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
我不认识他。
他好象看得很清楚我在想什么,双手抱着胸站在那里,以与他年龄完全不相适应的慈祥笑意面对我。
“你真是个认真的孩子,这是你的优点,也是缺点,不要太爱钻牛角尖,不然会早衰的。”
“你到底是谁……”我问。
“所以我说你太认真了,”他说,“我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又没有害你。”
“那是两回事!”
“你把视线都放在了你不应该关注的事情上,其他的事情你却忽略了。”
“我哪有……”
“你有多久没回家了?你有多久没有和别人好好地谈话了?你知道龙晓清发生了什么事,遇见了什么困难吗?你有多久没有想过你身边除了之川之外的人了?你曾经和你秀美哥约定过,在时装节上要好好欣赏他们的表现,事情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你已经忘记多久了?悠远,你心里除了一些你不该关心的事情之外,还剩下些什么?”
我张着嘴,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久久答不出话来。
那并没有一个很清晰的分界线,我似乎是在逐步地,悄无声息地脱离之前的一切,向只以一个人为圆心的轨迹而去。
我是有点迟钝,但并不笨,再怎么悄无痕迹那也是我所走的路,说完全没有发现那绝对就是骗人的。
只是,被人说出来,这还是第一次。
“你管我……”
这个奇怪的银萧,他即使再知道些什么我也不会再惊讶了,可是,他是怎么发觉的呢?
我的回答让他的脸有些垮,好象比起对我的关心,他更想看见我吃惊的表情。
“你到底是谁啊……神出鬼没……”问出这句话,我也不期待能得到回答,之前都被他引开过好几次话题,这一次肯定也不例外。
“这还不是你现在该想的问题!”他毫不客气地回敬我--果然,“快回家去吧,你大哥恐怕都要报警了。”
报警……大哥的确会这么干的。可……
“你到底是想离间我们,还是想说合我们哪?”
一会儿说让我回去,一会儿又说我一切以大哥为圆心了……这个奇怪的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东西?
“不是我想……”他扭过一直藏在暗面儿里的脸,上面一块严重的青紫,“你亲爱的大哥到你妈那里去要人,我说你没在,他连辩解的时间都没给我就扑上来一顿毒打,要不是你妈拦着,这会儿你就去医院认尸吧!”
我可以想象得出来。
见我那么晚都没有回去,大哥肯定是着急又上火,上回我跟银萧还有过被他“捉奸”的前科(就是在老树的那次),这一次见他肯定就会出现“管你冤不冤枉,先揍一顿出气再说”的想法。银萧,你真是有够倒霉加三级的……
“对不起!”我用非常、非常真诚的声音代替大哥向他道歉。
“可我觉得你的表情在说‘你自找’。”
“哦,看出来了啊?”谁叫你要多口!如果是我妈告诉他我没回家那就一点事也不会有。
他无奈地笑:“你现在的性格怎么变得这么刺猬,以前的你很乖的……”
我冲他摇摇手指:“少用那种老爷子似的口气评论我!我乖不乖轮不到你来说!还有,在你说清楚你是谁之前,别再说这种好象认识了我很久的话!明白吗?”
不管他怎样反应,我转身向家的方向跑去。
银萧的声音远远地从身后飘来:“说我是你表哥你不信,让你看我身份证你又不看!你真是难伺候啊!”
我暗地里吐舌头。
他说得没错,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他又不会害我,可我只是想解除一点点迷惑并且--稍微为难你一下罢了。
其实,这也是我撒娇的一种方式啊。
* * * * *
即使是凌晨4点多钟也是有出租车的,只是不太好遇见罢了,我在路上跑了一段,才好容易看见了几辆停在路边的出租,司机们都或坐或伏,在驾驶室里睡着了。
我叫醒了一个,那人迷迷糊糊醒来的样子让我有点担心,很害怕他会不会因为瞌睡把我们一起开到护城河里去。
不过上帝总算是保佑着我,虽然很危险,我还是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家,我给那司机钱的时候,他还是那种迷糊的表情。
打开院门,看见的是客厅中的灯光在院子里的藤蔓上照出的暗暗的光影。
这么说,大哥是在家中了。我做好被砍得七零八落的准备,轻轻地打开了房门。
客厅里的日光灯明晃晃地照着,大哥在那样的灯光下,合衣躺在黑色的皮沙发上,他的头发因为汗湿而纠结,衬衣胡乱地塞在腰里,两只袖子挽得很高,裤子皱巴巴的,裤脚的部分都是泥点。
你到底跑到哪里去找我了?连护城河里都去了吗?
他的右手伸着,似乎原本握着什么东西,手机掉在地上,还在一亮一亮地闪着灯。
我走过去,捡起手机放到茶几上,然后跪坐在地板上,仔细地看他疲惫的脸。
他身上有很重的汗味,连衬衣上也有一圈一圈的汗渍,那么爱干净的大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如此狼狈的样子。
你为我而焦急吗?
