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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
虚弱的声音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为什么猫儿的脸色这么坏?
“还生我的气啊?”
展昭摔了手里的白巾,怒道:“你这么不顾自己,伤得七死八活,我倒应该高兴才是?”
理直气壮:“月明说你百日不能受伤……”
“我可以受伤你就不扑过来了?”
当然不会,不过说了猫儿非更加生气不可。
索性耍赖到底,“啊……好痛……”脸皱作一团。
“玉堂,伤口痛吗?我瞧瞧。”慌忙来看,却被他一把搂住。
“这是客栈,你给我正经些。”
一动手,假痛变成了真痛,眼前一黑,便歪倒了。
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却发现自己伏在猫儿的怀里。
又闻到了那清新的气息,温热的身体柔软而富于弹性……
一抬眼,那黑玉般温润清亮的眸子似有水汽流动……
猫儿一定很心疼,就像自己看到他受伤时的心疼一样。
叹了口气,“猫儿,我自私又任性,宁可我受伤吃苦,让你来照顾我,也不要看你受伤我心疼……”
“死耗子,说话一定要这样讨人厌吗?”
“我讨厌?那不妨再惹人厌一下。”
飞快地吻上了那想念已久的嘴唇。
“你……唔……”
这个任性的白玉堂,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有心思讨便宜,又不敢推开他,怕碰痛了伤口。
一不留神,那灵活的舌尖便侵入了自己口中,宛转吸吮,肆意狂纵,一种麻酥酥的感觉闪电般传遍全身,脑中混乱成一团……
发觉猫儿昏乱地任由自己亲吻,心中一阵窃喜,原来猫儿也是有感觉的,在自己百般挑逗之下,不自觉地回应着,青涩而纯真……
那个死白帝,凭他武功多高,本事多大,也是抢不走猫儿的……
自从看到那个家伙,猫儿便有点不对劲,多亏自己打岔,猫儿才没空去想,而且还让自己试出了情意,真是心满意足。
开心地搂着展昭清瘦的腰,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虽然白玉堂睡着了很久,展昭仍未从冲击感中恢复过来,那个吻……居然让自己失神了……
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自己会无法拒绝他,突破了朋友的界限,一切都会改变……
白帝……似乎不像平时……
不,不能想这些……
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压抑又涌上心头,沉入水底的窒息几乎使他透不上气。
合上眼,再也不去想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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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旷野寂静无边。
清辉夜月,风寒露重。
烧灼的痛苦使白帝醒了过来。
躺了多久,不知道,唯一感觉到的,便是永无休止的痛。
二十八年来,第一次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地上一个闪亮的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是……展昭的银簪!
聚起最后一丝力气,拼命用手指钩住了簪子。
白玉堂偷偷把簪子藏入树洞,乘机让展昭收下他事先买的发簪。等这白老鼠回头来拿旧簪时,自己早已顺手牵羊先得手了。
这根银簪很普通,属于一两银子买三四根的那种,可是,这是展昭多年所用的啊……
好像还带有展昭的发香……
每日抚摸了千百遍……吻过千百遍……时刻不离……
唇边扬起一缕满足的微笑,轻轻握紧了簪。
眼皮沉重异常……
睡梦是一件最快乐的事,因为在梦里,昭儿会向他微笑,温柔地在耳边呢喃细语……
秋露浸透了白衣,渐渐凝结为霜,如雪一样的白……
不知何时,寒厉的秋风忽然变得温暖,如三月阳春……
飘飘荡荡,万花如雨落,盘旋飞舞,五彩缤纷,似精灵一般……
青色的身影随着花雨悄然而至,无数青丝风中飘扬,如梦如幻,惝恍空迷……
轻柔地声音仿佛春波微起,“白帝,你终于破誓出山了……你也该……遵黄帝之命……担当起领导五方帝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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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天空,一丝曙光显现。
一道蓝影从远处疾掠而来。
迅速地四下搜寻。
地上除了一片血迹,竟空无一人。
还是来迟了……
早该想到夜杀会抹去一切痕迹的。
那个人……应该平安无事吧?
可是,这强烈的不安又从何而来?
为什么没留意到那极度痛苦的眼神和凝滞的身形?
这一路上,都是他在阻击夜杀吗?
展昭只觉心中万般苦涩。
再不想欠他任何一点……斩断一切牵连……
那个人知道,却执着地不肯放弃!
你到底要将我逼到何种境地才罢手?非得要时时刻刻提醒,你曾经给过我的噩梦?
