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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午后的老人茶(下) page 6 作者:绪慈

  这时阿茶喂食的动作慢了下来,注意力也从海渊的身上转栘到蔡同那里去。

  进食的流程受到阻碍,等不到下一口烤肉的海渊神色暗了下来。他看了看阿茶、再看了看筷子,发觉阿茶的手完全停在那边动也不动,等不了多久,一股火便冒了上来。

  海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那对阴的黑色眼眸缓缓地将视线投射在班导师蔡同的睑上,当蔡同发现海渊正在看他而带著笑容与海渊四目相交,那眼眸中所包含的负面情绪却让蔡同简直三魂吓掉了七魄。

  “那个……那个……”蔡同结结巴巴地说:“老师只是希望你考虑一下加入田径队,其他的没有问题了,我们明天体育课的时候见。掰掰!”

  蔡同说完话,立刻就走人。海渊这个学生一直都是很恐怖,虽然要当一个好老师绝对不能因为学生恐怖就退缩,他从来也是努力不懈地在关心这个学生,但他知道叶海渊平时心情好的时候跟他说什么都还满好沟通,但海渊如果一被惹毛,那就绝对不能靠近,因为谁都不晓得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现在海渊就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不悦,蔡同接收到这个警讯,便明白自己得先走一步。教化学生这档事,还是必须慢慢来的,千万急不得。

  “喂,菜头老师——”阿茶在蔡同身后喊著:“我还没跟你说完捏!”

  “我肚子饿了。”海渊瞪著阿茶。

  阿茶将注意力放回海渊身上,发觉海渊又是那张臭死人的脸,这才连声道歉:“拍写、拍写,忘记你饭才吃到一半。”

  阿茶立刻把饭菜送进海渊嘴里,这小孩只要一肚子饿:心情就会很不好。

  等努力将餐盘里的东西喂光光以后,阿茶跟著才吃起自己的晚餐来。

  海渊去贩卖机投了第二罐的蜜豆奶,还算有耐心地等待阿茶用餐完毕。

  晚上他们骑著摩托车到之前的医院复诊,虽然两个人都未成年,但阿茶还是坚持让自己骑车。

  海渊的手臂仍然包著绷带,在医生说海渊的伤痊愈以前,阿茶都不会冒险让海渊使用他的右手。

  受了伤就要好好休养,最好连动都别去动,这是阿茶的想法。他可不想因为这个伤让海渊以后留下什么后遗症,那他会自责到死。

  到了医院以后,阿茶停好摩托车。

  海渊抬脚就准备离开停车场,却见阿茶待在摩托车前头不知道又在干什么。

  “车头好像有点歪,骑起来很不顺。”说著说著,阿茶就走到摩托车前面,双腿把车轮夹住,跟著握著车子的两个把手,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拼命扳,好不容易将歪掉的车头扳了回来,阿茶也累得连连喘气。

  阿茶在检视了车头一下之后,跟著满意地跑回海渊身边,和他一起走进医院里。

  “歪掉送修就好了。”海渊说。

  “送修多浪费钱,我有朋友在开修车店的,我看过他这么弄,明明只要转回来就好了,却跟客人收一百块的修理费。”阿茶碎碎念道:“我把这招学起来,那样车摔个几次都不怕,自己修就可以。”

  海渊跟著挂了号,到二楼的外科复诊。

  阿茶其实从要来医院之前,就一直想著也是跟海渊住同一间医院的日清。日清伤得比海渊多很多,又是骨折又是脑震荡的,现在也不知道出院了没有?

  他一直惦记著日清的伤,心里头总想著得过来看看日清才行。

  现在看到一百七十八号,海渊是一百九十八号,中间还有二十个病人排在前面。趁著海渊在门诊外头等候的空档,阿茶觉得自己应该还有些时间跑到楼上去看一下日清然后再跑回来。

  阿茶拍了拍海渊的背,说:“你先在这里等,我等一下就回来。”

  “去哪里?”海渊问。

  “呃……去……去那个……”阿茶迟疑片刻,努力在想好借口。

  “去厕所啦,马上就回来,你拆完线在这里等我。”

  “好。”海渊虽然如此回答,但心里却对阿茶话语里头的停顿起了疑心。

  阿茶往楼梯的方向走去,三不五时还会回头看看海渊。

  他发觉海渊也是一直看著自己,便紧张地朝他笑了笑,跟著按了电梯,往楼上的病房而去。

  “厕所明明在右边,他转向左边干嘛?”海渊皱起了眉头。

  突然,他记起日清应该也有可能在这间医院里,毕竟之前他把那家伙打得那么凄惨,要出院也没那么快。

  海渊坐在门诊外的走廊长沙发椅上,门诊号码一声又一声地响,他的脸色也越发阴暗。

  他想起了阿茶那个晚上对千岁提及的红线,还有阿茶许久之前就已经去世的老婆玉蝉。

  下意识地,海渊伸手按住自己右眼下方的那颗黑痣,阿茶的老婆也在同样位置有这颗痣,而那对细长的黑眼睛,简直就像拷贝一般被复制到自己脸上。一想到这些,海渊心里头就五味杂陈,波涛汹涌起来。

  他觉得自己是喜欢阿茶的,而且从见到阿茶的第一眼起就对他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情感。而在这些相处的日子里,这种情感与日俱增,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

  他爱看著阿茶说话时不经意会露出的憨然神色,他也爱看他被捉弄时夸张的惊讶反应,还有总是唠唠叨叨,叮咛这叮咛那的关心神情。

  海渊从阿茶言语之间,知道他在等著某个人。

  海渊有时也会觉得,自己应该是阿茶在等的那个人。

  但日清的出现打乱了一切。

  难道他们相处时那种不需要培养便油然而生的熟稔相亲昵其实并不代表什么,所有的事情只是他一桐情愿幻想出来的?

