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瑶又说:“凤玄钧是凤国的护国王,凤玄城掌管户部,按说他们的关系应该极好才是,怎么看上去倒象是有私仇似的?”
檀香将书翻到下一页,津津有味地继续看下去。
“我还听说凤玄城和当年的大太子凤玄煜向来形影不离,但是凤玄煜成亲大婚之日突然中毒昏倒,有传闻说是凤玄钧干的,那凶手到底是不是凤玄钧?他和凤玄城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才显得这么生疏?”
忍她的问题如连珠炮一个接着一个,檀香还是一动不动,连嘴角都不曾挑起。
小瑶顿了顿足:“你这人怎么好像老僧入定,可以不听不看的?真是气死人!”
“明日就要启程了。”檀香终于开口,却说了件看似毫不相关的事。
但小瑶听到这句话就好像被人踩到了尾巴,“唉呀”叫了一声,“正事忘记办了!”她连连顿足,好像要把脚踝都震折似的。
檀香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看你这样子,毛毛躁躁,真不像是来与凤玄钧为敌的。”
“这样也好啊,他就不会防备我了。”
小瑶的话让檀香听到心头一惊。她怎么竟然忘记了?这女孩如此天真的笑容背后可能隐藏的是一颗七窍玲珑的祸心啊。
小瑶说话向来半真半假,非真非假让人捉摸不透。只不过刚刚与檀香结识,她却把檀香当作自己人一般推心置腹地求教。
“你说,我若是怂恿凤玄城与凤玄钧为敌,会不会更容易达到目的?”
“你别忘了,凤玄城说到底还是凤国的人,怎么可能帮你一个外敌?”檀香对她这种念头嗤之以鼻。
小瑶悠悠一笑:“这也未必,只要给他足够的条件交换,他未必不肯答应。”
她说着就又跑了出去。
檀香去无法坐定了。若小瑶得逞,真的成功离间凤氏兄弟的感情,则凤国必然大乱。这并不是她要看到的结局。
她开始暗暗责怪自己当初的鲁莽。明知道小瑶要对凤玄钧不利,为何还要帮她混到凤玄钧身边?是她对自的能力己过于自信,还是对凤玄钧的能力过于信任?
她放下书,急匆匆地要跑出去,门口忽然闪现出凤玄钧的身影。
“要去哪里?”他静静地站在那儿,如山一样叫人从心中涌动出安定感。
“关于小瑶,我有话想对你说。”她诚恳地看着他,希望他肯听自己说话。
“她不是你的朋友。”凤玄钧没有问她,从一开始他就认定了这一点。
“你怎么知道?”檀香对他的判断力不得不佩服。
“她不是凤国人,她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清楚,只是跟着海琪叫你‘檀大夫’。”凤玄钧沉稳地分析:“她虽然竭力掩饰,但她的的气质却绝非她表现得这么轻浮。她从一开始就将视线放在我与玄城的身上,显然她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们。”
檀香不得不再一次地佩服凤玄钧敏锐的目光和判断力了。
她只有承认:“是,我们是在路上遇到。她其实就是为你而来。她可能是你的一个敌人。”
凤玄钧眉梢一扬,并不吃惊,只是好像提起了几分兴趣。
“你带她来是想看看她到底能不能杀了我?”
“当然不是!这怎么可能?”檀香有些忘形地脱口而出。
凤玄钧眉心低耸,像是嘲讽,又像是自言自语:“原来你并不想我死。”
“你怎么会这么想?”檀香咬着唇,“那狐狸精我尚且不希望你伤她性命,更何况你……”
“何况我什么?”凤玄钧逼问一句。
“何况……”她呆呆地看着他眼中的光泽从冰山变为火焰,竟是那样的震彻魂魄。“何况……你是凤国的王爷,关系着万民的安危。”
说完这句话,她觉得自己好像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凤玄钧只是淡淡地哼了声:“多谢檀大夫的褒奖。你这副悬壶济世,普渡众生的菩萨心肠还真是难得。”
他的声音响亮了些:“那丫头的事情我知道了,不会让她得逞,我倒想看看她想使出什么花样来。你与她天天在一起,小心被她骗了,她的身分来历你可知道?”
檀香摇摇头:“她不肯说。”
“不说就必然有鬼。”凤玄钧的眼中刺出一抹杀气。
檀香听他之前所说的话有关心自己的意思,本来稍觉温暖,待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又立刻陡然觉得浑身阴森森,寒气逼人。
第五章 迷雾
这是她平生所见过的最精致的一张脸了。
她托着腮呆呆地看着这张脸许久,只是奇怪造物者既然造了这样一张脸,为何会让它生在一个男人身上?若是一位佳人,那应当是颠倒众生,祸国殃民的吧?
