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雅缇抬眼望了望天色,眼睛就定在窗口那道柔亮的曙光。
佟雅缇与唐曜凡同住近一个月,第一次碰到他的朋友登门造访,没想到他们竟然一聊就聊到天亮。
“整夜,都是唐曜凡在喋喋不休,他那位朋友鲜少开口,佟雅缇当然不知他们在聊什么,不过她听得出来,她的名字在他们的对话中出现过几次。
“定是在说她坏话吧!比如批评她是个笨蛋、傻瓜蛋,或是怪里怪气,活像从阴间流浪到人间的孤魂野鬼。
“想到唐曜凡骂过她的话,她倒觉得好笑。她只是个渴望预知未来的女人,既不是仙、也不是鬼,充其量只是爱谈怪力乱神的事情罢了。
叩、叩——
不多不少、不重不轻的两声,而且不管她有无响应,他都会自动进房,这就是唐曜凡的敲门方式。
完全是“我最大”的告知型态,而非尊重。
“天亮了,你还不睡觉?”这可不是亲切的嘘寒问暖,而是略带怨气的揶抡。
“你还不是一样。”佟雅缇睇了他一眼,口气平淡。
“男人如果没纡解,就会睡不着。”唐曜凡最会说些没营养又恶心的话。
“你不会出去?”佟雅缇非常不客气的说。他们连朋友都谈不上,根本没有所谓忠贞的问题。
她说的话他可是听懂的,而且被激怒了。他唐曜凡现在就是从头到脚全部的神经线都错置了,才会只磋她一次就着了魔,而且最惨的是,他目前一点也不想要别的女人,他只要她!
而她还叫他出去外面找别人玩?这女人真的很惹人心烦耶!一大早他就来自讨没趣,他真是王八得可以!
“佟雅缇,我唐曜凡就是迷恋了你的身体,不稀罕别人!”半认真半羞辱,不逞逞口舌之快,对自己良心没得交代。
佟雅缇忽地脸儿刷红,耳根臊热。
他干嘛说得那么露骨!只不过发生一次关系,怎么可能他就从此不稀罕别人?那言下之意是他稀罕她啰?
她没有搭腔,迅速低下头整理一桌的书册。
唐曜凡见她假装忙禄,又在模糊焦点,他便提了个她绝对感兴趣的话题。
“我朋友说,将你对未来的所有疑问写在信纸上,装入信封黏起来……”他故意放慢了速度。
果然佟雅缇的注意力被他抓住了,她急切的眼神望着他,并催促道:“黏起来之后怎么样?你快说啊!”
“急死你。”唐曜凡不安好心,不强要她的身子,转而凌迟她的心,也多少弥补了他的怨气。
见她面露期待,他的嘴角不禁勾勒出一个得意的弧度。
“不要开玩笑了,你很幼稚耶!”佟雅缇态度颇为恶劣。
“骂我幼稚?”若是她相信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那才叫幼稚!
一个大男人被骂幼稚,唐曜凡本来很不高兴,但一想到她即将上他的当,他就变得丝毫不以为忤。
“别闹了啦,快说!”佟雅缇实在是被他给急死了!
“你就在收信人的地方,写上‘给未来的你’,在寄信人的地方,写上‘现在的你’,然后面对阳光处,闭上眼睛数到三,将信往上抛,看信封掉在什么方位,你出门后就朝着那个方向直走,一直走到你看见的第一个紫色邮筒……”
“邮筒哪有紫色的?”佟雅缇虽然听得很专注,但仍听出不合理的地方。
“我不知道。他是这样说的没错。”唐曜凡摊了一下双手,表示自己也只是听人家说的。
“是吗?紫色的邮筒?我知道了……”佟雅缇是走在魔道边缘的人,对奇闻异事的接受度非常之高。
看她的表情那么认真,唐曜凡差点笑出声来,看样子,她真相信了他的每一句话。
“到时候我可以陪你去找紫色邮筒。”唐曜凡是居心叵测。
“我自己去就好了!你跟着我干嘛?”
“奇怪喔!你不要忘记,我是你的‘愿望之神’,是你来找我帮忙的。我尽我的职责,你在嫌弃什么?”呋!这女的,反复无常,不可理喻。
“只会搞破坏,还敢说你是我的愿望之神。”佟雅缇轻睨着他,心里念一遍他的名字,又暗骂一句“烂人”,最后再怪自己手气不佳,抽到了烂签。
“我哪有搞破坏?我是为你好……”唐曜凡为自己争辩,却顿时踩了煞车。
佟雅缇眼睫毛朝他煽了两下,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在她疑云满目的注视下,唐曜凡却沉默的走开。
他偏着头陷入了沉思,想了又想,却还是想不透自己是怎么了?
他为她好?他为什么要以对她好为出发点,来破坏她昨天的仪式?