  海渊的拳头握得死紧,狠狠地咬著牙,不停想著关于阿茶的事情。

  他没问阿茶是否有和他同样的想法,但如果阿茶与他一样,他根本不可能会瞒著他跑去找日清。

  海渊有种不甘愿的感觉。

  从来无法对别人敞开心房的自己,明明就如此努力为他辟了个位置,容忍他堂而皇之进驻了。

  为什么他心里头却还是有可能存在另一个人。

  一想到也许会失去,海渊拧住的眉头便再也无法舒展开来。

  直到护士叫了他的名字,他走进去诊间让医生拆线检查伤口,他心里头满满地都还是阿茶的影子。

  想著想著,想到他胃都纠结了起来。

  医生拿著剪刀将线剪下,慢慢地拉拔沾著新肉的黑线。

  一个痛让心情极度不爽的海渊吼了出来:“你是故意的吗?”

  他的声音极具震撼力,吓得医生跟护士脸都白了。

  “不好意思……”医生颤抖著双手,小心翼翼地帮他拆线。

  护士眼眶含著泪,差点哭了出来。

  这样的病患、这样的伤,应该是那种在街头拿刀互砍的凶恶混混才会造成。

  他们快被海渊吓死了,只希望他口袋里没有什么刀啊枪啊之类的,最近治安不好,医院真的是很不安全的地方。

  第五章

  阿茶一路走到日清的病房门口,慢慢地推开门进去。

  单人房里电视的声音开得挺大,当病床上躺著正在看节目的日清发觉有人走进来,而那个人居然还是阿茶时,睁大一双感到不可思议的眼睛,睑上流露出欣喜,直盯著阿茶看。

  “泽方。”日清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小,挣扎著要从床上下来。

  “不要不要,你躺著就好,我只是来看一下你有没有怎么样,马上就要回去了。”阿茶拉来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

  然而心里还是对日清存有惧意的阿茶,椅子离床也留了一段距离,这样就算日清熊熊发狂扑过来,也没办法抓到他。

  日清见到阿茶来看他,高兴得有些过头,他还是想下床,但盖在身上的棉被才掀开,便听见阿茶大喊。

  “就说叫你躺在床上就好,不要下来啦!”阿茶往后一缩,还是挺怕这个家伙的。“你如果又要干什么,我立刻就走了喔,小渊他在外面等我,所以你最好不要乱来。”阿茶几乎是吼著说。

  日清抓著棉被的手一紧,握成了拳,脸上浮现又伤又痛的表情。

  两人在僵持了片刻以后,日清才松开手靠回床上,视线从阿茶身上栘开,声音木然地问著:“既然如此,你又是为什么来的?”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有没有怎样,有些担心你的伤啦!”日清一问,阿茶就很老实地回答。

  “我们都回宿舍那么久了,你也没回去,我就想你应该还在住院。我今天是陪小渊来换药跟拆线,顺便就想说来看一下你这样。”

  “我没事。”日清说:“只是留下来作了些检查,加上医生说脑震荡需要观察几天,才没出院。”

  “我听小渊说,你们两个人是兄弟喔!”阿茶小声地问了句。

  日清没有回话。

  阿茶继续间:“你们兄弟两个是安怎每次见面每次都要打架,不行好好的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讲吗?”

  “不可能。”日清说:“这个世界有他就没有我。”

  “可是你们是亲兄弟捏,这样不好啦!打来打去,又是脑震荡又是棒球棒,家里的大人难道都没说一句吗?你们这样下去,真的是一辈子都不打算和好?能作兄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捏,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讲,一定要用打的才可以?像这样你送医院躺好几天,他也痛好几天,值得吗?我看你们就手握一握,把以前的事情全忘记算了,好不好?”阿茶殷切地看著日清。

  “不可能。”日清还是如此回答。

  “只要有心就有可能啦!”阿茶说。“我看你跟他都把不爽的事情说出来,然后我再来慢慢给你们‘乔”一下,跟著你们就试试看互相谈谈心事、讲讲话,最好你们也可以搬到同一间房间去住住看,然后久了以后你们就会看对方比较顺,跟著也就比较不会一见到面就来打架了。”

  阿茶想得很美好,脸上笑容浮现,问著日清:“这样行不行?”