她这样坚定的想着,嘴角还挂着笑。
对面那张脸的主人早已露出不悦之色,看到她这副痴痴的表情似乎还有继续保持下去的意思,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啊?哦,哦……”她才收回神智,端正了身子,又清清喉咙:“是这样的,我想你对凤玄钧是有一些不满的对吧?我听说你们凤国太子当年离奇中毒,下毒之人是谁,你是不是很想知道?”
凤玄城大震,猛地抓住她的肩膀:“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这有什么奇怪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早已传遍天下,你还以为是个秘密吗?”小瑶得意的摇摇头,“我只问你,想不想知道凶手是谁?”
“你会知道?”凤玄城才不信。
“我现在当然是不知道的,不过我有办法查出真相,只是要看你肯不肯和我合作咯。”
她狡黠的目光让凤玄城觉得有些不安,但他还是问出了口:“怎么合作?”
小瑶幽幽笑着:“不用很麻烦,只要你带我到皇宫里,我自然可以帮你查清楚。”
“愚蠢。”凤玄城冷笑连连,“你以为你是谁?先不用说我决不会带你去皇宫,就是你去了,凭你一己之力又有什么本事可以查出凶手身份?”
“你认定那个下毒之人是凤玄钧对不对?”小瑶一下子戳破他的心事,就见他眼中各种情绪变化不定,浓浓的沉郁之色充斥其中。
小瑶笑着比了个手势:“我总觉得你和凤玄钧不像兄弟,无论外形气质都相差太多,只是你现在的眼神倒是很有几分他的杀气。”
凤玄城凝眉道:“别把我们扯在一起。”
“不比我怎么会知道你比他强在哪里?”
凤玄城冷笑:“你想离间我们兄弟的感情,用这几句话就以为能说动我的心吗?”
“当然不能。”小瑶的神情郑重,郑重得完全没有半点刚才那副花痴的样子。
“明王,我是诚心来和你谈买卖,你不要以为我真的是在和你说笑。凤玄钧是你的敌人,也是我的。我不隐瞒这一点。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扳倒他,或者,起码让他摔个大跟头。这样的结局你不想看吗?”
她的声音有着极强的蛊惑力:“难道你从不曾想过,有一天,这样骄傲自满的凤玄钧也会从高处重重地摔落,摔掉他大义凛然的面具,露出他伪君子的本来面目,让举国都知道他是何许人也。若真到了那一天,你说是不是痛快之极?”
凤玄城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眼中烈烈地燃烧起两簇火苗,在小瑶那充满蛊惑的声音下,越燃越旺。
小瑶细心留意着他的每个细微表情,追问道:“怎样?明王觉得这个条件是否足够诱人?”
“你想要的是什么?”凤玄城问:“你这样处心积虑的把他拉下来,不会就是为我出气这么简单吧?”
“当然不会,不过你放心,我所要针对的也只是他一个人而已。”
“为什么?”
小瑶停了一会儿,终于说:“这涉及到我哥哥和凤玄钧的一段私仇,我不方便现在告诉你。你只要决定,是与我合作,还是不合作?”
凤玄城死死地凝望着她的眼,没有立刻回答。
于是小瑶又露出那天真烂灿的笑脸:“这是一件大事,明王当然应该好好想想再做决定。反正我不着急,只要在明天动身前明王能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就可以。”
她笑着站起来,“最后请恕我冒昧,要说一句真心话。”
凤玄城扬起头听她说。
“王爷的脸还真的是完美无缺,我很仰慕王爷母妃的风采,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分亲眼看到呢?”
凤玄城唰地变了脸色,按捺住心头的怒火,他瓮声瓮气地说:“可惜你晚生了十年。”
“哦,那还真的是遗憾得很。不过……”小瑶俏皮地在门口对他眨眼,“看到你我已经可以知道令堂当年的绝世风采。我唯一好奇的是,像你这样漂亮的男人,到底要娶什么样的老婆才不辜负你这张脸呢?”
她大笑着跨出房门。房内凤玄城僵硬地坐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
清早凤玄城走出房门,就看到凤玄钧正带着人马收拾行囊。
“要走了么?”他问。
凤玄钧说:“在这里已经耽搁太长的时间了,我必须尽快赶回去。”
“是大氏国又有了什么新的动静?”凤玄城看着他,若有所思:“二哥,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谁非常恨你?”
凤玄钧古怪地笑笑:“我在战场上有敌人无数,他们当然都不想让我活。如果只说国内,最恨我的人不就是你吗?”
