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影飞天,转瞬闪过数道冷光,巨阙疾回,撩起冷风一片。
两个黑影无声无息倒下。
首领瞳孔骤缩,回手,长刀乍现。
迅如雷霆,刀已刺到白玉堂胸口。
白衣闪动,人若飞鸟,飘身直退。
刀进人进,“嗤”的一声,白衣已透。
疾勾住一棵树,身体绕树飞旋。
长刀收势不及,“噗”的已入树数寸。
巨阙幻起漫天剑光,刹时笼罩住首领。
背后七刀刺破了蓝衫。
一声怒吼,白玉堂飞扑而至,双腿如旋风般踢去。
空中乱刀齐舞。
顺手抄住一把,白玉堂刀泼风也似展开。
一腔恨,无处发泄,今日为猫儿报仇!
血光溅起,白衣上点点滴滴,分不清喜怒哀乐,恩怨悲愁。
只有一个字,“杀!”
高手相拼,一招即胜。
首领与展昭对峙,刀如山,剑如峰,屹立不动。
两个黑影蹿上,左右径袭。
巨阙反手横扫。
空门一闪,长刀绝劈,方圆之内,俱是劲气爆开。
枝断叶舞,厉风狂啸,沙尘避月。
一声长啸,巨阙迎风,劈破狂沙,瞬间寒光隐去。
死亡的气息在树林中回荡。
刀入肋,剑却穿心。
输了?首领犹自不敢相信。
血如喷,颓然倒地,至死不瞑目。 “铛”的一声,巨阙抵在地面,左腿已跪倒。
“猫儿……”白玉堂魂飞魄散,冲过来抱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眼前的一切已模糊起来……
为什么白玉堂的眼神这样悲痛?
一点也不想伤害他,可是最后总是让他伤心,也许忘了这份情,才能使两人真正地快乐。
“玉堂,忘了我吧……”
想抚平他眉间的结,刚抬起手,便陷入黑暗之中。
五方帝23 雪白的嫩豆腐,新鲜出锅
疾点住他伤口四周的穴道,缓缓站起,俊颜已是一片凌厉,寒冰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一个个人影,深沉的杀气,竟让这些杀手也不禁毛骨悚然。
“撤!”首领既死,剩下的人无心恋战,迅速向林中撤去。
“杀无赦!”白影骤起,雪片也的刀光席卷如潮起。
跟着猫儿这些年,几乎已经忘了昔日的绝杀,江湖闻名的锦毛鼠并不是只会任人欺凌的弱者。
为了猫儿的善良和慈悲,久已收敛了毒辣狠厉的手段。但是今天,猫儿流的每一滴血都要血来偿!
惨呼起接连不断,森林中回荡着地狱的声音。
天地无色,暗月无光。
死亡的眼睛毫无生气地瞪着,最后一具躯体轰然倒地。
血腥气充满了树林。
掷下刀,踉跄着奔回,横抱起那无力的身体,走向森林更深处。
不住地提醒自己,一定要格外清明,猫儿的生命就系在自己身上。
机警的目光四处搜寻。
终于找到了一个山洞。
让展昭半靠在洞壁上,撕下贴身的干净内衣,扎住了他流血不止的伤口。
“猫儿……猫儿……”
轻柔地将展昭抱在怀里,感觉体温在不断下降,温热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凉。
受了伤,在江中浸了近两个时辰,再遭此重创,失血过多,无医无药,求援无门,强敌环伺……
白玉堂绝望地发出一声悲鸣,“猫儿,多少难关你都闯过来了,这次你也一定能撑住……”
呼吸越来越微弱,胸口已经不再起伏。
不要离开我,没有你,我的生命也就结束了……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去白帝宫求白虎丸,猫儿也不会……
白虎丸?
自己不是吃过一粒白虎丸吗?才七八日的时间,肯定还有效。
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一根草,白玉堂立刻指甲划破脉门,捏开展昭的口,血如一线,灌入他口中。
昏迷的人干渴异常,本能地吞咽了一口。
白玉堂狂喜,只要他能喝下去,就有救了。
似乎感应到什么,展昭微微挣扎,转过了头。
不容他退却,白玉堂扳过他的脸,手腕伤口凝结了,便再次划开,鲜红的血不停地灌下去。
灌了多久?已经记不清,浑身开始起一阵阵的寒颤,血流多了,头晕目眩……
猫儿的呼吸……重新平稳了……
可是猫儿的身体为什么还是这样冷?
白玉堂深深地吸了口气,甩了甩头,努力忍住昏眩,脱下外衣,裹在展昭的背上,轻轻解开他的衣衫,露出赤裸的肌肤,慢慢贴住自己火热的胸口。
不顾丹田虚空一片,强运真气,渡入他的膻中穴。
对不起,猫儿,只有这样才能救你……
一切都在旋转,黑暗深浓,几点金星闪烁,紧抱着怀中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仰面倒了下去。
展昭跟着倒下,静静地伏在白玉堂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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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鸟鸣,清脆悦耳。
困难地睁开眼,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光了,软软的连手指也动不了。
灿烂的阳光从洞口射了进来。
展昭眯起眼睛,一时不习惯这强烈的光。
这是……在哪里?
