒适怡人。
复合体创意广告集团的业务也再创高峰,跃居为全球十大广告传播集团之一,因此,公司的灵魂人物姜承熙也允诺今年的红利会让每个人的荷包满满,不少高阶干部甚至可以拿这笔红利去购屋。
不过,丁诺然却开玩笑的要大家先把红包抽起来,因为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就是他的大喜之日,公司给他们大红包,他们当然不能给他这个副执行总监小红包吧……
公司喜事连连,公司上下也因此充满活力,上班的气氛甚佳,但丁诺然在拥抱幸福之余,也发现姜承熙这段日子变得比较沉闷,虽然在员工面前,他看来跟过去没两样,但一人独处时,总让他觉得心事重重的。
他走进姜承熙的办公室,看他又在看窗外的夜景,也没注意到他进来了。
他走了过去,轻拍他的肩膀,「想什么?」
他回头看他,「没想什么。」
「没有?我觉得有,你该不会是在想那个小恶女吧?!有句话叫『思念总在分手后』。」丁诺然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因为现在一切顺遂,他实在想不到有任何要让好友头疼的事。
姜承熙的神色微微一变,「胡说什么?好不容易这十年来,头一回这么清静的过日子──」
「也是,不过『习惯成自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电话、伊媚儿、即时通、传真,任何可以跟你联系的方式,小侬是轮流使用,这几个月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是不是异常?」他顿了一下又道:「再说,她的脸皮就像铜墙铁壁,不至于会因为被家仪揭穿了诡计,就放弃你了。」
这也是他最大的的疑惑,她坚持了十年,为何这么轻易的放弃?
另外他也一直在思考,那两个色鬼真是她安排的?!
太难相信了,她几乎都要被打死了,何况她就算骄纵、蛮横了些,也一向心无城府、直来直往,怎么会去安排那些事?!
但她亲口承认了,就连在医院的转变也都是刻意的,而他却爱上了那样的她……
见好友陷入沉思,丁诺然又道:「仔细想想,她最后住院的那段日子,整个人看来就跟以前不一样──」
「不提她了,你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当新郎,婚事准备如何?」不想再谈是因为姜承熙发现他的心中已涌起一股渴望,一股想见到阮晴侬的渴望。
「下星期五要去拍婚纱,蜜月的事也排在年假,够意思吧。」
他微笑,看了手表一眼,「那我也够意思一点,让你提早下班去会佳人。」
「都快七点了还叫够意思?!不过也是啦,最近都忙到八、九点。」
他跟好友点个头,即笑容满面的下班了。
沉寂的夜,四周再度跌入一片宁静当中。
姜承熙凝望着玻璃帷幕内反映着自己的影像,他的眉头拧紧,还有一抹难以形容的寂寥。
这几个月阮晴侬在他的生命中缺席后,他的时间也在无形中变多了,以往为了摆脱她的纠缠,他总是让自己变得很忙碌,甚至礼貌的去邀请自己根本不感兴趣的名媛淑女外出用餐或出游。
而每年的十一月至十二月,阮晴侬即使人在法国为学校的期末考奋斗,也不忘随时来个夺命连环Call,一再的提醒他,她一放寒假就会来台湾陪他,也要他别忘了,十二月二十五日是一个多么重要的日子……
真的很反常,都已经十一月中旬了,她一通电话也没有……
真的是习惯成自然?!他发现自己还挺想念她叽叽喳喳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还没有走。」施家仪软嗲的声音突地在他身后响起,双手也从后搂住他的腰,脸就贴靠在他的背上。
他转过身来,直接拉掉她圈在他腰间的手,「我以为妳下班了。」
「刚刚是赌气下班,想了想还是回来了,谁教我真的舍不得你。」
施家仪的话中也有一丝埋怨,眼见丁诺然跟沈蔓的好事近了,她守着多年的姜承熙还不表态。
他的眉峰一拧,「我说过,我对妳没那种感觉。」
「我知道,但你也说过,是那个小鬼搞得你对女人没兴趣的,可她现在已经不来吵你了,你是不是可以好好的想想你对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