“这边可以停车。”坐在车后座的佟雅缇,轻轻的说着。
驾驶入谢波按照她的指示,将车停在华厦大门口处。
“雅缇,你住在这里多久了?我怎么都没听你提过?”坐在佟雅缇身旁的钟语欢疑惑地问道。
钟语欢和谢波都是佟雅缇小时候的邻居兼好朋友,虽然他们十多年前就因故陆续搬离原来的住所,但从没断过联络。
“就是啊!如果今天不是坚持要送你回家,你大概也不会说吧?”当了二十几年的朋友,谢波还是不甚了解她。尤其她父母去世后,她的个性变得更奇怪了,强悍的外表下,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思,从丕让人知,也不让人懂。
“那个唐曜凡,是不是你从颜艳手中抽中的签啊?你决定找他帮忙了?”钟语欢附耳悄声的间.
侈雅缇略微点头,没说话。
钟语欢跟着点头,心里想着,连雅缇这么独立的人都寻求帮助了,那自己是不是也不该再客套,赶快去找那个人?
那个人……糟糕,她抽中的签上面,写的是什么名字?岳什么来着?
“说什么悄悄话?我不能听喔?”谢波见两位朋友在说完悄悄话后,又一阵沉默,有点不高兴。
“这是我们女生的秘密,你是男生,当然不能听。”钟语欢故作神秘地说着。颜艳转送的愿望,跟谢波无关,没必要让他知道,免得他问东问西、没完没了。
“雅缇,你该不会是跟别的男人同居吧?不然怎么无缘无故搬来如此高级的住宅区。”谢波问着。
“什么别的男人?你不要乱说。好不好?”佟雅缇最受不了他的自作多情和疑心病。
谢波这老朋友什么都好,就是不该长年以佟雅缇的男友自居,好像他是第一顺位似的,其它剩下的都是“别的男人”。
“就是嘛!就算是雅缇真的和男人同居,也跟你无关啊!”钟语欢也替佟雅缇帮腔。
“怎会无关?我是……”
“我要下车了。”佟雅缇不想再听谢波说话,她利落地开门下车,回头跟他们告别。
“谢波,谢谢你送我回来。语欢,我有空再去找你。”
“好。再联络。”钟语欢微笑着挥挥手。
“雅缇,我回家再打电话给你!”谢波对着佟雅缇远去的背影扯着嗓子。
“走啦!还看,我要是雅缇,早就缝了你的嘴。”钟语欢没好气的说。
佟雅缇希望谢波赶快离去,终于,她听到一阵引擎声缓慢加速远去的声音。
她回头望向路的那一头,无奈的笑了一下。被谢波这块牛皮糖黏了二十几年,说实在的,还真有点烦了。
不是他不好,但不知怎的,她就是觉得他们俩没有缘分,当朋友无妨,但要更进一步当男女朋友,她着实没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怦然心劲?
她的脑中自动跳出唐曜凡那张有着孩子霸气的俊脸,晃呀晃的,她的嘴角竟不知不觉勾起一抹傻笑。
“要笑就笑出来,干嘛皮笑肉不笑?”唐曜凡酸冷的语调从她背后传来。刚才看见她从一个男人的车上下来,而且男人车都开远了,她还站在这儿痴痴的笑,老实说,他很不是滋味,虽然还不至于生气,但就是心里有疙瘩。
毕竟,他与她已有过亲密关系,而且天天吃苹果,早已“口水相融”,他与她更有难分难解的“同住之谊”……
“我哪有像你说的那样?”才想到他,他就出现,这巧合登时让佟雅缇有些心慌意乱。她步上大厦前的石阶,不肯再多理会他。
“想到他月圆之夜搞破坏,她就不想跟他多说话。什么怦然心动?那是她偶发的意乱情迷罢了!
“你明明就有。”
“那就有啊!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你对我没有正面评价,正如我对你一样。”
“怎么这么伤人?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对!”她不想伪装自己很宽宏大量。
“我都已经提供一个传说给你了,你还气?”女人就是鸡肠小肚,佟雅缇更是如此!
“成不成还是未知数,你别在那提早邀功。”佟雅缇虽然嘴里不领情,但她对他提供的传说,可是充满了期待和寄望。
她已经着手写了三分之二的信,预计今夜把它完成。
“试了就知道。”唐曜凡说着,突然话锋一转。
“刚才是谁送你回来的?”
佟雅缇略微一怔。
不解他如此一问,用意何在?若是纯粹找话题聊天,那大可不必。如果是想探她隐私,那他该死!
“你不想告诉我?”见她沉默,他眯着眼缝,一脸阴险。
“告诉你干什么?”
“你现在跟我住,又是我的情妇,我当然有责任关心你的一举一动。”大男人主义不好明讲,只好大言不惭地说些令人作恶的话。
“恶心。” 一听到情妇两个字,侈雅缇嫌恶的眼光立即瞟向他。
“哪里恶心?来,亲一个!”唐曜凡也不是真要她亲一个,只是假装不正经,故意逗弄她。
“亲你的大头啦!”佟雅缇眼珠向上转,横他一眼。
“好啊!来。”他弯下自己的身子,侧着他的“大头”,凑近她嘴边。
“敲你这大头!”别人家的小孩死不完,佟雅缇毫不珍惜的抡起拳头,非常暴力的往他头顶重重一槌!佟雅缇随即快步拾级跑走,脸上难得笑得露出牙齿。
她忽然觉得,与他斗斗嘴,小吵一下,其实还满开心的。
“你是‘欠电’喔!”唐曜凡操着道地的台语,迈着长脚,追上她去。
反了、反了!这佟雅缇……看来他不狠一点是不行的!
