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连那个也忘了?!”老妈很吃惊地看着我。
“……”十岁吗?
是不久以前哪?
……还是没有印象。
切!我凭什么记得!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懒得再解释,很酷地一捋头发:“怎么样都行啊,妈,有饭没有?我快饿死了。”
老妈翘起二郎腿:“饿死好啊,少一个祸害!”
……真冷淡,老妈……
一般这个时间的话,嗜写如命的老爹应该还没有吃饭,老妈肯定给他留的有一份,我不如……
我偷偷想站起来,老妈中气十足地一声大喝:“不准!你爸还没有吃呢!”
我还没说我要干什么呢……
“可是老妈……我不吃的话就要真的饿死了……”我争辩。
“多你一个浪费!”
“妈~~~~~~”
最后还是银萧看不过去,陪着笑脸制止道:“算了,婶子,刚好我也没有吃,咱们一块儿出去吃好了,我请客,把二叔也叫上。”
老妈摆摆手,道:“不用不用,你二叔的截稿期又快到了,觉都睡不成在那儿赶稿,我得监视他吃饭,不然等稿子交出去他也饿死掉了。你就带悠远去好了,正好叙叙旧。”
我强烈反对:“我是很想吃饭,可是妈!我根本不认识他……”
“一回生二回熟,如果你这次不去的话……”老妈一指我,“下、次、也、不、要、回、来、了。”
“妈……”
我面对恶势力--屈服。(真没用!)
第五章
坐进出租车里,银萧问:“你想去哪里吃?”
“最贵的。”我答。既然要敲那就敲个彻底吧!
银萧大笑。
我看着他的笑,不禁愣住了。
好潇洒……
这个人长得并不是很帅,五官也不能说很好看,可是,就是让人有那种感觉,不由自主地想要赞叹--好潇洒!
青山绿水,云淡风轻,无与伦比,闲适的潇洒。
但是,……怎么回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我对他上上下下地打量。
到底是什么地方奇怪呢?
不好似他,是我……
思维突然就断裂了。就好像在我想过去悬崖那边的时候,一架连接悬崖两边的链桥,突然的崩毁。
链桥断了,空空的一端在黑暗的悬崖之下悠悠地晃。
“你到底是谁?”我问。
这小子绝对不是个简单的货色,“看起来”好象很好欺负的老实样子,却总在不经意间自眼神中泄露出一点精明的光芒。
“你怀疑我吗?”他问。
“是的!我怀疑!”
话音未落,那家伙竟真的去翻自己的衬衣口袋了。
“我记得我的身份证就放在……”
“我不是说那个!”我气得跳脚,“我根本就不记得我认识你!更不记得我家还有可以来往的亲戚之类!你是谁!怎么出现的!?”
那人脸上的表情连变都没变:“我是你表哥,坐汽车从隔邻S城来的……”
我气倒。
* * * * *
他带我去的是一家名叫“老树”的咖啡馆,位置挺偏僻的,在一个繁华商业街的某个小巷里,不过生意不错,或许这样的环境才比较适合喝咖啡吧。
咖啡馆不大,但布置得很优雅,整个外型就是小木屋的样子,连门表也是小树枝装饰而成的。
一推门,随着悦耳的铃铛声,淡但的木香扑鼻而来,店内中央是一棵粗壮得一个成年男子也合抱不过的老树,树很高,直伸入房顶中,仿佛穿过那里长出去了一般。那树做得实在是太漂亮了,我以为那是真的,很乡巴佬地上去摸摸才知道居然是假的。
桌椅的做工看上去仿佛很粗,没有油漆,没有上色,似乎是把树桩修了修就开用了,而且排列看上去也很是漫不经心,完全没有间距、方向之类的考量,只是很随意地放在那里。
但就是这样的不经意,却分明创造出了一个非常写意的空间,对在这里面的人来说,迎面而来的就是一种回归的感觉。
“这儿怎么样?”点完东西,银萧问。
我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是个烧钱的好地方!”
银萧不以为意:“这是我一个朋友推荐的,说是来这M城一趟而不进‘老树’实在是太可惜了。而且听说啊,这里不仅环境好,咖啡也是一流的。”
“可是!”我加重语气,“第一,我没有吃饭;第二,我很饿;第三,空肚子喝咖啡会胃穿孔。你明明百我的意思吗?”
“明白。”他笑,“可我话还没说完,这里除了咖啡好之外,小吃也是超级棒的。”
咖啡馆的小吃=美味的甜食。
我的口水当时就挡不住了,对这个人的感观也立马发生了180度的大改变。
咖啡有咖啡的喝法,我不懂,但至少我知道咖啡馆是用来喝咖啡而不是让我狂吞小吃来的,可是……嘿嘿……如果能挡住美味的诱惑,我就不是银悠远了!