  “到死都不可能。”

  “驹,你这个小孩子怎么讲都讲不听!”阿茶激动地站了起来。“打架到底有什么好的,一定要两个死一个你们才爽快吗?亲兄弟耶,也就是说小渊是你的哥哥还是弟弟,死了就没了,再也没有了耶!”

  从以前到现在,阿茶就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他身边虽然有很多好朋友,但是好朋友太阳下山后就都回家和亲人一起吃饭了。他一直很向往有很多兄弟姊妹的大家庭,所以始终不明白这两个人明明有血缘关系,为什么却活像仇人一样,每次见面就想干掉对方。

  “我从来不承认那家伙是我弟弟。”日清咬牙切齿地说:“他妈当我爸的小老婆,害得我和我妈备受我爸的冷落,后来我们好不容易把他们赶到外面去,我爸还是对他们念念不忘,嘴里老是小渊小渊地念,念著要接他们回来。”

  日清愤怒得脸都扭曲了,他将目光转向阿茶,紧紧地盯住他。

  “我妈后来受不了他的心在别的女人身上,终于因此跟我爸离婚,独自一个人搬到美国去,扔下我们这些孩子。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叶海渊和他那个不要脸的妈造成的,你说,我怎么拿他当亲兄弟看?”

  “……怎么跟我听来的不一样……”阿茶眨了眨眼。“我听到的是说,你爸把小渊他妈抛弃,然后都没有管小渊他们的死活说……”而且外面还都在说,他们的爸爸是混黑道的,人面很广这样。

  “我不管外面怎么传,反正我知道的就是这样。他们两母子害得我们一个好好的家四分五裂,这是事实。”

  “唉呦,好了好了,不然我们别讲这个。”阿茶看日清越说越激动,很像要朝他扑过来的模样,连忙改变话题。

  日清深呼吸了几下,胸口仍是激烈起伏著。一想起他的死对头海渊,他就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们改换讲泽方的事情好了,这个我今天一定要给你好好讲清楚,然后你也要好好听我讲完,不要说到一半又爬起来掐我脖子还是要给我怎样这样子。知不知道?”阿茶把椅子挪后退了一点点,觉得自己刚刚和日清的距离还是太近了。

  “你想讲什么?不就是那样?”日清想起被背叛的事情,心里头那把火又冒了起来。“你栘情别恋跟了叶海渊,不论我如何低声下气求你你就是不肯回来。就是这样而已,没什么好讲的。”

  “要说的就是这个啦!”阿茶说。下意识身体又往后挪了挪。

  “你要说你终于肯回来,而不去追那个只有脸能看,其实根本没脑袋的叶海渊了吗?”日青泜声吼了句。

  “唉呦,别这么说他啦!”阿茶紧张地笑了声,希望气氛能够在和缓的情况下,让他把这个身体里头已经不是泽方的灵魂的事情,好好和日清说明白。

  阿茶咳了几声,清了清喉咙,然后深呼吸几下。

  他慢慢地说:“你有没有听同学说,我来宿舍之前进医院的事情?”阿茶问。.

  “没有。我从来不觉得和那些人有什么话好说。”日清脸上有著傲气,他看低那些没有能耐只会念书的住宿生。

  “这就难怪了,你没有听说啊……”阿茶喃喃念了句,跟著提起精神又说道:“是这样的啦,我先从泽方那里开始讲好了。泽方那天跟小渊一起回来,然后小渊打了泽方一下,还说不喜欢泽方,然后泽方就很难过跑回家来。我才跟泽方说没几句话,泽方就又跑到顶楼去说要……”

  阿茶回想起那天的情形,不知怎么地竟感伤了起来,他的孙子是在那天走的,从那天开始,他就变成了一个人,再也没有其他亲人了。

  阿茶吸了吸鼻涕,觉得在日清面前哭出来实在太丢睑,于是硬要自己强颜欢笑地接著说下去:“泽方就跑去顶楼说要跳楼,我很紧张就要去抓他,啊可是不小心,我们两个就都摔下去了。”

  “你去跳楼,谁很紧张去抓你?”日清问。

  “不是啦!”阿茶连忙解释:“是泽方跳楼,我去抓他。”

  “泽方……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日清听不懂。

  “驹,你不要插嘴,等我好好全部讲完可不可以!”阿茶回了日清一句,接著再继续说:“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又回魂过来。但是我却发现我的魂跑到了泽方的身体里,我本来的身体已经头破掉了不能用了。然后泽方他因为身体被我用走了,所以也就没办法回来。”

  阿茶幽幽地说著:“我前些日子有看到泽方一下下,他好像还在我身边的样子。我想他应该是先把他的身体借给我用吧,泽方他是我的乖孙子,他一定也知道阿公正在等他阿嬷,所以才肯让我留下来。”

  阿茶轻轻地抬起头来看了日清一眼,眼眶里有著些微雾气。

  “等我把事情做完,我会把身体还给泽方的,到时候你跟他还是可以在一起,我也不会反对你们两个人的。”阿茶苦涩地笑了笑:“泽方那么乖,他想做什么,我这个当阿公的,都会让他去做。不论他喜欢的是男的还是女的,那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他有开心就好,其他的都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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