第五章
佟雅缇终于写完一封“给未来的自己”的信,厚厚一迭的标准信纸,每一张信纸都写得密密麻麻。
唐曜凡看见那厚实的一封信,大大的吃了一惊,猛摇头叹不可思议,不晓得她哪来那么多东西可写?
只怕“未来的她”可能会被“现在的她”给烦死了!
“你会不会太夸张了?”他实在忍不住好奇心。
“有那么多问题可以问?”
“你没告诉我要不要贴邮票?”佟雅缇根本不理会他的嘲讽,小心翼翼的捧着信问道。
“贴邮票?喔,对了,我朋友说一个唇印和一个指模就是通往未来的邮票。”唐曜凡顿了一下,才又立即回答,他的眼中闪烁着一丝好计得逞的光芒。
心急的佟雅缇没发现他的异常,只匆匆回房涂上口红,往邮票位置慎重的印上一吻,再用大拇指在口红上抹一抹,将指模盖在唇印旁边。
“这样可以了吗?”她拿给唐曜凡检查一下。
唐曜凡恍惚的点点头,心虚的说:“很正确,可以了。”
“那我要行动了喔?”佟雅缇满心期待的笑着,将信紧贴在自己心口上。
她迎向窗口的阳光,再次询问唐曜凡,生怕弄错任何一个步骤,又要白费心血了。
阳光照在她细致的脸上,让她的美更加亮丽,头发上的光圈更让她看起来像个天使。
但她那充满期待的神情,却令他的心瞬间震了好几下!
她在他的戏弄之下认真的找寻未来,要是她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他临时起意的捉弄,她将会有多恨他啊?
“闭上眼睛,就行了。”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决定继续操弄这个游戏。
佟雅缇听话的闭起眼睛,她的眼皮在炙热的光线下微微跳动,唐曜凡的心再次被震撼了,好想在这阳光下与她缠吻、拥抱。
按不住内心的冲动,他往她靠近了一步,伸出手去想拥她入怀……
“你帮我喊二三一。”佟雅缇高高举着拿着信封的手,要求着。
“好。”他克制自己内心的渴望,低声应允她的要求。
佟雅缇抓紧信封,凝神等待他发号施令。
“一、二、三。”他节奏明快的喊完。
佟雅缇在二二声落下的同时,将信封往上抛去。
信封掉落地面,方向是她的左后方。
像想起什么似的,唐曜凡长脚轻轻一踢,无声的将信封踢到她的右侧。
佟雅缇睁开眼睛,低头寻找信封。“是这个方向?”她拾起了信封,问着。
“嗯,我们出门后一直往这方向走就可以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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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邮筒?
幸好他家就有一个。
唐曜凡就是将信封踢到他家的方向。
其实那当然不是邮筒,而是他设置在“唐庄”大门口的信箱。圆桶身,面朝外张着四方口,单脚站立,若不仔细看,的确会让人误以为它是什么新式的邮筒。
接近“唐庄”时,佟雅缇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一路上绿意穿透出来的阳光,已是唤起她遥远的记忆。
她的家……也曾是如此绿意盎然。
多年前的废巷竟变身为弥漫着芬多精的翠绿车道,而眼前这栋华丽的别墅,无疑是替代当年那栋日式老屋的“后起之秀”。
父母没了,她当年的家,同样尸骨无存。
她的桌子,恐怕也早已成了别人家的柴火,化为灰烬吧?
“你怎么了?”唐曜凡转头看着怔愣在车道前的她,问着。
“路徒步而来,不过数十分钟,她的脸色却像跑了几十公里的马拉松一样惨白,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觉得有点冷。”佟雅缇的心里泛起了阵阵寒意。
“冷?”夏天耶!艳阳高照,又徒步而来,她竟然会觉得冷?
“没事。”惊觉自己的失神,她很快的回复过来。“我们继续走吧!”
“你明明有事。”唐曜凡恶意的拆穿她,大手却温柔的握紧她冰冷的手。
“说没事就没事!快走啦!”怕被窥见心事,又急于将手中的信寄出,佟雅缇凶悍的喊着,手却也乖乖任唐曜凡握住。
“没事还对我这么凶!你真是一个负分的情妇。”负分比零分还惨,佟雅缇连零分都不够资格。
唐曜凡抱怨归抱怨,却也恨不得将自己手中全部的温暖都传送给她。
“不要再说情妇这两个字了,行不行?很没格调了!”佟雅缇自认风雅,再也不想迁就他的没水准了。
但骂归骂,她的手已渐渐回温,她不是没有感觉。
“不喜欢情妇这两个字?你早说嘛!不然……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