除了无力之外,并没有其他感觉,就是肋下的伤口也不是那么痛了。
身下的一片火热是怎么回事?
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伏在白玉堂……赤裸的胸口!
分明感到那强有力的心跳……热气从他坚实的身体直传到自己身上……
脸顿时涨得通红。
肌肤相接的触感……柔软而细腻……甚至感觉得出皮肤下面血液的奔流……
慌忙想起身,但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明知白玉堂是为了救自己才这样做,可是这种情形实在太……太……
“玉堂……”
没有反应,难道他顽皮的性子又犯了?
目光这才落在他脸上,禁不住吃了一惊。
白玉堂脸色蜡黄,嘴唇灰白,分明是失血过多的样子。
口中一阵阵的血腥气,展昭心一颤,隐约想到了什么,转头寻找。
白玉堂两腕上都有好几个深深的血口,一丝丝血仍然不停地渗出。
脑中轰的立时一片空白。
是……白玉堂的血才让自己转危为安的……
你这个疯子……
颤抖的手抚上了那英俊的面容,沉睡的宁静,不复那少年的跳脱轻狂。
这样的白玉堂……
以为已经死寂的心又一次激潮纷涌,无尽的酸楚和柔情在回旋……
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勉强撑起了身体,抱起白玉堂,贴在地面的后背已冷若寒冰。
扯下白色的外衣盖在他身上,将他的后背靠在自己胸口。
这一刻才发觉,那种眷恋舍不下也忘不掉……
一声低沉的叹息,白玉堂握住了展昭环在自己腰间的双手。
展昭惊得差点叫出了声。
天……天啊……这只白老鼠……什么时候醒的?
第七章
“别动,当心伤口……”小心地拆开展昭不自觉紧扣的手,回身将虚弱的人重新拥入怀中。
“我不要紧了,你自己倒是失血过多……”刚挣扎了一下,便被一双强健的手臂制止了。
“猫儿,再不要说这些话,你差点吓死我,我可再禁不起这种折腾了,非折我十年寿不可……”声音中犹自含着一丝的惊怕,紧紧抱着那柔软的身体,感觉好像随时会失去一样。
第一次在白玉堂面前无话可答,也许……忘了回答……
所有的理智都融进了灿亮如星的眼眸里,那深沉的痛惜竟让他的心也痛了……
如果白玉堂受伤,自己只有比他更伤痛;那么,自己受的每一次伤是不是也伤了白玉堂?
所以,开朗率真的白玉堂变得如此谨慎小心,是因为自己吗?
面对着展昭迷茫惘然的目光,白玉堂骤然心惊,猫儿所受的压力已经够重了,自己怎能再逼他?猫儿需要的是宽慰,是一个开朗轻松的环境,能让他放松心情,忘却烦忧……
那个咬痕曾经像毒牙一样嵌入心底,现在,连根拔了它吧……
只要猫儿快乐,什么都可以不再问。
就像这样互相温暖,互相依靠,于愿足矣。
虽然没说一句话,展昭依然读懂了白玉堂的心思。
柔柔的酸楚在心湖中一圈圈荡漾开……
汲取着白玉堂身上特有的气息,放纵自己毫无顾忌地靠在那宽阔火热的胸膛,这一刻就沉溺吧……
白玉堂默默地注视着那光滑颀长的后颈,微微低垂,勾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猫儿全身是伤,只有这里才没有伤痕……
不自禁脸埋在了那后颈上,就算猫儿生气也不管了,容他放肆最后一回……
这清新如荷的肌肤是他一生都眷恋的啊……
展昭身体微微一颤,一动也不动。
两人心里想的是同一句话:从此,永远是朋友……
男儿流血不流泪,只因未到伤心时。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这里不能留很久……”展昭强咽下涌上来的热流,说了一句最不想说的话。
白玉堂心下一黯,马上又控制住了情绪,取过外衣,替展昭穿上,轻柔得好像在呵护珍宝一样。
“令牌!”展昭忽然到处乱找。
白玉堂奇道:“什么令牌?”想起昨天脱下展昭衣物时是有什么牌子掉了出来,当时心神大乱,根本没注意,急忙四处搜寻,“是这两块吗?一个是你的四品护卫金牌,这块是……”
展昭接在手中,“是我从那个首领身上拿来的。”
“我怎么没看见?”白玉堂抓抓头,实在想不起展昭何时拿到的。
“贼抓多了,好歹也学了点贼的本事。”
“啊?堂堂展护卫居然会妙手空空?下回没盘缠不要再找我了。”白玉堂轻快地说笑。
展昭喃喃地念着黑木牌上正反两面的字:“夜杀……阿五……”
白玉堂恍然,“追杀我们的是一个叫夜杀的组织,你杀的那个首领外号叫阿五。”
“应该是这样,这块木牌还有他们的暗记,一个草书的夜字。”
“从没听说过什么夜杀,猫儿,你呢?”