你为我而担心吗?
你为我而疲惫吗?
我很幸福,我很痛苦,你知道吗?
可是……从此以后再也不会了。
今天就是最后了。
大哥忽然睁开眼睛,对上了我专注地看他的眼神。
我嬉皮笑脸地道:“你醒啦。”
“唔,你回来了……”大哥扶着头坐起来,眼圈下黑黑的,“你去哪里了?”
“玩。”
“在哪儿?”
“猜啊~~~~我不告诉你!”
脸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我经不住冲力跌倒在地,额头撞到茶几的钝角上,眼前一黑。
大哥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我,没有要扶我一把的意思。
我慢慢地爬起来,在他面前跪直身体。
又是一拳挥过来,这一次有了准备,我硬撑着没有跌倒,只是口中什么地方破了,血腥味苦苦地蔓延开来。
“看你这个样子,总觉得我自己就像个笑话一样。”
他双手支撑在膝盖上,手指在乱糟糟的头发里梳过。
“你好象一直在尽力惹我生气,是不是?”
“不是……”
“你是!”
“好吧,随便你说……”
大哥的脸上充满祝贺沉静的愤怒,我昂头与他对视,微笑。
大哥很优秀,从来都是。他身边的人总是很多,每个人都用或爱慕的,或崇拜的目光仰视他。而他就像一袭螺旋上升的风,轻易地卷走他想要卷走的全部,却在他的空心里,留不下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东西。
你以为我也是他们中的一部分,你以为只要你想你就能让我们所有的人都随你的节律起舞,可我不一样的。
我也是风,和你一样的风。
螺旋之风。
我燃烧我的生命发疯地旋转拼命让自己不要被你卷走,不要被你无情的深情侵犯到遍体鳞伤。
我在你的空心里,保护的是自己的空心。
“你究竟想怎么样?到什么时候你才能让我不要再为你担心!?”
我很懦弱,懦弱到你想象不到的地步。
你让我恐惧,大哥。
我的目光必定变得非常悲切,因为他的表情柔和了。
他抚摩我肿胀发热,随脉搏跳动而阵阵做痛的脸。
“很痛吗?”
“不……”
他的手很凉,很舒服,我握住他的手,脸颊在他的手心里轻轻摩挲。
那是他的痛,不是我的。
“只要你乖的话,就不会有下次了。”他说。
他站了起来,边脱衣服边走入浴室,健壮白皙的身体逐渐袒露出来,我跪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脸颊好象更热,更痛了。
大哥爱我。
这一点我从来没有过任何怀疑,现在也一样。
但是我可以接受吗?
我不知道自己胸中那道像伤口般的封印中隐藏了什么,唯一知道的,就是被碰触而疼痛难忍想要尖叫的同时,脑海中响起的那一声声炎热的,红色的,恐怖的诅咒声。
斧头砍在骨片上的声音很清脆,它烙刻在脑海中,怎样也消去不了,就像贞子的那盘磁带,消啊消啊,那个镜头依然在那里,然后,不一会儿,就变成贞子,从封印的井里爬出来。
我封住了什么?
为什么而封?
没有人愿意告诉我,我也以为我可以这么带着它直到它或者我消失,可是不行了。
阵痛越来越厉害,我快支撑不住了。
我摸摸脖子上的项圈,戴了这么长时间,我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偶尔大哥因为一时高兴而给我取掉,当它被取掉的一瞬间,我感到的不是逃脱束缚的喜悦,而是一种很不习惯的,冷冷的,空虚的感觉。
已经习惯了。忽然失去的话,还可以承受吗?