我左咬一口蛋糕,右叼一口酥饼,吃到渴了再把咖啡举起来灌一大气……
“……这样喝法……太过份了吧……”银萧目瞪口呆了很久,说。
我一抹嘴,嘿嘿一笑:“人生得意须尽欢,这样才有活着的感觉嘛!”
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搜刮尽之后,我的肚子终于有了“活着”的幸福感觉。
“味道真赞!”我摸摸肚皮,很满足地说。
银萧笑笑:“下次我再带你来吃。”
我无所谓地看他一眼,他?我才不稀罕!下次一定要让大哥带我来这里,然后我要把这次没有吃到的这个和那个,还有……
我看着某个方向,时间突然就凝固了。
时间很晚,店内的人已不多,周围的几桌只剩了一对一对的情侣在低语传情。
那些情侣之中,只有靠窗的那一对最为醒目--俊男美女的组合么,当然了。
那个女的非常漂亮,长而卷曲的波浪秀发随意地绑在脑后,眼睛大大的,一扑闪,就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纯真又梦幻,而当她弯着红唇笑起来的时候,却又在那股纯真中带入了成熟女人妖艳的魅力。
而那个男的……那个男的和她好适合啊,适合得,让我想要杀人……
我的大哥!
我呆呆地坐在那里,坐了400年,我看着他们,我的手脚都长出了根,扎进贫瘠的土里,在400年心情的流失中化做了一棵老树,他们是老树面前最为美丽的一道风景,被我画入树轮中,变成一圈无法磨灭的痕迹。
“悠远……悠远?”银萧叫我。
他的手抚上我湿湿的面颊,我才知道,我哭了。
止不住……伤心的泪从心底涌上来,止也止不住。
骤然站起,我向门口走去。
空气。我需要新鲜空气!
有气体在螺旋上升,把我的空气全部带走了。
我需要空气!
跌跌撞撞地冲出那扇漂亮的门,外面的天空还是像平时看到的一样,沉郁,暗暗地湛蓝。
“他XX的!”我大吼。
依然不能呼吸,不论逃到哪里都不能呼吸!我一定会死在这里!
螺旋上升的风。
我要死了!
一双有力的臂膀突然从我身后伸来,紧紧地将我环抱住了。
“深呼吸,把你不该看到的东西统统赶出去。”银萧淡淡的,沉沉的声音穿透我的耳朵,深入我的心里,“你的……已经不能再受刺激了,你要控制住自己。”
我听见他沉稳的心跳,螺旋的风慢慢地就平息了,心中痛苦的感觉也像潮汐一样,在那声音中渐渐退去。
很平静。
很舒服。
我已经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我被自己压得喘不上气,没有人放松我。
有人救了我。
是谁?
“银萧……?”
“是的。”
“银萧……”
“我在。”
我认识他!
我绝对认识他!
但我想不起来,他是谁?
“最难看的样子被你看到了,”我无力地靠在他身上道,“如果你敢告诉别人的话,我就杀掉你把你化骨扬灰!”
“要不要我发个毒誓?”
“就天打五雷轰好了。”
“这么狠心?”
“难道你有了违背的准备吗?”
“呃,那个……我的原则是一定要留后路……”
“没胆的家伙!”
“是啊。”
话并不可笑,但我觉得很轻松,不由自主地,我们一起笑了起来。
忽然,毫无防备地,我们两个被人粗暴地拉开,我被甩到一边电线杆上,听到有重拳狠狠打击到肉体的声音。
“银萧……”
我回头,那个像疯了一样狠揍银萧的人的侧脸清晰地映入眼帘。
大哥……?
大哥。
他的表情现在只能用暴怒来形容,一手提着银萧的领子,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没头没脑地往仍是一头雾水的他头上,身上下死力打。
银萧边护着头边非常委屈地大叫:“喂!要打人也给个理由吧!你是谁啊!我犯了什么错!哇!救命啊!杀人哪~~~~”
银萧身高应在177左右,在我身边可算有点威胁,但在大哥眼里就什么都不是了。不管他怎么踢腾,始终就在大哥的拳击范围以内,被他当成沙包打。
咖啡馆里的人大约是没人想趟这浑水,外面发出这么大的声音也没个人出来看一下。
我看着门口,停车场处,有一点烟头的火光闪烁,那个同时具有童贞与妖艳气质的女子靠在红色的法拉利车门上,面无表情地抽着烟。
“够了,大哥。”我说。
大哥好象没有听见,还在对那个无辜者挥舞拳脚,银萧的叫声越来越凄惨了。
“我说够了!大哥!”我大吼。
大哥停住拳头,看我一眼,一把推开了那家伙。
银萧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跑到他身边检查他的伤势,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实在是……用凄惨和惨不忍睹也拦不住的……可怜!
“原来……他就是你大哥啊……”银萧说话有些含糊,大约是咬到舌头了。
“咦?你不认识他吗?”