展昭摇头,习惯性地蹙眉苦思。
白玉堂一把抢过令牌收入怀中,“伤成这样还要费脑筋,你真当自己是不死怪猫啊?”俯身将展昭横抱在手。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自己会走,放我下来。”展昭脸有些微红。
“少罗嗦,万一伤口裂了怎么办?”
望着白玉堂纠结的眉头,终于没有再坚持。
手臂酸软无力,猫儿抱在手里吃力了许多,清秋的晨明明深寒,白玉堂却流了满额的汗,有几滴落在展昭的脸颊。
不知怎的,手已经在为他拭去汗水。
都是一怔,展昭手在半空僵了一下,忽地向旁一指,“梨!”
一树金黄的秋梨,灿烂在深山里。
白玉堂放下展昭,摘了七八个回来,擦干净,笑递给他。
只是,笑容的背后,隐藏了不尽的苦涩。
梨香甜而多汁,白玉堂却歉疚,“只能让你吃这个,都怪我丢了火石火镰,不然也好升了火捉些野味给你补补……谁教你死也不肯吃生的?”
“那和野兽有什么分别?”
“命要紧,还是原则要紧?”
展昭不答,只管咬着梨。
白玉堂气结,“服了你了,再吃一个。”把玩着手里的梨,若有所思,“小时候听我娘说,梨是不能分着吃的……”
“那是分离的意思。”
“那我死都不和你分梨吃。”
脱口而出的话令两人又怔住。
“啊……我是怕你这小气猫心疼梨子,又跟我没完没了的乱吵。”
听到这荒谬绝伦的解释,展昭不觉笑了起来。
仿佛春风融化了雪原,初阳照亮了黑暗,一瞬间,天地都为之添了风姿。
白玉堂目眩神驰,心魂俱醉……
“我也……不喜欢和你分梨吃……”轻笑着,含糊地呢喃。
白玉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一跃而起,只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无处发泄,突然飞上树梢又跳又蹦,一连翻了十几个跟头。
这是……猫儿第一次明白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一生等的就是这一刻……
为了这一个笑容,这一句话,什么值了……
原来……让一个人幸福这样简单……
细细嚼着梨,甘甜的汁水一直甜到心底,不知道自己连笑容也是甜的。
白玉堂又一次看傻了眼。
猫儿居然会笑得……如此明丽,简直颠倒众生……
晕头转向中,一脚踏空,“咕嗵”、“哎哟”声中,人已跌在展昭的面前。
狼狈万分,脑中还没转过弯来,只是对着展昭傻笑。
“你一个活口都没留吗?”冷静的问话如当头一盆冷水,泼得白玉堂呆愣当场。
“没……没有……”垂头丧气地爬起身,表情好似做错了事的孩子。
强忍住笑意,“什么也没查看?”
听出那声音里有点颤抖,想必是气的,猫儿一向不喜欢自己这般杀戮,白玉堂有点胆寒,要算账了吗?
“只顾忙着救你,根本想不起别的……你别生气啊,我气昏头了,谁要他们伤了你,杀了都不解恨……喂,猫儿,别不理我,真生气了……”
再也憋不住,一下子大笑出声,伤口笑得直发痛,还是忍不住。
白玉堂愣了半天,“猫儿,你……你……居然耍我?”
“我只是想跟你商量夜杀的事,没有要怪你,是你自己做贼心虚……”展昭笑不可抑,“你也很好骗嘛……”
过去的种种,就这样轻轻放下了。
玉堂,你也该放心了……
“猫儿,别笑了,当心伤口裂开……”白玉堂急忙环住他,恶狠狠地道,“要不看在你受伤的份上,今天别想我放过你!”
“好好,不笑。”展昭含笑看着无可奈何的白玉堂,“虽然你下手狠了些,不过也争取了时间,夜杀的人至少要花一两天才能追到我们的行踪。如今最好避开他们,先回开封府再说……”
“你身子没好,不能改走陆路,水路也不安全……”
“不,还是走水路!”
白玉堂像猫咬了似的大叫:“不行,万一再被追杀怎么办?现在咱们两个都下不得水呀。”
“别忘了我也是四品官,有那块四品带刀护卫的金牌,找个官船躲起来应该没问题……”
“你这只猫,鬼主意真多……”白玉堂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老是拿这只猫没辙了。
而且,将来还得继续没辙下去。
华丽的流苏随风飘动,大红宫灯高悬,各色穿戴的人络绎不绝。
这艘官船真够宏伟壮观的。
白玉堂抱着展昭站在渡口,叹道:“猫儿,这艘船来头太大,不是你这四品官能摆平的,咱们找个七品官的船怎样?”
“现在只有这一艘官船,没得选啊。”
白玉堂磨蹭着不愿上前,心里总有一种想飞逃的冲动,仿佛上了船就有灾难一样。
“时间不等人……”展昭也叹气。
看到猫儿微皱的眉头,没来由的心一揪,猫儿苍白的脸上不时有细密的汗渗出,明明是在忍受伤痛的折磨,自己还跟他呕什么气?
大踏步走上船,带刀的侍卫立刻拦住了两人。
“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官船,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