合上眼,极力平复紊乱的心情。
“主人……”
狂叫声中,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奔来。
认出金风,展昭吓了一跳。
金风全身上下挂满了各色葫芦和瓶子,走起来叮咚乱响,肩头扛了两个特大包袱,压得腰也直不起。
“展昭?见到主人没有?”一把扯住展昭,死也不放。
“昨晚见过……”
看到一地的血迹,金风骇得嘴唇都发抖,“别告诉我……昨晚主人出了手……”
立觉不对劲,“他……他的确用了白虎神功,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金风腿一软,跌坐地上。
临走前青铜千叮咛万嘱咐,自己偏偏就忘了昨天是月圆之夜,白帝怕惊动展昭,硬逼自己留在百里外,等看到月亮醒悟过来,已经太迟了。
驮了四十斤药,就算拼了老命飞奔也赶不上,早知道就去买匹马……
“到底是怎么回事?”展昭打断了金风的自怨自艾。
“每逢月圆之夜,主人便真气倒……啊……”金风忆起白帝的禁令,吓得捂住了口。
沉静的目光似乎直射进金风的心里。
受不了这样锐利的逼视,“主人是……是旧疾发作,绝对不能使用武功……”
“用了会怎样?”
“没……没怎样……”金风开始后悔,应该见到展昭先溜为妙。
风卷起了几片艳丽的花瓣。
眼睛一亮,赶紧安慰展昭,“主人被朋友接走了,不会有事的……”
是朋友,那么,可以不再过问了……
玉堂一个人单独在客栈中,处境也十分危险……
可是,心里为何难以平静?以为已经忘记了,那俊逸高傲的面容在脑海中却如此清晰……
伤害,才是令人最无法忘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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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问人间春归处,空留青帝残梦中……
白帝看到青色的纱幕在风中飘摇时,第一个反应便是这两句诗。
神色如万年不化的冰雪,立刻冻住四周温暖如春的空气。
青帝,东方的春之神,此刻含笑而来,春风醉人如酒,扑面俱是和煦。
“真是危险,差一点,你就内脏出血而死了……”
冷淡地走到悬崖边,望着山涧中升腾的秋雾,“我不会管五方帝的事!”
“如果当年黄帝指定我任五方帝之首,还用得着求你吗?”青帝轻灵地转到白帝面前,“这是你的责任!”
“我对争霸江湖没兴趣。”
“就算你不想争霸江湖,这几年冥教势力大增,对五方帝虎视眈眈,你也不能坐视不理。难道真的要五方帝被冥教灭门,你才肯出头吗?”
白帝冷笑,“你想一统武林,只管自己去,十年前我说过不过问,十年后还是这句话。”
青帝扬起了笑容,“看来黑帝说得不错,只有展昭的事才能让你动心。”
不屑地看了一眼这张丽绝人寰的脸,“白虎之神向来不受任何威胁,你动他一根头发,我就百倍千倍还给青帝宫。再说,你也根本不可能有动他的机会!”
笑容渐敛,“白虎无情,真是名不虚传,你一点都不顾白虎和青龙之间的情份吗?”
“我顾念的是和枫叶的情份,不是你,枫林!”
“你一直觉得我比不上我弟弟?青帝是我或是弟弟,有分别吗?我们是双胞胎呀。”
“可惜,你永远不是枫叶!”
青帝脸色大变,仿佛倒起了春寒,冷入骨髓。
一转念,笑容又如春风,“忘了告诉你,夜杀和冥教有关,还记得他们用的弯刀吗?那就是勾魂刀。”
白帝沉默不语,眼神却刚硬如铁,隐隐伏着杀气。
“再告诉你一件事,黑帝似乎对那个小猫儿很有兴趣,连他手下江河湖海四大首领也全部出动……不过有我在,最近他还不敢动手……”
心头一紧,五方帝的事绝对不能连累展昭!
虽然违背心意,但是……
“夜杀的事,我不会让任何人插手!”
“好,我等原本都该听命于你……”青帝目的已达到,笑容极是灿烂。
不受任何拘束,狂放不羁的白虎之神,还是堕入了江湖之争。
黑帝,青帝,赤帝,一个一个,都将掀起无数江湖风雨……
“猫儿,我们这是去哪儿?不去应天府了?”
幽深的黑眸定定地看着白玉堂消瘦的面容,心中太多太多的东西无法用语言描述。
猫儿还在为自己受伤的事难过……
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心思重,什么事闷在心里,真叫人着急。
“你受伤一天不肯休息,我受伤你就逼我躺十来天,贼也不抓了,不公平……喂,等等我……”
山路弯曲,深秋的山林格外寂静,只听见白玉堂一路的唠叨声。
穿过山谷,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平坦之地,松柏墨绿葱茏。一弯碧水,几间茅舍,篱笆蜿蜒围护,仿佛世外桃源。
“真是洞天福地……”白玉堂不禁赞叹。
“这是……我和师父隐居的地方……”
“啊……”难怪这只猫一身清气,恍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衬得自己总有几分世俗相。
走到坟前,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墓碑,“师父,昭儿看你来了……”
淡泊清静如云,人间不染红尘,师父,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昭儿就不能像你那样云淡风清……
白玉堂忽然跪在坟前。
“师父,多谢你教出猫儿这样的好徒弟,真是大宋之福,百姓之福,开封府之福,更是我白玉堂之福,这个三个头一定要磕!”只当新女婿上门拜见泰山,师父自是非叫不可。
猫儿若是知道这个用心会不会砍死自己?