“我是不喜欢二哥,不过还不到恨的地步。”凤玄城很认真地说。
西厢房门响,小瑶打着哈欠走出来。
“呜啊——这一觉睡得真香,两位王爷早啊。”
凤玄钧没理睬他,只对凤玄城交代:“一会儿出发,你的马车在队伍的后面,有什么事情就找海琪。”
“我知道了。”凤玄城点点头。
凤玄钧出去整军,凤玄城的眼角余光感觉到小瑶正紧张得看着他。于是他将目光投过去,淡淡地说:“心无旁骛的人才有可能睡得好。”
小瑶看到他淡然如水的神情,心中一沉,意识到他已经做出了选择。而这个选择却不是她所期待的。
在外敌与内怨之间,凤玄城选择了与兄长并肩一起,对抗外敌,而不是解决私怨。这样的选择虽然值得人敬佩,但是小瑶却没有敬佩他的心情。
她盯着凤玄城也转身而去的背影,暗暗咬紧了下唇。
“看来你的心机都白费了。”檀香出现在她身后。“凤国建立几百年,若是这么容易就被人打垮,早就不是现在的凤国了。”
“我不甘心!”小瑶喃喃说道:“他们之间一定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是他们的死结。若我查出来,必定可以瓦解他们的联手!”
檀香悠然道:“你与他们有仇?让你恨得必须要害他们兄弟反目吗?”
小瑶嘻嘻笑道:“就算我不害他们,他们之间又何曾是兄弟齐心?早就反目了,不过是当着我这个外人装样子罢了。”
她点点头:“这样也好,若我一开始就说动凤玄城与我联手,倒不好玩了。”
“回家去吧,”檀香劝她:“人与人之间的仇恨敌视像是随处蔓延滋生的毒草,一旦在心中扎了根,就很难拔出。你年纪这么小,不应该让心里都装着这些事情。”
小瑶却摇头:“你才比我大几岁?你能比我懂多少道理?人与人之间如果都是相敬如宾,快快乐乐的,那岂不是更无趣?就是因为有这些仇恨敌视,日子才过得惊心动魄,才算是不枉此生。”
檀香愣住,一时间就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反驳她这种谬论。
小瑶亲亲热热地挽起她的胳膊:“好姐姐,你别担心,我都说了我不会伤凤玄钧的性命,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
“你又要干什么?”檀香见她拉着自己直往外走。
小瑶笑道:“当然是和你一起上马车,去边关了。”
“你不是说……”
“我是说要把他尽量留在这里。不过好在距离边关还有几天的路程。既然留不住他,我可以在路上再想别的办法嘛。”
走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凤玄城也在不远的地方上马车。小瑶远远地看着他上车的身影,小声问:“你说这个男人会不会喜欢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呢?”
“什么?”檀香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瑶笑得更加神秘兮兮:“我对他很有兴趣,早晚要把他弄到手。”
“你是说凤玄城?”檀香哑然失笑,“可是,你才不过认识他一天,怎么会喜欢上他?”
“喜欢一个人还用好多年吗?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看上他了。哪有男人会像他长得这么绝色动人?一举手一投足都撩拨得人心里痒痒的。尤其是他的脸,白得像玉,嘴唇红得像樱桃,我老早就想扑上去好好亲一口。”
小瑶大胆的言词差点把檀香吓到,她曾经听绿腰说过,妩媚对凤玄枫的动情只缘于一见钟情,但是却不是很能理解,为何一见到那个人,就可以在心中认定非君不嫁,非卿不娶?
“你喜欢的原来只是他的皮相。”檀香想点化她:“可是百年之后我们都不过是一具白骨,皮相再美又能如何?”
小瑶又摇头:“百年之后的事情谁知道?我就喜欢他现在的样子,喜欢得不得了。所以一定要把他弄到手才能甘心。你只说我,那你呢?你的眼珠子老是在凤玄钧身上打转,该不会是你看上那个大冰块了吧?”
檀香忽然沉默下来,小瑶低呼:“原来我猜得没错?你真的喜欢他?难怪你总是不想让我靠近他。”
“我并不喜欢他。”檀香否定了她的判断。
喜欢一个人,应当是像绿腰那样,为了凤玄澈整日咬牙切齿却丢不开放不下,追随他到天涯海角。
喜欢一个人,应当是像妩媚那样,为了凤玄枫甘愿放弃自己五百年的道行,哪怕承受再多的苦难也要以人身相守。
喜欢一个人,甚至应当是像小瑶这样,对凤玄城一见倾心,以占有对方为己任,定要得到肌肤之亲才甘愿。
而她对凤玄钧,只是为了求得一个情劫,求得自己修行的圆满,不会动心,更不会动情,哪里谈得上喜欢不喜欢?
“你不喜欢他?我才不信?”小瑶反问:“你若不喜欢他,为何被他骂了还要留在他身边?为何他盯着你看的时候你的眼睛就特别有光彩?为何总要担心我会对他不利希望我能离开?你带我回来,不过是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能威胁到他,而不是想与他做对,若出了事情,你也可以方便援手。我没猜错吧?”
檀香的心弦嘣地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断掉。她低垂眼帘,语气冷漠:“你以你心度我心,自以为知道什么秘密,其实不过是些妄想罢了。既然你执迷不悟,我又何必劝你?你只要记得‘好自为之’这四个字就能保住你的性命,其他的,看你的机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