--我怀孕了,你帮我劝劝他--
然而再怎么不适应,喜欢戴这种东西还是不正常的。
我想取掉,钥匙却和封印一般,在我的脚下,我却找不到它。
跪在地板上的膝盖有点麻,我扶着沙发慢慢地站起来,活动一下僵硬的腿,也像大哥一样,边脱衣服边向水声淋漓的浴室走去。
看见我推门进去,大哥并没有显露出惊讶的表情,看起来,这就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他伸出一只手,要我过去。
这是他的习惯,当他想要的时候就会伸出手,而我一定会顺从地走过去,绝不忤逆他。今天也是一样。
他的手修长而漂亮,水珠从指尖滑下,经过手腕、手臂,最后汇集于肘尖,明亮地跌落到地上。
我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他的手骤然收紧,将我拉入他的怀中,在淋浴花洒的水下,我们开始激烈地拥吻。
我双手环在他的背上,我喜欢他的皮肤,光光滑滑的,像缎子一样,那么强硬的大哥身上,只有他的皮肤是这么温柔的吧。
我被托起来,背靠着浴室的墙,大得让人窒息的东西从下面猛然插入我的体内,气流从声门狭窄地冲出来,我发现的时候,自己正在尖叫。
其实并不痛,那种事经历了那么多次,我的身体已经能很轻易地容纳他,可那样想强暴一样的性爱方式,我始终都不能习惯。
或许是尖叫的声音太吵了,他一只手扶着我的腰,持续律动,另一只手扳过我的下巴,用口堵住我的声音。
--我怀孕了,你帮我劝劝他--
如果真的是想我劝他的话,你找错人了。
他从来就不听我说话,他说出一句话,只等待他想得到的回应,若是他不想听的,就会像现在这样,钳制身体,堵住口唇,拒绝任何否定的回答。
洗浴的水在我们交合的地方随他的进出而发出淫亵的啪啪声,镜子被雾气模糊,我看不见自己的样子,只感觉身体被越来越快地摇动,内壁与他相摩擦的某个地方,熟悉的快感蔓延上去,我扣紧他的肩膀,等待高潮的到来。
“你……快了吗?”大哥在粗重的喘息中,忽然问我。
我无意识地点头。
就快了……
在即将射出的前一刻,他突然掐住了我的分身,热流逆向翻滚回去,快感在半空悬着,不上不下,痛苦万分。
我说不出话,只用力捶打他的背,要他放开。
他不理我,一阵更加凶猛的冲刺之后,他长出一口气,释放在我体内。
他的分身在我的体内变得柔软,但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放下我,他放开对我的束缚,两手一起托起我的腿弯,像是要将我拦腰折断般将它们推至我的胸口,我整个人都因着背后的墙壁、腿弯中他的手,以及我们相连接的地方而悬空在那里。私密的地方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前。
被打断了快乐的分身颤抖地立在那里,我想蜷起身体挡住,却发现那不可能,而我这种难看的样子又似乎挑起了他的性致,留在我体内的柔软分身又坚挺了起来。
我感到惊恐,扣着他肩膀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他的肉里。
他又开始撞击,我维持不住他猛烈的攻势而身体不由自主向下滑去,他托起我,让我们就那样结合着,大刺刺走出浴室,走上楼梯,浑身湿淋淋地仆倒在床上,展开另一波另人目眩神迷的快乐。
第七章
半夜,忽然就醒了。
我想我没有做梦,也并没有什么东西吵了我,就是突然醒了。
天还没有亮,睁开眼时,只见到一片厚重的漆黑,过了很久,方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我在大哥怀里,头枕着他的胳膊,他像怕我跑掉般双手圈着我,睡得很熟。
某种像是呼唤的声音细微地传来,我凝神去听,它就消失,过一会儿,又会出现,如同脉动般有规律。
我是因为这个而醒吗?
我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但这声音真的让我感觉很熟悉又陌生,我想看看,那究竟是谁发出来的声音。
尽量轻地移开他压在我身上的手,他动了一下,我以为他醒了,吓得立刻屏住呼吸。很幸运,我猜错了。
那声音还是在不紧不慢地呼唤,我下了床,走到窗边,看见小院外昏暗的路灯下站了一个人。
那个人向我挥了挥手,我也梦游般向他挥了挥手。
银萧。
我忍住身体的酸软穿戴好衣服,悄悄走下楼,拿起书包,穿上鞋,开门跑了出去。
“公主要从魔王的城堡逃跑了呀?”银萧在昏黄的光晕中,暧昧不清地笑。
我瞪他一眼。
“你来干吗?偷窥狂?”
他一脸晴天霹雳的表情捂住胸口:“你这样太伤我幼小的心灵了!我是王子!来拯救被魔王囚禁的公主的!”
我倒地不起。
* * * * *
回到家里,老妈跷着二郎腿,打着呵欠在沙发上坐等我。
--他们知道我会回来?
--为什么?
我以为她又会说什么大哥不养我之类的话,连反驳的话都想好了,她却没说。见我回去,她沉默地接下我的书包,沉默地带我上楼,什么也不说,秀美哥不在,老爸在书房依旧猛敲他的键盘,没有人问我,谁也不对我提出质询。
老妈拎着我的书包走上楼梯,我跟在她后面,看她仍如年轻时一般的优雅体态。
“你们干吗都不问我!”我蓦然大叫。
老妈停下来,古怪地回头看我。
“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问我!阴阳怪气的,好象什么事情都掌握在你们的手里一样,只有我被蒙在鼓里!你们为什么不问我!”
老妈慢慢地开口:“你说我……阴阳怪气?”
咦?啊!糟了!她最讨厌我们兄弟骂人了--更何况是对她……
果然,她缓缓举起了手中10KG以上的大书包。
“你以为……这都是谁的错?你以为这是谁造成的!
书包和以前那些可怕的凶器--锅子、菜刀--一样飞向我的脑袋,快、稳、准、狠。
被砸了那么多次,我的反射神经自然是与众不同,脑子还没发指令,身体先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