我摸一下他一晚上被两个人揍的苦命脸蛋儿,他痛得抽了一口冷气:“你们哥儿四个我只认识你啊!不要碰啦!你大哥手上有东西,我脸被划破了……”
“是不是这个?”银光一闪,大哥戴着戒指的左手出现在我们眼前。
那是“我和大哥”才有的戒指。
银萧惨叫一声,很迅速地,很没用地向后爬去:“饶了我吧!我真的没干什么呀!……好吧!就算我干了吧!我认错还不行吗!”
“……”
我简直不能形容我对这位哭丧着脸的表哥大人有多么的鄙夷,这会儿碰见我大哥就这样,如果是强盗呢?会不会哭到爬不起来?
“你还是不是男人啊?”我不屑地说,“有本事就起来和他打么。”
“我是和平主义者!”银萧义正词严地说,临了还拿着白手绢当白旗晃了晃。
真是……刚有的一点好感马上就消失无踪了!
大哥双手插在口袋里冷冷地道:“原来你喜欢这种没用的男人。”
我嗤笑,站起身来斜睨他:“你说呢?”
你始终也不明白,算了,就这样下去好了,我不在乎,到时候你才能比我--更不在乎!
我转身想要离开,大哥伸手扣住我的肩,我甩开他,他又复追上来,想要硬扳过我的身子,我用力挣扎,他不放手。
我们在街头就这样扭打了起来。
* * * * *
曾经,在一个很热很热的天气里,我和一个少年在说话。
我很兴奋地边指手划脚边表述什么,少年很认真地听着,不时微笑着附和两句。
一个女人突然冲出来,一把将我推倒在地,大声呵斥我。少年想阻止他,她甩了少年一巴掌,指指我,又指指他,再指指自己。
我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只知道她的声音很高亢,很尖利,很刺耳。我讨厌那声音。
我想叫大哥,但是忽然发现不可以,泪水涌出来,一下子把我给淹没了。
* * * * *
我和大哥的力量差的不止一点半点而已,很快我就挣扎到没有力气,大哥一拳击中我的腹部,我蜷起身子蹲了下去。
“你不该拒绝我。”大哥怜爱地抚摩我的头发,把我抱了起来。
我还想反抗,大哥收紧了手,在我耳边轻轻道:“不要逼我,我真的会疯的。”
我颓然放松。
大哥抱着我走到那辆红色的法拉利旁边,那个女人还在那里抽烟,她的脚下散落了一地只抽了半截的烟头。见我们过来,她把手中的半截烟也丢到地上,打开后车门。
“公主抢回来了?”她似笑非笑地问。
大哥没有回答,把我放在后车座上,对她说:“一起走,我顺便送你回去。”
她嘲讽般笑了下:“不用了,我坐公车回去。看好、你的公主吧,不要再让别人趁虚而入了。”
大哥好象还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她转身大步离去,边走边扯开头上发带,让波浪秀发在夜风中飞扬着--掩藏了她的脸。
大哥发动起车子,慢慢退出停车位。
我脸趴在车窗上,看见咖啡馆门口立了一个人正对我笑嘻嘻地挥手。
银萧?
我霎了一下眼,再仔细去看,他又不见了。
我们回到那个城堡似的家,今晚没有月亮,房顶映在墨蓝色的天空上,更显得鬼影重重。
大哥打开门,打开灯,招手让我进去。
我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踏入,就像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那样,小心,谨慎。
大哥不耐地一推我的后背,我踉跄跌入,门在我身后很重很响地关上了。
“今晚那个家伙是谁?”大哥抱着胸在我旁边踱步,问。
我坐在沙发上,双手互相绞扭。
“是表哥。”
“表哥?”大哥冷笑,“咱们家什么时候有这么好关系的亲戚?”
我揉了揉鼻梁,感觉有点疲惫:“我也不记得,可是妈说……”
我蓦地住口,大哥锐利地看着我:“妈……?你去那边了?”
来到这里以后,大哥就一直称家里是“那边”,称这里的时候才用“家”这个名词。
“为什么过去?为什么不在家里好好呆着?!”
“那里也是我的家……”
“不,”大哥摇头笑,眼里却没有笑意,“这里才是你的家,当你踏入这里的时候,就这有这里才是你的家了。”
“怎么样都行,我不想跟你吵。”我受不了和大哥发生口角,我很痛苦,我不想再从你那里得到伤害,“我想休息了,明天再说好不好?”
我站起来想往楼上去,大哥挡住了我的去路。
“那个没用的家伙是谁?”
“我说了,是表哥!”
“只是那样就可以随便抱你!?”
“当时我很不舒服……”
“也就是说,是谁都可以?”
“不是!”
“只要能让你依靠,谁都是一样的吗!?”
“不是的!!”
“怎么不是!”
大哥粗暴地揪住我的领子,将我拖入了浴室中,迫我看着镜中狼狈的自己。
“看看你的脸!随随便便就可以对别人微笑!你的笑为什么可以这么贱!看见那些人看你笑时候的样子了吗?恩?你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