展昭哭笑不得,这师父也是乱叫的?
“玉堂,师父从来不喜欢这些世俗之礼,磕了头他老人家反而会不高兴。”
“好,师父你更是奇人,一定会放心把猫儿交给我……”
不理会白玉堂的胡言乱语,在墓碑上运内力一压,一块石板突然从地面弹起。
从石板下面取出一个长方形的木匣,慢慢揭开木盖,一道白光冲天而起。
“剑!”白玉堂惊叫一声。
青锋三尺,薄如雪片,似初晓寒星,闪耀着异样的光芒。
“这是我和师父炼的剑,先借你用吧。”
“猫儿……”几乎不敢相信,猫儿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给自己拿这把剑。
猫儿任何事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说而已。
“傻笑什么?不想要?”
“不不不……”一迭连声地大叫,小心地捧起剑,一入手,心中便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温暖而熟悉……
“好剑!”
没有丝毫杀气,却隐然有迅电惊雷之势,剑未出,已知是神兵利器。
一声长笑,剑飒然划过天地,只一抖,一道星芒爆起,化作点点流星……
使剑的人和看的人全呆住了。
“它叫什么名字……”
“星魂……”
“当真是天上星辰的魂魄吗?”忍不住再度舞动,剑身星芒又起,越是急舞,星芒越多,到最后只见一团光芒围住了白玉堂。
痴痴地望着飞舞的身影,耳边似乎又听见了师父的嘱咐。
“昭儿,此剑历时七年,以你的精血铸成,与你心魂相通,除你之外,只有爱你之人使用时方能发挥它的威力,闪出星芒。在他人手中只是一把普通的剑。师父希望你将此剑赠与平生最爱之人,两人终生相守,不离不弃……”
“猫儿,这把剑你送我了?”
“暂借而已,等你找到合适的好剑再还我。”垂下眼帘,不想让他看出心情的激荡。
“哦……”还?打定主意,来个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最好借一辈子……
那不就成了定情信物?
呵呵呵……
越想越美,灵魂儿早飞上了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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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吃药吧……”
依旧不见回答。
天似穹庐,残阳如血,万里江山尽红。
负手而立,白衣胜雪,夕光照亮了清傲的面容。
沉思的眼神时而锐利,时而黯然,高大的身形挺立,如同石像。
金风叹气,“主人,自从你受伤之后,没一天肯吃药,求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就算你不顾自己,为了展昭好歹你也要保重吧?”
“我是不是错了……”
“主人……”
唇边掠过自嘲的笑。
“世人为何如此看重江湖争霸?一统江湖,不知多少白骨堆成。我鄙弃名利,也无力阻止世人仇杀,不过至少我可以隐居白帝宫,不问江湖事,眼不见心不烦……我真的是自私、无情,对五方帝不负责任吗?”
金风万分激动,“不是,主人绝不是自私无情的人,主人心怀仁爱,不愿杀戮,不愿流血……正因为主人有此胸怀,金风才发誓终生侍奉主人。这些年,白帝宫远离江湖纷争,没有任何伤亡,十年的平静生活是主人用自己的名声换来的……”
“我只想清净无为,最后又总是身不由己卷入江湖,为什么上天就是不肯放过我……”
白帝胸膛剧烈起伏,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出。
“黑帝始终以我为仇,青帝时刻不忘要我征服江湖,赤帝……哼,赤帝冷眼旁观,等着坐收渔人之利……老黄帝借口寻找继承人,一走了之,命我统领五方帝,生生丢下这个烂摊子给我……”
“黄帝他老人家说,白帝如虎,必治江湖。除了主人,别人也担不起这个担子。黑帝为了统领五方帝,和主人争了十年,结果还不是一场空,他根本没那个天资和才能……”
白帝似乎没见金风的安慰之词,“我真的……做错了吗?伤害了展昭,破誓下山,结果又会害了更多的人……为什么我总是一错再错?你说,你说啊……”按捺不住心头的激愤,双掌一分,砰然一声巨响,旁边一块巨石被炸得四分五裂。
金风急得跳脚,“主人内伤未愈,又妄动真力,就算你越伤越重,展昭也不会看你一眼……”
白帝倏然回身,目光冷厉如电,直射金风。
金风一语出口,便知不妙,吓得脸色都变了。